第69節
作者:阮阮阮煙羅      更新:2020-07-11 12:10      字數:7778
  第125章 追求

  自前幾日到處買醉,天天喝得爛醉如泥後,這幾日明郎夜夜流連風月妓坊,甚至還一擲千金,將倚紅樓的頭牌買下,帶回侯府之中。

  華陽大長公主眼看著那個妝容嬌豔的名妓,扶著醉醺醺的兒子,跨進武安侯府的大門,簡直要被兒子的不爭氣,給氣吐出血,她讓左右把那個名妓給叉出去,明郎卻緊攬著那名妓珠瓔的纖腰,含混醉語道:“母親不能趕她走,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新買來的妻子……”

  華陽大長公主給氣得火冒三丈,“你發什麽酒瘋?!堂堂武安侯,買一個朱唇萬點嚐的妓女做夫人,你是在把武安侯府的招牌,往爛泥裏扔,你是要讓天下人笑掉大牙不成?!!”

  “妓女……妓女有什麽不好……”明郎醉道,“我贖買回來的,就不會離開我,公主我娶不起,妓女我還娶不起嗎?!”

  他手撫上珠瓔的鬢發,喃聲自語:“你永遠不會離開我的是不是?”

  珠瓔雖是倚紅樓頭牌,多少世家子弟,捧著錢排著隊地等著與她一親香澤,但不過都是風月過客而已,床笫之間,甜言蜜語地說愛她憐她,沒有她就活不下去的,大有人在,卻無一人,敢在倚紅樓外,與她有何牽扯,更別說大大方方地把她贖買下來,帶回家中。

  紅顏彈指老,刹那芳華,雖然身為京城風月場第一名妓,但珠瓔並沒有被一時的繁華,迷亂雙眼,自小長在風月之地的她,見過許多紅極一時的女子,在芳華逝後,淒涼度日,她知她終有一日,也會步前人後塵,對那些浮誇的世家子弟虛與委蛇,隻想找一位有可能接受妓女為妾的中等本分之人,自贖自身,嫁與那人,她也不指望與那人心心相印,有何感情牽扯,隻是想要一方後宅清靜之地,被容於世,安度餘生。

  自被捧為倚紅樓頭牌的那一刻,她擬想了自己未來的種種可能,也為自己暗暗謀算著後路,但她想了許多,算了許久,卻萬萬沒想到,愛妻如命、不涉風月的武安侯,會一擲千金為她贖身,並將她光明正大地帶回武安侯府,當著他母親的麵,說要娶她為妻。

  雖然知道武安侯隻是一時醉語,但珠瓔心中,仍是浮起別樣的情意,她肅容整衣,朝武安侯屈膝福道:“妾既被侯爺贖買,就永是侯爺的人,隻要侯爺不棄,妾今生永不離開侯爺半步。”

  “好!好!好!”侯爺似甚是欣慰,連聲道好,“你真好……你真好……”

  他感懷欣慰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忽地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直往他房中走,一入室內,即走至書案前鋪紙提筆,命她在旁磨墨,道說要寫婚書。

  “婚書”兩個字才剛寫下,就被跟著趕來的華陽大長公主,給一手扯揉了,滿麵痛心的華陽大長公主,一掌重重摑在武安侯臉上,語氣溢滿了恨鐵不成鋼,“一個女人與你和離而已,就讓你瘋成了這個樣子?!!”

  武安侯紅著半張臉,激動地啞聲道:“她不隻是一個女人,她是兒子的命!!”

  “命?”華陽大長公主氣得冷笑,“你的命是母親給的,是你娘我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養了你!!”

  “她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武安侯固執地咆吼數聲,忽然失力地跌坐在書案後的檀椅上,他雙眸漸漸泛紅,嗓音沙啞,“可我不是她的……她不在乎我……她隻要高位,她做了公主,就不需要我了,她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這個小小的武安侯……”

  華陽大長公主心中真是又痛又氣,她望著頹廢地像一攤爛泥的兒子,厲聲罵道:“你再這麽為一個女人,自暴自棄下去,為娘的也要看不起你!!天下人都看不起你!!!不僅僅是看不起你武安侯,還連帶著你們扶風沈氏,連帶著你父親的一世英名,連帶著武安侯府幾百年的榮光,你父親若知道你會因為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變成現在這個鬼樣子,當初臨終前,根本就不會把武安侯府交給你,你現在這樣,是要讓你父親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你這是不孝!!”

  “兒子也不想……兒子也不想……可兒子心裏疼得厲害……”武安侯攥手成拳,重重地錘著心口處,“兒子這裏像被人拿著尖刀,一點點地挑挖空了,每一天每一刻,都有冷風在往這裏灌吹,疼得我受不了……母親,兒子真的好疼……真的好疼啊……”

  “光喊疼有什麽用?!既有人把你的心一刀刀挑挖空了,那就振作起來,去找將你心挖空的人,討回這筆血帳!!”華陽大長公主冷顏厲聲道,“她既看不起你隻是小小的武安侯,那你就不要止步於此,不要隻做一個名義上的小小侯爵,努力向上,把實權緊緊地抓在手裏!她一個所謂的民間公主,在權傾朝野的權臣麵前算什麽?!有了至高的權勢,到時候這筆賬,你想怎麽算,就怎麽算,不比坐在這兒發酒瘋好得多?!!”

  武安侯仰麵望著華陽大長公主,眸光脆弱怯怯,“……兒子能做到嗎?”

  明郎生來顯赫,從小就是天之驕子,明朗自信,神采飛揚,哪裏有過這樣頹喪不爭氣的時候,又什麽時候流露出這樣不自信的神情……都是那個溫蘅,都是那個卑賤可惡的溫蘅,把明郎的真心和自尊,都踩在了腳下,讓明郎,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心疼兒子的華陽大長公主,望著沈湛這樣自我懷疑、脆弱無依的可憐神情,一時心也軟了,怒氣也被衝散了不少,她心疼地輕撫著兒子的臉龐道:“你能做到的,你是大梁朝大長公主與武安侯的獨生兒子,你天資聰穎,一直是個優秀的好孩子,從小習武,練得一手好劍術,世家子弟裏,沒人及得上你,轉考文科舉,也一考就是文探花,文武兼備,能力過人,是大梁朝最傑出的年輕朝臣,隻要你能振作起來,一定可以繼承你父親的榮光,將武安侯府發揚光大,將權勢牢牢地攥在手裏……母親會幫你的,母親會幫你的……”

  “母親……母親……”武安侯雙眸泛起霧氣,動情地撲入華陽大長公主懷中,像個小孩子一般,落下淚來,華陽大長公主亦忍不住眸中含淚,她動情道,“以後我們母子一心,沒人再能隔閡我們,隻要我們母子同心,天底下,沒有我們做不到的事……”

  “我都聽母親的……”武安侯含淚仰望華陽大長公主,哽咽著沉聲道,“我以後,都聽母親的!”

  華陽大長公主抬手拂去武安侯睫處的淚意,麵上流露出欣慰之色,“好……好孩子……”

  她喃喃數聲,外頭忽有仆從急聲傳道:“公主殿下、侯爺,聖旨到!!”

  華陽大長公主心中詫異,不解聖上這時候能有什麽旨意,她命人端來溫水等物,與明郎一道洗淨手麵,同去門上迎旨,如儀跪接,竟聽那趙東林宣旨封明郎為三品昭武將軍,並賜明郎天子佩劍湛盧。

  聞旨的華陽大長公主,更是驚詫不解,她與聖上明爭暗鬥數載,聖上一直在設法剝奪她手中的軍權,如今,明麵上依附於她的將領,已被聖上褫權貶逐大半,聖上正是勢如破竹、節節勝利之時,為何在這時候,封明郎為擁有實權的三品昭武將軍,賜放明郎軍權?……

  武安侯府,原是以武傳家,她早年是想安排明郎入軍,可明郎卻選擇棄武從文,逆她這個母親的心,去順聖上的意,華陽大長公主知道,聖上忌憚臣下手握兵權,尤其是戰功赫赫的武安侯府,明郎自以為自己是聖上兄弟,卻不知聖上防他如賊,他見明郎如此選擇,自然再高興不過,隨便給了個什麽工部侍郎,打發明郎。

  既然忌憚明郎從武,為何又在她勢弱之時,賜予明郎軍權,華陽大長公主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在侍女的攙扶下站起來身來,見明郎從趙東林手中接過湛盧劍,緩緩拔出湛然如墨的劍鞘,劍鋒森寒如雪,瞬間映亮了明郎的雙眼。

  先是楚國夫人原是太後娘娘宮外之女,受封永安公主,再是身為永安公主的楚國夫人,緊接著出人意料,突然就與武安侯和離,然後武安侯似受刺激,性情大改,日夜酗酒,流連風月之地,還一擲千金,買下了倚紅樓的頭牌,再是聖上又突然改封原為工部侍郎的武安侯,為三品昭武將軍,特賜天子劍湛盧,這一連串事情下來,大梁朝這個早春二月,真可謂精彩紛呈,街頭巷尾、茶樓酒館,成日熱議紛紛,一直熱鬧了許久,才漸漸平淡下來。

  諸事已定,風口浪尖上的永安公主,成了大梁朝最出名的女子,盡管流言紛紛,但公主年輕貌美、地位尊崇、深受太後娘娘寵愛、也為同母異父的聖上看重,是不爭的事實,雖然曾為人婦,雖然懷有身孕,但不少子弟朝臣的心思,還是忍不住活絡了起來,一時之間,永安公主,追求者眾。

  作者有話要說:  某大臣:陛下,我想娶永安公主!

  皇帝:不,你不想!

  某大臣:陛下,我真的想!

  皇帝:滾犢子!!

  第126章 香澤

  這早春二月的一連串事件,自也傳入了容華公主的耳中,她雖被禁足在飛鸞殿內,但自有心腹侍女,將外頭的事情,說與她聽。

  起先,她聽說母後正式認了溫蘅,皇兄封溫蘅做永安公主,還直接賜食邑千戶,賞煊麗宅邸、香車寶馬、金銀無數,簡直要氣歪鼻子,僅僅過了一日,她又聽說溫蘅與明郎表哥,突然和離,登時震在當場,疑心自己是在做美夢……

  再接著,明郎表哥的失意醉酒之事,不斷地傳入她的耳中,她一方麵為明郎表哥恢複自由身而高興,一方麵又因明郎表哥為那個溫蘅如此放浪形骸,而感到心疼不已,她在心底將那溫蘅罵了千遍萬遍,恨不能生出雙翼,飛出皇宮,去到明郎表哥身邊,安慰他,陪著他。

  母後隻是定下了她與溫羨的婚事而已,她還沒有真正嫁給他,明郎表哥如今也已和離,孤身一人,她與明郎表哥,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麽不能在一起?!

  容華公主原本就從未放棄希望,這下心中希望的火苗,更是簇簇燃起,燒得她心頭一片火熱,她真希望這火,能將關她的這座金籠子,也給燒化了,能讓她重獲自由,飛到明郎表哥身邊去,在他最傷心、最虛弱、最需要有人陪伴的時候,陪在明郎表哥的身邊,用自己的真情打動他,俘獲他的心,與明郎表哥終成眷屬。

  可她出不去,她離不開這座金牢籠,自被盛怒的母後,下令禁足飛鸞殿,她三番四次命人送舊物給皇兄,希望皇兄能幫她在母後麵前說情,幫她解了這禁足,可諸如孔雀裙之類的舊物,一件件地送了出去,都如石沉大海,皇兄那邊,始終沒有半點動靜。

  她隻好又將希望,寄托在一同長大的皇嫂身上,皇嫂倒有回應,可就是派人送些佛經之類的給她,讓她無事時抄寫抄寫,修身養性,派人傳話說隻要她改改性子,以後不再大膽行事,母後氣消了,自然會放她出來,讓她在飛鸞殿內好生靜心,不要著急。

  她怎能不急?!!

  如今明郎表哥恢複孤身一人,京中不知有多少女子都在盯著,要是又冒出一個溫蘅來,搶了明郎表哥去,她在飛鸞殿裏,豈不是要哭死?!

  要是什麽也不做,就天天空等著,在這飛鸞殿內,傻傻地被關上一年兩年,等母後終於氣消了、肯放她出去了,明郎表哥又已成了親,而她也因年紀大了,婚事提上日程,不得不嫁給那個可惡的溫羨,那她豈不是一輩子都完了?!

  容華公主越想越急,可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從小到大,她從來不需要做什麽,刻意去討母後的歡心,因為母後一直是最愛她的,凡事都順著她的意,唯恐她有什麽不高興,也從來沒有生過她的氣,對她冷過一次臉色,說過一句重話,甚至於動手。

  可這一次,母後是真生氣了,還氣得很厲害,從前,母後一天看不見她,就要心有掛牽,渾身不自在,可她現在被關了有一個多月了,母後都沒有來飛鸞殿看過她……是呢,母後有了失而複得的新女兒,每天忙著疼那個寶貝女兒,哪裏有時間來看她呢?……

  容華公主想到此處,心中怒恨翻湧,抓起手邊的溫蘅布偶小人,一通銀針亂戳後,猶難泄恨,又拿起那隻溫羨布偶小人,狠狠紮戳了幾十下,方略略平複了些怒氣,稍稍靜下心來。

  她抓著這兩隻小人,忍著憂急心緒,左思右想,心裏終於想定了主意,命侍女燃了火盆,將這兩隻布滿針孔的布偶小人,扔入火盆燒了,又將這段時日寫的一些怨責之語,全都扔進了火盆中,“毀屍滅跡”。

  火光熊熊,映紅了容華公主的雙目,她望著那兩隻布偶小人,在火盆中一點點地被火焰舔噬吞沒,極力地將心中的怒恨,壓在火山之下,讓自己激烈的情緒,如同被燒成灰燼的布紙,隨著漸黯的火光,一點點地熄滅,不再外露半分。

  “去取一道白綾來”,容華公主靜望著熄滅的火盆,聲平無波地吩咐道。

  慈寧宮內,太後娘娘正與前來請安的皇帝、後妃等,說些閑話,聽外頭傳報“永安公主到”,忙道:“快讓她進來……”

  太後憐愛懷有身孕而又孤身一人的阿蘅,這十來日,常派人將她接入宮中照料,若不是公主府內有離不開女兒的溫家老父,太後簡直想讓阿蘅直接住在慈寧宮中、與她為伴了,她見阿蘅在侍女的攙扶下,慢慢走入殿內,笑朝她道:“阿蘅,到哀家身邊來~”

  溫蘅向聖上與皇後如儀行禮,又要按儀與殿內的馮貴妃、陸惠妃等後宮妃嬪一一見禮,太後笑拉住阿蘅的手,令她挨著她坐下,“不必多禮,你是有身子的人了,這些繁冗禮節,能省則省,想來貴妃她們,也不會介意。”

  馮貴妃還未開口說話,就見陸惠妃率先笑道:“太後娘娘說的是,往後公主殿下與臣妾相見,可莫再屈膝,隻等著臣妾,來攙扶公主殿下才是。”

  馮貴妃暗瞥了陸惠妃一眼,心中不滿的同時,又甚是納罕。

  惠妃陸氏雖是個口直心快、愛說話的爽利性子,但從前一向知道分寸,這等場合,不會越到她前頭去,可自前段時間上林苑開始,惠妃就像有些轉了性子,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總是時不時要稍壓她一頭,就算私下裏聖上冷待她,可她明麵上還是無可爭議地寵冠後宮,惠妃這是哪裏來的膽子、抽的哪門子的風?

  馮貴妃一時想不明白,在慈寧宮這等場合,也不能立刻向陸惠妃發作,隻能暫先壓下不解與不滿,悄悄抬眼,看向聖上。

  這些時日,她也一直在暗暗觀察聖上對永安公主的態度,她曾疑心那在聖上背後留下抓痕的野女人,就是從前的楚國夫人溫蘅,可後來聖上昭告天下、冊封楚國夫人為永安公主的舉動,又叫她疑惑,是否之前一切,都是她的誤解,那占了聖上恩寵的野女人,其實另有其人。

  馮貴妃無法判斷,隻能憑一雙眼,暗暗觀察聖上待永安公主,究竟是存有特殊的情意,還是僅僅是家人之間的愛護關心,她見聖上自永安公主入殿後,大都微垂著眼飲茶,並沒給永安公主多少眼神,在太後娘娘與永安公主笑語時,也並不插話,好似看著並不在乎永安公主,可在永安公主忽然孕吐時,捧握著茶杯的手,立即一緊,抬眸看向太後娘娘身邊的永安公主,眸中關切,藏得再好,亦因太滿而不由流露出幾分。

  溫蘅以手掩口,側著身子,難受地幹嘔了幾下,感覺整個身子都似在痙攣,一下子被抽光了全部的力氣,虛弱惡心地連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後在旁看得心疼,一邊輕拍著阿蘅的後背,一邊關切急道:“你看你這樣子,時時離不得人照顧的,還和哀家鬧說著想回青州琴川,這怎麽行呢?!”

  在與明郎和離後,溫蘅原有試著和太後娘娘提說,想帶著父親,回青州琴川,住段時日,太後娘娘自然不肯,她一則疼愛阿蘅,怎舍得讓阿蘅離開她身邊,一則阿蘅懷有身孕又無丈夫,她怎麽放心她一個人回琴川生養,遂堅決不允。

  太後看阿蘅幹嘔了一陣,人雖緩過來了,可臉色都白了,半點精神勁兒都沒有,遂扶她起身,讓她到慈寧宮內殿榻上躺歇一陣,皇後等聽了,便都紛紛請退,皇帝是真想留下看看她,可實在沒有立場、沒有理由,遂也隻能向母後請退離開。

  他人回到建章宮批看折子,可總是分心走神,回想她在慈寧宮中難受幹嘔的情形,心也跟著難受,根本靜不下心來批閱奏折,如此精神遊移了好一陣兒,皇帝幹脆擲了折子,傳了鄭軒來問,女子孕吐可能治好?

  ……這又不是病,哪裏談得上治不治的好?!

  鄭太醫暗暗腹誹,無奈地恭聲回道:“孕吐是女子懷孕必有症狀,無藥可治,起先是會難受些,但等孕期滿三個月,自然會漸漸好轉,孕吐次數逐漸減少,直至於無,永安公主因體質問題,是比旁的孕婦孕吐得厲害些,但等孕期滿了三月,自然就會漸漸減少孕吐,陛下不必擔心。”

  皇帝怎能不擔心,他回想她難受的樣子,心都要揪起來了,如此擔心了好一陣,轉念又想,當初他在母後腹中時各種鬧騰,令母後十分難受,孕期受苦甚於旁人,這孩子在她腹中,也如此鬧騰、折騰生母,豈不是說他為生父的可能性更大了些,超過五成。

  皇帝這般一想,心中又浮起了歡喜,歡喜了沒一會兒,又為她的身體擔心,如此顛來倒去,更是靜不下心來,一定得要再見見她才行。

  他原想借口陪母後用午膳去看看她,但又想,她與他同桌,大概是吃不下飯的,她現在懷著孩子,可得多吃些,遂隻能按捺著熬過了午時,直等到估摸著她和母後已用完午膳,方往慈寧宮去。

  去到慈寧宮時,宮內闐靜無聲,宮人回說母後與她俱在午憩。

  皇帝心思一動,示意趙東林安排人支使開她所在偏殿外的慈寧宮宮人,悄往殿中走去。

  他放輕腳步,拂開重重帳幔,靜走至榻邊,見她正沉沉昏睡,麵色蒼白憔悴,睡夢中亦眉尖微蹙,似仍受身體之苦。

  皇帝先前聽宮人說她午膳沒用多少,就又都吐了,再看她這般睡中仍然不得安寧的模樣,心疼不已,他人在榻邊坐下,凝望她睡顏許久,低下身子,伏在她的腹前,對她腹中孩子輕道:“你要乖一些啊 ……”

  自然無人回應,可皇帝心中,卻泛起細細密密的歡喜,這樣坐在她身邊、與她腹中的孩子說話,於他來說,是多麽奢侈的時光,皇帝近乎貪婪地享受著這樣歲月靜好的時候,無需再壓抑自己,毫無顧忌地凝望著他日思夜想的美麗麵容。

  望著想著,平素壓抑的情思,如潺潺流水淌過心懷,皇帝心潮暗湧,眸光落在她淡櫻色的朱唇處,情難自禁地傾身湊前,欲悄親香澤,一解相思,卻聽身後突然響起一聲輕呼:

  “……弘兒……”

  第127章 二更喲

  皇帝心中一驚,身體如石化僵直不動,慢慢抬起了雙手。

  他既是後悔自己沉浸在這歲月靜好的氣氛中,竟沒聽見母後進來,又是惱怒外頭的趙東林是死了不成,竟不扯一嗓子,提醒提醒他,再就是慶幸自己隻是傾身湊前,還沒悄悄吻上那處柔軟的所在,用慢慢抬起的雙手,抓住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兩角,往上拉了拉,而後“淡定”地轉身站起,輕聲問道:“母後,您怎麽來了?兒臣聽宮人說您也在午憩,還準備看看阿姐後,再去悄悄看看您呢,您怎麽過來了?”

  太後原有午憩的習慣,也是在午膳過後,臥在寢殿鳳榻上闔目休息,但她心裏,總念著阿蘅難受的模樣,闔目許久,也沒有半分睡意,遂又起身,來偏殿看看阿蘅可睡得安穩。

  她走至偏殿外,見除了隨侍阿蘅的侍女外,趙東林並幾名禦前宮侍,竟站候在殿門外,心道難道阿蘅也沒睡著,皇兒在裏頭陪她說說話?

  太後見趙東林張口要喊,製止了他的動作,輕步走入殿中,聽裏頭半點聲音也沒有,覺著有點奇怪,手拂著重重帳幔,往殿內深處走去,見坐在榻邊的皇兒,竟傾身靠在阿蘅身前。

  太後驚喚了一聲,見皇兒把阿蘅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而後轉身站起,一臉平靜地問她怎麽過來了。

  太後靜了靜道:“……哀家不放心阿蘅,過來看看……”

  皇兒含笑道:“兒臣也是呢,聽宮人說阿姐今日午膳都沒用多少,就又都吐了出來,心中擔憂,阿姐是有身子的人,總吃不下東西怎麽行,兒臣想著近來應季的枇杷,甚是清甜可口,孕婦或會愛吃,遂過來看看阿姐,並想問問她愛不愛吃這個,若喜歡,就回頭派人送些到她府上,可進來才發現阿姐睡得正香,不好打攪的,原是要走,但看阿姐身上的被子滑得太低了些,怕她著涼,就順手幫她往上拉了拉……”

  他說著十分真誠地望著她問:“母後您覺著這被子會不會太薄了點?阿姐蓋這個,會不會容易著涼?”

  太後看了皇兒一眼,走近榻邊,伸手撚了撚被角,確實是有點太過輕薄,輕對皇兒道:“你倒細心。”

  皇兒嘿嘿笑道:“自然得細心些,阿姐現下懷著的,又是明郎的孩子,又是母後的外孫,是天下第一金貴之軀,不能出半點差池,兒臣也盼著能早日見到這孩子呢。”

  太後聞言輕笑,“既這般喜歡孩子,怎麽到現在都沒當上爹?哀家盼做祖母,都盼了好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