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作者:長安墨色      更新:2020-07-11 12:09      字數:3605
  “楓大人隻可惜不是女子。”

  顏黎勾勾手指,楓大人走過來,衣袂飄然蒙住了太子的眼,太子扯住豔人的手,拉過來抱在懷中,臉埋下去,喃喃道。

  “永遠不要離開我。”

  楓大人精致如畫的眉眼之間不見絲毫波瀾,顏黎此刻看不見他的臉,楓大人冷冷的伸手揉著太子的頭,似有憎惡,聲音卻柔得很,酥聲道。

  “好,一諾千金。”

  顏若栩從轎輦中下來,走入廳堂。

  遠遠的,便聽見了嬰孩的啼哭聲。尚在繈褓之中的小世子哭紅了臉,在奶媽懷中不安的扭動。

  “皇兄。”

  顏若栩上前,驚異道:“這是為何?”

  滿堂兵甲,太子端坐於上方,深色似有不悅,除去無知嬰孩的啼哭聲之外,寂靜無聲。

  太子妃蕭嘉柔匍匐在地,聽得顏若栩的話後,仿佛看到了救星,忽然直腰扯住顏若栩的衣擺。

  太子的神情愈加不悅,沉聲道:“小兒聒噪得很,還不帶下去!”

  蕭嘉柔身子一顫抖,驀然鬆開手,站起來從奶媽手中接過啼哭的孩子,躬身退出去。

  “若栩,你怎麽來了?過來坐。”

  太子神色已經緩和,對顏若栩輕聲道。

  “皇兄與皇嫂這是為了何事?皇嫂似乎有點傷心,我去看看她吧。”

  話未曾說完,顏黎便冷冷道。

  “不必了,夫妻間的事情,容她自己去反省!”

  顏若栩隻好收了邁出一半的步伐,今日的皇兄早已經不似從前,聽宮人們說,太子的脾氣越發不好,從年後開始,已經為了小事情,處死過許多宮人。

  心不善,性暴虐。是京中人私底下對太子的評價。

  今日本就有事而來,顏若栩垂眸深吸一口氣,款款走到皇兄的身側坐下,頭倚靠著顏黎瘦成一把骨架的手臂,道:“皇兄這幾日又瘦了,可是飲食不太好?”

  從前他們便愛這樣絮絮說些瑣事,就像是尋常人家的兄妹那般。

  腦中的弦崩久了,顏黎也累極,摒退左右宮人,與顏若栩閑談。

  說起蕭氏的事情時,顏若栩的身子抖了抖,起身一拜,低頭道。

  “若栩是女子,朝堂之事本不該多言,隻是此事重大,若栩不得不說,洮陽城外虎視耽耽的胡人,遠比蕭氏可怕。”

  顏黎斯條慢理的撥弄著手邊的圍棋子,麵上看不出喜怒,問道:“無妨,不過皇兄好奇,是誰教你這麽說的?”

  “無人,全是若栩心中所想。”

  半晌,顏黎才抬起頭來,答非所問道:“待會有一場好戲,隻是血腥駭人,若栩,你先回去避一避。”

  顏若栩自知勸不動皇兄了,哀歎一聲,緩緩出府。

  恰在宮門與來時相遇的士兵擦身而過,朗聲高呼,響徹雲霄,說的是。

  “蕭大人暴斃了!”

  史書有載,是年燕朝重臣蕭昌呈畏罪自戕於死牢之中,死前親筆書寫自己犯下的十大罪狀。

  接著,被圈禁在府邸的蕭氏滿門也隨了家主而去,皆是自己了結,卒與春夏之季。

  陸垣蟄換好了戰甲,倚著紅柱待顏若栩回府。

  “蕭氏滿門,是被皇兄派兵斬殺的,那汩汩的鮮血將地都染紅了。”

  顏若栩說著,臉色蒼白如紙。

  今日聽著侍衛稟報,她急忙回身,蕭氏罪無可赦,隻是如今還未曾定罪,不明不白死於獄中,恐落天下人以口實。

  顏黎垂眸不知想了什麽,伸手指了指顏若栩的身後,勾唇輕笑道:“太子妃正要回家探望,若栩,便隨你皇嫂同去,如何?”

  滿臉淚痕的蕭嘉柔木偶似的站在身後,良久,跪地叩首道。

  “妾身謝過殿下。”

  待顏若栩親眼見曾經榮華無雙的蕭氏府邸血屍遍地,連不會說話的孩童都未曾幸免時,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身側的蕭嘉柔緩緩跪下去,雙手捂著肚子,慢慢的,將臉頰貼在布滿汙血的地上,肩膀在顫抖,想哭,眼中卻流不出一滴淚。

  “皇嫂……”顏若栩急忙彎腰去扶太子妃,不料被蕭嘉柔一把推開。

  蕭嘉柔嘔出一口血,眼中還是不見淚,卻猙獰著露出笑意,伸手指著滿院的屍骨,一字一句道:“若栩,你可見了,我罪臣蕭氏滿門,死有餘辜!”

  顏若栩的腳步頓住了,周身發涼。

  “而我,乃是當朝太子妃,為這樣的母家而羞愧,從今日起,我與蕭氏,再無幹係。”

  蕭嘉柔用袖子輕輕擦幹淨了唇邊的血漬,笑意柔和,好似還是從前那窈窕淑女。

  從今日親自將毒酒端去死牢,遞給父親之時,蕭嘉柔心中已知,太子在逼她與家族劃清界限。

  昔日芙蓉帳中許下的承諾,終究隻是年少無知的戲言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太子和楓大人真的不是BL線哈,太子不好男色

  第58章

  從蕭氏府邸出來, 回程的馬車中,顏若栩與蕭嘉柔皆緘默不語。

  太子妃的臉色蒼白駭人,雙目失神, 怔怔發愣。

  方才她聲嘶力竭說出與蕭氏再無幹係的話語後, 顏若栩心中除了痛心她驟然失去親人外, 更多了一層驚懼。

  蕭嘉柔畢竟是蕭氏的女兒, 比番事情發生的突然,是皇兄做的過火。明明是派人斬殺了府中眾人, 卻偏偏要說是畏罪自戕。

  如此將黑白顛倒,如此一意孤行。

  她卻不哭不鬧,當著滿院未寒的屍骨說道。

  “從今往後,我與蕭氏再無幹係!”

  究竟是明哲保身,亦或是, 她有別的打算?皇兄如此,她就沒有一點恨意?

  馬車駛過寬闊的長安大道, 車夫將馬馭得飛快。

  臨近午間,坊間酒肆茶樓正是熱鬧的時候,熙熙攘攘人聲鼎沸,本該嚊見酒香四溢, 馥鬱芬芳, 可顏若栩除了腥臭撲鼻的汙血之氣,聞不見其他的味道。

  車夫將車在太子府邸前停下,蕭嘉柔緩緩下車,隔著簾子對顏若栩頷首。

  刹那間, 顏若栩腦中閃現出蕭嘉柔溫柔的雙目。

  她方才的眼神, 與前世皇兄避人不見後,顏若栩入宮求見時, 蕭嘉柔出麵回絕時的目光,竟是那般相似!

  好似恬靜和善,背後全都是冷酷與敷衍。

  她本不是像表麵那般柔弱的女子,她不會甘心情願皇兄如此待她。

  顏若栩長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對車夫道:“回府。”

  這次事情發生的突然,蕭昌呈雖羈押多時,朝廷百官也紛紛開始巴結陸氏或者徐氏。

  可蕭昌呈並沒有被革職,他仍是大燕的一品大員,朝廷命官,如今不明不白死在牢中,還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總會令他人有唇亡齒寒之感。

  顏若栩剛回到府邸,就得知皇兄已經下令,將此事告知百官,連京外各縣郡都派了使者去通傳。

  皇兄在盡力將此事鬧大,他想幹什麽?

  陸垣蟄低頭,看著一臉疲倦而魂不守舍的顏若栩,他和她此刻思考的是同一件事情。

  “殿下要逼蕭彥臣反。”

  顏若栩攥緊雙拳,腦中呈現出刹那的空白,她好像回到了前世的最後一夜,心髒在胸腔狠狠跳動,幾乎將全身的血液匯集一處,旋即“哄”一聲炸開,幾乎叫她無法站穩。

  “是啊,皇兄要逼蕭彥臣反。”

  陸垣蟄側身牽住顏若栩的手,掌心滾燙,一步步領著她入了內室,順手為她斟一杯茶,嫋嫋水汽縈繞之下,眉眼一片溫潤,他看著怔然失神的顏若栩,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修長白皙的手指摩挲著杯壁上的紋飾,思忖半晌,終於下定決心般的道。

  “若栩,你願意信我嗎?”

  當時在漆黑寂靜的長安大道上,剛從喬家詩會出來,陸垣蟄攔在顏若栩車前,也曾有過一問,不過那時說的是:“為何信我?”

  信任某個人,有時是在心中盤算過千萬次而選擇的最優解,而這一回,顏若栩信他,隻是因為,他乃是陸家的長子,那個桀驁卻溫柔的男兒,可是她的郎君呀。

  顏若栩捧起白瓷杯,低頭輕啜飲甘甜的茶水,味蕾上甜蜜的滋味泛濫開來,直漫到了嘴角,她在燭火下看著陸垣蟄半明半暗的臉龐,格外鄭重的道:“你我已是一體,我不信你,還去信誰呢?”

  那雙本就琉璃似好看的眼眸,聞言更為璀璨,灼灼發燙,似乎要從眸光深處躥出一抹火焰。

  陸垣蟄展臂將顏若栩攬入懷,懷中人好似困倦了般,貓兒似的往他懷中鑽了鑽。他將手臂收緊,好讓懷中那人更加穩妥的歇息在他懷中。

  墜兒剛差人燒好浴湯,邁步走入房內,正開口要請顏若栩去沐浴。

  話到了喉間,唇一抿,咽回了肚子裏。

  從前左右看不順眼的駙馬爺攬著公主坐在窗下,眼低是溫柔一片,聽見墜兒的腳步聲後,微微側臉,豎起食指輕按在唇間,示意墜兒不要打攪顏若栩安眠。

  墜兒會意,低著頭走出院子。

  路過院門口的鄭昊時,後者疑惑的蹙眉,踱步上前道:“墜兒姑娘,路上拾到金粒子啦,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墜兒停下瞪他一眼,道:“你懂什麽,是比一百顆金子還要好的事情!”

  說著,墜兒的眼角濕潤潤的,從公主嫁人開始,她便一直擔心他們不和,怕他們同床異夢,冷若冰霜,她雖年歲不大,卻在宮裏聽過許多閑話,都說夫妻最怕貌合神離,如今看見公主有了好的歸宿,如何不歡喜。

  這夜顯得格外漫長。

  荷塘中蛙聲陣陣,涼風送來窗外香椿芽的清香,合上眼,好似歲月靜好。

  顏若栩的肌膚在熱水的氤氳中微微發紅,她將身子埋在水下,粉色的花瓣蕩漾在水麵上,小小的浴間內,人影一片灰暗。

  她睜眼,用餘光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再垂眸時,卻像醉了般的失了神,身子微微往後仰。

  烏黑的濕發披散在她光潔如玉的脊背上,尤襯得肌膚雪白,觸感溫熱。

  陸垣蟄下意識的托住顏若栩後仰的身子,肌膚相帖之處,著了火般灼熱。

  “若栩……可,可是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