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長安墨色      更新:2020-07-11 12:09      字數:4704
  剛收拾好叫人備了馬車,就聽見沈然的聲音,他大步邁進來正要開口,見了顏喆好像白日見鬼般後退半步,繞開顏喆進屋道:“今日朝堂變了天了,你們聽說了不曾?”

  顏若栩有些疑惑,問道:“何事?”

  沈然精致的眉眼間露出一絲不屑:“蕭氏府上被禦林軍圍住了,現在好多人在他們門口瞧熱鬧呢!”

  蘇全安已經將盛州那樁案子查了個清楚,顏若栩早知道皇兄會拿蕭氏發難,不過不曾想到動作這般迅速,一時有些欣喜,舒展開眉眼道。

  “自作孽不可活!”

  隻有顏喆還被蒙在鼓中,他不解的抓了抓頭發,走上前對沈然道:“你方才說什麽,蕭大人可是朝中一品大員,蕭帥才領兵去了邊城,你可不許胡說!”

  沈然猛地後退一步,保證自己離這脾氣暴躁的小侯爺至少半丈之距,這才悠悠道:“若是不信!侯爺自己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顏若栩扯著顏喆的袖子坐下來,溫聲對他道:“既然是皇兄下的令,自然有他的理由,你萬萬不許衝動。”

  顏喆這才坐下來,沉默不語,他上一回隨軍去邊城,蕭彥臣對他多加照顧,心中對蕭氏印象頗佳也是正常。

  “阿喆,有些事情阿姐要說與你聽……”

  顏若栩挑了些能說的事情簡明扼要的告知了顏喆,她害怕他不知真相,一時衝動坐下什麽錯事。

  正說得一半,宮裏頭來了人,火急火燎地道:“公主快去太子府一趟吧,太子妃要生產了!”

  顏若栩急忙上了馬車,馬蹄聲噠噠,一路往太子府而去。

  太子妃生產這是頭等的大喜事,徐皇後早就上了心,聽見有人報太子妃今早有了動靜,立刻就出宮來到了府中,誰知道到了府邸一片混亂,太子妃身邊除了嬤嬤婢女們,一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莫說太子,連太子妃母家之人都未到。

  蕭嘉柔捂著肚子披頭散發地跪倒在門口,羊水已經破了,血水早就弄髒了衣裙,她隻穿著白色的裏衣,扶著門框想站起來,可蕩漾在四肢百骸的痛楚令她冷汗淋淋,她沉重的呼吸著,渾身無力,喘著粗氣問道。

  “殿下呢!我要見殿下!”

  從鬢角滾滾落下的汗珠濡濕了她的發絲,平日裏永遠端莊的姿態消失不見,她的聲音因為情緒激動而有幾分扭曲,緊緊攥著身旁扶她的婢女道:“快帶我去!”

  那小婢女的手被蕭嘉柔攥得生疼,加上太子妃可怖的臉色以及渾身的血汙之氣,她忍不住嚇得哭起來。

  諾諾地道:“太子殿下不在府邸中。”

  徐皇後匆匆而來之時,府邸之中便是這等的亂像,她還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快步上前扶著自家兒媳的手腕,驚道:“快躺到床上去。”

  接著她環顧周圍聚集著的眾人:“你們站著作甚?產婆太醫何在?”

  太子妃隨身的嬤嬤從人堆中擠出來,滿頭大汗地道:“稟皇後娘娘,都請來了。”

  蕭嘉柔終於被架著走入了廠房,她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牙齒狠狠咬著下唇,已經破了皮,流下點點紅跡。

  劇烈的產痛一波一波如同漲潮的江水,片刻不休的席卷、拍打,令人痛不欲生,甚至淹沒了她的神智。

  顏若栩匆匆趕到太子府邸中時,府中的混亂還未曾平息,徐皇後坐在前廳與進出的太醫還有產婆說著話,不足的雙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

  一盆接著一盆的熱水由小婢送入產房,再化作一盆接著一盆的血水送出來。

  女人變形的哭嚎分外刺耳,顏若栩穩了穩心神,踏步而入的瞬間,一聲嬰孩響亮的啼哭聲驟然出現,穿透周圍嘈雜的人聲,閃電一般湧入顏若栩的耳朵。

  皇兄的孩子安然降生了,在禦林軍圍著蕭氏府邸之時,這個孩子呱呱墜地,不知是喜是憂。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想給然然加CP

  第48章

  “恭喜皇後娘娘, 太子妃生下了小世子,白白胖胖可愛極了!”

  產婆捧著裹在繈褓中的嬰兒走出來,喜悅地大聲道。

  屋子裏的下人們跪倒一片, 全都在賀喜。

  唯有太子妃蕭嘉柔的貼身嬤嬤撩開簾子走入產房之中, 去看那虛弱的已快睡去的太子妃。

  那孩子生得粉琢玉雕, 格外的討人喜歡, 徐皇後將孩字抱在懷中,眉眼之間全是欣慰的笑意:“若栩, 你瞧瞧這孩子,是不是像極了你皇兄,這眉眼之處,簡直是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的。”

  顏若栩將攏在孩子臉龐上的錦被撥弄開些,露出孩子圓滾滾的臉蛋, 她忍不住也笑起來,歎息道:“真可愛, 的確有些像皇兄。”

  話音方落,忽而聽見內室一陣喧嘩傳出,接著便是瓷器破碎之聲。

  蕭嘉柔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來,夾帶著嘶啞的哭嚎, 徐皇後蹙了眉, 抱著孩子一邊輕輕搖晃邊疑惑道:“今日是怎麽了,太子府邸裏頭亂糟糟的,你皇兄去哪了?”

  言必,方才還一臉欣然齊聲賀喜的下人們臉色一怵, 紛紛緘默。

  顏若栩攥緊了拳, 對徐皇後道:“母後稍安勿躁,我去裏頭看看。”

  說著迎著喧嘩的產房而去, 蕭嘉柔半坐在床榻上,地下是一碗打翻了的湯藥。

  “若栩,若栩!”蕭嘉若柔好似看到了救星一般,對她伸出雙手。

  “求求你!帶我去見殿下,我想見殿下!”

  顏若栩錯開了目光,冷冷看著地上一片狼藉,緩緩道:“皇嫂不必著急,待皇兄處理好政事,自會來看你,產後身子虛弱,皇嫂該保重身子要緊。”

  蕭嘉柔拚命地搖頭,身上的中衣早被汗水濡濕,黏膩的貼在皮膚上,模樣狼狽不堪,眼中卻一片清明,她急促道:“不可!待殿下來看我就太晚了。”

  “太晚了?何事太晚了?”顏若栩上前一步,縱然眼前的蕭嘉柔看起來淒慘可憐,她卻想起了雙目被挖去,麵容盡毀的馮將軍,還有死在沙場上的大燕將士,以及失去田地,一家人生離死別的盛州人。

  顏若栩的話語中包含了連她自己都不曾察覺的顫抖,她情難自已,目光緩緩向前移動,落在蕭嘉柔驚慌失措的麵孔之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言,蕭嘉柔抓著錦被往裏麵縮了縮,幾乎是用氣聲道:“今日一早太子殿下便出了府,他派了禦林軍將我蕭氏府邸圍住,說……說我父親涉及到了盛州那案子裏去,要全力配合蘇大人清查。”

  “既然隻是配合查案而已,皇嫂何必這般緊張,還是其中有諸多的隱情,蕭府裏麵禁不起蘇大人的一查?”

  顏若栩垂眸看著蕭嘉柔,她的母族究竟做了什麽,想必她這個做女兒的也清楚,若隻是配合調查,皇兄不必派禦林軍將蕭氏府邸圍住,以蕭嘉柔沉穩的性子也不會如此失態。

  不知是不是番話令蕭嘉柔冷靜下來,她的身子還在輕微的發抖,低頭沉默了片刻,仰頭看向顏若栩的時候,那臉上居然擠出一絲笑意。

  “若栩你說得對,是我糊塗了。”

  顏若栩不忍心繼續看她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轉身走了出去。

  徐皇後大概從下人口中聽說了今日發生之事,見得顏若栩出來,立即對她道:“若栩,蕭府之事你也聽說了嗎?”

  顏若栩看著母親,緩緩點頭。

  徐皇後欲言又止,思索了一會後長歎一聲不住地搖頭,朝堂之事她從來不插手,雖不知道裏頭究竟出了什麽事情,這裏頭的東西不歸她去管。

  如今乾景帝的身子弱,病痛連連,已經沒有餘力去處理繁雜的政務,幾乎將權柄都交到了太子之手,太子無論做什麽,她這做母親的隻會全力支持,斷沒有去折兒子臉麵的道理。

  本該歡天喜地祝賀新生命的誕生,因為今日朝堂之變抹上了陰霾。

  禦林軍乃是天子親自調配,是天子的近臣,他們將蕭氏上下圍住不說,太子還命令陸氏領著親兵在城內戒嚴。

  皇兄此舉像是未雨綢繆,在防備著什麽。

  這般慎重,顯然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不像是一時興起的舉動,就算蕭氏牽涉在盛州錢氏一案之中,最多不過貪圖一些銀兩,如此未免太過於嚴處。

  顏若栩守著一盞燭火在房中等候許久,那明滅的火光倒映在眸中,像是燒不盡的山火,灼燒不休,燥亂令人心神不安。

  夜間的溫度比起白日低的許多,淒風細雨,帳上的流蘇墜左右輕擺。

  直到了後半夜,領著親兵在城門駐守的陸垣蟄才匆忙歸來,他一身的寒氣,身上的玄鐵甲上甚至凝結了微薄的水汽,雙眸夾雜了紅血絲,一臉疲憊。

  今日一早被太子招走之後,他到現在才得空歸來。

  顏若栩急忙差人將小廚房溫著的蓮子羹湯端上來:“快吃兩口,看你的臉色今日定是忙壞了。”

  陸垣蟄坐下來沒說話,緩了緩道:“蕭昌呈已經被扣在府中了,蕭氏上上下下全都被禁足,看殿下的意思,似乎準備借此扳倒蕭氏。”

  說罷他端起手旁的蓮子羹湯,仰頭飲了幾口,蹙眉接著道:“現在盛州那樁案子不光蘇大人一個人負責,殿下還指派了徐大人同查。”

  舅舅徐恪吏是蕭氏的死對頭,兩家本就勢同水火,現在他負責起蕭氏的案子來,蕭昌呈如何有好果子吃。

  可顏若栩總有隱約的擔心,盛州之案不足以定蕭氏的罪,那不過是他們累累惡行的冰山一角,單憑這一點最多是降職罰俸,遠沒有到殺頭之罪,可看皇兄現在的種種舉動,已經有連根鏟除的意思。

  蕭家世子蕭彥臣如今領兵遠去邊城,手裏頭握著數萬的雄兵,倘若真的處置了蕭氏,蕭彥臣聞訊後幹脆來個魚死網破,傭兵而反可如何是好?

  “陸公子,我總覺得這件事情太突然了,時機還不成熟,隻怕不妥。”

  顏若栩此話也同樣勾起了陸垣蟄的擔憂,如今想來,太子殿下極有可能是故意將蕭彥臣指派離京,這也解釋了他為何不許顏喆同去,顏喆身為顏氏的青年子弟,上次在邊城表現十分突出,這一回是去曆練的好機會,再立幾個軍功回來,論功行賞之時就可晉升軍階,無論是對顏氏皇族還是顏喆自己,都是一等一的好事情。

  當時未曾深思,現在想來確實蹊蹺,難道殿下從派遣蕭彥臣離京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叫他回來?

  顏若栩看著蹙眉深思的陸垣蟄笑了笑,見他呆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又想笑又念他今日辛苦,起身抽走了他手中的空碗道:“如今多思也無益處,再不歇下隻怕天就快亮了,快睡吧。”

  陸垣蟄笑了笑,拱手道:“你說的是,下回我若還這般晚歸,你也不必等我,我睡去書房就好了。”

  他站起來舒展了筋骨,駕輕就熟的準備去床榻上取被子和枕頭,大婚之後的這些日子,他都是這般,自己將床鋪好,為了不叫別人看見,還要早起先將地上的東西收拾好。

  顏若初看著他眼下的青灰,還有滿臉的疲態,輕輕走到了他的身後,將手按在他懷中抱著的被子上,清了清嗓子,眼神沒有焦點的在虛空之中搖擺不定。

  她穿著居家的中衣,白底紅花的修身襦裙,一頭烏發挽作簡單的雲髻,發間的金玉簪子在燭火下熠熠生輝,粉色的唇微微抿成一線,好像還有什麽話未曾說出口。

  “若栩,還有什麽事麽?”

  陸垣蟄已經很是困倦,白日間忙得沒有歇過一刻鍾,若是在軍營裏他恐怕倒在地上就能和衣而臥,可是當顏若栩這樣站在眼前時,他的瞌睡霎時無影無蹤,隻愣愣看著顏若栩那雙閃爍的水眸。

  他越是看,顏若栩越是有些惱,她蹙起眉,手在被子上壓了壓,小聲道:“今日你累了,我看還是……睡床榻上吧,比地上舒坦些,明早也不用為了避下人眼目起早。”

  話還未曾說完,陸垣蟄已經將手中的被子扔回到了榻上,一屁股坐在軟綿綿的床榻上,自成親以來,這喜床別說睡,就是坐都沒有坐過幾回。

  陸垣蟄高興到了極點,倒有些輕飄飄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看著盯著腳尖的顏若栩樂滋滋道:“這樣的話,那今夜要委屈公主了睡地上了,慚愧慚愧。”

  顏若栩聞言一驚,愣愣的抬起頭來道:“啊?這……無妨的。”

  說罷顏若栩便準備彎腰去取床上的被子,臉色已經白成了一片,也不去看坐在一側的陸垣蟄,抱著被子轉身就要走。

  “慢!”陸垣蟄急忙扯住了顏若栩的衣袖,將她手中的被子奪下來,歪著頭去看顏若栩的臉色,柔柔地笑道:“公主金枝玉葉,我怎可叫你睡地上呢,陛下皇後若是知曉了,豈不是要砍我的頭。”

  幽暗的燭火下少年臉上蓄了慢慢地笑,唇角邊微微勾起,眸中亮光閃閃。

  顏若栩雙手環胸,後知後覺道陸垣蟄這是在逗她,不禁氣急。

  “那還是陸公子睡地上妥當!”

  作者有話要說:

  阿蟄:不要,我不要睡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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