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作者:三水小草      更新:2020-07-11 11:26      字數:4144
  陸辛叫了她好幾聲,她才聽見,抬起了頭。

  “孫光頭讓咱們下午三點過去,他給露一手,你要是想聽故事,他家的故事也挺好的。”

  沈小甜點了點頭,再看看自己的手機,她對陸辛說:

  “我今天這個視頻,做了個嚐試,沒有像之前一樣講清楚化學原理,隻是把一個概念的應用例子講了一下。目前看,反應還不錯。”

  準確來說,就是內容沒有那麽“硬核”了。

  陸辛很認真地聽她講自己的思路。

  “滲透這個詞兒大家都知道,可是化學上滲透的概念,準確地說並不屬於基礎教學領域,學生們所知道的也隻是個大概,滲透壓的計算等等內容在高中生物上有一點涉獵,但也不深,之前我講的大部分化學知識屬於人們都知道,但是遺忘了,或者不會跟做飯聯係起來。但是這次不一樣……”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就是說你要是死摳這個詞兒就太深了,又怕自己講得太淺?我覺得沒事兒。”

  陸辛笑著說:

  “你講的這些東西,別人也講不著,除了從你這兒,誰看個做飯還能學點兒東西啊,能學點兒就是一點兒,你不用覺得自己一定得把一個知識點講明白了。”

  沈小甜點點頭,她也是這麽想的,與其艱難地講解一個人們連聽懂都難的點,不如鋪開來,用更淺顯的方式做到讓他們對“化學”本身存有印象。

  “我大概是職業病又犯了,教案做的太多了,總想著把一個點給講透。”沈小甜長出一口氣,終於又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所以啊,以後我要用的文案,還是得先給你講通了才行。”

  “那我這個男朋友還得給你當學生?打兩份兒工啊?老板,你得加錢!”

  “給!”

  加錢這事兒有什麽難的。

  沈小甜原本是坐在床沿兒上的,她站起來,彎腰抱了一下蹲著的陸辛,然後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大口。

  “要加錢啊?”

  她又在另一邊兒也親了一口。

  給錢的大老板洋洋得意,放下了心事,出了房門回自己的房間了,留下收錢的“野廚子”僵在了原地。

  幾秒鍾後,他想站起來,都忘了自己是蹲在地上的,重心不穩,一下子歪坐在了床上。

  左邊的臉有點熱。

  右邊的臉也有點熱。

  左手捂左臉,右手捂右臉,他又覺得自己的腦門兒好像被電流通過了一樣,酥酥麻麻的。

  淡淡的香氣和軟軟的觸感……

  哎呀!

  男人最後用整個右胳膊卷著蓋住了自己的整個腦袋,一下子仰躺在了床上。

  大老板給錢給的太快了,打兩份工的小可憐兒突然暴富,心態有點崩。

  孫光頭這頓飯是約了下午,中午快十一點的時候,陸辛先帶著沈小甜去喝了洛陽有名的“不翻湯”。

  所謂的“不翻”其實就是一個小薄餅,用綠豆粉、雞蛋、水和麵,小薄餅在火上不用翻麵兒就能撈熟了,就叫“不翻”。

  蝦仁、木耳、黃花菜、粉條、海帶、紫菜、韭菜碼放在小餅上麵,中間留著點兒空,放點兒香菜,再把用胡椒粉、醋、鹽調過味兒的豬骨湯衝澆在上麵,就成了。

  單從做法上看真是簡單,尤其是準備好了配料,隻要澆湯就立刻能吃,實在特別適合在街頭的小吃店裏賣。

  “這個有點兒像是胡辣湯,不過湯口兒不稠,還有點兒韭菜的清辣,我覺得比起胡辣湯來,我還是更喜歡這個。”

  一口酸酸辣辣的湯下肚,很快熱汗就泛上來了,讓人忍不住伸展一下身子,再來一口。

  陸辛說著,額頭上已經微微有了汗意。

  “要是天再冷一點兒,喝這個一定更舒服。”沈小甜也挺喜歡的,喝了兩口,嘴都微微有點兒燙紅了。

  陸辛的視線飄開又飄回來,倒是沈小甜,看著他的臉突然笑了一下說:

  “洗臉了麽?”

  “啊?啊……”男人猶疑了一下,說:“我這臉現在是你的收款憑證,老板不發話,我哪敢洗啊?是吧。”

  逗得沈小甜哈哈大笑。

  課代表果然學什麽都快。

  下午到了孫光頭那兒,沈小甜很驚訝,陸辛也沒比她好多少。

  “沒想到吧!”頭頂一個麵團兒,孫光頭的一對小眼兒特亮。

  “陸哥說要我做個平時不太做又特拿手的,我就想給你們露一手了!”

  陸辛笑,臉上的詫異都還沒散去,說:

  “你居然會做刀削麵?”

  “嘿嘿,那是,我爹手把手教的。”

  孫光頭拿下頭上的麵團,看了看說:“光是和麵這一道,我爹可是問了好多人,愣是讓我給他調出來了。”

  一米外,鍋裏的水開了,孫光頭又把麵頂在頭頂上,正在沈小甜以為他會表演“飛麵”絕活兒的時候,他又把麵擱回手裏,安安穩穩地削麵進鍋。

  “我隻學了做法,頂麵削我是不會的,就是不能白費了我這個光頭不是?”

  此刻的孫光頭縮著脖子,真是低調又勤懇。

  第64章 刀削麵

  看見這個刀削麵, 沈小甜就想起來小時候看過的一部電視劇,劇裏男主角自己就是個光頭,帶著一個王爺吃了個光頭頂著麵團削出來的刀削麵, 那王爺就一直掂量著主角的光頭。

  和她現在一樣,都是思維定勢導致的。

  “別看我不會飛刀,麵可一點兒都不差!削出來的是正宗柳葉麵!”

  孫光頭說著話,麵已經煮好了。

  別看他這人滑頭,做事兒真的是精細,麵澆頭準備了兩份兒, 一份兒是純肉臊子,一份兒是雞肉、雞蛋、蝦仁兒、海參的四鮮味兒鹵子,拿高湯調得濃濃的。

  “你們要是還想吃點兒清口的,我再給你們弄個番茄雞蛋鹵子,也快得很。”

  陸辛看一眼沈小甜,擺擺手說“不用不用, 你給我燒一勺熱油潑個辣子就行。”

  一會兒真弄了熱燙的油潑辣子上來,他舀了兩勺放在碗裏, 配著肉醬吃得很香。

  沈小甜吃的是四鮮湯鹵, 但是也放了點兒肉醬, 孫光頭炒的肉醬是用的五花肉, 還擱了香料, 仔細吃,裏麵還有點兒豆腐幹,很香。湯鹵很平滑,鮮味兒很足。

  當然, 最好吃的是麵,柔韌又滑爽, 偶爾跟舌頭上打個滑兒,你就找不著它了。

  陸辛吃了半碗麵,對同樣埋頭吃麵的孫光頭說:“你這麵確實不錯啊。”

  孫光頭立刻得意起來,笑著說:“有陸哥你這一句話,我可就不虛了,嘿嘿……可不是我吹,就我在這個麵上下的功夫,我也就當初學著切蘿卜絲兒的時候用過。”

  陸辛跟沈小甜說過,在洛陽想正經學好牡丹燕菜這道菜,在案板上苦學三年刀工是少不了的。

  “她媳婦兒就是他用著碗麵追來的。”陸辛突然說道。

  孫光頭“唉呀”了一聲,說:“陸哥你現在就給我揭了這個底,我怎麽跟小沈老師顯擺?不過我媳婦兒確實是吃了我這個麵,嘿嘿嘿,就看上了我的。”

  一抹嘴,孫光頭喝了口水說:“我認識我媳婦兒那陣兒吧,我還是個學徒呢,我媳婦兒是陪著她爹來洛陽看病的,她爹那時候是心髒不好,來洛陽想做個支架手術,她是個孝順的,錢都給她爹看病了,自己吃飯的時候就從醫院出來買個便宜的餅吃。

  “她買餅的那個店就在我家樓下,我呢,晚上下班,就看見她買四個燒餅,一天,四個燒餅,又一天,又四個燒餅……連著三天,我碰見她三回,她一共買了十二個燒餅。

  “別說我了,連人家店老板都記住她了,聽她是個外地口音,就跟她說,這個病都是配湯吃的,她這麽吃可太幹了。

  “那她哪是不知道啊?她那是把錢都留著了。

  “第四天,我回來早了,我爸要吃刀削麵,我就削了一大塊兒麵,然後端著一盆到了樓下,正好兒,她來了。”

  說話間,孫光頭的眼睛眯了起來,笑了。

  沈小甜又往自己的麵碗裏加了一勺肉臊子。

  “我就跟我樓下那老板說來兩碗湯,我混著麵吃看香不香,兩碗湯倒進去,我分了老板一碗,分了店裏倆認識的街坊一碗,又端了一碗給她。她說她不要,我說別人都有,正好碰見了,嚐嚐味兒唄。”

  說到這,孫光頭突然壓低了聲音說:

  “其實我之前隻留意她買餅了,結果遞麵的功夫,我一看,她長得還挺好看。”

  陸辛打趣他:“那你是當時就動了心了?”

  “哪兒能啊?人家一看就是家裏艱難著呢,我就是隨手請人吃碗麵。”

  孫光頭又接著說:

  “我想,這幫人的事兒,你得貼著邊兒幹,一下子糊上去,又都不認識,這就不是幫人,是把人臉麵往地上撂了,所以啊,過了兩天,我又端了麵下去了,街坊鄰居都認識我,都笑著問我,是不是麵又削壞了被我爹罵了。我就說是,那次那麵裏,我就加了勺肉鹵子,到了點兒醬油醋。

  “嘿嘿,我問她上次的麵好不好吃,她說好吃,我就又給她了。

  “一回又一回,第六回 ,我的麵沒給出去,她跟我說她爸手術挺成功的,她也得走了,是特意來謝謝我的。

  “結果,過了一年,她又來洛陽了,那天我下班兒,看她坐在我樓下那家鋪子裏,你們能想到麽?就……就像是你心裏有個東西紮在那兒,你平時不管它,它也不疼,但是那個人又來了,哎呀!心裏一下子是有酸又疼。”

  說著說著,孫光頭歎了口氣。

  “我倆啊,是我媳婦兒追的我,真的,我們倆人隔得遠,我就是個高中畢業就跑出來當廚子的,也沒啥前途,她呢,也就困頓了兩年,在雲台山跟朋友合夥兒弄了旅遊公司,來看我的時候,穿的一次比一次好,我們倆差的也越來越大。

  “好幾次我就撐不下去了,真的,連我爸都不知道人家看上我哪兒了。我問我媳婦兒我到底哪兒好啊,她總說,我人好。到最後,來回三年……我倆就結婚了,他們公司開大了,她就來洛陽弄了個點兒。”

  聽到最後,沈小甜不禁瞪大了眼睛。

  孫光頭真的是其貌不揚的長相,誰能想到呢,就因為送了人家幾碗麵,最後竟然頗有幾分“霸道總裁愛上他”的味道?!

  終於說完了,孫光頭哈哈一笑,說:“陸哥,沒想到吧?他們天天誇我有個厲害好媳婦兒,結果是這麽個厲害法兒!”

  陸辛也搖搖頭:“我隻知道你愛人掙錢比你多,還真沒想到你這小鼻子小眼兒的,竟然這麽被人稀罕。”

  他這話說得,讓孫光頭又笑了起來。

  “我也沒想到呀!哈哈哈!我剛跟我媳婦兒結婚了三年多,我認識了陸哥,這麽一算,也有十年了,那時候陸哥跟老爺子來洛陽,正好趕上我這兒館子跟別人打擂台,找了陸哥和老爺子在評審席裏,跟我比的那家大廚以前是我師兄,人品不行,非說我菜裏有東西,要不是陸哥啊,我說不定還真栽了。

  “所以我這輩子啊,都是別人在關鍵時候拽我一把,我媳婦兒拽我,陸哥拽我。”

  幸虧他們吃的是刀削麵,要是在酒席上,說不定孫光頭已經端著酒杯站起來了。

  說著話,三個人的麵都吃完了,孫光頭眼珠子一轉,說:

  “陸哥壓著我講故事,我這是把家底兒都掏出來跟小沈老師你們說了,不如你們也告訴告訴我,嘿嘿,小沈老師啊,你是怎麽看上我陸哥的?”

  沈小甜喝了一口水,麵不改色地說:“一見鍾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