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5155
  當年在抓周禮上,魏寧可是一手抓了小鞭子,一手抓了本書,這要是在京城,用來給女生抓周的桌子上肯定不會放鞭子,可這不是在平江府嗎,男孩兒跟女孩兒的抓周物品沒有太多的差別。

  是以,自家閨女才會抓了個‘文武雙全的好兆頭’。

  性格決定命運,這兆頭到底好不好,誰也不敢保證,隻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祖輩上傳下來的抓周禮還真不是用來自己哄自己的把戲。

  最起碼在小魚身上,抓周抓到的物件兒還挺準的,小家夥不光是喜歡鞭法,還挺喜歡讀書,不過比起詩賦,更愛的還是詞。

  魏時對於女兒的要求,跟兒子比起來,並沒有放鬆多少,不到兩歲的時候,就開始用識字卡,三歲的時候,手把手教毛筆字,小家夥現在已經能寫幾個字了,而且還會背不少的詩詞。

  隻是琴棋畫這三樣還沒有學起來,都還隻是在欣賞的階段。

  旁人家的孩子如何,魏時不清楚,但是自家的這一兒一女,如果隻擁有一個,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如今能有一雙,這感覺給座金山銀山都不換。

  魏遠在八月初就已經啟程了,壓根就沒在家裏頭過中秋節,沒有出過遠門的孩子就是這樣,不明白相思和離別,中秋節也就不過是眾多節日當中普普通通的一個而已。

  年輕人向往的地方一般都是遠方,更何況對於準備了多年的科舉,魏遠已經是躊躇滿誌了,想著兩年裏連中四元,再回來給家裏人瞧瞧。

  第130章

  魏遠去了江佑府,一大家的人心裏頭都覺得沒著沒落的,而就在同一個月,江佑府也來了兩個許久不見的故人。

  一個是堂兄的兒子魏鵬,今年已經二十三歲了,而且已經參加了一屆鄉試,隻是未能考中,連副榜都沒能上去。

  各方麵的原因都有,律令學習的時間不夠久,帖經因為馬虎大意寫錯了道題目……其中後腿拖得最嚴重的就是算學了,這也是魏成讓魏鵬他們過來的原因,就是想著到平江府這邊來學習。

  整個大靖朝都知道,這幾年平江府的官學可是辦得如火如荼。

  上一次會試,一甲裏頭當然還是沒有平江府的學子,二甲裏頭也沒多少,照例是墊底的存在,但是在三甲同進士裏頭,平江府學子的數量還真提上來了,跟往屆的平均數比起來,多了最起碼得有十幾個。

  總共才錄取多少進士,多十幾個還是挺顯眼的,而且一下子多出來這麽多,也不太可能是巧合導致,哪兒有這麽巧的事兒。

  再者,除了平江府的官學在大靖朝突然間就有了名氣之外,魏時本人在沒有做官的時候,所有科目裏頭最為擅長的就是算學了。

  這一點魏家人都清楚,魏成就更是知道了。

  所以在征求過大侄子的意見之後,便打包把孫子和小侄子都送過來了。

  魏鵬是參加了一屆的鄉試未中,魏達則是還沒來得及參加鄉試,去年剛剛才考取了秀才功名,可是算學程度也不怎麽樣,就被一塊送過來了。

  魏成為這事兒還有沒有其他的考量,就不得而知了,可就算是有別的考量,這位魏家的大家長,從來都是把家族的榮譽和利益放在頭一位的,讓魏家的兒孫敬重。

  而且,大伯對於魏時來說,不光是他極為親近的長輩,還是少時有恩於他的恩人。

  府邸夠大,劉楓這邊是早就單獨安排了兩處緊挨著的院子,而且這這兩個院子也都是靠著前院的,出行比較方便,也避免了跟女眷過多的接觸。

  府裏頭能正兒八經稱得上是女眷的,總共也才就隻有三個。

  一個是魏寧,還不到四周歲的小娃娃,沒到有男女大防的時候,就算是到了,跟親叔叔和堂兄,也沒有拘禮的必要。

  另一個是劉楓自個兒,一個做嫂嫂和嬸母的人,在府裏頭,兩個人的日常起居也都是她來安排,碰麵和接觸並不尷尬。

  最後一個就是姨娘了,庶母跟嫡子的關係,還是比較微妙的,平日裏最好還是少接觸。

  再者,妾室的身份,就算是在正兒八經的親戚麵前,也都不太適合出麵。

  哪怕親生兒子已經是一等伯了。

  那麽多年沒見麵,小孩子都已經長成大人了,而且還都已經娶妻生子了。

  因為相隔太遠,魏時也隻能讓人送些禮物過去,沒辦法親自過去賀喜。

  不過這倆人都是隻帶了下人,並沒有把妻兒也一並帶過來,可能是因為到親戚家做客不太好意思吧,也可能是因為平江府實在是太遠太冷了。

  “來了就把這兒當成是自己的家,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或者是缺什麽了,就讓下人告訴我們,別不好意思。”

  這要是走在大街上碰見,魏時猛不丁的都不敢認,無論是魏鵬,還是魏達,身高、相貌以及氣質變化都太大了,算算都已經有十幾年沒見麵了。

  如果不是這次需要到平江府來學習,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呢,對於這兩個小了他十歲的弟弟和侄子,說沒感情不太可能,說感情深厚那就更不可能了,比起這兩個臭小子,他心裏頭更想見的還是大伯和大伯母,以及父親。

  時間對於老人家來說,是最無情的了,魏時正值盛年,不可能辭官回家陪老人,而家裏頭這三位老人,大伯和大伯母他是不敢強求、也不能強求的,人家畢竟是有自個兒嫡親的兒子,就算是要享受天倫之樂,那也得是陪自個的親兒子,哪有千裏迢迢過來陪侄子的。

  至於父親,遠香近臭,還是就這麽處著吧,真要到了哪一日不得不在一個屋簷底下相處了,可能現在隱約的好感也就沒了。

  “家中的長輩身體可還好?我看大伯上次在信上說,他老人家開始學習劍法了,現在學的怎麽樣?”

  當初看那封信的時候,他就很怕大伯因為學習劍法閃著腰,畢竟是年紀大了,以前又沒有接觸過這些,而且他曾經見到過的劍法,那招式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對於腰上的力量要求一般都是比較大的。

  “還好,祖父練劍都是放慢了來,人家師傅半炷香能耍完的招式,到了祖父這兒得花上大半個時辰才行,您就別擔心了,祖父祖母的身子骨好著呢,來之前我們也去看了叔祖父和叔祖母,身子骨也都很是壯碩。”魏鵬在堂叔麵前還是很能夠放得開的。

  每次父親和堂叔通信,兩個人的信上都會提到他和遠哥兒,哪怕相隔萬裏,這份親情總還是在的嘛。

  當然了,也是分人的,叔祖父和叔祖母在江佑府老家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可他和小堂叔回去的時候,兩個人正在田間地頭吵得厲害,還好是四下無人,不然的話,肯定會被人圍觀了去。

  不過,事後魏鵬再想想,可能叔祖父和叔祖母吵架這事兒已經不是一回兩回的了,難免會有哪一回被族人圍觀了去。

  有那麽一點丟人,但更多的還是沒辦法理解。

  魏鵬是自在的,魏達就又有那麽一點不自然了,他還記得小時候去給祖母上墳的路上,跟在兄長的後麵,故意去踩他的腳後跟,以至於被大伯好好的教訓了一頓。

  那是他過往二十幾年的一個分界線,打那時候起,在大伯的教導下,他的人生就跟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而在那之後,長兄也慢慢變成了一個活在傳奇裏的人,無論是大伯和大伯母口中的長兄,還是邸報上封爵的長兄,都像是傳奇裏的人物,活在離他很遠的地方。

  而現在,長兄就在他麵前。

  陌生的,尷尬的氣氛,就在他和長兄兩個人之間。

  魏達一瞬間都有些後悔跟著過來了,不就是算學不好嗎,多學幾年也就是了,何苦千裏迢迢跑到這地界來,找這樣的不自在。

  不管怎麽樣,兩個人還是在平江府住下了,平時要到府學讀書,就每天從府學回來之後,還是他們‘開小灶’的時間。

  講道理,平江府的書確實是在外邊沒有見過的,尤其是算學,每一個類型的題目,先是有知識點的講解,然後就是一套該類型的經典題目,詳細的解題過程就印在上頭,之後才是相關的練習題。

  這跟之前見到過的算學書不同,但是對學生而言,效率更高,效果也更好。

  魏時的‘小灶’,基本上都屬於拔高的,把好幾個知識點連到一塊兒的綜合題。

  從來都不拿書本過來,題目好像就印在腦子裏,隨手就能拿出來,幾筆下去,這道題便解了。

  這幅遊刃有餘的模樣,也讓魏鵬和魏達羨慕不已,都是被算學鞭打過的人,怎麽旁人就那般輕鬆,到了自己這兒就成刀山火海了。

  ——

  比起教導小弟和堂侄算學,如今的魏時,私下裏的時間更多的還在小女兒身上。

  要想養好一個孩子不容易,身體上的、心理上的、學業上的……方方麵麵的問題都懈怠不得。

  為此,魏時特意也跟著一塊兒學起了鞭子。

  知道要如何用巧勁兒,知道哪個地方容易傷著,才能更好的教女兒,小家夥的力氣雖然不大,可皮膚卻相當之嬌嫩,跟大人不一樣,同樣的力道在魏時自己身上,連痕跡都不會有,如果是打在小女兒身上,那可是要破皮出血的。

  已經過了而立之年的魏時,要學鞭子並不是一件特別困難的事情,他一直有堅持鍛煉身體,時常會在院子裏打拳,同樣是武學,有些基礎還是相通的。

  再加上他要學的又不是特別複雜深奧的鞭法,而是四歲的小女兒在學的鞭法,對於大人來說,還算是比較容易的。

  隻要……不跟夫人比。

  在讀書上他可以做夫人的先生,但是到了跟武藝相關的東西上,那他就被秒成渣渣了。

  一般的男子,武藝根本就沒法跟夫人相比,魏時在這方麵也屬於一般人。

  但是在官場上,魏時從初出茅廬的時候起,到如今的封疆大吏,都在不斷的給人驚喜。

  尤其是做平江府知府的這五年,平江府的發展是有目共睹的,無論是親臨這裏來瞧一瞧,還是直接從戶部統計的賬冊上來看,五年的時間,平江府的確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與此同時,平江府還帶動著周圍的地方一塊兒發展,比如說他們的商品,已經賣到了鄰地,甚至是外族人那裏,這中間光是轉運,就需要經過不少的地方,同時也帶動著這些地方的發展。

  平江府換了那麽多任知府,其中也不乏能臣幹吏,可誰也沒做到這般地步。

  朝廷這邊早就好奇過有關於平江府的治理了,大靖朝有十三個府,最是偏僻貧困的平江府都已經躍居到中等水平了,如果能把這經驗借鑒過去,能在整個大靖朝推行,想想都讓人覺得激動。

  魏時把自己先前做的計劃書,連帶著自個兒的筆記都一同上交給朝廷了。

  讀書的時候,他有做筆記的習慣,到了做官的時候,慢慢的也就把這習慣給改了,也就是後來到了平江府,各個方麵都牽扯重大,由不得他不小心、不仔細,便又撿起了做筆記的習慣。

  把自己計劃實施的每一條,已經在實施的每一條,以及帶來的影響和反饋,全都如實的記在了自己的筆記上,好的經驗要吸取,不好的經驗就要避免了。

  所謂摸著石頭過河,所有的經驗都是隻能是自己攢下來的,他要是不把這些東西記住,在同一個地方摔跤的次數就會增多。

  在諸多大臣的研究下,包括太子也都參與在內了,有關於航海伯對平江府的治理,確實是有可以借鑒的地方,但是並不多。

  有賴於平江府的風土人情和曆史緣由,這幾份計劃才特別的合適,可以說這就是為平江府專門製定的計劃,不是其他地方改改就可以用的。

  令人惋惜的同時,又讓人覺得敬佩。

  平江府的局麵已經打開了,誰都想知道這麽一個偏僻、寒冷、底蘊不足的地方能夠發展到什麽程度,所以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子,都不打算近幾年把航海伯調回京城。

  這其實是有悖於兩個人最初的計劃。

  當今年事已高,縱然是帝王,也不可能真的活到萬萬歲,相反跟普通人比起來,他都不能夠去刻意的回避自己老去和將會死去的事情。

  跟太子同齡的航海伯,各方麵都很突出,太子也用得很順手。

  這是皇上要留給太子的人手,在東宮做屬官得到的曆練畢竟有限,反倒不如放到朝堂上,甚至是到地方上也曆練一番。

  所以在一開始的時候,魏時被調到平江府就沒指望著他能夠做出這麽一番功績來,主要還是存了曆練的心思,官員沒有外任的經驗,是很難再能夠繼續往上升的,另一方麵這對於以後的路,也尤為重要。

  之所以選擇平江府這個地方,也是基於這一點原因,大靖朝之前還從來都沒有任命過三十歲之下的知府,如果要按重要程度給十三府排個順序的話,地廣人稀、偏僻又寒冷的平江府一定是排在尾巴上。

  所以皇上本來隻是想讓魏時在平江府待上兩任的,多積攢一些經驗,鍍一鍍金,再把人名正言順的給調回來,日後作為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是看著如今平江府的大好局麵,已經是不舍得往回調了。

  最起碼現在不行,得多等幾年,讓平江府發展的更好,把這個有利的局麵徹底穩下來之後,再考慮把航海伯調回京城的事情。

  事實上,對於整個大靖朝而言,不光是平江府在發展,其餘的地方也在蓬勃的發展當中,真就如同民間的諺語那般,芝麻開花——節節高。

  大靖朝的各個地方,各行各業,也正在迎來開花的時節。

  隻不過平江府在其中尤為突出罷了。

  ——

  第一個不夠團圓的年,哪怕總人數增加了,也總是讓人傷懷的。

  魏時一家想念在江佑府的魏遠,魏鵬和魏達又何嚐不想念自己的家裏人。

  這兩位不光是有自個兒的父母、長輩,也是有妻兒的人。

  平江府除了冷一些之外,條件並沒有當初想象的那麽惡劣,更何況這還是住在航海伯府上。

  兩個人也算是被嬌養大的小公子,跟魏時當年比起來,小時候可以說是真的沒吃過多少苦頭,甚至在當地的同齡人裏,無論是地位,還是待遇,都屬於佼佼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