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206
  是以,劉夫人隻能按捺住心裏頭的疑惑,跟抱著外孫子的女婿一塊兒出去。

  魏家就隻有魏時一個小家在京城,不管是柳州城,還是燕縣那邊兒,洗三禮都是趕不過來的。

  過來捧場的,除了劉家和沈家之外,剩下的基本上都是魏時的同窗和同年。

  文人參加洗三禮跟武人大有不同。

  在本朝,洗三禮應當是最不炫富的一個禮了,武人過來慶賀,基本上隻需要帶兩樣東西——蔥和銅錢。

  量不必大,有這麽個意思就行,為的是祈禱孩子聰明、有財源。

  文人是真不好意思拿著蔥進門,拿銅錢就更不好意思了,在絕大多數文人眼裏,書墨的香氣跟銅臭味兒都是相悖的。

  所以洗三禮上,文人大都是贈詩。

  一人一首詩,這心意就全在詩裏頭了。

  《賀友人得子》

  《慶魏家小兒洗三之喜》

  《贈狀元郎》

  ……

  不管是題目,還是詩句,都還是挺應景的。

  魏時看著友人所贈的詩賦,高興的同時,也有些犯愁,他以前沒參加過嬰兒的洗三禮,因此也不知道文人都是這樣賀喜的。

  虧他還以為金榜題名之後就不用再作詩了呢,現在看來,除非孤家寡人一個,不跟任何人家來往,否則的話,這詩賦還是要作下去的,而且是綿綿無絕期。

  洗三禮主要是由收生姥姥來主持的,先是要祭拜十三位神像,然後就是‘添盆’了。

  往前數幾百年,添盆添的都是貴重的物件,什麽金銀長命鎖,什麽玉如意,什麽鳳血石……反正是怎麽貴重怎麽來。

  但是從前朝開始這股風氣就沒了,到了本朝,可謂是相當的樸實。

  這盆裏添的除了銅錢之外,就是喜果,像是桂圓、紅棗、蓮子這一類的東西,有個喜慶的意思,但真算不上是貴重。

  這也就意味著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洗三禮的規格都是差不多的,頂多也就是用來添禮的盆兒不一樣,窮的用銅盆、用木盆,富裕的人家用銀盆、用金盆。

  魏家子用的便是大金盆。

  第86章 一更

  之所以被稱為魏家子,是因為出生已經三天的小嬰兒,到現在還沒有名字。

  大名不曾起,乳名也未曾起。

  在孩子出生之前,魏時就想出了十幾個名字,想著等孩子出生以後,在這十幾個名字裏選一個出來。

  但事實卻是,孩子出生以後,這些費盡腦子想出來的名字,又都不能讓初次為人父的魏時滿意了。

  至於乳名,他跟夫人也商量了好多次,至今也沒能定下來。

  一般情況下,新手父母是沒有權利給孩子取名字的,大都是長輩來,不過魏家的情況不一樣,長輩是幫不上什麽忙的,劉家在這方麵也不好越俎代庖。

  因此隻能是小兩口自己想了。

  反正糾結來糾結去,洗三禮上的名字取不出來,等到了滿月酒,名字總得出來了吧。

  添盆之後,收生姥姥便拿著棍子將金盆兒裏的東西攪拌來攪拌去,嘴裏還得念叨著,“一攪二攪連三攪,哥哥領著弟弟跑……”

  然後才能給孩子洗澡,一邊洗一邊念禱詞。

  魏時壓根就顧不得聽收生姥姥到底在念什麽,自己家孩子哭的實在是太過響亮了,小拳頭攥著,小腿兒蹬著,閉著眼睛哭嚎,眼淚都還能流滿臉。

  為人父母者,在一邊聽著看著實在是不忍心。

  可規矩又是如此,‘響盆’就是嬰兒哭的聲音越響亮,才越吉祥,身體才會越好。

  好不容易走完了一係列的流程,魏時滿臉心疼地把孩子抱在懷裏,一邊晃一邊哄,“不哭不哭……”

  得,任誰都看得出來,這絕對是個寵兒無度的父親,不過孩子才這麽點,誰也不能說什麽。

  劉夫人算是曉得女婿這抱孩子的姿勢為何‘一日千裏’了,抱孩子抱的時間久了,三天抵人家三個月,自然也就熟練了。

  隻是今兒這麽多人過來慶賀,說到底還不是為了魏時這個女婿過來的,光抱著孩子在一邊晃悠算怎麽回事兒,這也太過失禮了。

  “我來哄吧,順便把孩子抱進去給他娘看看,剛剛哭的這麽響,肯定擔心壞了。”

  小家夥這會兒已經不哭了,不過因為剛剛哭的太用勁兒了,這會兒還一抽一抽的呢。

  小可憐鬼。

  魏時輕輕把孩子遞過去,怕小孩不適應,還慢慢的在繈褓上拍了兩下,以做安撫。

  劉夫人不愧是撫養過五子一女的人,抱孩子的手法相當嫻熟,哄孩子也相當的熟練。

  魏時就瞧著自個兒孩子,在嶽母懷裏,從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到閉上眼睛酣然入睡,整個的過程可以說是相當快,嶽母不過跟周圍人說了幾句話,提腳準備離開的時候,孩子就已經睡過去了。

  真是讓人服氣了。

  殊不知,今日魏時自己也很讓人服氣。

  劉鈺作為小舅子,一開始都沒敢過來,小外甥哭聲震天,就跟城郊莊子裏的小牛犢一樣,瞧著就惹不得。

  自家姐夫呢,不愧是中了狀元的人,連哄孩子都有一套,就是瞧著太違和了。

  他從來都沒想象過,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抱著孩子來回哄是什麽樣子。

  如今親眼瞧見了,絕對是大跌眼鏡。

  等孩子被娘抱走了,劉鈺這才過來,“姐夫,你哄起孩子來還挺厲害的。”

  一樣都是當爹的,他爹跟姐夫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隻比自己小了兩歲的小舅子,是真的到了該把婚事提上議程的時候了,但是不看年齡的話,劉鈺瞧著身上還是有些孩子氣的。

  不夠穩重,似乎也不足以支撐起一個家庭的擔子。

  更何況這信誓旦旦要考取功名的人,現在的火候還不夠呢。

  成家立業,立業成家,這裏邊的先後順序因人而異,還是不能夠一概而論的。

  沒說幾句話呢,曹安也過來了。

  跟劉鈺不一樣的是,這位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考取功名,以前渾渾噩噩不知道該做什麽好,如今卻是已經有了計劃。

  “婚事已經定下來了,等走完了六禮,把新娘子娶回家,祖父便安排我入朝堂,我都已經想好了,到時候就去戶部,你可得照看著我點兒。”

  曹安的路子已經安排得明明白白了,以前他是不想做官,如今想明白了,這仕途還是要入的。

  曹安相看親事這事兒,不管是魏時,還是劉鈺都是知情的,連已經定下來的女方他們也都知道。

  能跟肅王府的世孫結親,自然不是等閑人家,承恩公的嫡長孫女,當今太後的侄孫女。

  這身份在京城貴女裏也是排得上名號的了。

  “等你大婚那日,我們必然是要去吃一杯喜酒的,至於去戶部這事兒,你還是跟你祖父好好商量商量,看看怎麽於你的仕途更為合適,可別是奔著我就去了戶部,這麽重大的責任,我可是承擔不起。”魏時笑道。

  說實在的,哪個部門都有閑人,但是戶部在眾多衙門中算是比較忙的了,這也就意味著,在戶部的大多數官員都是比較忙碌的,升遷的機會就那麽幾個,大家都爭,平均到個人,這機會也就小了。

  曹安固然是肅王府的世孫,可入了仕途也是要守規矩的,在戶部想要得到升遷並不是易事,可讓曹安踏踏實實的辦差事,跟戶部的其他官員一樣忙碌,顯然又不是一件現實的事情。

  所以,他不覺得戶部是個好的選擇,如果曹安真的是奔著他來的,日後必然會後悔。

  言盡於此,曹安哪還能不明白好友的意思,這事兒確實是他自己的想法,還沒來得及跟祖父商量呢,不過也就是說一聲的事兒,去哪兒當差都無所謂。

  原本住在一個院子裏的三個舍友,魏時所有的事情都趕在了前頭,娶妻、入仕途、生孩子,曹安原本是落在他後頭的,如今卻是趕超過去了,馬上也要娶妻、如仕途了,等成了家以後,生孩子的事兒還遠嗎。

  就他一個人,兩年了,好像還是在原地,被自家姐夫落的很遠,馬上又要被曹安甩在後頭了。

  非‘憋屈’這兩個字不能形容他此時的心情。

  這都什麽事兒呀。

  去年,娘要給他相看親事的時候,他還不樂意,總覺得自個兒還小,但是今兒又覺得往前走一步也是好的,一步落後步步落後,在仕途上他已經落後了,娶妻生子上可不能再落後太多了。

  一想到多年以後,小外甥都已經讀書了,曹安家的小孩子也開始啟蒙了,他的孩子還沒影呢,就忍不住的心酸。

  相看親事,必須得讓娘給他相看親事了,不能被昔日的兩個舍友落的太遠才行。

  在曹安和劉鈺這裏,魏時是所有都走在前麵的兄長和姐夫,但是到了同年和同窗這邊,就又成了小弟弟。

  最為年長的劉子成,別看被守孝耽誤了那麽長時間,可人家孩子都已經三歲多快要四歲了。

  這人之前那麽倒黴,自打殿試開始,好像就否極泰來了,先是成了最後一名二甲進士,之後朝考又順利地留在了京城,在翰林院任職。

  依著劉子成在會試和殿試的名次,往年能夠留在翰林院的概率真是不大,但是這一次的恩科,直接被東宮那邊挑走了二十多個人,基本上是按名字挑的,全都是靠前的那一部分,朝考這邊的壓力就小了很多。

  魏時每一次看到這個老鄉,就不可避免地想到當年的院試,平生唯一一次拿第二,剛剛好就絕了他小三元的夢想,也留下了不能成為六元的遺憾。

  時也,命也。

  紀風錦雖然比他大了幾歲,可是如今還在相看親事呢,能把婚事拖到現在這個時候,這位的心理素質也是相當厲害了。

  洪瑞早就已經做父親了,而且已經有了三子一女,隻有次子是嫡出的,餘下的皆是庶出。

  他大抵是在場所有人裏最不能理解魏時的了,隻會哭鬧連話都不會說的小孩子,有必要付出這麽大的耐心去哄嗎,又不是沒有下人婆子,何苦要親自上陣。

  國子監一起吃小灶的前三名,彼此之間的關係還是挺微妙的,魏時屬於後來者,跟兩個人的關係都不太熟。

  紀風錦和洪瑞呢,兩個人與其說是有些麵子情,還不如說隻是不想撕開臉皮,實際上是互看對方都不太順眼。

  在公開的場合裏,寧肯跟魏時這個不太相熟的同窗說話,也不想要彼此交流。

  自從入了仕途之後,魏時也算是有這份閑心聽別人說八卦了。

  小道消息裏一度傳聞,紀風錦之所以把婚事拖到了現在,就是為了待價而沽,自個兒中了進士,身份上水漲船高了,自然也就能相看到出身更為貴重的女方。

  這個消息的真實性,魏時還真沒辦法驗證,不過無論真假都無妨,人家又不是騙婚,也不是什麽渣男負心漢,就算是有這樣的考量,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洪瑞的消息就不能算是什麽小道消息了,十五歲就娶了商家女,據說好像還是當地有名的富商,也就是在娶妻之後,洪瑞一家才搬到京城來,去國子監進學。

  洪瑞的三子一女,包括庶長子,都是在大婚之後出生的,出生地也都是京城。

  這一點也是挺讓人詬病的,在本朝,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當然士農工商的順序仍舊不變,商人也還是排在最末的。

  可不管是商家女,還是世族女子,大婚之後,都是隨了夫家的規矩,讓庶子出生在嫡子之前,對於讀書人來說是亂了規矩的。

  而且,洪瑞家的庶長女也是出生在了嫡子之前,也就是說在正室夫人生子之前,洪瑞就已經有了庶出的一子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