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217
  不得不說,除了曹安之外,幾乎沒什麽朋友的劉鈺,還是有點高興的。

  ——

  正月初六,從柳州城過來的魏大伯母,終於在這一天抵達了京城。

  魏時一大早就帶人跑到城門口去了,等著迎接大伯母。

  看起來就好像是個麵子工程一樣,但魏時真的有在真心誠意的做這件事情。

  可能是他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的緣故,所以對家族並不是特別的有認同感,父母應當才是孩子最至親之人,哪怕是嫡親的大伯和大伯母,那也是要遠一層的。

  所以就算是大伯待他如同親生兒子一般,魏時感激歸感激,但很多事情他並不想麻煩大伯和大伯母,因為這些事情原本就不是人家的責任,也不該歸人家去做。

  正的是因為受之有愧,所以魏時尤為注意,早早的到城門口等著,其實這麽做的意義並不大,可能在旁人看來是傻子,是在裝模作樣,是心思敏感。

  但是不做這些事情,魏時心裏頭不安,做了這些,心裏頭才能好受點。

  一路風塵仆仆的趕過來,魏大伯母又是一介女流,這麽多年來一直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麽苦,所以這會兒看起來有些狼狽。

  當然著裝沒什麽問題,頭發也一絲不苟的綰著,隻是氣色不太好,看上去很是疲憊。

  魏時眼圈有點發熱,拱手,深深的拜了下去,“大伯母一路辛苦了。”

  “好孩子快起來,這算什麽辛苦的,我早就想來京城了,隻是你大伯這麽多年都沒有調過來,我這也算是沾你的光了,將近二十年都沒看過京城了。”魏大伯母伸手把人給拉起來。

  自家孩子,這不是應該的嗎,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兒,她們這邊要是一個人都不過來,那也說不過去。

  想想還在燕縣的二弟和二弟妹,這倆人不來也在情理之中,可又不是不知道消息,好歹給新媳婦兒捎份禮過來呢,也算沒失了禮數不是。

  這算什麽,不管不顧不問,聘禮是她們大房出的,過來照應婚禮的,也是她們大房的人。

  也難怪自家老爺氣惱,哪有這麽做父母的,要不是時哥兒已經不小了,又是舉人之身,老爺真能辦得出來把孩子過繼到自個兒名下的事兒。

  反正二弟和二弟妹又不是沒有孩子,早知道這倆人這麽對時哥兒,早在五年前,就該過繼過來的。

  不過想想白姨娘,時哥兒向來重感情,應該不會同意。

  從正月初六到正月十六,就隻有十天的功夫,魏大伯母過來這麽一趟,可不是隻參加婚禮這麽簡單的事兒。

  初七,就親自備了禮去劉家,一來是在婚前看看人家姑娘。

  二來,也算是賠罪,時哥兒畢竟是小輩兒,辦這些事兒雖沒出了岔子,可對劉家也有怠慢之嫌,人家不計較,她們也不能當做沒這回事兒。

  說實在的,她還真沒想到魏時能有這樣一門親事,先不說劉氏家族在大靖朝多有名望,劉唐將軍可是正二品的兵部尚書,自家老爺做官這麽多年才到正五品而已,二弟就更別提了。

  這門婚事怎麽看都是高攀了。

  是以,她才會特別擔心,劉家小姐的一些事情她也聽說過,劉唐將軍跟夫人的相處,那也是跟尋常夫婦不同,劉唐將軍的懼妻之名都傳遍大靖朝了。

  她也怕侄兒成婚之後被人欺負了去。

  雖然木已成舟,但她也想見一見,看是個什麽性情的,時哥兒信裏邊誇的再好,可也是個沒經事兒的少年郎,這麽多年光顧著讀書了,這些事情上連個皮毛都未必會懂。

  魏大伯母是拿看兒媳婦的標準去看劉楓的,模樣個頭肯定是過關的,家世就更不必說了,瞧著一舉一動,規矩也是學過的,聽說話,也是知禮之人。

  她這心算是放下去一半了,另一半隻能是看日後小兩口怎麽過日子了。

  劉夫人瞧的也是性子溫和之人,可不還是滿朝皆知的悍妻嗎,她可不想讓侄兒也像劉將軍一樣,背上懼妻的名聲。

  第49章 三更

  魏大伯母不僅去拜訪了劉家,還去了沈家、李家,一個是侄子的老師,一個是二弟妹的娘家,另外還有老爺的幾個故友家裏也去了。

  總之,這十天就沒閑著。

  侄子大婚就更不可能閑著了。

  早在大婚的頭一天,劉楓的嫁妝就送到魏府來了,整整六十四擔,可以說是大手筆了。

  跟未來夫人比起來,魏時就是個窮光蛋。

  要說起來,他現在的吃穿用度,包括姨娘的用度,都是大房出的銀子,等同於他現在還在伸手衝著自家大伯要銀錢花。

  等成了親以後,這府上的用度也不知道該如何,讓大伯接著出銀子養他們一家人,他心裏頭發虛,如果用夫人的嫁妝,他這心裏頭也虛。

  總歸就是個吃白飯的。

  再怎麽想著等日後中了進士之後,再把這恩情還回去,可現如今也不是回事兒。

  百無一用是書生,這話他算是體會到了,因為用的是自家大伯的銀子,所裏這一年府上的開銷並不算大,他跟姨娘都有這個意識,該有的體麵要有,但能省的就省。

  可夫人進了門,人家也是千嬌白養長大的,總不能成了婚之後,生活水平下降好幾個層次吧。

  這要是自己的女兒碰上這樣的事兒,他都能動手,將心比心,也不能這麽要求人家。

  魏時都有些後悔去年沒有參加會試了,就算因為年紀小不被重用,好歹也是有俸祿的,而且去個清閑的衙門,也能騰出手來賺些贏錢。

  不過,如果他去參加會試了,可能就沒辦法拜沈大人為師,也可能就跟劉小姐沒有這段姻緣了。

  又是件難以兩全的事情。

  大婚的頭一天晚上,魏時壓根就沒能入睡,一直想這些有的沒的,半夜直接就被叫起來了,穿上朱紅色的喜服,胸Ⅰ前還係著大紅花,連用來束發的發帶都是朱紅色的。

  再瞧瞧他平日裏騎慣了的棗紅馬,在昏暗的夜色裏,也精神的很,昨天就給它洗刷過了,今兒脖子上又係了個大紅花。

  一人一馬都相當喜慶。

  這一忙就是一整天的事兒,魏時早膳不免要吃的多一些,好在是冬天,衣服穿的厚實,吃的再多,也瞧不出來,不影響觀感。

  等所有人都來了,迎親的隊伍才敲鑼打鼓的出發。

  新郎官騎著高頭大馬在最前頭,忽略掉後麵的隊伍,跟進士們打馬遊街還真挺像的。

  劉楓有四個哥哥一個弟弟,背她上轎的是大哥。

  劉楓以為自己這樣的性子一定不會哭,就像大婚的頭一日,也照樣可以睡個好覺,若不是娘過來喊她,她是沒辦法這麽早醒過來的。

  可趴在大哥的背上,腦子還有些懵呢,眼淚就已經不由自主的掉下來了。

  一路喧喧嚷嚷,嗩呐聲,馬蹄聲,街上行人的說話聲,伴隨著這些聲音,劉楓進了魏家。

  頭發紮得很緊,緊到連頭皮都不太舒服,再加上,頭上的鳳冠太重了,這一連串的流程走下來,坐在洞房裏的時候,劉楓頭都有點兒疼了。

  “夫人,這是少爺讓廚房備一下的,您先吃點東西,時間還早著呢。”

  還真別說,這些吃食預備的都很用心,應該是考慮到她的妝容,所以端上來的都是好嚼用的東西。

  小巧的水晶餃,一口一個,油餅也是切成小塊兒狀的,熬到軟糯的八寶粥。

  最誇張的是,居然還有兩罐子的肉幹,一罐是牛肉的,一罐是豬肉的。

  新娘子在洞房裏吃肉幹,劉楓有些哭笑不得,她可能是大靖朝的頭一人了,不過之前的傷感卻是衝淡了不少。

  夫君這麽貼心,她在新房裏呆著,都覺得比之前自在。

  劉楓索性讓人把鳳冠摘下來了,又看了看鏡子,這妝是不防水的,出門子的時候一哭,就把臉上的妝給衝開了,如今瞧著兩道淚痕甚是明顯,還有幾分滑稽。

  索性把臉也給洗了,免得嚇到新郎官,不過,倒是辜負了這份膳食上的用心。

  魏時早先就留了個心眼兒,讓人給他的酒裏摻了水,幾乎是一比十的比例往裏加的水,所以他杯子裏的酒水也就是聞著有個酒味兒而已,喝到嘴裏很是寡淡。

  得虧多了這麽個心眼兒,否則大婚當日非得讓人給喝趴下了不可。

  李家的舅舅和表兄那實在是來的太多了,而且就跟約好了一樣,個個端著杯子要跟他喝酒,好話說著,人家又是來賀喜的。

  魏時能怎麽樣,總不能裝傻充愣吧。

  酒喝了有一圈了,魏時紅著臉往主桌上走,還沒到地方呢,就又被李家的幾個表兄攔住了。

  得,這是不裝醉不行了。

  其實剛剛喝進去的那些酒,還不至於讓魏時有醉意,但量實在是太多了,就跟一個人不斷的往肚子裏灌水一樣,這胃裏能好受嗎。

  魏時對裝醉沒有經驗,但是他沒少見過喝醉的人,說話有些大舌頭,走路稍微晃一晃,眼神再稍微迷離一下,這就妥了。

  魏時隻管做一個好演員,李家幾個表兄還不依不饒地想敬酒,還沒說幾句話呢,就被人攔下了。

  這婚宴可才進行了一半兒,後半輩兒,魏時就安安靜靜的坐在席上,有人跟他說話,就大著舌頭回人家,沒人說話,就擱在一旁發呆。

  沒辦法,他要是離場了,連個幫他待客的人都沒有,就算是一句話都不說,就坐在一邊兒,也不能提早離場。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都送走,魏時這才站直身子,神清氣爽的往後院走。

  鄭重地掀開蓋頭,新娘子比他還要神清氣爽,臉已經洗過了,妝也就全沒了,不過瞧著還挺有精神的。

  頭發應該是解下來,所以才會鬆鬆散散的用發帶紮在後麵,他相信新娘子的發型絕對不會這麽簡單,肯定是剛剛解下來的。

  鬆散的頭發上帶著金燦燦的鳳冠,上麵還有幾顆紅寶石,瞧著就讓人覺得異常……沉重。

  魏時早就已經把丫鬟和婆子打發出去了,這會兒隻能親自把酒端過來。

  喝了合巹酒,兩個人便各自用剪刀剪下了自己的一縷長發,劉楓手指靈巧的將這兩縷頭發綰結起來。

  “夫人甚是手巧。”魏時忍不住讚道,他還以為自家夫人喜歡練武,應該對這些手工上的事情不太熟練呢,如今看來,倒是他小瞧了夫人。

  劉楓清咳了一聲,“還好,還好。”

  母親可是拘著她練習了好幾日呢,不過這個確實要比繡花簡單些,再怎麽練習,指頭都快紮成馬蜂窩了,也繡不出個花兒來。

  她的嫁衣已經準備了好幾年了,都是繡娘做的,她也就是意思性的動了兩針而已。

  在女紅上,她還真是頭一次被誇獎,劉楓很是懷疑,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大婚之夜,兩個人竟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也是夠了。

  魏時很快反應過來,這可不是比賽發呆的時候,他緊張,夫人應該是比她更緊張。

  “劉鈺這段時間看著瘦了不少,個子也見長了,之前還說等咱們大婚之後,就搬到這邊來住,索性等回門的時候,帶著他一塊兒回來算了。”

  “我爹娘還說,讓他在咱們這兒住上一年半載的呢,說就你管得住他,以前哪兒這麽聽話過呀,又是練武,又是背書的,就跟長大了一樣。”

  “也是時候該長大了,他都多大的人了。”

  ……

  新婚之夜,新郎官跟新娘子不憧憬未來,也不聊聊對方的過去,更沒介紹家裏頭的情況,反倒是聊起了小舅子。

  不過,有劉鈺這個紐帶在,兩個人都沒那麽緊張了,也慢慢覺得親近了。

  洞房花燭,正經事兒還是要做的。

  新手上路,誰也不嫌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