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719
  在相親這件事情上,眾人的辦事效率可以說是相當的高,魏時剛剛應了口,就要交換庚帖了。

  這邊兒把庚帖交換完,進入了十二月中旬,國子監不同於其他的朝廷部門,年假放的比較早,年後開工也比較晚。

  這年前年後加起來,足足有一個多月的年假。

  按照老師的話來說,這是最適合辦定親、成親的時間了。

  大伯給魏時的來信裏也說了,讓他一切都聽老師的,家裏邊兒準備的聘禮,早就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可以到達,大伯母也已經啟程出發,他早日成婚,大伯母就可以早日回去。

  這效率確實是快的很,跟科舉考試的節奏完全不一樣,鄉試等三年,會試等三年,他和堂兄都在這苦苦的等待裏呢。

  收拾東西從國子監回來之後,魏時可沒少往外跑,成親之事頗為繁瑣,很多事情姨娘都不適合出麵,隻能是他親自來。

  這新郎官也不是好做的,尤其是爹不管、娘不疼的情況下。

  ——

  燕縣,魏仁已經收到了兄長的來信了,瞧著信上的日子,兒子已經跟人家姑娘交換過庚帖了,他這個做父親的才知道。

  固然有山遠路長的緣故,送封信過來也要費不少時間,可他還沒有應口的事情,是兄長代他做了主,做了他兒子的主。

  雖說是少了一件麻煩事兒,可兄長和兒子如此,他這心裏頭多少有些不自在。

  而且兄長和時哥兒是如意了,夫人和李家這邊的算盤可落空了,同樣也是個麻煩事兒。

  翻過年來,定哥兒就五歲了,這兩年身子骨慢慢也調養好了,基本上已經不怎麽生病了。

  李家上次來信,說要定下長子跟大房嫡幼Ⅰ女的親事,兩家親上加親。

  他這邊是無可無不可,而夫人之所以會同意,是因為李家允諾,等這親事成了之後,可以讓李氏帶著定哥兒去京城,到了地方之後,定哥兒就可以去李家讀書。

  這燕縣的教書先生,除了縣學裏的之外,功名最高的也就隻是秀才了,魏時當初也是在何秀才的私塾裏讀書。

  但是京城就不一樣了,舉人、進士都不稀罕,大舅兄也是進士出身,有時間也能指點一二,再說李家乃是書香世家,家中請的先生起碼也得是個舉人吧。

  也難怪李氏動心,這人素不來瞧不上燕縣,彈丸小地,民眾粗俗,萬萬比不得京城。

  如今可以離開了,定哥兒也能跟著在李家讀書,就算讀不出什麽道道來,日後也有李家扶持,多好的事兒,怎麽會不答應。

  按理來說,長子帶著白姨娘去了京城,如今夫人又要帶著小兒子去京城,他在這燕縣,基本上就成了孤家寡人,應當心裏空落落的,不怎麽舒服才對。

  但並沒有,在最初得知夫人要帶著小兒子離開時,魏仁心裏頭更多的是輕鬆,仿佛壓在身上的一座大山被移開了。

  孤家寡人好啊,沒人管,沒人問,怎麽舒服怎麽來。

  隻是這興奮勁兒還沒過去呢,自由生活還沒開始呢,兄長的書信便到了。

  夫人帶定哥兒去京城這事兒怕是沒指望了。

  不過跟李家比起來,當然是劉家更好了,那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而且李家子嗣興旺,甭管是男兒,還是女兒都不缺,自然也就不怎麽稀罕,哪怕李子成的嫡女也一樣。

  但劉家就不一樣了,劉唐將軍可就這麽一個女兒,雖然名聲不是很好,悍勇了些,年齡也大了些,可稱斤論兩,那肯定是要比李家那邊貴重的。

  一想到未來會有這樣的親家,魏仁甚至都覺得在夫人麵前的底氣都比以往更足了。

  這事兒李家怕是還不知情,不過很快就知道了,兄長在信上說,預備過年前後就讓時哥兒跟劉家小姐成親,同在京城,時哥兒成婚,也是要邀請李家人過去的。

  到時候怕是會寫信過來興師問罪,也罷,能得一日安生,便得一日安生,夫人反正能從李家那邊得知這消息,也就用不著他巴巴的過去送信了,省得平白惹一身麻煩。

  魏仁的算盤打得精明,冷眼看著夫人不斷收拾去京城的行李,尤其是給小兒子帶的東西,那都是親自張羅的,因為覺得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連請到府上的教書先生都給辭退了。

  不過這也沒什麽,行李收拾好了,還能再放回去,教書先生辭退了,還能再請回來,都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兒。

  要他說,小孩子讀書好不好全憑個人,時哥兒當年也沒人管,一開蒙就在何秀才的私塾裏,不也中了舉人。

  ——

  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

  趕著在年前走完了這五項,六禮就差親迎最後一項了,跟往日讀書做功課的辛苦比起來,做這些事情更多的是要跑腿兒,越是到年節的時候,路上的人就越多,坐馬車耽擱事兒,魏時基本上都是騎馬。

  這天寒地凍的,這些禮節走到一半的時候,魏時就把露指的手套給蘇出來了,各種厚衣服往身上加,騎在馬背上冷,可是下了馬跟人談事兒的時候又覺得熱。

  還不如讀書的時候舒服呢,不過這樣的人生大事,一輩子也就這麽一遭而已,不光是兩個人的事兒,還是兩家子的事兒,魏時也不想留下什麽遺憾,努力往盡善盡美的方向去使勁兒。

  未來女婿是如何辛苦的,劉將軍跟劉夫人看的再清楚不過了,他們四個兒子定親成親,加起來也沒魏時自己受的累多。

  真的是連個幫襯的人都沒有,婚期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正月十六,但魏時的大伯母還在路上呢,估摸著得正月初幾才能到。

  這麽一大攤子事兒,大部分都是魏時自己弄的,即將成為一家人,這門親事也是他們兩口子看好的,瞧著未來女婿累成這樣也挺心疼的。

  可有些事情他們不能幫,也不能主動提出來一切從簡,女兒家的顏麵都是從這些事情上體現出來的。

  楓姐兒本來就被耽擱了好幾年,屬於大齡了,越是這樣,外人才越會去看這些表麵上的東西,魏時都能給自家女兒做麵子,他們老兩口就更不能在裏邊‘搗亂’了。

  “這一段時間好好緩緩,也沒什麽事兒了,等你大伯母到了京城,剩下的就都是我們長輩們的事情了,你也好好鬆快鬆快,這段時間累壞了吧。”劉唐頗為慈愛的道。

  按理來說他是做嶽父的,倆孩子成親之前,不說使幾個‘小絆子’,也該板著臉,讓未來女婿知道他女兒不是那麽好娶的。

  可魏時這孩子,這段時間他也看出來了,比老友說的還要老實,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心誠。

  沒想著壓女方一頭,也沒什麽可笑的‘自尊心’,為人處事落落大方,樣樣都盡量做到最好。

  真沒什麽好挑剔的了。

  而且瞧著這孩子沒人幫沒人問的,大伯遠在柳州城,做老師的又忙的一個頭兩個大,壓根就顧不得管。

  他是真覺得心疼,這要是自己的孩子,他可舍不得,不過等成了親,也就成自己孩子了,現在隻能算是半個。

  劉唐臉上是滿滿的慈愛,魏時也覺得窩心。

  別看這些事情都是他忙裏忙忙的在跑,可這原就是男方應該做的,自古的規矩就是這樣。

  劉家很多事情雖然不能插手,可暗地裏也是給了照顧的,魏時請的媒人,就是劉家一開始準備好的,是京城裏邊兒出了名的媒婆,等閑人家都請不去。

  有些事情沒做到位,劉家也沒計較,甚至還寬慰他。

  魏時現在是真心把未來嶽父、嶽母當成是自個兒的長輩了,就像大伯和大伯母一樣的長輩。

  這父慈子孝的,劉鈺怎麽瞧都覺得別扭,他不過是在外祖母家中小住了半個多月,快過年了,就從靈州城趕回來了。

  一來一回這才多久,舍友就要當他姐夫了。

  他剛回京城那會兒,還沒到家呢,曹安就跟他說這事兒,他當時真以為曹安是在開玩笑,沒想到竟是真的。

  他倒不是覺得魏時不好,隻是魏時跟他姐姐,感覺就好像是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兩個人,唯一跟兩邊都有關係的就是他了。

  可關鍵是他也沒使勁兒呀,怎麽就成了呢,而且速度還這麽快,連婚期都定下了,再有半個月,姐姐就是魏家人了。

  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更別提親眼瞧著了。

  不過,這兩人能在一塊兒也好,姐姐確實是年齡大了,不能再在家裏待下去了。

  魏時遠比同齡人成熟,甚至比他幾個哥哥都要成熟,應該不會喜歡嬌裏嬌氣的小姑娘。

  魏時娶了他姐姐,兩個人應該也算是相得益彰了,很是合適。

  第48章 二更

  還有一天就是大年三十,魏時總算是從這些忙碌的瑣事當中脫身開來了。

  原本他是打算從劉府回來之後,就痛痛快快睡一覺的,這段時間功課都趕到晚上去做了,睡眠時間可以說是壓縮了不少。

  可從劉府回來,後邊還跟了個眼巴巴盯著他瞧的劉鈺。

  這孩子幾乎是一放假,就跑到靈州城外祖父家去了,昨天才剛剛回來。

  之前對他和劉小姐的事情概不知情,出去玩了一趟回來之後,他和劉小姐就隻差最後親迎這一項了,也就是說他已經成了劉鈺板上釘釘的姐夫。

  一時轉不過這個彎來,也實屬正常。

  魏時是騎馬過來的,劉鈺卻是坐馬車來的魏府,堂堂劉家後人,不至於連馬都不會騎,隻不過這大冬天的,凜冽的寒風吹著,跟其他三季的滋味兒實在不一樣,劉鈺從來都不在冬日裏騎馬。

  不過這不妨礙他瞧上魏時的手套,跟普通手套不一樣的是,魏時騎馬時所戴的這幅手套手指部分全都短半截,十指全都露出半截來。

  雖然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但明顯是這樣更加靈活,冬日裏吃個烤肉、磕個瓜子、喝杯熱茶,帶著這樣一副手套總比光著手強吧。

  衝未來姐夫要東西,劉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更何況這還是住在一個院子裏的舍友,關係就更親近了。

  魏時是有幾副備用的手套,但這手套就像是衣服一樣,都是量好了尺寸才做的,很顯然他的尺寸跟未來大舅子不一樣。

  魏時偏瘦,十指也又瘦又長,骨節明顯,劉鈺呢,這一段時間減肥是有些成效了,臉瞧著不似往日圓了,不過仍是一個胖乎乎的白包子,手也是一樣,細看的話,手背上甚至還有肉窩窩在呢。

  可愛是可愛了,但他帶不下去這副手套。

  這就有些尷尬了。

  “我拿著這副回去,讓針線房照著這個樣子給小爺做上十套八套。”劉鈺有些氣惱的道,一副手套做那麽緊幹嘛,就不怕勒手指頭嗎。

  “行行行,你高興就行,等瘦下來之後,我這套就能直接拿著用了,你還是好好鍛煉吧,我看伯父伯母,還有幾位兄長都挺瘦的,可見是你平日裏吃的太多,又不好好鍛煉的緣故,才會導致這嬰兒肥至今都沒減下去。”

  這麽大的人了,再說‘嬰兒肥’,魏時都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劉家人除了劉鈺之外都挺瘦的,可見沒有什麽肥胖的基因,如果能管住嘴、邁開腿,還是可以瘦下來的。

  劉鈺比誰都想瘦下來,隻是家裏人對他向來嬌慣,尤其是外祖父和外祖母,所以這去靈州走了一趟,體重非但沒有繼續往下減,而且還胖了點。

  瞧瞧自律到‘令人發指’的未來姐夫,劉鈺覺得自個兒減肥的希望還在這位身上,等大婚之後,他就搬過來住,小舅子住在姐夫家裏頭,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兒。

  不過,“國子監沒放假之前你就跟我姐見過麵了,怎麽一點兒都沒提聽你提過這事兒,是不是好兄弟,藏那麽嚴幹嘛?”

  他當時是一點異樣都沒看出來,這也太能沉得住氣了,除了是好友之外,他好歹也是小舅子嘛,這事兒跟他說有什麽大不了的,他又不會往外傳。

  事實卻是,不光魏時沒有跟他說,家裏頭對他也是守口如瓶。

  去靈州走了這麽一趟,全家人,不對,應該說是全京城,他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魏時這會兒分外想念他兩米寬的大床,小舅子這些哼哼唧唧的問詢,純粹是閑的,他能守口如瓶,為的還不是女兒家的名聲。

  既然這麽閑的慌,那就背書吧,課堂筆記看了那麽多了,早就應該開始背書了。

  以前是好友、是舍友,有一些事情他隻能勸,不能管,但是現在不一樣了,身份上不一樣了,姐夫管小舅子讀書,那是再合理不過的事情。

  魏時塞了一本論語給劉鈺,讓人家從第一頁開始背,他自己呢,仗著關係比之前更親近了,直接在書房的大床上倒頭就睡,連待客之道都不顧了。

  也是,這關係誰跟誰,用不著當客人對待。

  一頁頁背書的劉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聽話,不過他也習慣了,魏時就這臭德行,經常拿他和曹安當小孩子管。

  隻不過之前沒這麽明顯,也沒這麽……親密。

  像魏時這樣的端方君子,關係得親密到什麽程度,才能這樣不見外、不拘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