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作者:邈邈一黍      更新:2020-07-11 11:22      字數:4892
  魏仁已經思量許久了,長子放在兄長那邊他是放心的,嫡子是李氏的心尖子,能不能養活就看李氏的了,但是這兩邊有必要平衡一下。

  長子那邊下回讓人送幾張銀票過去,從他自個兒的私庫裏出,隻要不讓夫人知道,也鬧不出什麽事兒來。

  同樣是待在柳州城,魏仁已經把嫡親的女兒拋之腦後了,本來嘛,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這個女兒還跟他不怎麽親近。

  李氏也惶不多讓,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兒子身上了,沒生病的時候,千防萬防,生怕這孩子生病,生了病那就得更精心了,魏仁那邊她都沒心思管了,更何況是已經嫁到柳州城的女兒。

  不過李氏之所以一點兒都不關心女兒,還不是因著有魏大伯在,不擔心婆家會欺負她女兒。

  至於從小在她跟前長大的魏時,這小子去了柳州城就沒再回來,還把白姨娘給接過去了,可見就是個小白眼狼。

  還好她有了自個兒的兒子,否則的話,指望這小白眼兒了,日後保不齊要把白姨娘那狐媚子給弄到她頭頂上去呢。

  不是親生的就是不是親生的,肯定是隔著心眼兒,更何況還是從白姨娘肚皮裏生出來的賤種。

  ——

  堂兄沒有跟過來,魏時自然沒必要放慢速度,不說風雨兼程,但路上也沒怎麽耽擱過,比去年少花了將近一半的功夫。

  有大伯安排的人在,不管是住處,還是報名,都用不到魏時操心。

  不過對這陽州城,魏時也算是熟悉了,這次便沒讓劉叔跟過來。

  臨考前兩天,魏時也不敢在外麵吃東西,不過當時出來逛了逛,遇到了好幾個熟人。

  “院試準備的怎麽樣?能不能一鼓作氣拿下小三元?”

  “上次你怎麽沒多留幾日,我跟劉兄本來還打算邀請你參加詩社呢,去了才發現你都已經回柳州城了,這回可不能如此了,看完榜單之後,多在咱們陽州城留幾日,多認識點人總沒壞處。”

  “不知道這次還考不考公羊傳裏的內容,上次就是吃了這個虧,考完之後,專門去請教了先生。”

  ……

  瞧著挺麵熟,聽說話的語氣也挺熟,但魏時已經很難將這些人的臉同名字聯係到一塊兒了,隻能哼哼唧唧的糊弄過去。

  院試隻有兩場,一場正試,一場複試,但是該考的內容一點都不少,帖經、策論、詩賦、墨義,題量沒比之前少,時間卻是比之前少了,一場下來,很多人都沒寫完。

  院試的時候,考察了有關於公羊傳的默寫,所以備考的這一年裏,不少考生都衝著公羊傳下了不少功夫,但是這一次的試卷,一點有關於公羊傳的內容都沒有,最後一道題目是讓默寫聖諭廣訓百數十字。

  客觀來說,默寫聖諭廣訓要比默寫的公羊傳簡單,但是公羊傳畢竟是這些考生這一年專門攻克的一本書,聖諭廣訓可沒多少人專門下這個功夫,這就到了要考察基本功的時候了。

  要背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很多人都覺得自己已經準備好了,殊不知一些記憶是會被慢慢淡忘的,再把精力放到策論、詩賦、雜文上的時候,往往就忽略了基本功。

  所以不管是去年的公羊傳,還是今年的聖諭廣訓,都著實是坑了一批考生。

  當然了,今年的情況還要好一些,聖諭廣訓畢竟不如公羊傳偏門不說,參加院試的也都是已經考過了府試的童生,考生的水平都不在一個層次上。

  這一次詩賦倒是出了一個中規中矩的題目,以花為題,但凡是學過詩賦的人,必然練過這個題目,把以前的拿出來寫上就是了。

  當然了,如果這詩作已經對外人展示過了,那可就不能往上寫了,萬一真有人把自己曾經的詩作拿來用,兩邊相撞,誰也討不了好去。

  基於這個原因,魏時也不太樂意參加什麽詩社,省得把存貨耗光了,自己在考試的時候犯難。

  第17章

  四季各色的花卉,數不勝數,魏時並沒有特別偏愛的花兒。

  不過像牡丹這種頗受國人喜愛,甚至能稱為是國花的花卉,魏時當然有拿出來練習過,除此之外,無數詩人曾經詠誦過的花中四君子,被眾人讚歎高潔的蓮……

  這些魏時全都拿出來練手過,寫詩不像是做文章,後者還有模板可循,前者要想出彩往往就是靈光一現,在考場上,在狹小悶堵的考舍裏,很難會出現靈光乍現的時候。

  魏時也不為難自己,與其絞盡腦汁的重新做一首詩,還不如把往日的詩作拿出來,好歹也還有那麽一絲絲靈氣,當然跟大詩人是沒得比。

  大靖朝,在魏時上輩子的記憶裏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的,前朝的國號為周,改國號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武則天,這位把大唐朝改為大周朝的女皇帝,在魏時兩輩子的記憶裏都是改寫曆史的能人。

  隻不過,上輩子的記憶裏,武則天再把國號改為周之後,又重新改了回來,大唐還是大唐,皇族仍舊是李氏。

  但是這輩子,這位大名鼎鼎的女皇帝,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位女皇帝,把國號改為周之後,便沒有再改回來。

  而大周朝雖然開國的第一位皇帝是女皇,但在接下來三百年多年的曆程裏,再沒有出現過一位女皇帝。

  曆史就是在武則天這裏拐了彎兒,大唐之後便是大周,大周之後,便是如今的大靖朝,再沒有宋元明清。

  不過這也說不準,誰知道大靖朝之後又會有什麽樣的國號,保不齊就會出現宋元明清呢。

  魏時腦子裏確實記得不少後世的名人詩作,那些流芳百世的名人,他都不知道還會不會再出現,不過,這都不是他能把旁人的詩作拉出來作弊的理由。

  再者,他又沒想過去做流芳百世的詩人,多活一世,他更想著眼於現在,活著的時候活得舒心,死後的名聲倒是不怎麽重要,沒必要為了一個盛名,讓自己良心不安。

  在把試卷做完之後,魏時難得的沒有提前交卷,哪怕試卷已經翻來覆去檢查了十幾次,最後交卷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不隻是魏時如此,其他的考生同樣也是如此,有的像魏時一樣翻來覆去的檢查試卷,有的雖沒有寫完,可瞧著已經完全寫不出東西了,抓耳撓腮,好不可憐。

  可就算是如此,在這最後一天裏,也沒有人提前主動交卷,衙役也甚是能夠沉得住氣,來來回回的巡場,接近臭號的時候,捏著鼻子也要走一趟。

  一直到考試結束,大家這才任由衙役把試卷收起來,不在考舍裏頭消磨時間。

  魏時是看著衙役把自己的試卷收上去之後,這才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跟進來時的井然有序不同,走出考舍的時候,可就沒什麽秩序了。

  人擠人不說,緊挨著臭號的考生,身上還散發著不可言語的味道,莫說是挨著走了,靠得近一點兒,就能夠熏著人,偏偏人這麽擠,想往旁邊挪幾步都不成。

  魏時幾乎是憋著氣走出來了,到了外麵,長吸一口氣,可算是解放了,不光是鼻子放鬆,身心都放鬆了這種考完試之後獨有的愉悅感,真真是妙不可言。

  這兩場考試,最幸運的地方大概在於每一場都離臭號有很長一段距離,做試卷的時候不至於受折磨,當然如廁的時候,那就不可避免了。

  過了院試,便是正兒八經的秀才了,跟童生比起來,秀才才是真真正正跨越了階級的,才是‘士’這個階級當中的一員。

  當然了,魏家有知州、有知縣,從這方麵來講,魏時哪怕不讀書,托父輩的福,也在‘士’這個階級裏頭,隻不過拿了秀才功名,就更加的名正言順了。

  雖然考試結果還沒出來,魏時不確定自己是否可以拿下小三元,但秀才功名,他勢在必得。

  魏家的下人早就已經在外麵等著了,元寶帶著人過來,直接上手把少爺攙起來,架的人往馬車那邊兒走。

  不獨魏時是這個待遇,周圍多的是有這般待遇的考生,還有被背過去的呢。

  在考舍裏頭待了這麽久,再好的身子骨,這會兒也覺得累了,更何況,讀書人大都體弱,身子骨健壯的可沒幾個。

  托院試的福,魏時在古代也經曆了一場交通堵塞,外邊來接考生的馬車牛車實在是太多了,還有抬轎子的,全都是大家夥,再加上擠擠壓壓的人群,硬是把街道給堵上了。

  沒車沒轎的人還好,一個人好歹還能擠出去,車馬轎子可就真真是陷在這裏頭了。

  沒有衙役管控秩序,也沒有排場大的勳貴人家能派出人手來清理街道,隻能是等著人群散了,車馬轎子慢慢的往前走。

  這年頭可沒什麽交通規則,更沒有什麽紅綠燈,誰都想著早點回去,見縫插針,誰也不讓誰,魏時一開始還有興致坐在馬車上看稀罕,後來幹脆臥在馬車裏睡著了。

  甭管是現代,還是古代,堵車都是件消耗人耐心的事情。

  魏時是被餓醒的,醒過來的時候沒在馬車上,已經是躺在自個梨花木的大床上了,屋裏還燃著助眠的熏香,要不是腹內空空,大概能睡到明天去。

  “少爺醒了,廚房的粥正熱著呢,這就給您端過來。”元寶趕緊道。

  廚房那邊是早早的就已經吩咐好的,熬到糜爛的粥一直在爐子上溫著呢,並非是魏家沒有銀錢了,吃不起雞鴨魚肉,單單熬一鍋粥出來。

  而是大夫早先吩咐過的,在考舍裏頭吃不到什麽好東西,人又緊張,所以這頭一頓飯不宜吃得過於油膩,一碗素粥下去,也能清清腸胃。

  等到晚膳,就能好好吃一頓了。

  說是素粥,裏麵的東西卻不少,枸杞、紅棗、花生、桂圓、蓮子、山藥、桃仁,不知道熬了有多久,已經完全燉爛了,配料和米融到了一起,都快分不清楚哪樣是哪樣了。

  魏時三口兩口的把一碗粥喝進肚子裏,慌著去沐浴換衣,另一邊也沒忘了讓人把床被換了。

  他雖然聞不到自個身上的味兒,但是想想也知道,這麽幾天的功夫,肯定是酸臭難聞了,再者,身上也著實是膩的慌。

  第18章

  跟上次參加完府試不一樣,院試結束之後,魏時四處閑逛之餘,沒少收到同屆的帖子。

  文人嘛,考完試都喜歡放鬆放鬆,名頭也是五花八門,有辦文會的,有約著要出去一塊兒踏青的,還有要在放榜之前去寺廟裏拜一拜的,最誇張的是,還有以樂會友的,不拘是什麽樂器,自個兒備著,到時候展示一番。

  嘖嘖,文會魏時是不愛去的,其餘的請帖,倒是挑挑揀揀去了兩三場,不過參與的人大半都是相同的。

  文人的圈子說廣也廣,但凡是讀書人,坐在一塊總有能聊的,可要說小也真小,真正能聊到一塊兒去的,還真沒幾個。

  正是因為知己難尋,所以才有了酒逢知己千杯少。

  魏時沒想著可以找個知己,他和這些同年相處的時間都太短了,交談的時候根本就不敢交心,何談知己。

  瞧著別人親密交談的時候,魏時還真有些想燕縣的那些小夥伴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同窗,感情總歸是不一樣的,如今雖有書信往來,可想要見一麵卻太難了。

  他沒時間回燕縣,燕縣的小夥伴也不可能千裏迢迢跑到柳州城來。

  而且在眾多的同窗裏頭,他是唯一一個取得童生功名的,一步錯過,步步錯過。

  鄉試、會試、殿試,終有一日,他會去到京城,燕縣那個地方,哪怕有那麽多同窗在,能不回去,他也不想回去。

  參加了幾次聚會之後,魏時的情緒反倒是低落下來了,以至於連身邊的下人都謹言慎行了不少。

  放榜之日,元寶都不敢表現的特別積極,雖說也是早早的在榜單前麵等著,可態度卻是小心翼翼的,一點兒都不敢聲張。

  榜單前麵是擠擠壓壓的人群,魏時站在茶樓裏,連榜單的邊邊角角都看不到,肖想了將近一年的小三元,如今到了塵埃落定的時候,魏時反倒是沒有那麽期盼得案首了。

  左右該使的力氣都使完了,盡人事,聽天命,他這會兒除了穩住心態之外,什麽也做不了。

  元寶沒有像上次一樣大喊,但麵上仍舊是掩不住的喜色。

  得,肯定是中了,但絕不是案首。

  “恭喜公子,一甲第二名。”元寶說這話的時候都不敢嬉皮笑臉,腰彎下去,臉上的喜色收不住,可聲音卻是嚴肅的。

  公子接連拿下縣試和府試的案首,旁人不知道,他這個做書童的卻曉得,公子這一次的院試,也是奔著案首來的。

  一甲第二名,僅次於案首,對旁人來說,可能是個不得了的好成績,但是對奔著案首來的公子而言,恐怕並不美滿。

  塵埃落定,魏時確實覺得結果不怎麽美滿,若是拿了案首,便能成就小三元的美名,但一甲第二名,就差這麽一點點,就跟小三元無關了,跟榜單上的最後一名也沒多大的區別,同是秀才,可不影響下次鄉試。

  攢足了力氣,一拳頭揮出去,卻沒能把目標打倒,這滋味兒著實鬱悶。

  但要說後悔也沒有,這段時間他確實是做了充足的準備。

  一年裏能達到的水平也就是如此了,他總不可能,為了小三元的美名,硬等上兩年,參加下一屆的院試,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案首是誰?”

  敗就敗了,總得知道敗在誰手裏吧。

  “雲貴縣劉子成。”元寶是做足了功課的,四周還有旁人,這會兒隻能壓低聲音,“已經二十三歲了,因守孝耽擱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