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311
  男子對著他拱手,女子對著他行禮,秦恬曦原本是笑嘻嘻的,此時就有些緊張了,“哥。”

  “你同林三姑娘一塊兒,我先進去了。”秦霆軒的手拍了拍妹妹的腦袋,對著幾人一笑,走了出去。

  又等了一刻鍾的功夫,就是林家兩位兄弟。

  林正遠對著妹妹們點點頭,林正婓麵上有些緊張。

  林清嘉暖暖笑著,“兩位哥哥盡力而為,就等著開院門的日子,再來接兩位哥哥。”

  林清璿不住地點頭,如同小雞啄米一般。

  “走了。”林正遠拉上了林正婓,從人群之中擠出。

  目送著林家的兩兄弟入了院門,所有人狂跳的心才平靜下來,又等了一刻鍾,所有學子都入了內,貢院大門在眾人麵前緩緩合攏。

  “等會去哪兒?”秦恬曦說道。

  “去茶樓。”林清嘉說道,“等到出了一門,就會有卷子流傳出來,總有好事者,對今年春闈的試題,評價一二。”

  秦恬曦噗嗤一笑,“你這個‘好事者’說得是妙極。”

  目光若有若無地從衛嫿的身上劃過。她們三個人說話,帶著長青世子的姨娘作甚?

  衛嫿知道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麵,自從忠恒世子與曦郡主過來的時候,她靜靜地不開口說話。隻是沒有想到,她做了長青世子的妾室,此時連站在這裏似乎都是錯誤。

  “我是來尋三姐姐的。”衛嫿看了一眼林清嘉的方向,輕輕說道,“我和三姐姐有話要說。”

  林清嘉當機立斷,“不如這樣,你們到茶樓裏先坐下,我等會過去尋你們。”

  “那你快一些。”秦恬曦說道。

  林清嘉對著秦恬曦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二姐姐與秦恬曦先過去。

  “衛姨娘,敢問何事?”林清嘉說道。

  “一定要這麽生疏嗎?”衛嫿咬著唇瓣,“我也是你表妹不是嗎?”

  林清嘉笑了笑,“原本就隻是表親,林家哪兒有姑娘家做妾室的規矩?”收斂了笑意,輕輕說道,“衛姨娘心裏頭也清楚,執意要入長青王府,娘家的那點情分也就算是斷了。”

  衛嫿聽得是膽戰心驚,她當然知道那一日自己娘親興致勃勃說著自己要嫁入到長青王府,要給世子做側室時候的情形。

  素來和眉善目的老夫人目光如炬,有震驚有厭惡有失望。她被那目光壓得喘不過氣來,心中一直告訴自己不要後悔。

  後悔嗎?

  她是有些後悔的,說好的側妃,後來隻是一頂青衣小轎被抬到了王府裏頭的,是張家人做得收腳,提前讓她失了名節,說好的側妃已經是水中月,鏡中花,她隻是長青世子的衛姨娘。

  “先前本說是側妃。”衛嫿的手死死攪著,僵硬著說道。

  林清嘉目光的疏離,“原先許的是側妃,林家與衛家也斷了往來,更何況現在?”衛嫿不過是被青衣小轎抬進去的衛姨娘。

  林清嘉已經有些不耐煩了,直接說道,“有話不妨直說,衛姨娘如今不比過去做姑娘的時候,王府又是規矩森嚴,在外的時候久了隻怕不合適。”

  衛嫿抿了抿唇,知道林清嘉沒有了耐心,小聲說道,“三姐姐,我有一事相求,世子妃的身子不大好,我是替她求醫的。”

  “衛姨娘當真是操心,”林清嘉諷刺說道,“世子妃的身子可是你能夠隨意議論的?難道長青王府還沒有請平安脈的大夫?”

  長青王府自然是定期請大夫的,但怎能與周氏相比?更何況,張氏先是毀她的側妃之位,如今更是百般蹉跎她,衛嫿知道魏邵和的心思,就把主意打在了林清嘉的身上,“有是有……”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尖銳的女音打斷。

  第119章 考畢

  張煜瑩的聲音尖銳,“我竟是不知道我的身子如何不好了,勞累衛姨娘還要請人給我看診。”

  其實衛嫿沒有說錯,張煜瑩麵上帶著微微的蠟黃,身子消瘦到一陣風就能將她裹挾而起似的,唯有那雙眼是異常的光亮。

  如今張煜瑩的模樣和她前世裏記憶的模樣有了九成的相似。

  “世子妃。”衛嫿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到張煜瑩,先是一愣,見到張煜瑩的那雙細長眉死死擰起,才如夢初醒一般給她請安。

  “世子妃。”林清嘉對著張煜瑩也行了禮。

  張煜瑩看著林清嘉,脊背挺得極其直,還帶著寒意的春風把她身後的披風扯緊,“林三姑娘,衛姨娘擅作主張,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用不著林二夫人出手。”她的下頜抬起,神情高傲,“再說,王府裏定期是有人給我診平安脈的。”

  衛嫿想要重新把她拽入到長青王府的那一譚渾水之中,而張煜瑩則是拚命地想要把她推開。

  林清嘉眼兒彎彎,笑容裏帶著真心,“衛姨娘剛剛同我說,我心裏頭也奇怪呢,哪兒她替世子妃做主的道理?”

  張煜瑩看了一眼衛嫿,她低眉順目好似再溫婉不過,但張煜瑩可不敢小覷了她,淡淡說道的:“是了,若是今後林三姑娘看著我的丫鬟求上門,那才是我當真需要林二夫人的診治。”

  張煜瑩說完之後,跟在她身邊的念夏行了一禮。

  張煜瑩絕了衛嫿要與林清嘉重修於好的舊路,話說得十分堂亮,長青王府上下是沒人會求到林府的,為了免得亂七八糟的人打著她的名頭,林清嘉隻用認準她身邊的丫鬟念夏就可以了。

  張煜瑩的目光執拗地看著林清嘉,她當真是不喜歡自己。

  林清嘉輕輕笑了,“我都記下了。”

  張煜瑩想要劃清界限,正好她也想要與長青王府上下劃清界限。

  衛嫿的心中一沉,張煜瑩忽如其來的出現斷了所有的後路,甚至她懷疑,張煜瑩這次之後會讓人盯著自己,如果想要在林清嘉身上多做些什麽,還沒有輪到林家或者是忠恒侯府的問責,第一個饒不了她的隻怕是張煜瑩。

  林清嘉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我與人有約,因為衛姨娘喊住了我耽擱了下來。”

  “衛姨娘哪做什麽好事?”張煜瑩似笑非笑看著衛嫿,讓衛嫿把頭埋得更低,“耽擱林三姑娘正事了。”

  張煜瑩的身子當真不大好,在冷風之中站了這麽久有些涼著了,用手掩住了口輕輕咳嗽了幾聲。

  “世子妃多多注意身子。”林清嘉說道。

  “多謝林姑娘關心。”張煜瑩說著多謝,眼底淡漠似波瀾不驚的古井,“那就不多耽擱林姑娘了。”

  林清嘉對著張煜瑩行禮,就離開了。

  張煜瑩的目光落在林清嘉的身上,上身淡染杜鵑玫紅褙子,下身是雲煙色纏枝蓮馬麵裙,腰間綴著一串淡色碧璽珠墜,她淺笑比陽光還要絢麗三分,這般標誌的模樣也難怪世子爺久久不能忘懷。

  一想到魏邵和心底念著林家三姑娘,口腔之中蔓延著苦澀的味道,心底像是有把嫉妒的火燒得她雙眼有著憤怒的光。

  不,她並不比林三差。

  張煜瑩的背挺直,明明自己與世子爺的親事都作罷了,他和王妃親自攜重禮到了他們張家,她應當在魏邵和的心中定然是不一般的。

  除了衛嫿這個上不得台麵的姨娘,世子爺身邊並無妖妖媚媚的女子。

  等到林清嘉成親就好了,一旦成親,那不過是一個已婚的婦人,還有什麽好掛念的?

  想到了這裏,張煜瑩長長地鬆了一口氣,轉身對著衛嫿說道,“還不走?在這裏丟人現眼。”

  衛嫿想說憑什麽,她的母親是林氏女,她的父親也曾入朝為官,憑什麽自己要受到張煜瑩的折辱?林家人更是一口一個林姨娘。

  衛嫿不想去想,偏偏有些念頭要往她的腦字裏去鑽。

  “衛嫿,我知道你的衛家的日子不好過,隻是再艱難你難道還有林三艱難?”

  “林蒹所做的事情不得體,你好歹身上也有衛家的血脈,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但聰明處用錯了地方。”

  “想要過榮華的日子?看著體麵,說得好聽是側妃,你可知道妾這一字會跟著你一輩子。主子不像是主子,丫鬟不像是丫鬟,一輩子抬不起頭,還會連累你的孩子。”

  “你會後悔的。”最後林老夫人斬釘截鐵的說道。

  腦中想著的是林老夫人最後深深凝望她,口中說著她會後悔。

  一股子涼氣從脊梁骨升騰出,在她的四肢百骸裏遊走。

  張煜瑩太過於矜持並不聰明,但她背後有張家護著,有長青王爺看重,王妃不會為難,而她有什麽?最多隻得王妃帶著些許憐憫的善意。

  想要拉下林清嘉,如今也是不可能了,她當如何?

  “衛姨娘!”張煜瑩見著衛嫿還不肯走,立在原處,一雙眉倒立了起來,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

  衛嫿險些就推開了張煜瑩,最後隻是嘴唇動了動,蒼白著臉,“世子妃。”

  “走了。”張煜瑩不想在大街上發怒,鬆開了衛嫿的胳膊,冷冰冰地看著她。

  衛嫿柔順地跟著張煜瑩,深深吸一口氣,已經下了決斷的事,她絕不後悔,張家不可能護著張煜瑩一輩子,魏邵和對張煜瑩沒有一絲一毫的情意,張煜瑩本身又並不聰明。

  她不能急,她總會找到機會的。

  她不會一輩子如此。

  長青世子的姨娘柔順地跟著世子妃的身後,安安靜靜低頭的模樣與丫鬟好像沒什麽區別。

  ***

  “你可算來了。”林清嘉推開了雅間門,就被抱怨了一通。

  “我也不想。”林清嘉笑了笑,“誰知道會遇上她。”

  “剛剛璿姐姐同我說,還送了兩個錦囊,難道有什麽古怪?快拿我看看。”秦恬曦說道。

  “我不曉得有沒有什麽古怪。”林清嘉笑道,“隻是小心駛得萬年船,若是真有什麽,可對不住兩位哥哥寒窗苦讀那麽多年了。”

  這是一家離貢院最近的茶樓,林清嘉因有前世的經驗,早在三個月前就定下這一個雅間,這幾日茶樓的往來的賓客不斷,說得都是科舉之事,大約是因為來的都是學子,茶樓的主人破天荒的每一日請了一位經曆過會試的人,坐在茶樓中間說著貢院裏的事,如此以來,小小的茶樓幾乎要被擠破,隻是大廳裏的一張小兀子,坐上一個時辰,都需要出半兩銀子,若是有桌子的位置會貴上一番,二樓的雅間價格更是不菲了。

  這一日,萬氏與周氏還有的忠恒侯府喬氏都擠在小小的茶樓雅間裏。

  喬氏笑著說道,“我就知道,嘉丫頭是個有心的,這樣的位置,當真要提前三個月才能訂到。

  萬氏回道,“這一次還請了大儒,並不是人人都有福氣在京都能夠去書院的,外來的學子,從哪兒知道貢院的事?這茶樓的主人,算是有心了。”

  “我剛剛聽掌櫃的說,都已經有人在定三年後的雅間了。”秦恬曦說道。

  喬氏看著林清嘉,笑眯眯說道,“娘也在稱讚嘉丫頭的思慮周全。”

  周氏淺笑著,“王妃若是再說下去,她就飄得找不到北了。”

  林清嘉故意湊趣說道,“幸好風箏線還在娘親手裏,她這一拽,我就下來了。”

  周芸的話讓眾人笑了起來,林清嘉的話更是讓人嘴角的笑意更盛。

  周芸的性子原本在熟人麵前有些拘謹,隻有在病患麵前才是耐心而又溫柔的,自從去了醫術院之後,與其他大夫打交道的機會大大增加。

  有一手好醫術的人大都是倨傲的,各有各的脾性,周芸的性子溫婉,起到了從中調和的作用,日子一久,與不少老太醫結交,性子也開朗了不少。

  在茶樓裏坐了並沒有多久,喝了一杯茶,就到貢院門口候著了。

  貢院的大門緩緩打開,聚集的人群慢慢騷動了起來。

  初春的三月料峭,貢院的門一開,所有人都湧了上去,一行人眺望著,很快帶過來的第一任就是秦霆軒,麵上生了短須,眼底也有淡淡的血色,比起其他學子狀況要好了許多。

  他克製地看了林清嘉一眼,重新看著母親與妹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