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464
  他今日裏還準備出宮。

  太後見著魏荀的模樣,就知道他沒有聽進去,輕歎一口氣,打起精神說道:“盛兒是不是要進京了。”

  “是。”提到了弟弟,魏荀的麵上露出淡淡的愉悅之色。

  太後含笑說道:“他身子不好,我也許多年沒有見了。這次是不是要把小女兒也帶來?我記得叫做慕瑾。”

  “正是。”魏荀勾起嘴角,難得多說了幾句,“我記得性子很是活潑。”

  “女孩兒家,有點生氣也好。”

  母子兩人說著要上京的鄭郡王爺,永壽宮裏氣氛祥和。

  等到魏荀離開後,跟著太後許久的王嬤嬤開口說道,“太後怎的不問問忠恒侯府的那樁事。”

  手腕子上垂著綠檀十八子滑到手心裏,太後閉眼,手指撚動佛珠,淡淡道,“有什麽可問的。”

  “聽說是為孀居的寡婦,隻身上京,隻帶著女兒。”王嬤嬤巴巴地問道,“這是個什麽狀況不打聽清楚?”

  “我隻要一想到容和的事,就歇了心思。”太後提到了容和,念了一句佛號,事情過去這麽多年,心中仍是難以介懷容和所致的宮闈之亂。

  王嬤嬤聽到廢後的名字,心裏頭一突,幹笑道:“太後娘娘,這事都是……”含糊地說了一句,“與您有什麽幹係?”

  太後搖了搖頭,看了一眼王嬤嬤,“因為容氏,他與我生分。我不想……”

  王嬤嬤急急說道:“奴婢不是想讓太後娘娘阻攔。”低聲說道,“最關鍵的是聖上能有知心可意的人陪著。奴婢的意思是,若是那婦人……”

  說到了這裏,頓了頓,在太後疑惑的眼神之中,大著膽子說道,“太後娘娘不如成全了萬歲爺。”

  手中撚動的佛珠停下,太後麵上有些震驚。

  “前朝有奪人妻的,也有娶寡婦的,小門小戶,甚至還有把宮女最後扶做皇後的。”王嬤嬤說道,“這……沒什麽打緊的。奴婢知道太後娘娘最記掛聖上,這些年聖上孑然一身,奴婢心裏頭瞧著都不是滋味,更何況是太後娘娘。”

  王嬤嬤的話正中太後娘娘的心底事,宮闈之亂後,她也曾說再充實後宮,魏荀神色冰冷,固執不肯。

  “你說的也是。”太後說道,“最要緊的是他,那些規矩不打緊。”

  “正是,規矩是人定的不是嗎?”王嬤嬤笑道。

  太後又說道:“隻是,我還有顧慮。”

  王嬤嬤知道太後的顧慮,連忙說道:“小紅那個丫頭也是誤打誤撞碰到了,不是刻意去探聽聖上的行跡。隻是想法子先探出那人的消息,然後再做打算。”

  太後的眉心皺著,又搖了搖頭,“若是讓娘家人打聽很是不妥。”

  她的娘家人,也是廢後的娘家人,正低調行事,遇事避之不及,哪兒有硬生生往上撞上的道理。

  王嬤嬤笑道:“奴婢剛剛也在想,可巧不是說道鄭郡王爺要進京了嗎?”

  太後的眼睛亮起,“你是說……”

  王嬤嬤點點頭,“鄭郡王爺自小就與萬歲爺交好,這事若是交給旁人都有些不妥當,交給鄭郡王爺是最好的,也不用擔心走漏了風聲。”

  “是這個道理。”太後說道,看著王嬤嬤感慨說道,“你總是妥帖。”

  “能為太後娘娘分憂,是奴婢的福分。”王嬤嬤連忙說道。

  她是跟著太後娘娘一起長大的,眼見宮闈之亂後聖上當真成了孤家寡人,她知道最為痛心的隻怕就是太後,但是當初太後的娘親跪在太後的麵前,太後保住廢後也是無奈。

  母子兩人因為廢後生分了不說,太後更是吃齋念佛,心如灰死。

  若是聖上身邊有了人,太後娘娘也就能夠放下心來了。

  第85章 回林府

  客棧之中天字號的房裏梳妝鏡是水晶鏡,時常用鸛子膏遮住顏色,白日裏端坐在鏡子前,由著持香的替她梳妝打扮,反而是少有的體驗。

  流雲紋紫檀梳一下又一下梳攏她的長發,持香的手指靈巧,將她的發盤做了雙環髻,殷紅色淩鞘紗發帶繞在她的發上,發帶末梢繡著米粒大小的金剛石,靈巧地貼著發髻,在屋裏這金剛石顏色不顯,等到了外頭,光華璀璨。圓潤的耳上墜著的是金鑲芙蓉石杏花耳鐺。茜紅色掐銀邊比甲,下身是流雲紋八寶裙。腰間墜著禁步。

  用了淡淡的胭脂,點了唇,鏡中少女明眸皓齒,肌骨瑩潤。

  “還是這樣好看。”周芸含笑道,她也是由枳實裝扮過一番。

  枳實因為昨晚上的事,心中正惴惴,給周芸裝扮就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胭脂也調得格外好,遮住了周芸眼下淡淡的青色,還給她蒼白的麵容增加了一點血色。

  梳了圓髻,頭戴金鑲百寶的卿雲如意簪,身著丁香色掐緋紅芽邊的罩衣,中衣昨晚上趕工收了口,正好遮住腕子上的傷口,腳踝上的傷口隻是擦傷,昨個兒因捆得太久,血行不通,所以才需要人扶著,今日裏慢慢走是無礙的。

  按照林清嘉的想法,最好是休養好了再回林家,一來免得娘親受苦,二來也不讓林家長輩擔心。

  周芸聽聞魏邵和認出了女兒,就定下立即回林家。

  回林家另一個私心就是因為魏荀了。

  她待字閨中,嫁給林鶴就被人小覷,覺得她高攀了林家,祖墳升了青煙。加上林鶴在世時候,總是對周芸冷嘲熱諷,他的貶低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久而久之,周芸自個兒也覺得自己高嫁,心中隱隱自卑。

  如今她是喪夫之女,比十多年前還要不如。

  魏荀的身份勾起了她心底的自卑,她怎能與魏荀在一起。

  心中起了這個念頭,她就覺得自己高攀不上,別人會怎的看她?縱然對魏荀有男女之情,但為了那點情分,她也不願為皇家外室,不說自己無地自處,她若是做了這樣的事,把嘉嘉置於何地?

  因這兩個緣由,周芸身子不適也要回林家。

  雖說林家經過林蒹的事元氣大傷,到底是簪櫻之家,魏荀若要見她,就難了。

  七年前便是錯誤,如今萬萬不可繼續這般了。

  下意識地忽略心底的一絲難受,周芸帶上了帷帽,幔紗遮住了她的視線,也遮住了她發紅的眼圈。

  “我們走吧。”周芸道。

  枳實開了門,周芸與林清嘉出了客棧大門。

  白日裏客棧人來人往,見著那位富態的掌櫃對著帶著帷帽的兩位女子殷勤備至,心中奇怪。

  送走了林夫人與林小姐,掌櫃覺得自己脊背上都出了冷汗,心中緊緊繃著那根弦放鬆了下來。

  隔壁賣布的嬸娘見著掌櫃的模樣,心中好笑:“上次見到投奔戶部尚書的連襟,你都沒有這般殷切。”她磕著瓜子,舌尖一卷,瓜子仁吃了進去,瓜子皮輕快地吐出來,“這兩位姑娘什麽身份。讓你這般慎重?”

  “你昨晚上沒有聽到動靜?”掌櫃不答反問。

  “哎呦。”那位大娘一拍大腿,“想起來了,正準備問你是什麽情況。我可是聽到馬蹄的聲音。說是京都裏頭的守衛也不對啊,他們不騎馬,大晚上的已經宵禁,誰還在外麵啊。我心裏頭奇怪,就躺著那兒琢磨,你也知道我的性子,不是愛多事的,也就沒出來看。”

  “守衛?”掌櫃嗤笑一聲,笑大娘的天真,“昨個兒晚上來的是禦林軍。”

  大娘的樣子被嚇了一跳,“我的乖乖。”想到了剛剛掌櫃畢恭畢敬的模樣,也顧不得嗑瓜子了,“和剛剛的那兩位有關?”

  掌櫃微微頷首,看著王家嬸嬸的模樣,心中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那……”王家嬸嬸想要問對方什麽來曆,忽然想到大半夜的,若是自己冒冒失失犯了忌諱,那就大大不妙。幹笑著,“難怪你那般恭敬。”巴巴地看著林清嘉與周芸離開的方向,隻是馬車遠去,什麽都看不到。

  王家嬸嬸心中扼腕,能夠讓禦林軍畢恭畢敬對待的人,這身份得多高啊。

  掌櫃昨個兒就被敲打過一番,那位林家夫人丟了一天,半夜被禦林軍送了回來,第二次雖說沒有那位穿著宦服的權公公同來,可是禦林軍的首領也說了,林夫人的清譽若是受損,唯他們是問。

  此時與王家嬸嬸說些不犯忌諱的,旁的話就不多說,正好有人住店,就轉身回了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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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家在京都留著的有院子,比姑蘇的祖院自然大大不如,但在京都這般寸土寸金的地界,這院子已然不小。

  綠衣上前扣了門,守在角門的婆子是姑蘇的舊人,見著了綠衣就認出了這是三姑娘,再一看帶著帷帽的兩人,頓時歡喜。

  林家二房的太太和三姑娘到京都了。

  這個消息霎時間就在林府之中傳開。

  行到上房,林家老夫人見著兩人,神情激動,上下打量著兩人,見著周芸麵上難得用了淡淡的胭脂,氣色顯得很好,連聲道:“好好好。”

  上前扶住了周芸,不讓她行大禮。

  周芸的腕子上有傷,老夫人碰到了她的傷口,身子顫了顫,麵上仍帶著盈盈的笑意。

  林清嘉也不好說破母親的傷,掩住了眼底的憂慮。

  萬氏正陪著老夫人說話,聽著老夫人說話,麵上帶著瑩瑩的笑意,“若是知道你來了,璿丫頭今個兒隻怕巴巴地等著你。”

  林清嘉笑道:“我也想念璿姐姐的緊。”

  此時的林蒹見著眾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口中不說掃興的話,嘴角卻悄然撇了撇。

  “你許久不曾見到你大伯了。”老夫人說道,“你的兩個哥哥在書院裏頭,京都裏的書院管得比姑蘇要嚴。”

  “哥哥的功課要緊。”林清嘉笑道,“我記得以前見過大伯,好似有些嚴肅。”

  “他就是這般的模樣,對嫡親的侄女兒可不會板著臉。”萬氏提到了丈夫,眉目舒展,眉眼含著動人的笑。

  這一抹笑刺痛了兩人,一人是林蒹,另一人便是周芸。

  周芸低頭把魏荀從腦中剔除,而林蒹的手捏拳,原本與丈夫已經形同陌路,這次為了女兒的事,與丈夫更是漸行漸遠。

  林清嘉笑了笑,前世見到大伯林全的時候,他並沒什麽好臉色,畢竟那時候她是長青世子的妾室成了定局。

  從老夫人絮絮叨叨的話之中,林清嘉聽到了諸多的好消息,大伯林全的品階往上升了一層,所有的人都安頓了下來,兩位堂兄入了京都的書院,林清玨與林清璿兩人也有了交好之人,今日裏就是約著手帕交去逛一逛。

  到末了提到了林蒹,“你姑母與你的表妹也一起上了京,住在的西廂房。”

  衛嫿不在,林清嘉對著林蒹抿唇一笑。

  林蒹也對了林清嘉笑了笑,開口說道:“二嫂與三丫頭不是早早就出發了嗎?在路上耽擱了?怎的才到京都?”

  周芸溫聲說道:“我是個女大夫,在路上給人治病就耽擱了下來。”

  “原來如此。”林蒹說道。

  “那你還去不去周家?”林蒹問道,手指撫唇,說得像是擔憂之語,口中卻有淡淡的笑意,“早晨我聽人說了一樁大事。不是我故意掃興,但是……與你同族的周家,似乎是出了事。”

  萬氏看了一眼老夫人,因為林蒹的話,老夫人麵色微沉。

  萬氏打圓場,開口說道:“弟妹車途勞頓,一路上也是辛苦了,這些事不如晚些再說。”

  林蒹挑眉,含笑道:“我是擔心二嫂憂心,畢竟周家這次事隻怕生的不小,讓二嫂心中有數才好。”

  林清嘉看了一眼林老夫人,她的麵色沉得可怕,搶在老夫人發怒之前,開口說道:“那要多謝姑母的好意,替我娘留心周家的事,敢問周家發生了什麽事?”

  林老夫人冷笑一聲,“我也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在你二嫂剛回到府裏的時候,你就這樣迫不及待!”

  老夫人話語裏的寒意讓林蒹一愣,看著母親,她的麵色陰沉的可怕。

  林蒹一瞬間有些後悔,但是話已經說出口,沒有了退路,抿了抿唇,輕聲說道:“我也是好意,這事鬧得大,隻怕稍晚的時候二嫂就會知道。我早些告訴二嫂,也好讓二嫂做到心中有數是不是?”

  正廳裏是一陣沉默,沒有去接林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