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3595
  聽到了門口的動靜,屬於林清嘉的房門悄然打開,綠衣的眼底滿是驚喜,顧及著屋裏的林清嘉,壓低了聲音,歡歡喜喜說道:“夫人。”

  “嘉嘉睡了嗎?”

  “夫人你沒事罷。”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小姐已經睡下,”綠衣連忙說道,“就是睡之前一直擔心夫人,我瞧著睡得不大安穩,隻怕睡不了多久就要醒。”

  “我沒什麽事,嘉嘉若是醒了,你同她說一聲勿要擔憂。”喝過了水,周芸的嗓音仍是帶著淡淡的沙啞。

  綠衣忙不迭點頭,打量著周芸,想要問一問這些傷的來曆,最終隻是問道:“夫人身上的傷要不要緊?”

  “不打緊。”周芸不願多說,搖了搖頭。

  於是,綠衣不再多說。

  周芸的傷她看在眼裏,夫人麵上滿是倦色,素來舒展的眉頭不自覺皺著,她也就不繼續追問。

  周芸剛想要入房裏的時候,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子同綠衣交代,“你莫要和嘉嘉說……”

  周芸的話沒有說完,吱呀開門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綠衣身後的房門忽然開了,穿著中衣披著外裳的林清嘉站在門口,“莫要和我說什麽?”

  如同綠衣說的,林清嘉睡得並不安穩,夢裏光怪陸離,入夢前的那句寶如姐姐,總是在她的腦中是不是的閃現。

  最後模模糊糊聽到了母親的聲音,林清嘉猛地醒來。

  披著衣衫打開了門,在長廊懸著的燈下,清晰地見到了她牽掛的娘親。

  身上披著披風,隻梳著圓髻,淡淡的疲憊之色在見著自己的時候如同潮水般消退,娘親的眼微微有些發腫,見到她的時候卻彎了起來,口中沙啞而又溫柔地喊著,“嘉嘉。”

  林清嘉看著周芸,麵上浮現了古怪的申請,好似笑著又好似哭著。

  艱難地揚起嘴角,淚水卻從她布滿了血絲的眼中滑落。淚水順著麵頰滑落,到了嘴角,舌尖嚐到了淚水的味道。

  周芸上前一步,心中有淡淡的愧疚,“嘉嘉。”伸手想要攬住女兒。

  林清嘉看到了周芸手腕上的棉布,手指捉住她的衣袖一角,“我們進去說吧。”

  “好。”周芸點點頭。

  八角水晶宮燈裏的燭火搖曳。

  幾個丫鬟被暫且安置到了另一間房裏,林清嘉先是看了周芸的傷,之後聽了周芸說了事情的經過。

  聽到了大約是晌午時候被人打暈,“寶如姐姐。”林清嘉想到夢裏輾轉反側掛念的那一句。

  “什麽?”周芸迷惑不解。

  林清嘉的手指收緊,搖頭說道:“想到一件不相幹的事。”

  想到了周寶如在聽到了下人回稟時候大變的神色。眸色裏是淡淡的疏離與冷寂,“昌德堂的事,自有權公公做主,既然敢做這樣的事,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聽到了權公公三個字,周芸的心中一跳。

  說不出的複雜滋味在心中彌散開來。

  盡力去想旁的事,周芸輕歎一口氣,“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竟然是昌德堂。”周芸眼神有些迷茫,“今日裏那位坐堂的,醫術也是高明的緊。”

  “為醫者最重要的是仁心二字。”林清嘉對昌德堂下了批語,“立身不正。”

  周芸輕輕一歎,苦笑道:“這是周家,你知道的。那位大夫,算起來還是我的堂叔。”

  “娘。”林清嘉看著周芸,低聲說道:“如果不是權公公,今日裏換做了其他人,許是消失在昌德堂也沒法子找尋到。”

  周芸想到了女兒說得那話,心裏升騰了一股子涼氣。

  後怕的同時也為昌德堂感到可悲。

  歎了一口氣,“隻能說是周家的氣數到了。”若是祖父在世,也定然容忍不了昌德堂成了藏汙納垢的存在。

  “別想那麽多,權公公自會做主。”林清嘉說道。

  這是女兒第三次提到權公公了,沉默半晌,周芸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是說,你知道他的身份?”提到了魏荀,心尖兒都是一顫。

  “你說的是魏老爺?”林清嘉見著母親點頭,便含笑道,“是。”

  周芸的心中有些亂了,手指重重攪在一起。

  “娘,”林清嘉伸手分開了周芸的手,不讓娘親傷著自己,溫聲說道:“莫要多想。”

  周芸歎了一口氣,眼神有些迷惘又有說不出的苦楚,“你不懂。”

  再遇到他的時候,她同女兒說自己沒有動心思,但實則已經亂了心。

  一江春水被吹皺,在春風不斷之中如何能夠恢複靜謐?

  第84章 太後

  打更人敲著手中的梆子,這是他打的最後一更,夜色最濃時候也是黎明之兆,天幕之中最亮的就是那啟明星。

  慢慢悠悠唱著小心火燭後,天邊一絲金色的紅線漸漸擴散開,那光芒驅散了黑暗。

  主街道上有手腳麻利地收拾屋子,拆了門板就要開張,迎接客人。

  各府的官員,在晨光微熹之中,侍女點燈屋子裏頭是亮堂堂的,半蹲下身子打理自家老爺的朝服,最後有人手捧著烏紗帽,半墊著腳放在自家老爺的頭頂。官員就著銅鏡或者是水晶鏡,看一眼衣冠正否就匆匆出了府邸。

  有人乘坐軟轎,有人坐著馬車,還有武將駿馬飛馳,靜謐的朱雀大街有了人氣。

  京都的每一天都是如此,有敏感的覺察到了昨晚上的禦林軍在外行走,府邸侍從聽到了鎧甲摩擦而生的金鐵之聲。

  很快就有人入了紅色的宮牆。

  “在看什麽,梁大人?”

  “我就隨便看看的。”梁大人笑道,從禦林軍的麵上收回視線,就如同侍從說得那般,聽到了昨個兒夜裏有禦林軍的走動。宮裏的禦林軍是輪班值守的,過往總是精神奕奕,此時細觀可瞧見淡淡的疲憊之意。

  “張大人請。”梁大人伸手讓張大人先行。

  “梁大人請。”張大人同梁大人客套。

  張梁兩位是朝臣之中的一員,更多的人自北門魚貫而入。

  他們手捧象牙芴,很快金鑾殿裏站著諸位臣子,按照品階自前到後,文武官分立。

  尚未朝會,金鑾殿總是熱鬧的。

  關係好的含笑問好,說著閑話家常,也說近日的事項;關係僵的也是笑著,皮笑肉不笑話裏藏著機鋒,綿裏藏針,總是在不經意之處要刺一刺對方。

  很快就有人發現,站在金鑾殿裏的不是權公公,而是另一位賀公公。

  平日裏從來都是早到的興慶帝也有些遲了,意識到這一點,金鑾殿再次起了小小的騷動。

  手持拂塵的賀公公眼觀鼻鼻觀心,對諸臣的交頭接耳權當做看不到。等會萬歲爺來了,朝臣自會安靜。

  魏荀勤勉不綴,上一次早朝遲了是因為毒後容氏,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是誰起了頭,說到了昨晚上的禦林軍,說到了昌德堂。

  “我今個兒經過了昌德堂的,見著昌德堂被貼了封條,有衙役在門口候著。是不是和這個有關。”

  “王大人這樣一說,我也有印象,周家被封了。昌德堂就是周家開的,是生了什麽事?”

  昌德堂與周家的消息,霎時間這個消息就傳開了。

  昌德堂被關,周家大門處也是有府衙候著。

  杏林世家的被封,讓人想到了曾經的宮闈之亂,聲音不由得低了下來,漸漸就沒了聲音,隻等著晚些時候再打聽。

  有關昌德堂的話題不再談論,說起了卑鮮覲見之事,卑鮮通了國書,卑鮮王攜一雙兒女將來祝壽,

  誤了一刻鍾,魏荀終於出現,他的身影出現在紅寶簾幕之後。

  宮女蹲下身子輕盈拜禮,隨即修長的手指撥著簾幕,正冠冕的魏荀步入到了正殿裏。

  口呼萬歲,烏壓壓跪了一地,從魏荀的角度隻能夠看得到諸位頭頂的烏紗帽。

  “諸位愛卿平身。”魏荀開口說道。

  若是周芸在場,隻怕會認不出此時的魏荀,神色冷峻,退卻了過往的溫柔。

  魏荀掌政以來,頭幾年很是艱難,處處都與他作對,不是黃河泛濫就是津北的地動,除了天災,還有人禍,回疆的蠢蠢欲動的,琉球的風雨欲來。

  那些年讓魏荀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帝王,近幾年來行事果斷,萬事心中皆有章程。

  說了秋收的順利,估算了今年的收成,戶部尚書眉眼都帶著得色;禮部拿出了章程,卑鮮來賀壽在即,由禮部擬定章程;大理寺破了一樁血案,起了協助作用的是一位仵作。

  諸多雜事林林總總。

  魏荀聽得有些漫不經心,讓人撿了要緊的折子呈上,遲些時候閱後分發至各部。

  賀公公會看顏色的,見縫插針及時揚聲道:“有事則稟,無事退朝。”

  眾人同樣聽出了賀公公的意思,無人有本。

  跪下呼萬歲,早朝就散了。

  下了早朝,魏荀到永壽宮裏請安。

  太後素來睡得早,他昨個兒回到宮裏時候太遲,就沒有來永壽宮,這會兒更衣後就去了永壽宮。

  永壽宮自七年前開始,總是縈繞著淡淡的佛香。

  太後本在抄經,聽聞魏荀來了,就放下了經書。

  問安後,太後說道:“昨個兒晚上,聖上怎麽回得遲了?”

  太後年過六旬,滿頭銀發跟根被梳理的順滑,盤成了一絲不苟的圓髻,穿著丁香色寶相紋褙子,耳上著祖母綠耳鐺,腕子上纏繞一串綠檀十八子。禮佛的日子久了,眉眼都帶著縹緲的淡然之意。

  “在外耽擱了。”魏荀的聲音恭敬,神色淡淡,“讓母後擔憂了。”

  態度恭敬有餘卻親近不足。

  太後看著魏荀,自從皇後的事後,她與魏荀就更隔了一層,當初容氏便是她替他定下的,最後求著留下容氏一條命,也傷了她與興慶帝的母子情分。

  太後開口道:“聖上壽辰將至,不如……聖上這些日子少出宮些,京都裏頭多了外族人。”

  卑鮮的皇室是來供奉的,其餘海外之地的人也會這個時候到京都裏頭湊熱鬧。

  “兒臣心中有數。”魏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