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251
  林清嘉搖搖頭,“他脖頸上的長生鎖,可以說是千金難買的好玉。如果要丟孩子,怎麽都不會把寶玉一塊兒丟了。”

  周芸的眉心蹙著,“如果是富貴人家的孩子,怎會燒成這樣?若是尋到了名醫,這孩子也不會耽擱到現在。老實說,時間越早治越好,再晚上半年,隻怕這輩子就這樣了。”

  林清嘉也想不出頭緒,隻能說道,“隻怕是家宅陰私。”

  周芸歎息一聲,“隻怕是了。”

  “娘,不如先給他治著,隻怕這家人對孩子也是重視,若不然也不會給他用這麽好的玉。孩子丟了的事我總覺得是意外,許是家奴不上心,見著丟了小少爺,擔心被發賣,幹脆直接做了逃奴。”

  “有可能。”周芸點點頭說道,“我是這般想的,孩子先治著。沒見到也就罷了,見到了總不好耽擱他的一生。再晚一些,隻怕就算是請了神醫,也回天乏術。”

  林清嘉沒有去想會耗費多少銀子,她今生的畫作比前世還要好,若是缺了銀子,大不了和前世一樣,去賣畫好了。

  一連幾日,衡水都是下著雨,就算是入了夜也是淅淅瀝瀝的小雨。

  綠衣與桂枝兩人一大清早便會有一人撐著傘去大街上等著去詢問,等到了中午的時候,換另一人去街上尋找。

  她們四處問著有沒有人丟了孩子,同商販打聽有沒有衡水的那位富貴人家丟了不會說話的孩子。

  聽說是個男孩兒,一開始還有人想要冒領,但聽到說是個啞巴,當即就說不是自家的孩子。

  就這般過了四日,衡水好不容易放了晴,林清嘉卻讓綠衣不要外出去尋找了。

  “怎麽不找了?”周芸問道。

  林清嘉歎息一聲“也不用打聽了,綠衣和桂枝該說的也都說了。我們報官罷。”

  周芸一愣,“報官?”

  一想到和官府打交道,周芸的心中下意識就有些發怵。

  “試試罷,帶著孩子去衙門裏頭問問看,他們接觸的人多,許是有可能知道孩子的來曆。”

  周芸見著林清嘉下定了決心,便說道:“那好。”

  不知道孩子的姓名,因是在燈會上撿到的,林清嘉便喚他燈燈,此時給燈燈換好了衣服,一字字說道:“燈燈,姐姐帶你外出,去尋你爹娘好不好?”

  自從知道了燈燈並沒有完全失聰,在周芸給燈燈針灸之後,對開始對著孩子的耳邊說話,一字字說得清楚。

  幸而這孩子是個聰明的,聽得懂林清嘉的話,點點頭。

  “要說,好。”林清嘉對著燈燈說道。

  既然聲帶還可以用,恢複聽力不知道需要花多少時候,此時就開始訓練讓孩子重新開始說話。

  “……好”燈燈找到了發音,學著林清嘉的口型,終於對了這個詞,他顯然還記得怎麽說話,隻是許久不曾開口,聲音有些啞。

  “乖。”林清嘉笑眯眯地遞給他一塊兒蓮子糕。

  “謝謝姐姐。”燈燈這句話已經說的很流利了,對著林清嘉露出米粒般的白牙。

  吃過了蓮子糕,由著林清嘉給她擦手指,束好了頭發,牽好了林清嘉的衣裳,隨著她外出。

  衣裳是新買的,給燈燈帶了一頂瓜皮小帽,說不出的可愛。

  燈燈顯然是不常出門的,牽著林清嘉的手,他好奇地看著街上的一切。

  林清嘉觀察他的舉動,越發覺得燈燈被教養的很好,也許這一戶人家講究不抱親子,他對爹和娘的眷戀不深,隻是身子不大舒服的時候,含含糊糊喊了幾句娘,從未提到過父親。

  醒來的時候,燈燈也不大提娘親,好似習慣了沒有娘親在身邊的日子。

  燈燈是個有些寂寞的孩子,這幾日有林清嘉陪著他,他很是開心,明亮的大眼睛總是彎著。

  過了中秋,正是吃板栗的時節,黑色的小石子被火燒的發燙,板栗用小刀開了十字口,撒上糖,用鍋鏟翻炒著,板栗的香氣就傳了出來。

  燈燈巴巴地看著板栗,大約是知道林清嘉想讓他多說話,口中含糊地說著,“想吃。”

  林清嘉就讓綠衣買了一些,等到撥開板栗之後,把板栗喂給燈燈,孩子吃板栗的時候,一行人總是停駐下,等著他吃完了一顆才繼續往前走。

  板栗不好消化,吃了七八顆,就不讓燈燈繼續吃了。

  等到了衙門,衙役聽說是撿到了孩子,就把人領到了文書麵前。

  文書往前走了一步,“就是這孩子?”

  那文書麵色蠟黃,留著長須,眼角下垂,看上去很是不好相與。

  燈燈見著那文書的模樣,心中有些怕,往林清嘉的身後躲了躲,林清嘉握住燈燈的手,

  文書看著林清嘉的動作,嗤笑一聲,“你們的文牒呢?”

  文書看過了文牒,就把文牒丟到了周氏的懷裏。

  周氏一愣,七手八腳慌忙就把文牒接入到懷裏,聽著那文書道:“你們把衙門當做了什麽地方?自己不想要孩子了,就把孩子扔到了衙門裏?”咧著嘴,露出了一口黃牙,笑容諷刺。

  “你渾說什麽?”周芸說道。

  “我胡說?”那文書笑容諷刺,聲音咄咄逼人,“這分明就是你的私生子!一個寡婦在外行走,是不是高燒把孩子燒成了聾子了所以就想要丟到衙門裏頭?如果要是等會上丟的,怎麽不早點送過來?”

  “先前就同衙役說了,是這孩子生了高燒。”周芸隻覺得私生子這幾個字說不出的刺耳。

  林清嘉也是一連怒容。

  “是是是。”那文書說道,“所以燒成了聾子,你們就要把他丟了。”

  綠衣擋在周氏的麵前,一巴掌拍在他的桌子上,“你嘴巴放幹淨些。”

  文書幾乎要跳了起來,“來人啊!把這群人給我統統都關起來。”

  第62章 小少爺的消息

  林清嘉的麵色說不出的難看,是她提出來要找衙門,結果最後不僅給那文書壓驚銀子,還得承認燈燈就是母親的私生子,才從衙門裏脫身而出。

  周芸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平白得了一個不安於室的名頭,隻是若不是認下這個名頭,隻怕一行人當真要入了衡水的牢獄。見著女兒麵色難看,開口安慰說道:“人沒事就好。”

  “是我不謹慎。”林清嘉的心中說不出的愧疚,她寧願自己名聲受損,也不願以母親名聲受損。

  “不礙事的。”周芸說道,“等到離開衡水就好。”

  “是。”林清嘉點點頭。

  綠衣和桂枝相視一眼,兩人目光不約而同放在了這個暫時叫做燈燈的孩子身上,在衡水還有可能找到他的親人,若是去了旁的地方,帶他去了京都,隻怕更是艱難了。

  周氏也想到了這個問題,“這孩子的親人,隻能晚些再留意了。”她歎了一口氣,雖說幾乎被文書指著鼻子說她不安於室,燈燈是她的私生子,她也沒有遷怒這個孩子。

  文書的話太快,燈燈並沒有聽懂,見著周氏看他,對著周芸露出一笑,搖著林清嘉的手臂。

  “好了,你若是再生氣,燈燈就要不安了。”周芸對著林清嘉說道,“左右那人也不知道情況,用的也不是……”周芸含糊說著,“莫要生氣了。”

  林清嘉看著母親,反而要母親哄著她,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著燈燈,他果然表情有些不安,林清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湊到燈燈的耳旁說道,“燈燈,想吃板栗嗎?”

  就像是娘親說得,一時受辱總比受牢獄之災的好,等到離開了衡水就好了。

  隻是燈燈這孩子……林清嘉一時覺得有些頭疼,因為得罪了衡水知府的文書,她們今日就離開衡水。

  在衡水就沒有找到他的親人,若是到了京都,希望豈不更是渺茫?

  燈燈看了一眼周芸,又看了看林清嘉,覺得她們都不似剛剛的目光,就咧著嘴,重重點頭。

  “燈燈要說什麽?”林清嘉問道。

  “要吃。”燈燈說道。

  等到綠衣剝好了板栗,他飛快地說道:“謝謝。”

  林清嘉摸了摸他的腦袋,心中也暫時沒有想到辦法,如果說沒有衙門這事,她們留在衡水一段時間,四處問問也是好的,經過了文書這事,便不大願意留在衡水了。

  “我們先去京都。”林清嘉對著母親說道,“到了京都,安頓下來之後,再差人來尋。”

  “也隻能這樣了。”周芸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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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茵雪從牛車跳下來的時候,那老漢憨厚一笑,“姑娘,小心些。”

  “多謝。”茵雪說道,她仰頭看著城門口碩大的衡水兩字,就是在這座城池五日前中秋的那一場燈會,所有的一切驟然巨變。

  小少爺逛了一場燈會,回來就不見了人影,別院上的王嬤嬤口口聲聲說著小少爺受了風寒,衡水沒有好大夫所以送回到了冀州,小姐忍著不舒服也回到了冀州,誰知道回去了之後,竟是要辦小少爺的葬禮!

  小姐如何承受的了?聽到了這個消息之後,當即就昏了過去。

  茵雪束手無策,因小少爺年歲小,死了不能大操大辦,所以在小姐醒來之後,闔府上下已經收斂了小少爺的屍首,進行下葬。

  小姐不肯承認小少爺的死亡,說府上的哀樂都是騙她,若是小少爺當真死了,怎會不讓她這個做娘的看他最後一麵?身為父親的曾毅怎會毫無一絲哀色?

  茵雪迷茫地由著小姐強打起精神,甚至衣衫輕薄勾著少爺。然後等到了後半夜,

  小姐通紅著眼,隻說小少爺在衡水丟了並沒有死,給她塞了一封信,讓她去京都裏,去找侯爺,讓人找到小少爺。

  想到昨晚上的驚心動魄,她小心翼翼避開府裏頭的人,偷偷從西院的狗洞裏爬出去,茵雪的心還在砰砰直跳。

  茵雪蒼白著臉,入了衡水。

  小姐隻有她可用,她本應當直奔京都,隻是想到小姐的話,無論如何都想要開衡水看一看。

  詢問了燈會的地點,茵雪一腳深一腳淺就直接走向燈會之地。

  等到了燈會的地點,茵雪幾乎快要哭出來,衡水燈會實在是過於盛大,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她怎可能找到小少爺?

  她應該去京都,趕快去京都。

  心中有這個念頭,腳卻下生了根一樣無法動彈。

  小少爺就是在這一塊兒丟失的……

  茵雪的淚水落了地,暈開了小小圓形的水漬,微風一起,隻覺得這陣風吹得她有些頭重腳輕。

  路上有人奇怪地看著這個灰撲撲衣衫的茵雪,不知道她幹嘛像是犯了傻一樣停在路中間。

  說話的聲音送到她的耳畔,“一個啞巴孩子,想來是家裏頭不要了,所以特地丟在燈會,有誰會去尋那孩子?”

  茵雪精神陡然一震,聽到了這話,連忙走過去,胡亂擦著眼淚,“請問一下,你剛剛說得那個啞巴孩子,是怎麽回事?”

  茵雪麵上髒兮兮的,因為流著淚,臉上還留著明顯的兩道淚痕,把那個嗑瓜子說著閑話的婦人嚇了一跳,“怎麽了?”

  “我家弟弟丟了,我妹妹弄丟的,她被嚇了一跳,支支吾吾不肯說實話,一會兒說遇上了這個,一會兒說遇上了那個,也是才知道弟弟丟了。”茵雪斷斷續續說著,撲通一聲給婦人跪了下來,深深叩首,“我弟弟在哪兒?”

  那婦人被茵雪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扶起了茵雪,“小姑娘,莫跪我,這路上的人都知道這樁事嘞,是被大戶人家的夫人撿到了,昨個兒還讓自家丫鬟在街上尋孩子的親人。”

  “那你知道怎麽找到她們嗎?”

  “說是在樂祥客棧。”胖婦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