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作者:
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244
見著丫鬟點頭,“我知道了。”丁柔說道。
長青王府的長廊都懸著水晶燈,橘色的亮燈在夜風之中輕輕搖曳著,晃出了溫柔的燭火。
丁柔想到了白日裏見著的張煜瑩,眉眼彎彎,許不是兒子遇上了煩惱,而是要回京了,王爺是不是在煩惱他與張家的親事?
丁柔行得輕快,腰間的禁步晃動。
等到了書房門前,丁柔扣了門,聽到了裏麵得以應聲,丁柔推門而入。
坐在書案前的那人,頭也不抬,見著王妃進入到書房裏,“你回了。”
“還在看孩子的信?”丁柔揮了揮手,示意丫鬟退出去,隻留王府的主人與女主人。
“他是有主意了,留了好大的難題。”魏雍感受到了妻子溫柔的一雙手,按捏他的太陽穴,愜意地閉上了眼。
此時丁柔有些好奇,“信裏頭寫了什麽,就很大的難題了?”
“你自己看。”魏雍說道。
那雙染著丹寇的手並沒有急著翻閱魏邵和的書信,認真給丈夫按捏了一番,舒展開了丈夫隆起的眉峰,才拿起了那封信,“我看看邵和寫了什麽。”
魏雍看著王妃拿著信坐下,嘴角勾起弧度。
原本長青王妃慢悠悠看著信,到了後麵神色肅穆了起來,看到了最後,眼兒不由得瞪大了,“這……”
“你可知道我為什麽苦惱了?”魏雍含笑道。
“要退張家的親事?”王妃第一個念頭就是不妥,急急搖頭,說道:“這可不行。豈不是大大得罪了張閣老?”
“這江山是我魏家人的江山,又不是張閣老的江山?”魏雍嗤笑一聲,“想要推婚事也簡單,便說八字不合,先把婚事推了的好。”
一雙美目瞪得極大,沒有想到魏雍當真要退了這一門的親事,“王爺,這婚事不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嗎?怎麽就……”
魏雍對著妻子招招手,示意妻子過來,把妻子摟在懷中,指著信裏頭提到的周氏說道,“林家卻是比不過張家,不過有這一位也就夠了。”
丁柔一陣沉默,而後才說道,“我就是擔心得罪了張閣老。”
“邵和行事周全,雲隱寺裏如法大師,正好用了他的名頭。”魏雍彈了彈紙。
丁柔知道丈夫主意已定,按壓心裏頭想到的張煜瑩,輕歎一口氣說道,“那王爺還在煩惱些什麽?”
“周氏與林三沒有找到。”魏雍簡明扼要說道,又抽出了一封信遞給丁柔,“你再看看第二封信。”
原來魏邵和的信有兩封,第一封信並沒有寫對林清嘉的諸多思慕,隻寫了要與張家退親,要與林家結親,寫了當年在聖上書房裏見到的畫卷,最後一張裏頭寫了周氏平生的事,蠅頭小字寫得密密麻麻,所有的推斷所有的事都寫在其中。
第二封信則是寫,在餘杭並沒有找到周氏與林清嘉,隻怕是被林家人隱瞞了下來。這一封信魏邵和寫了對林三姑娘的思慕,先前在不知道周氏的存在前,是想著把她納做妾,等到時機成熟,再扶持做側室。所以才讓周氏與林清嘉離開了姑蘇。雖說一時半會找不到兩人,魏邵和的信中言之鑿鑿,他要娶她為正室的消息一出,定然可以輕易找到她們兩人。所以第二封信更是求著早些與張家退親。
丁柔瞧著兒子的信,就覺得瞠目結舌,“這……”
瞧得她心中砰砰直跳,想法子納做妾?她見著信裏的話,簡直不敢相信能做出這樣事的是她的兒子。
為了求娶張家女,和張煜瑩有了私約的也是他,如今轉眼遇上了心中所愛,就拋棄了張煜瑩?
丁柔隻覺得天旋地轉,握著信的手都微微顫抖,這就是她的兒子?
“有什麽不對?”魏雍挑眉說道。
“這也太過了些。”丁柔的手指指在魏邵和的信,眼眶都有些發熱。
“本就當如此。”魏雍不以為然笑道,“大丈夫當如是。”
“可是她不願。”丁柔心中一沉,不甘心地弱弱說道。
“這有什麽打緊的。”魏雍笑道,“我兒喜歡就好。又不是金枝玉葉。不過是一個家世落魄了的閨秀罷了。再說了,又不是白白毀了她的名節,不缺她的吃穿,早晚給她一個名分,還不夠嗎?”
魏雍的話說得薄情,這讓丁柔的心中有些酸楚,心似荒原被涼風吹過,
她自然知道丈夫的想法,他的一個外室就是一個決意守節的寡婦,當年那劉氏執意不從,他就是想法子迫她從了他,因為是寡婦並沒有納入到府裏,而是養在外頭做了外室。
他心性涼薄,丁柔從來都是清清楚楚,她也認了命,入了長青王府,做了長青王妃一輩子也就這樣了。
隻是沒有想到兒子魏邵和也長成了他的模樣,想到兒子,丁柔的眼眶發熱的眼眶終於有些發了紅。
“怎麽了?”魏雍對著丁柔皺起眉,他喜王妃的柔弱,卻不喜她落淚。
丁柔連忙說道,“是火燭熏了眼。”
魏雍含笑道:“邵和在信裏頭寫的,很快就要回京,你再見到他高興不高興?”
丁柔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笑,“高興的。”
心裏頭一想到見到兒子,就心生排斥。她的孩子,不應當是這樣的。
魏雍說道:“要退親的事,我還沒有想好。”
丁柔說道,“那就不退親?”
“關鍵在於找到周氏與林三,若是找不到了……”魏雍的眼微微眯起,“罷了,還是退親。”
若是兩人在路上,林清嘉失了名節,做不得正妃,也要落個側妃。張氏這般的家世就不成了,娶了張家女,如何把魏邵和與林三的孩子送入到皇宮?把一個庶子送入到皇宮,他可沒這個底氣,定然到時候林三要做了正妃。那張氏就不大好辦了,所以還是退了這門親事的好。
丁柔輕輕一歎,想到張煜瑩,心裏頭有些不忍,終於忍不住說道,“當真要退?張家丫頭,很是貼心。”
魏雍似笑非笑,當然知道張煜瑩的一顆心都在魏邵和的身上,若不然怎會輕易地成就這一門的親事,“婦人之仁。為了那個念想,當斷則斷。”
丁柔心中知道為什麽什麽念想,什麽話也不說。
此時魏雍收好了書信,魏雍站起了身子。
“我今天就不在府裏宿著。”
看到了魏邵和的信,忽的想要宿在劉氏那裏,想到劉氏在床底之上的風光,魏雍心裏頭有些火熱,快速走入了出去。
見到了天邊的月,忽的意識到今兒是十五。
“明兒王爺回來就是。”丁柔說道。
“那明日就到你的房裏,你還沒吃罷,吃了早些休息。”魏雍說道。
魏雍走了,敞開著書房的大門,任由王妃站在風中。
丁柔站在書房裏,夜晚微涼的風拂過她的麵頰。
“王妃?”
“王爺不在府裏吃,我沒什麽胃口,讓廚房撿些清淡的送到房裏。”丁柔的神情有淡淡的疲憊之色。
“今兒是十五。”那丫鬟吃驚說道。
魏雍素來的規矩都是初一和十五定要宿在主院的。
“他去外頭了。”丁柔攏了攏披在身上的披風,“回去吧,在書房裏待著,我的頭怪疼的。”
想著魏邵和的信就覺得頭疼,想到魏邵和如今的性子就覺得心疼。
她的孩子……到底成了他的模樣,成了她最不想要的存在。明明他那般彬彬有禮,外人稱道,怎的內裏就學了魏雍?
橫在眼底的那滴淚此時終於繃不住,悄悄地流了下來,又消散在十五的夜風之中。
第51章 金風玉露一相逢
林清嘉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想起了丁王妃,長青王爺的妻。
丁柔生的並不美,性子也懦弱得很,張氏刻意針對自己,丁柔總是盡力提她與張氏回寰,私下裏叮囑下人不許輕怠了自己。
林清嘉抬頭看著天空之中的一輪滿月,許是因為十五的夜,魏邵和學了魏雍的做派,在初一與十五的時候是宿在正院裏頭的。這輪滿月讓她想到了幾乎塵封在她記憶深處的丁柔。
“小小年齡歎氣什麽?”周芸換好了衣服,就見著林清嘉倚著窗邊輕歎了一口氣,伸手點了點林清嘉的額頭。
“沒什麽。”林清嘉回首對著娘親笑道,“我就是想著等會與娘一起逛燈會,真好。”
“還是個孩子。”周芸搖了搖頭。
林清嘉笑道,“是啊,我在娘這裏永遠是孩子。”
周氏伸手替林清嘉扶正了鬢花,“走吧。”
那一日在金陵的城郊之外得了馬天瀾的身份文牒與通關牒引後,周氏與林清嘉就離開了別院。
用的是餘杭人士的身份行著,經過七八天的路程,兩人今日裏到了淮北。
淮北人好熱鬧,不同於姑蘇之地三月一次的燈會,淮北的府尹每逢十五就開了燈會,也沒有宵禁。
他們住著的客棧往外多行幾步,就是最為熱鬧的夜集了。
林清嘉挽著母親的手臂,許久不曾見到這般熱鬧的場景,人群絡繹不絕,麵上洋溢著笑容。
鮮活的笑容,讓人覺得一切都是帶著勃發向上的氣息。
林清嘉一邊走一邊看著各式的攤鋪。
有捏麵人的,手捏著麵團,手指一撚就成了各式的模樣,剪刀、牛骨簽、小梳子多管齊下,很快手中的麵人就有了雛形,極短的時間就捏成了麵人,惹得孩童叫著,“大公雞,大公雞,這個我認得。”“大公雞好看!”“娘,我想要,給我買一個吧,求你了。”“真好看啊,要是能買就好了。”
捏麵人的已經是技藝高超,吹糖人的攤位可以說是更加擁擠了。匠人鼓著腮幫子,從蘆葦杆裏吹著氣,就鼓起了圓溜溜的糖球,不需要捏麵人的諸多工具,隻用一雙靈巧的手捏轉,滴溜溜的蘆葦杆直轉,糖球就成了憨態可掬的小豬。
辮草編的匠人用竹篾垂著活靈活現的蟈蟈,還有蜻蜓;剪紙的,小巧剪刀剪出了各式的形狀,花樣多變。
有用布巾裹著發的新婦手中提著簍子,唱著曲兒一般問人要不要買些新炒的瓜子,花生,可以一邊吃一邊逛著。
在新婦大大的眼的注視下,周芸也買了一些瓜子,她沒有習慣一邊吃一邊走路,隻把一文錢一小包的瓜子給了綠衣與桂枝,讓她們磕著玩。
既然是燈會,最多的還是燈了,或是精細或是粗獷的燈懸著,亮的像是地麵上也懸著星子。
還有一個攤位的主人是好醫的,燈謎的謎底全部都是各種藥草名,周氏見著這燈謎就有了興致,一一猜了起來。
剛開始淺顯的謎底林清嘉還能夠跟著猜一猜,等到後麵越發晦澀,林清嘉就完全跟不上了,而周芸對那些藥材的燈謎遊刃有餘。
聽著周芸一個個的說出答案,攤主的眼中異彩連連,周芸也越發來了興致,林清嘉就耐著性子站在原處,心已經飄向了遠方。
林清嘉漫無目的地看著周遭,旁邊不遠處有一個簡易搭起來的台子,台子上唱著梆子戲,梆子戲的唱腔高昂粗獷,唱到妙處便得了滿堂彩,眾人齊聲叫好,聲動如雷。
唱的是什麽?林清嘉順著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沒有看到台上的人影,卻見著了人群之中卓然而立的那人。
時光好似停駐,粗獷的唱腔與紅塵之中的喧鬧人群聲都如潮水般褪去,林清嘉隻聽得到風聲呼呼而過。
好似感應到了她的目光,那人也回了頭,正是秦霆軒。
如果隻有圓月,她許是看不清他的臉,燈會上的星星點點的燈裏燭蕊跳動著,搖曳著,讓她足以看清他淺笑著,那雙眼也是明亮。
絢麗的燈景,這讓林清嘉一瞬間以為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個華美非凡的夢,這位秦世子入了她的夢來。
回頭看看母親周氏在她的身後猜著燈謎,林清嘉的目光再次落到了秦霆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