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047
  “怎麽就不回了?”想到了曾經娘親說的話,王長澤訥訥說道,“這……怎麽能不回?”想到了林家住宅,“莫不是以後回了也長住在姑蘇?”

  “怎麽不能?”董氏繼續剝豆子,一邊說道:“和我們家的事又沒說定,小姑娘家家沒什麽定性,沒回林府也就算了,回去了之後被花花世界迷了眼。隻怕覺得姑蘇裏找個人家也不夠,就要去京都尋個人家去了。”

  王長澤聽到了這裏,心跳漏了一拍。他與林清嘉的婚事就不成了?!

  王長澤想到了那一日林清嘉的風采,揮毫而就,畫作靈動。他當日裏還心生歡喜,誰知道轉眼那就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成了,傻兒子別惦記了。”董氏瞧著王長澤的模樣就曉得他的失落,說道,“說不定就是周嫂子提一提,我原本想著能夠借一借林家的東風,現在來看,別人家的東風哪兒有那麽好借的呢。”

  她心裏頭還猶豫著,結這一門親事有利有弊。周氏正經的二房太太,就是二房的名聲不大好,畢竟二房的老爺當年得了那樣的髒病去了的;但那可是林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呢。

  如今這樣也好,她前些日子見到的那個何姓小姑娘,家世不錯,心性還單純,這門親事可比林家要好。

  王長澤心中還想,怎麽就不成了呢?他還想著紅袖添香,轉眼就成了泡影。

  董氏見著王長澤的模樣,麵色嚴肅了起來,洗了洗手,把兒子拽到了房裏頭,“你先前對隔壁那丫頭可有可無的,什麽時候動了心思?”

  王長澤不過是見了林清嘉一麵,聽著娘的話,麵上漲得通紅,“娘,你在說什麽?”

  “你是從我肚子裏鑽出來的,你怎麽想我能不知道?”董氏說道。

  王長澤本不想說,董氏軟磨硬泡從王長澤的口中套了話,知道他不過是在畫社結社上見到了林清嘉一麵,當時還陪著山長家的小丫頭一起。

  聽著隻見了一麵,董氏放鬆了下來,輕舒了一口氣,董氏下了結論,“行了,何家的小丫頭我瞧著挺好的。”

  王長澤一愣,“娘,你怎麽知道何姑娘?”哭笑不得說道,“何家姑娘我是當做妹妹的。”

  “何姑娘前些日子和娘親過來采風什麽的,我見過一麵。”董氏說道,對著王長澤說道,“何家姑娘是個好姑娘,什麽哥哥妹妹的,人家可不缺嫡親的哥哥。”

  何若竹的年歲小,整天喊他長澤哥哥,加上他聽母親透過口風,許是要與隔壁的林家二房三姑娘定下,怎會把何若竹放在心上?

  “我沒想過。”王長澤訥訥說道,強調說道,“我當真當她是妹妹的。”

  心中想著回去了之後要遠了何家妹妹才是。

  董氏瞧出了王長澤的心思,“那你就想一想。”董氏說過了之後就急急說道,“最要緊的是你的學問,其他的時候不必想得太多,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何家有意,這親事也就定了。”

  王長澤一愣,“娘……”

  “娘還會害你不成?”董氏說道,“你好生念書,可以想何家姑娘,不許想林家的三丫頭。”

  王長澤一想到林清嘉,就想到她眉心的小痣,想到了她作畫時候的風采。

  若是沒有見過林清嘉,何若竹自然是好的,隻是與她一對比,就覺得何若竹身上少了些什麽。

  “說不許你想,你還想。”董氏說道,“要去京都,隻怕是要攀高枝去了,你想她做甚?”

  王長澤悶悶說道,莫要他想林清嘉,他也就懶得想何若竹,他從來都隻把何若竹當做妹妹,怎麽忽然就要成了他的妻?

  長歎一口氣,有些心灰意冷,“我現在隻想好生讀書。”

  “你成親的事也不急。”董氏知道兒子是個死腦筋,今個兒隻是略提一提何家小姑娘罷了,“你拿何家小丫頭當妹妹就當妹妹,還是繼續那樣的。小姑娘家家的臉皮薄,這事一樣沒有個定數。”

  王長澤輕歎一口氣,回來一趟怎的忽就換了人。

  “我去剝豆子,你好好看書,等會飯好了叫你。”董氏對著兒子說道。

  王長澤應了下來,看著書腦中總是想著自個兒的婚事,眼前的字成了一團團的小蜘蛛,糾結在一處,瞧不清寫的是什麽。越看越覺得眼都是花的,迷迷糊糊就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他懸在半空,見著還有一個自己,王長澤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伸手看了看自己的五指,輕而易舉地穿過物體。

  夢裏的他與母親在說話。

  同樣是母親在剝豆子,口中說道:“隔壁周家嫂子把血淋漓的大男人拎回去,嚇了人一跳,誰知道這男人治好了之後,生的那叫一個俊朗,就是腦子有點糊塗,什麽都不記得了,每日裏跟著林家的丫頭身後。”

  夢裏的他眉頭皺起,“這怎麽合適?”

  董氏嗤笑一聲,“林清嘉那丫頭生的好,這位本就失了心魂,隻怕是心魂都落在了林家三姑娘身上了。”

  “明明是周氏救得人,他稱呼林家丫頭為救命恩人,大約是想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真像是話本裏頭說得那樣。”

  “……隻怕是要成就一門好事了。”

  “幸而和林家隻是口頭上的約定。”夢裏的他說道。

  “阿彌陀佛,那男人整日裏跟著林家丫頭,我瞧著就頭疼眼疼。”董氏說道,“還有小姑娘偷偷去瞧,這有什麽好瞧的,生的再好,眼珠子隻瞧得見林家姑娘。你不知道,周氏還想著要結親。”董氏搖搖頭,“這種情況下,任是天仙也不能要。”

  “婚事就作罷。”夢裏他絲毫不可惜這門親事。

  王長澤看著夢中的自己,若是他不曾見過那般作畫的林清嘉,許是也能夠輕易放下。

  隻是那個昏迷的人是誰?

  他懸在空中,見著夢裏的他日日讀書,後來家裏定下了他與何若竹的親事。

  何若竹小時性子貪玩,因母親寵溺,她不過是略略識的字,總是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夢裏的他受用的很。

  夫妻看似伉儷情深,王長澤懸在空中,心裏頭隻有一句話: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何若竹雖好,隻是小時候不肯好好讀書,見識有限。

  曾見過那般的女子,何若竹這樣的就不夠看了。

  夢裏的他對林清嘉的消息也是在意的,因險些和林清嘉結成了夫妻,他時常打聽林清嘉的事。

  飄在空中的王長澤就知道了,那個腦子出了問題的男子後來赫然發現是長青王府的世子。

  之後還有人行刺他,那一場的事故之中,魏邵和無事,反而是林家的二夫人去了,林清嘉就跟著魏邵和上路,入了京都。

  夢裏娘親董氏絮絮叨叨,顯然魏邵和的身份嚇了她一跳,“誰能想到那人有這般的能耐,當真是攀了高枝了。我瞧著那人原先就氣派的很,原來是皇家人,難怪有這樣的氣派。”

  王長澤在空中飄著,心中覺得有些好笑,當年董氏可是一口一個瞧不上魏邵和。

  夢裏的他知道了林清嘉去了京都,也就暫且放下。三年之後,中了舉赴京,此時再次聽聞到了京都裏的事。

  長青世子死裏逃生被林家姑娘救了,因有了肌膚之親安置在了別院裏頭,長青世子尊著王妃,對救命恩人也是敬重。

  當真是敬重嗎?

  若是敬重,怎會連個名分也不給她?

  王長澤覺得夢中的自己也是惆悵的,險些做妻的女子如今淪落到這般的地步。

  夢裏梳著婦人發飾的何若竹也是曉得這一段舊事的,眉眼之中有得色,“那林三姑娘的命真不好。”何若竹挽著夢裏的他,“沒什麽眼光,稀裏糊塗做了人的妾室,還是我好,正房的官太太呢。”

  王長澤看著夢裏自己眉眼之間的不耐,知道他與何若竹的恩愛隻怕要一點點消退了。

  鬥轉星移,夢裏的時間過得飛快。

  金鑾殿上走一遭,他不再是白身,而是做了官。

  官場上觥籌交錯,與人談事時候總是習慣美人作伴。

  不知不覺,他有了肚囊,下頜蓄了美須,說話的時候習慣撫須。

  與何氏越發是貌合神離,隻是何氏尚且不曉得,絮絮叨叨與他說著京都後院裏的瑣碎小事,他總是不耐煩的很。

  這一日,就聽著何若竹興衝衝說道,“最近京都裏發生了一樁大事,你可知道?”

  夢裏的他漫不經心應了一聲。

  “是關於長青王府的。”何若竹說道,“險些成了你的妻的林家姑娘,你還記得嗎?”

  動作慢了些,“還記得。”慢吞吞說道,“怎麽了?”

  “當真是個沒有福氣的。好不容易熬出了頭,被不孝的女兒生生氣死,要知道這次本來是魏邵和要把林清嘉記做側妃的。”何若竹說道。

  “那當真是沒有福氣。”夢裏他慢吞吞說著,眼睛眯起,好似想起了那眉心一點紅痣的女子,時間太久淡忘了模樣,也隻記得那點紅痣了。

  “哪兒像是我,四品大員的妻子。”何若竹笑眯眯地說道。

  “怎麽睡著了。”忽的被人推了推身子,王長澤隻覺得身子一重,眼皮子艱難睜開,便見著了母親董氏。

  “若是困了,應當在床上睡的。”董氏絮絮叨叨說著,“也不怕在這裏著了涼。

  王長澤囫圇應著。

  “夢到了什麽?失魂落魄的。”董氏的手在王長澤的麵前搖了搖。

  “我……”王長澤開口的一瞬,夢已經忘了大半,隻模模糊糊記得與林清嘉何若竹有關。

  “沒什麽。”

  “吃飯了,我做了你最喜歡的燒白。”董氏歡喜說道,“你得補補身子,讀書太費心神了……”

  第45章 驚馬

  讓林府之人說她們去了餘杭還是周氏的主意,幾人從蘇州出發,不去餘杭,反而是繞著太湖行。

  天街小雨潤如酥,太湖籠著輕霧,讓人瞧不清它的全貌。

  來到太湖,自然是要吃太湖三白的。

  林清嘉最喜歡的就是太湖銀魚,雞蛋打碎了與小小銀魚一起,撒上切碎的蔥花,薄薄攤成了雞蛋餅,雞蛋的香氣與細膩的銀魚肉在舌尖綻開。

  泛舟太湖,甚至周芸也用了些酒,喝得有些醉了也不說話,先是笑著撐腮,頭一點一點,之後趴在小桌上閉著眼。

  林清嘉讓綠衣照顧母親,自個兒出了艙,坐在舟尾。

  船夫手中的搖著櫓,小船輕快地在太湖之中滑行。

  興致來了唱了一首曲,在太湖上蕩漾開來。

  就連歌聲也帶著縹緲的味道。

  這景致如畫,可惜畫隻畫得出這神韻,卻記不住那歌聲。

  手裏捧著蓮葉,手指撚著蓮葉就滴溜溜轉動著,吹著太湖的風,一切美好的似幻境似的。

  林清嘉有時候側頭會看看周芸是不是還趴在小桌上,生怕這一切都是夢。

  幸而,這不是夢。

  在太湖耽擱了一天,之後就到了常州。

  常州與餘杭可謂是南轅北轍,就算是趕過來也要兩天的時候。

  越往北上,便越是與魏邵和相差的遠了,每每想到這裏,林清嘉心中都十分愉悅。

  從五月的天若是晴朗的時候便有些熱了,林清嘉也換上了輕薄的衣裙。

  自遊曆太湖開始,兩人就換了裝扮,不再做男兒的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