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993
  魏邵和的心中有一個感覺,興慶帝的畫像畫的一定是她!

  為什麽興慶帝會畫這樣一個婦人?興慶帝不曾來過姑蘇,他們是在哪裏見到的?有什麽糾葛?林清嘉當真是林家二房的孩子嗎?那幅畫的容貌與眼前的周氏相差無幾,是什麽時候畫下的?

  諸多的思緒猛地在頭腦之中炸裂開,魏邵和身形一晃,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世子爺?!”柳夫人發出了驚呼聲,還沒有來得及攙扶住魏邵和,他就伸手撐住了身子。

  “我沒事。”魏邵和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周氏與興慶帝是什麽關係,一瞬間心裏頭就有了計量,周氏當時如何與興慶帝認識的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

  林清嘉的眉心微微蹙起,見著魏邵和的模樣,心中有些狐疑,魏邵和的模樣可不像是沒事。他與娘親有什麽關係?

  上輩子的時候,魏邵和失去了記憶,見著娘親自然無異狀。後來娘親死了,她更是無從知曉魏邵和是從哪裏見過娘親的,為什麽魏邵和為露出這樣的神色?

  魏邵和很快就掩藏好了自己的那份情緒,重新彬彬有禮,“夫人不必客氣,請上座。”

  周氏落了座,林清嘉安靜地站在周氏的身後。

  這樣一個相貌平凡的侍女,魏邵和連多看一眼都不曾,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周氏的身上。

  “請用茶。”魏邵和恢複了冷靜,又是翩翩濁世少年。

  如果周氏要不是林清嘉的母親,他是瞧不上這般的女人的,作為寡居的婦人應當行事更謹慎些,而不是賣弄自己的醫術在外行醫。

  魏邵和的心中不喜周氏,麵上不露一絲一毫的痕跡,笑容和煦。

  魏邵和有心討好一個人,總是能夠輕而易舉做到,他見聞廣博,察言觀色,說話的總是恰到好處,好像是癢癢撓總是能夠精準的撓到瘙癢的地方。

  原本周氏心中見到京都來的貴人有些緊張,而後就放鬆了不少,到了後來被魏邵和所說的經曆逗得輕聲笑了起來,眉眼彎起輕輕笑了。

  魏邵和見著周氏的笑,此時才驚覺周氏與林清嘉是肖似的,乍一看許是覺得不像,笑起來的時候是如出一轍的美好。

  魏邵和知道分寸,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此時把話引到林清嘉的身上,“我曾見過林家的三姑娘,才情斐然,作畫時候,筆觸如行雲如流水,可見功力,最難得是畫意,我雖不懂畫,也被帶的入了進去。。”

  “她不怎麽愛讀書,也就單喜作畫罷了。”明明林清嘉就在她的身後,周氏不好回頭看林清嘉,口中含笑說著。

  做母親的自然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孩子,周氏的眼底都是星星點點的笑意,幾乎要滿溢了出來。

  魏邵和說道,“那次畫社的集會上,我見到林三姑娘的畫作,真真是讓人驚豔,那一手一看就知道定然是日日勤勉不綴,十多年的功力才能夠做得出的。柳家公子擅長丹青之術,他同我說,林三姑娘的這一手本事除了要有極高的天分,還須得日日勤勉。在下當真是佩服的緊。”

  周氏的表情有些狐疑,林清嘉作畫分明是從七八歲的時候開始學起,到現在都不足十年,嘉嘉的性子又貪玩,哪兒來的十多年的功力?

  想著許是魏邵和誇大了,就說道:“世子爺謬讚了,小女頑劣,哪兒定的下心。”

  “夫人謙遜。”魏邵和笑道,“林姑娘當得起這讚歎。”原本想要誇林清嘉今後定然能成大師,想一想做他的側妃,哪裏需要拋頭露麵,就咽下這話不說話。

  如果要不是有外人在場,周芸想要好好問一問林清嘉,才幾日不見,就長了這樣的本事,惹得貴人另眼相看。

  此時有魏邵和在場,也就隻是笑笑。

  魏邵和本就是衝著林清嘉來的,口中溢美之詞不斷,渾然不知周氏身後那個不打眼的小丫鬟就是他的心上人。

  周氏聽這魏邵和的誇獎,都對林清嘉有些害臊,誰知道林清嘉給她斟水時候抿唇一笑,當真沒有一丁點的不好意思。

  魏邵和侃侃而談,好似就說得有些多了。

  剛開始的時候魏邵和說得多,周氏說得少,到了後來,魏邵和引得周氏說起了行醫的經曆,總是用讚歎的眼神到尾的誇獎,說得讓周氏有些不大好意思。

  不知不覺,水杯空了一回又一回。

  林清嘉站在兩人身後,給他們斟水。

  日頭西斜,魏邵和才是恍然意識到時間的流逝。

  看著彩霞撒的金紅色的水磨石地麵,歉然對周氏笑了笑,“時候已經不早了,不如我先送夫人出府,我的那些事,明日裏再與夫人詳談。”

  周氏奇道,“是什麽事?”

  “想要替母妃討兩幅調養的方子。”魏邵和說道,“不急,明日再談就是了。”

  總要細水長流,與周氏多有幾次談話才好。

  周芸見狀也就應了下了,隻是不肯讓魏邵和相送,魏邵和笑道:“難得與夫人投緣,夫人為長,我是晚輩送一送沒什麽大不了的。”

  拗不過魏邵和,就由著魏邵和送了。

  魏邵和等到周芸和那個叫做月見的小丫頭上了馬車,眼睛微微眯起,總覺得這個叫做月見的小丫頭有些眼熟。

  想著她生的普通,或許隻是錯覺。

  當務之急是要弄清楚周氏的來曆,此時轉身對著候在一旁的柳夫人說道,“夫人,有些事情勞駕您打聽一下。”

  柳夫人連忙說道:“魏世子有什麽盡管吩咐就是。”

  “不過是一些舊事,夫人若是知道,麻煩詳盡告訴我,若是不知道,還請差遣人打聽的清楚和分明才好。”

  “這是自然。”柳夫人應承了下來。

  魏邵和眯著眼看著馬車離開的方向,緩緩和柳夫人說了自己要打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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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林清嘉與周氏一齊坐在馬車上,周氏的手指戳了戳林清嘉的麵頰,“長本事了,被人誇成那樣,在後麵站著有沒有臉紅?”

  “他誇我,我要是臉紅才奇了怪了。”林清嘉沒好氣地說道。

  林清嘉原本是笑著的,此時馬車裏隻有自己和母親的時候,也就沉下了臉。

  “怎麽了?”周芸見著林清嘉的模樣,想到她今個兒在薛府沉著臉,在柳府的時候也有些奇怪,伸手摟住了她,摸著她的發,“怎麽忽然就不痛快了?”

  “我沒事,心裏頭沒有什麽不痛快,就是不喜柳家人,不喜那個魏世子,”林清嘉搖搖頭,“並且……有事情瞞著你。”

  周芸聽到了這話,一愣,“你有什麽事瞞著我?”

  林清嘉一歎,撲在了周芸的懷裏,悶悶說道:“我本不想讓你擔心的。”

  “你是我的女兒,我不為你擔心為誰擔心?”周芸說道,“說吧。”掰正了林清嘉的身子,示意讓她從頭說起。

  林清嘉說道,“我從頭說起。”

  從路上的偶遇說起,林清嘉一直說到昨個兒的事,對著已經愣住的母親說道,“我覺得,柳家的小姐這一場的高熱也來的蹊蹺。”

  “有什麽蹊蹺?”周氏的聲音有些沙啞,手指攪著衣角,原本明亮的眼神也暗淡了些。

  “柳府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小姑娘,所以才把她養成了這般的模樣。我要那麽多珍貴的藥材,他們柳府都願意用在這個庶出的小姑娘是身上,更可見這目的的不純。隻怕這一場的病就是想要到薛府請娘親過來,好給她看病的。”林清嘉說道。

  周氏在林清嘉開口的時候就隱隱猜到。

  長睫一扇,忽的就落了淚。

  “娘?”林清嘉沒有想到惹得母親落了淚,試探性開口。

  周氏隻是搖著頭,捂臉哭著。

  林清嘉伸手摟住了母親,她不想告訴母親,其中一個緣由就是不想讓母親難過。

  周氏哭著,覺得女兒同自己的狀況何其相似,與自己不同的是,她嫁給林鶴,好歹是做正房太太的,她的女兒卻被這樣狼子野心的魏世子惦記著,隻怕是想要把她納做妾。

  一想到這裏,心如同刀絞一般的疼,周氏的麵上一白。

  林清嘉最開始不想告訴周氏的第二個緣由,就是因為周氏有心疾,伸手撫著周氏的胸口,掐著她手心的穴位,“娘,你別擔心,這事我本想瞞著你,就是因為你身子不好,老夫人與姑母都是知道這事的,他們都護著我,知道今個兒柳府的柳笙要去見衛嫿,就同意讓我跟著你去出診,誰知道柳府的人在這裏等著。”

  女兒的安慰是有用的,胸口的那點難受勁兒過了,周氏拿出了一個小瓷瓶,數出數枚藥丸盡數倒入了口中。

  她天生有心疾,因為祖父的醫術好,開了對症的方子,每日裏吃著養心的藥丸已經許久不曾難受,今個兒猛地聽到女兒的話,才有些受不住。

  原本對魏邵和有的一點好感,此時消退的幹幹淨淨,周氏麵上露出了決然之色,“你放心,娘一定護住你。就算是林家沒法子護住你,娘也會護著你,你想嫁給誰,就嫁給誰。”

  林清嘉沒曾想到母親會說這般的話來,心中有有些疑惑,娘怎麽護著自己?

  像是讀懂了她眼底的困惑,周氏溫聲說道:“你的外曾祖父在外行醫,曾救過京都裏的一位貴人。”深吸一口氣,“若是不成了,我們就上京。”那人明明是她救得,她卻假托是祖父救得。

  林清嘉沒有注意到周氏語氣的不穩,外曾祖父曾是禦醫她是知道的,隻是……“那可是長青王府。”

  “不怕的。”周氏的神情堅定,“不用怕的,一定會有辦法。”

  第35章 杞人憂天

  林清嘉當真是不怕的,自己不願做妾,長青世子為了籠絡張家,怎會對林家行納妾禮?隻怕是想著走不堪的門路罷了,哄著她和娘親,讓她自願做妾。

  上輩子魏邵和走得就是這樣的路數。

  林清嘉想到這裏有些好笑,也輕輕笑了起來,“娘,是啊,有辦法的,我不怕的。上京也沒太大必要,就在這裏,他們也沒什麽辦法。”

  她誓不為妾,有林家做後盾,怕他作甚?!

  周氏見著女兒輕笑,隻覺得她太過於無憂無慮,低聲說道:“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此時可以說是又有強龍又有地頭蛇,兩相夾攻。”眉心蹙著不展,心裏頭的焦慮讓她原本那蒼白的臉此時隱隱泛了紅。

  “娘,”林清嘉眉心蹙起,確實覺得柳家是個麻煩,不想讓母親多憂慮,溫聲說道,“莫怕,林家怎會讓我做妾?定然會護著的。祖母與姑母都知道這件事,姑父這會兒在京都裏敘職,等到回來了,一切就好了。”

  “明槍易擋,暗箭難防。”周氏越想越覺得坐不住,恨不得現在就拋下一切,逃到京都裏去,“嘉嘉,你不懂。”

  “娘。”林清嘉隻覺得周芸太過於焦慮,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周芸的手心裏是冰涼一片,伸手撫著她的手背,用自己的溫度暖了母親,想讓她不要這般的憂思焦慮,“娘,你再想想,我剛剛同你說了,長青世子已經定了的張家女,張家是什麽人家?祖父是閣老,父親是戶部侍郎,外祖是當朝二品大員,兩個舅舅也是掌實權的。魏世子要求這樣的張家女,怎肯在這樣的關頭鬧大了?他還要走的他的青雲路。”青雲路三個字說得是輕快而又諷刺意味十足。

  “最要緊的是柳家。”周氏的心裏頭有些發急,“居然用這麽下作的法子。想要讓我去柳府看病,就讓小姑娘……”

  手指攪著手帕,心中越發定下要去京都的章程。

  “別急,總沒那麽快,還可以細細想想,等到過幾日祖母的壽宴過了,若是想要去京都,我們就去京都。”林清嘉見著周氏仍然是焦慮的很,就順著周氏說道。

  “京都是一定要去的。”周氏說道,“你外曾祖父多年行醫,在京都裏的人脈是有不少,甚至……我們周家還在京都有地契和鋪子。等到了京都,也不必擔心什麽都沒有。”

  林清嘉沒想到周氏一定要去京都,轉念一想,經曆了前世之事,也不想囿於後院之中,去京都也是極好的。

  另一個好處就是,在天子腳下,她可知道張家人的門往哪裏開,也就不怕被人暗算了。想到這裏,抿唇一笑,幹脆利落說道,“都聽娘的。”

  周氏見著林清嘉乖巧,心中欣慰又覺得酸楚,若不是林鶴沒了,魏邵和怎會這般侮辱她的女兒?

  林家確實曾是簪櫻之家,但因長久地住在姑蘇小城,如今柳府的人都敢欺到頭上,又林蒹惹出了禍事,林府的名聲早已經不如先前。

  深吸一口氣,“以前的時候我很少與你說你外曾祖父的事,如今我同你細細說起。”

  既然決定要去京都,京都裏事要同林清嘉說個分明。

  從母親的口中,林清嘉知道了,外曾祖父是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大夫,一手銀針使用的出神入化,少有湯劑,被人尊稱一聲“三針大夫。”意思是三針下去,所有的積弱之症立即消退。

  “這說的有些過了,”周芸摸了摸林清嘉的腦袋,“不過你的外曾祖父確實是很厲害的大夫。”

  若不是他厲害,也不至於能夠找出最合適林鶴的方子,林家顯赫之時為了林鶴四處求醫都不得其法,也至於遇上了林清嘉的外曾祖父才有了治。

  周芸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你外曾祖父得了針灸之法,你的叔外曾祖父則是擅長開方,兩人不知道因為什麽事生了矛盾,外曾祖父就帶著我爹爹離開了京都,四處遊醫,一直最後在姑蘇定了下來。”

  周芸還記得,祖父一直很懷念在京都的日子,懷念他的弟弟。當年兩人一個行針,一個開方,可以說是親密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