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作者:沉雲香      更新:2020-07-11 06:45      字數:4745
  林蒹到了衛嫿所住的院子,就發現了女兒所住的是客院的西廂房,另一個更大些的廂房是林清嘉住的,麵上一瞬間有些難看,想到剛剛在老夫人那裏鬧的一場,此時不敢多生事,跟著小丫頭步入到了衛嫿的房裏。

  步入到衛嫿的房裏,房間裏是濃鬱的藥味。

  “娘。”衛嫿見著林蒹的到來,手臂撐著身子想要起身。

  “我的嫿兒。”林蒹見著女兒的模樣,一瞬間就有些心疼,一把摟住了女兒,“不用起身。”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額頭,發現溫度還是比平時高一些,心尖兒泛著密密的疼。轉過頭看著周氏,“嫂嫂。”頓了頓,語氣比剛剛在正廳裏客氣了許多,“還請給嫿兒看看。”

  衛嫿這才注意到了周氏,“舅母。”衛嫿乖巧地喊人。

  周氏知道衛嫿的年歲與自家女兒差不多,見著小姑娘蒼白著一張臉,有些心疼,將心比心若是林清嘉總是生病,她心裏頭也是難受的,對著衛嫿笑一笑,“我給你看看罷。”

  林蒹讓開位置,讓周氏坐下,衛嫿伸手由著舅母給她把脈。

  周芸的長睫垂下,眼睛半闔,認真在給衛嫿辨脈。

  衛嫿也打量著周氏,周氏的年歲與母親一般,單看容貌卻覺得林蒹比周氏大許多,林蒹的眉心時常皺著,有著深深的皺紋,而周氏隻有眼角有些細紋,好似老天偏愛,時光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跡。周氏還有如玉的好肌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一般。

  周氏柔美,而自己的母親……衛嫿再看看林蒹,低頭掩住了心裏頭的酸楚。

  周氏放開了衛嫿的手,“嫿兒還需放平心些。憂思重了。”

  小小年齡怎的這麽辦重的憂思?鬱結於心才生了這場病。

  衛嫿抿唇笑了笑,隻覺得周氏說得是廢話,衛府上下指望不上,母親總是愛走偏,她要是不替自己謀劃,會落到什麽境地?

  林清嘉是好命有周氏這般的母親,林蒹與周氏是極大不同的。

  “怎麽樣?”林蒹連忙問道。

  “燒已經快退下了。”周芸說道,“不消用退熱的藥,於身子有礙,我開一副寧神的方子。”想了想又說道:“我這次過來帶的就有藥丸,人參養榮丸吃上一旬養身就好。”

  “勞煩舅母了。”衛嫿乖巧應道。

  周氏對她淺笑道,心中越發憐惜,若不是林蒹虎視眈眈看著她,她想著摸摸衛嫿的腦袋,“好好養病。”

  林清嘉心中起了危機感,心中想著娘親隻怕要在府裏頭待上一段時日,還得同她說一聲衛嫿的事才好。

  給衛嫿看過了病,房裏就留著林蒹與衛嫿母女兩人,林蒹見著吃過了藥,衛嫿的神色好了不少,放下心來,“我的兒受苦了。”

  “娘。”衛嫿說道,“是我自己身子不好。”

  “你的身子我還不清楚?看起來嬌弱,但是在無錫是不怎麽病的,剛來姑蘇就病了一場,現在更是嚴重了。”林蒹捋了捋女兒的發,“在姑蘇隻怕與你水土不服,等到壽宴過後,你就跟著我一起回去。”

  衛嫿一驚,顯然沒有料到母親會這樣說,勉強笑道:“娘,你在說什麽呀。”語氣故作輕鬆,“姑蘇和無錫距離這麽近,哪兒來的水土不服之說?”

  “你看看你才來幾天?”林蒹說道,“就病成這幅模樣。”

  衛嫿怎肯離開?軟語同母親撒嬌,林蒹拗不過女兒,就索性轉了話頭,“你在柳府的事是怎麽回事?”林蒹說道,“莫不是有人害你?”

  在林蒹心中自家女兒是千好萬好,如果做了錯事,定然是別人騙的。

  衛嫿的手一縮,想到林清嘉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麵色一白,捉住了娘親的一腳,“娘……”

  “剛剛林清嘉那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在說,說你眼皮子淺,弄壞了柳家姑娘的自鳴鍾。”林蒹說完之後低頭看著懷裏的女兒,“怎麽回事?”

  衛嫿聽到是這個說辭,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昨個兒聽鶴影說林清嘉去了老夫人的院子裏,她的心就是揪著,輾轉難眠才會生了高熱。

  “就是這般。”衛嫿小聲說道。

  林蒹本不是個耐心的性子,聽到女兒認下眼皮子淺的名頭,心中惱火,“若是林清嘉那個鬼丫頭眼皮子淺我還信,你怎麽會?!”

  衛嫿伸手捉住母親的衣袖,低聲道:“若不是認下眼皮子淺,難道認下……我私會外男?”

  林蒹被衛嫿的話嚇了一跳,看了看周遭的丫鬟,揮了揮手,讓他們都下去。

  等到丫鬟出去了之後,麵色一下就沉了下來,“私會外男?你做了什麽?”林蒹的話語裏有著風雨欲來的味道。

  “前日是柳府的春日宴,我還有大表姐、二表姐一起去了柳府的宴席。”

  “林清嘉那個丫頭沒去?”

  “那一日是佛誕日,她陪著祖母去禮佛。”衛嫿低聲說道,“如果林清嘉去了,也不會生出這般的禍事。”

  “那個臭丫頭,我就知道!”林蒹從牙縫裏蹦出這幾個字,鐵青著臉,“你繼續說。”

  “柳家的小姐那日對我很是熱絡,她是知府之女,我也想……與她走得近些。”衛嫿說道,“隻是柳家姑娘對我熱忱是因為我客居在林府,她把我當做林清嘉了。”

  林蒹的眉頭皺起,隻覺得這話有些奇怪。

  衛嫿深吸一口氣,“最近姑蘇城裏來了兩位世子,一位是長青王府的魏世子,一位是忠恒侯府的秦世子。林清嘉作畫做得好,我剛到姑蘇的時候生了病,在房裏休息,大姐姐也在府裏頭陪著我。而二表姐是耐不住的寂寞的,帶著林清嘉去了畫社的機會,就見到了這兩位貴人。”

  林蒹聽到自己女兒生了病,而林清璿帶著林清嘉出去參加畫社集會,心中給兩人記了一筆。

  “魏世子覺得林清嘉的畫做得好,想要私下裏同她求一幅畫,誰知道,那一日去的是我,柳姑娘誤把我當做林清嘉,拉到了魏世子的麵前。”衛嫿低低說道,想到了那一日見到了魏邵和,手指不自覺攪動錦被,心中有些失神,那般豐神俊朗的人物,最後還用著歉意又擔憂的目光看著她。

  林蒹見著衛嫿的模樣,又羞又怒,“為了遮掩私會魏世子的事,就汙蔑你打破了自鳴鍾,你這丫頭,居然還是這副模樣。”

  “我……”衛嫿的麵色一白,搖了搖頭,“這都是柳家兄妹的主意,與他何幹?”

  林蒹的麵上嚴肅了起來,“衛嫿,你究竟在想什麽?”

  第25章 黏人精

  衛嫿並不答,反而問道:“娘,你想要給我找個什麽樣的人家?”

  “家世般配,品性端方,為人中正。”林蒹想了想,才慎重答道。

  眼底閃過一次痛苦,衛家之修便是這般的良配,而後走到了如今的地步。想到衛之修,心中就發緊。

  “就像是我爹那樣的?”衛嫿抬眼看著林蒹說道。

  林蒹的眉頭深深皺起,不願女兒提到丈夫,隻是當前最要緊的是轉變女兒的心思,開口道:“是。”

  衛嫿笑了笑,“家世般配,說來是好笑了。衛家的狀況,無錫城裏有誰不知?”

  因為納妾的事情,母親鬧得是天翻地覆,直接絕了父親的青雲路,衛家人對衛之修是抱著希望的,因為林蒹的那一鬧,衛之修成了一場笑話。

  衛嫿輕輕說道,“我能嫁給什麽樣的人家?”

  林蒹隻覺得女兒的話說不出的刺耳,薄唇抿成一線,聲音低沉,“姑蘇城裏總不是人人都知道無錫的事,你鬧著要留在林府,不就是想要讓老夫人替你相看嗎?”

  “姑蘇和無錫太近了。”衛嫿輕歎一口氣,“我去柳府的時候,我聽到有人取笑衛家。如果不見人還好說,但凡外出行走,衛家的那些事,都是飯後談資。”

  林蒹聽著女兒一而再再而三提起當年的事,心中有些惱了,“衛嫿,你是在怪我?”尾音揚起,帶著風雨欲來的味道。

  子不言母過,她怎敢?

  衛嫿垂下眼,“沒有,我隻是想說,我連像是父親那般條件的人都找不到,祖母最有可能就是在書院裏的學子裏替我相看。”

  “清貧的學子也沒什麽不好的。”林蒹說道,“隻要看對了眼,也可以舉案齊眉一輩子。”

  “娘,”衛嫿忽的笑了,“你說笑了,當年嫁妝都用的七七八八了,若是嫁入這樣的人家,我拿什麽生活?”

  林家沒想到女兒會說出這樣沒出息的話,鐵青著臉說道:“你小小年齡,怎麽把金銀這樣的身外之物看得這麽重!林清嘉那個丫頭說你眼皮子淺,我剛開始還不信,現在來看,你當真是眼皮子淺。”

  “我眼皮子淺?”衛嫿嘴角一直保持微揚的弧度,“娘,你自幼在林府長大,吃喝都不曾短缺了你。但是我呢?當年父親的事,你填了不少的嫁妝去,手裏頭也不過就是我們娘倆過活的錢,我的衣服首飾全部都是外祖母給的。你不知道……我受過多少人的奚落。你總是一句,不要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但你可知我過得多苦?”

  林蒹的眉心死死皺著,能有多苦?

  衛嫿不指望母親能夠明白自己,便說道:“再說了,負心人總是多的,我寧願找個有錢有勢的負心人,也不想過清貧的日子。”

  林蒹猛地站起,“我瞧你是不是瘋了?”

  “娘。”衛嫿見著母親鐵青著臉,反而甜蜜一笑,“我哪裏瘋了?”

  “你這是自己作踐自己!”

  “如果可以,我甚至想過絞了頭發做姑子。”衛嫿說道。

  林蒹一愣,做姑子幾個字大大刺激到了她。

  再看看衛嫿的神情,林蒹忽然意識到,女兒不是同她說笑,她是認真的。

  “你……怎麽會這樣想?”林蒹的聲音裏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女兒的認真,林蒹的聲音軟了下來。

  衛嫿說道:“我也隻是想想罷了……”常常歎息,“我沒有兄弟,衛家不喜我,林府上下也是虛應著,我若是做了姑子隻怕更是被人要欺負死了。”

  林蒹性子固執,衛嫿隻得用以退為進這法子,做姑子這三字給了林蒹太大的震撼,心神失守,此時衛嫿再徐徐圖之,便可以讓母親聽她說話。

  林清嘉不知道衛嫿的策略,不知道衛嫿口幹舌燥想法子把自己的想法,所要做的事半真半假告訴林蒹。

  她此時與林清璿走在一處,停在巷子口,等著周氏入薛府。

  周芸還沒有到薛府就遇到了林蒹,隻能夠先打發人同薛府的夫人說一些晚些再到,跟著林蒹回到林府。

  既然已經為衛嫿看過了病,周芸便要再去薛府。

  林清嘉提出要送母親去薛府,林清璿也一定要湊這個熱鬧,林老夫人就允了兩人外出。

  “你們去玩罷。”周芸溫對著林清璿說道,“嘉嘉那裏我給了她銀子,若是有什麽看中的,讓嘉嘉給你買。”

  林清璿噗嗤一笑,笑眯眯說道:“嬸嬸,我才是嘉嘉的姐姐呢。”把林清嘉的手臂一挽,“祖母讓我記賬,都算在她名下。”

  林清璿的性子跳脫,林清嘉則是沉穩,就算是知道林清璿的年歲略大一點,也會覺得林清嘉為長。周氏對著兩人說道,“我現在就進去的,你們也別太貪玩。”

  “是。”

  等到周氏入了薛府,林清璿就捏住了林清嘉的腕子。

  林清嘉見著她閃閃發亮的眼,噗嗤一笑,猜到了林清璿定然是有想去的地方,聲音輕快,“說吧,要貪玩些什麽?”

  “怎麽能說是貪玩?”林清璿手捏拳放在唇邊,輕咳了咳,眉飛色舞說道,“我這是帶你去長見識。”說這話的時候,眼睛閃閃發亮,好似漫天的星子都在她的眸子裏。

  “小姐……”林清璿身邊的丫鬟錦書猜出了小姐的想法,麵色露出為難之色。

  林清璿不理會錦書,“這樣的熱鬧,怎能不去?”林清璿語氣興奮,“要知道有嘉嘉在,今個兒的群英會我定然能夠入內長長見識。”

  “群英會是什麽?”林清嘉說道。

  “走走走,我們一邊走一邊說。”林清璿挽著林清嘉。

  林清嘉很快就知道了什麽是群英會,這可以說是書院最熱鬧的盛事了,書院在全姑蘇最大的酒樓宣飛樓包了場,不僅僅是有書院最好的師傅,還有從外請的師傅,去年聽說請的是曾去西洋的一位畫師來傳道,講得是西洋畫!

  “說是畫的惟妙惟肖,畫的人如同親見一般。”林清璿最喜歡作畫,說到去年的盛況,眸子滿是光彩。

  宣飛樓雖說是姑蘇最大的酒樓,但也不能容納全程百姓,這入內便有門檻。

  入宣飛樓的門檻就是從樂、書、畫、射、數這五門之中任選一門,在宣飛樓前的一塊兒空地展示。通過了就可以入內,時間截止到午時,之後宣飛樓就會封了樓。一人過了五藝可攜帶一人入內,每年都有人一擲千金,隻求那些單個入宣飛樓的學子帶他們進去長長見識。

  林清嘉聽到這裏,就覺得宣飛樓的群英會有些意思了。

  有門檻,不至於讓會場亂糟糟的,同時又允諾可以多帶一人進去,若是家裏頭有稚童的心裏頭不由得發熱,讓孩子入內沾沾添喜郎也是好的,提前領略書院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