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具屍體。

  屍體身上的衣衫腐爛了大半，渾身誇張的浮腫，河水混合著腐爛的屍水在身上流淌，不多的頭發粘在臉上。

  看著極為惡心恐怖。

  若是朵兒爹看見的話，定會認出來，這身影便是他們從河裏打撈出來埋掉的那具屍體。

  不知為何，此時卻又出現在了小清河裏。

  盤旋在小清河上空的黑色巨蟒在這道恐怖的身影出現後重新化為縷縷黑氣，鑽入了其體內。

  踏在水麵上的這道身影，眼睛猛然睜開，泛白的雙瞳盯著遠處的姬長陵，漠然無比。

  姬長陵的心瞬間提了起來，體內灰白石珠運轉到極致，煞氣頃刻間布滿全身。

  這是什麽？氣息如此恐怖，自己絕對打不過！

  他全神戒備地盯著那具高度腐爛的屍體，生怕對方下一刻便走向自己。

  然而那具屍體在與他對視了一會兒後，又緩緩地沉入了河底。

  小清河再度恢複了平靜。

  “這才是真正的水鬼？”

  姬長陵看著已經恢複了平靜的小清河，驚疑無比。

  “那我幹掉的黑影又是什麽，莫非又是一具分身？

  “水鬼比我想象中要強大很多，還不是目前的我能對付的。不過它本體為什麽不出現？反而要派一個分身？莫非是不能離開小清河……”

  姬長陵心中疑竇叢生，卻也不敢妄下結論。

  方才他差點便落入了水鬼的陷阱中，若非見機得快，及時避開，說不定今日便要殞命於此了。

  這件事也給他敲響了警鍾，能在蠻荒裏生存的妖魔鬼怪，哪一個都不簡單啊。

  哪怕自己有神秘的石珠在手，也是隨時都有魂飛魄散的風險。

  姬長陵回到被戰鬥毀壞的神廟廢墟中查看了一下，老巫祝和朵兒父親幾人躺在廢墟後方仍未醒來。

  神廟崩塌時揚起的灰塵將幾人蓋了滿身，灰頭土臉的。

  幾個人隻是被澤山神的吼聲震暈了過去，身體卻並無大礙。

  水鬼分身已滅，朵兒父親等人眉心的黑氣也已經消失不見。

  姬長陵站在昏迷的幾人身前，手指點出，一縷煞氣拂過老巫祝的臉龐。

  巫祝打了個哆嗦，緩緩睜開了眼睛。

  此時姬長陵剛剛經曆了戰鬥，體內氣息仍未平複，渾身煞氣外露。

  這番模樣落在陰陽眼的巫祝眼裏，卻是陰氣森森，猙獰可怖的厲鬼形象。

  任誰睜眼見到一隻厲鬼站在身前，心髒都會漏跳幾拍。

  可憐的老巫祝瞳孔瞬間放大，喉嚨裏“嗬嗬”兩聲，白眼一翻，便要再度暈過去。

  姬長陵愣了一下，再次點出一指，煞氣在巫祝額前環繞，保持著他的清醒，卻又不會傷到他。

  巫祝奮力掙紮著坐了起來，雙臂撐著身體向後退去，眼中滿是恐懼。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老人家，我不是水鬼。”

  姬長陵上前兩步解釋道。

  巫祝卻什麽都聽不進去，一個勁兒向後爬。

  廢了好一番唇舌，姬長陵終於解釋清楚，讓巫祝知曉自己並非水鬼，而是救了他們的恩人。

  巫祝畢竟是部落中的長者，心理素質過硬。雖仍有些懼怕，卻也迅速清醒了下來。

  “原來是大人趕走了水鬼，多謝大人活命之恩！”

  巫祝原本癱坐在地上，此時一個翻身便跪了下來，臉上涕泗橫流。

  也不知是感恩，還是嚇得。

  姬長陵伸手一托，煞氣托住膝蓋，老巫祝不自覺地便站了起來。

  老巫祝眼睛一亮，隨即，立馬彎下了腰，用力擦了擦臉，恭敬地站在姬長陵身前。

  隻是不經意間的一個小細節，結合姬長陵之前對自己解釋時的耐心，人老成精的巫祝便在其中品味出了很多的東西。

  比如眼前這道陰魂的心性。

  蠻荒中身具神通者數不勝數，然而絕大多數都將人族當做圈養的牲畜口糧。

  便是極少數人族死後因緣際會成為了厲鬼，也都心性大變，與邪魔無異。

  如姬長陵這般溫和的不說絕無僅有，卻也極難見到。

  姬長陵不知道短短的時間內，眼前這老巫祝心中已經閃過了諸般念頭。

  他心中始終掛念著另外一件事。

  姬長陵指著已經變成了廢墟的神廟，問道：

  “這裏供奉的可是澤山神？”

  “回大人，正是澤山神。”

  巫祝恭敬地回答道：

  “此地歸屬澤山神管轄，澤山部安居在此，便需建廟常年供奉。”

  姬長陵點了點頭：“方才廟中的神像突然顯靈是怎麽回事？”

  巫祝遲疑了下，倒不是奇怪為何姬長陵會知道此事，想來是大神通者都有些獨特的手段。

  他隻是疑惑姬長陵問這個做什麽，卻也不敢多問，回道：

  “我們部落去山中主廟祭祀時，山神大人會賜下神蛻，部落遇到危機便可祈求山神顯靈，方才便是用了神蛻。”

  回想起方才的情景，老巫祝的臉上還有些懼怕。

  所謂的神蛻，應當就是昨夜巫祝從盒子裏取出來的指甲了。

  姬長陵問道：“澤山神知道昨夜發生的事嗎？”

  他真正關心的是這個，若是澤山神知曉了此地發生的事情，必然會格外關注澤山部，甚至真身前來。

  那自己就得離開澤山部重新找一處落腳地了。

  老巫祝道：“山神大人神通廣大，澤山一帶發生的事情，當然會知曉。以往也有數次邪物來犯，族中請動了山神顯靈，山神當即知曉了此事。甚至有一次真身前來，斬殺了邪物。”

  老巫祝言語中對澤山神極其敬畏，當然，敬多一點還是畏多一點卻是不好說了。

  姬長陵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昨夜裏澤山神分身可謂極其淒慘憋屈，受了如此大辱，依照其凶惡的性子，必然不肯善罷甘休，很大的概率會真身前來。

  看來自己要提前避開了。

  姬長陵打定主意稍後就離開此地，以免與對方當麵撞上。

  心中主意已定，姬長陵對老巫祝提醒道：

  “昨夜來的隻是水鬼的分身，此時水鬼本體尚在小清河中。它好像無法輕易離開小清河，隻要不靠近河邊，應當無事，我這便離開了。”

  “什麽？水鬼還在？”

  聽說水鬼尚在，巫祝臉色變了變，又聽姬長陵說要走，老巫祝立馬慌了，跪下哀求道：

  “大人、大人！求求你多留些時日，發發慈悲，救救我們！”

  巫祝神情慌亂，膝行向前想要抱住姬長陵的雙腿，卻一把摟了個空，狼狽的趴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