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作者:林阿律      更新:2020-07-11 03:46      字數:5207
  阮瑜便將當時的驚險全部都說了出來,最後略帶狡黠地笑著說道:“後來我與阿襄躲在馬車底下,才躲過一劫,別看那些黑衣人凶神惡煞的,其實腦子不夠靈光。”

  她是故意這麽說的,見宋河的神情冷峻,眉間透著擔心,知道他是心疼自己,故而才故意玩笑。

  果然,宋河聽了這番話之後,沒忍住笑了出來。

  可卻因此牽扯到了胳膊上的傷口,之前與黑衣人打鬥時,他見那劍險些就要刺到阮瑜時,便想要護住她,誰知竟被黑衣人趁虛而入,在他胳膊上刺了一劍。方才因為情勢緊張,他竟忘了自己受了傷。

  “嘶——”宋河倒抽氣。

  “怎麽了?”阮瑜聽罷,緊張的問道,不等宋河回答,便自顧檢查起他哪兒受了傷,見宋河的胳膊上早已經被血漬染上,一些血跡已經風幹了。

  她蹙起眉頭,心疼不已,嘴上卻喋喋不休的抱怨著:“怎的受了傷也不知道跟我說一聲,快讓我看看傷的重重?疼嗎?”

  說著,阮瑜伸手,將宋河的袖子擼了上去,見傷口不是很深,鬆了口氣。

  宋河見她這樣擔心,非但不覺得痛,反而心生歡喜,他抿唇笑了笑:“不疼,你不說,我都忘了。”

  “這也能忘?怎的不把自己也給忘了?”阮瑜氣不打一處來,抿抿唇沒好氣地說道。可是說完之後覺得自己的話又說的太重了,畢竟若不是因為自己,宋河也不會受傷,更不會來到京城,就為了替他們家翻案。

  她咬咬唇,將語氣放軟了一些:“我會擔心的。”

  “什麽?”宋河眨了眨眼睛,分明已經聽清了阮瑜的話,可明知故問。

  阮瑜的臉紅成了煮熟的蝦子,卻還是小聲重複了一句:“我會擔心你的,宋河,我不想你受傷。”

  “好,那我以後,一定不會讓你擔心。”宋河輕笑了一聲,轉過頭看向阮瑜,見她低垂著眉眼,正在給自己情理傷口,她的睫毛又長又翹,在月光下蒲扇著,傷口處傳來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可不知怎麽一回事,他如今感受到的,連空氣都是甜的。

  他的小魚兒,真是太甜了。

  第68章

  傷口清理好了之後, 上了藥再包紮好, 阮瑜交代:“你這幾天小心著些, 免得傷口再裂開。”

  “嗯,好。”宋河點點頭,“明天……我會進宮,你跟阿襄在這兒等我回來。”

  聽到‘進宮’二字, 阮瑜的心尖兒顫了顫,握著藥瓶的手也加重了力氣,接著她用幾乎隻能自己聽見的聲音說道:“會不會有危險?”

  她在害怕。

  宋河倒是輕鬆多了:“沒事,他們之所以選擇在我進宮之前刺殺我們,就代表他們不想讓我進宮,宮中那可是皇上的地盤,他們的膽子總不會這麽大的。”

  見阮瑜的麵色蒼白, 似乎還在緊張的樣子,宋河知道她今天嚇壞了, 握住她的手,堅定道:“小魚兒, 別害怕,一切有我。”

  許是這句話給了阮瑜力量,她深呼一口氣,重重點頭:“嗯!那我跟阿襄便在這兒等你回來。”

  “好。”宋河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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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 宋河便出現在了衙門門口,接著就被宮中派來的人給接進了宮。在轎子裏的時候,他掀開簾子看向外麵, 果然發現還有人鬼鬼祟祟的跟著,可是轎子在宮門口停下來之後,那些人終究沒有再出現。

  宋河心裏頭惦記著阮瑜她們,在出門之前也交代過在他回來之前,不要到處亂走。此次,他隻希望能夠早一些將一切辦好,早點回來。

  由張公公帶路,宋河跟在身後,聽著張公公尖細的聲音說道:“你倒是有些本事,這案子最近鬧得京城當中人心惶惶的,大理寺都沒查出來,結果竟然被你查出來了,若非是你及時趕到,隻怕小張大人也是要命喪黃泉了。”

  他說的是那日被綁起來的男子,張德宣。

  宋河笑笑,沒有多說什麽,倒是這位是個有眼力見兒的,知道宋河此次得皇上召見,說不定等會兒就能得個官職了,跟他打好關係總是沒錯的,故而又繼續找著話跟他攀談:“這小張大人呐,剛上任沒多久,他爹……”

  宋河聽的沒有意思,但也不打岔,偶爾應下幾句,不夠已經將張德宣的家世記住了。心中也明白,恐怕是這張家故意讓這張公公在他跟前說這些,要讓他識時務一些,不要說什麽對張家不利的事情。

  畢竟,當時張德宣是親眼看著宋河指導白秋刺他一刀的,恐怕早就向張大人告狀了。

  宋河勾了勾唇,掏掏耳朵,混不在意的樣子。

  很快便到了殿前,皇上召見宋河進殿。

  宋河緩緩走進,低垂著眉眼,進殿之後跪在地上:“草民宋河,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郎,暗暗點了點頭。當他得知此案竟然被破了之後,還在想對方究竟是怎樣的人,沒想到竟然是個看起來才過弱冠的少年,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呐。

  他撫須:“快快起來,便是你破了京中的奇案?”

  宋河站起身來,點點頭:“啟稟皇上,正是草民。”

  其實哪裏是什麽奇案,不過是妹妹為了給姐姐討回個公道而迫不得已做出來的一係列事情罷了。

  “給朕講講你的破案思路吧。”皇上說道。

  宋河點點頭,便將他如何破的此案,案子的前因後果全部都說了出來。顯然,其中有人在裏麵運作,案子傳到皇上耳朵裏的時候,張德宣竟然變得跟此案毫無關係了,宋河覺得可笑,倒是皇上變了臉色:“竟有此事,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萬確。”宋河答道,又問,“那皇上又會如何處置小張大人?”

  皇上斂眉看著宋河,心道這後生的膽子倒是夠大,竟然敢這樣問他。隻不過他也沒瞞著,直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律法如此,別說他隻是個小小員外郎,便是皇子犯法,都與庶民同罪,朕,自然會按律法行事!”

  聽罷,宋河笑了。

  皇上不解:“你笑什麽?”

  “草民笑皇上是個好皇上,並不是臣先前聽說的那樣。”宋河答道。

  “此話何意?你先前在誰那兒聽說了朕的壞話不成?”皇上問道。

  “正是如此,草民聽人說皇上是昏君,不過現在草民明白了,皇上非但不是昏君,還是個好皇上!等草民回再見到那人,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宋河煞有其事地說道。

  皇上見他說的有趣,並沒有因為有人說他是昏君而生氣,反而問道:“朕先前就說過了,誰若是能查明這件案子,就答應誰一件事情,如今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跟朕說,朕能滿足你的都能滿足你。”

  “當真?”宋河見終於等到了這句話,趕緊問道。

  “自然,朕乃九五之尊,難不成還會反悔不成!”皇上斬釘截鐵地說道。

  宋河粲然一笑:“多謝皇上,隻不過草民隻想要皇上能夠答應草民一件事情。”

  “何事?”

  宋河頷首:“請皇上準草民重新徹查阮院史的案子。”

  ‘阮院史’幾個字剛說出口,皇上的麵色便變得難看起來,他將手旁的奏折一掃,便全部掉在了地上,天子之怒,足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他沉著臉看著下首表情仍然輕鬆的宋河,沉聲道:“換一個。”

  語氣已經不複方才那樣平和,仿佛一個猛獸一般,若是宋河膽敢不知好歹,便會死無葬身之地。

  當初阮崇明出事的時候,猶豫他為人正直,在朝中結交了不少的好友,阮崇明出了事,也不是沒有人替他求過情,可是皇上直接發話,誰若是膽敢替阮崇明求情,一概賜死,這才讓所有人都閉上了嘴,不敢再多言。

  皇上是真的震怒了,誰人不知整個後宮,他最寵愛的便是驪貴妃。驪貴妃豔冠後宮,唯一遺憾的是進宮幾年了,肚子一直沒有動靜,好不容易懷上了,卻因為阮崇明的失誤導致滑了胎,皇上得知此事的時候,恨不得要了阮崇明祖宗十八代的命!

  當初隻殺了阮崇明一個人,都算是他開恩了。

  可是如今,竟然又有個不知天高時候的小子,在他麵前說,想要重新徹查當初的案子?

  宋河哪裏看不出來皇上已經震怒了,可是他會站在這兒,就早已經做好了這個打算,故而他隻是抬頭看向皇上,眼中沒有絲毫驚慌:“草民,隻有這一個心願,求皇上成全!”

  ……

  地牢裏,宋河盤坐在地,回想著之前皇上因為震怒而將他下了大獄的場麵,還有他對皇上說的最後一句話:“皇上既然是明君,又答應了草民不論何事都會成全草民,為何又因為草民提出來一個心願而震怒?若是阮院史死有餘辜,草民無話可說,可若是阮院史的死當中有貓膩,那皇上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阮院史蒙冤而死?皇上你——究竟在害怕什麽?”

  敢對著皇上說出這些話來的,宋河是第一個。當時宋河也看到了皇上看他時,眼中藏著的殺心。

  他倒是沒有害怕,就是有些著急,他原本還想早些回去的,沒想到卻進了地牢了。這估計是一場持久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被放出去,就怕小魚兒會出什麽事。

  這時,過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聲響,原來是有人來探監了。是個男子,手中拿著一個食盒,走到宋河隔壁停了下來,看向裏麵的人,趕緊將食盒打開,把裏麵的吃食拿出來一件件遞過去,聲音有些哽咽:“這些都是你愛吃的,快多吃一些……以後……以後恐怕就……”

  吃不到了。

  最後幾個字,男子沒能說出來。宋河心想,看來隔壁是個將死之人,原來自己如今身處的是死牢嗎?地牢也分一般地牢和死牢,死牢關押的都是一些將死之人。他站在陰影當中看著旁邊的那個男人,麵上沒有過多的表情。

  裏麵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聲音倒是沉穩許多,許是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到了這種關頭,反而不怕了。她道:“嗯,我要把所有好吃的統統吃光……許大哥,你還記得我說過,我最喜歡吃你的做的飯菜了吧?”

  “你這傻瓜……何苦做這種事情……”男子悲痛萬分。

  女子繼續說道:“我死了之後,許大哥重新再找個人喜歡吧,我今生背負了太多,沒辦法像個普通人一樣跟許大哥成親過日子,下輩子……我等你,好不好?”

  說到這兒,男子已經開始哭了出來。

  而宋河在聽見了女子的聲音之後,卻是有些詫異,這是白秋的聲音,他絕對不會聽錯,再結合他們的對話,他隔壁之人必然就是白秋了。

  等到他們說的差不多了,宋河喚道:“白秋?”

  白秋聽見宋河的聲音也十分詫異,宋河破了案子,不應該去受獎賞嗎?怎麽也被關進地牢了?她趕緊問道:“是你?你不是應該……怎麽會……”

  宋河聽罷,笑了笑便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白秋這才明白原來宋河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替自己心愛的女人的家人翻案,心中也十分的敬佩。至於她自己會被抓住,她從來沒有怪過宋河,她自己做了這種事情,早就做好了會被抓住的心理準備,沒有宋河,也有別人。

  “沒有經過你的同意,便擅自住了進去,實在是抱歉。”宋河在對他們擅自住進白家的事情而道歉。

  白秋搖頭說道:“沒事,反正今後那兒也沒人會住了。那你如今被關在這兒,什麽時候會被放出去?阮姑娘她們會不會再碰上那些黑衣人?”

  宋河沉吟:“我就是擔心此事,我這麽久不回去,小魚兒肯定會擔心我,若是她出來找我,恐怕會遇上那些黑衣人。所以,我想請你幫我一件事,讓這位兄弟去給她們送上幾日的吃食,再帶個話,說我過幾日就會回來,讓她們不要擔心。”

  白秋看向許大哥,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好,許大哥肯定會幫這個忙的,是嗎?”

  其實論私心,許大哥知道是宋河破了此案,心中還是有些芥蒂的。如果沒有宋河,或許白秋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抓住,他們或許還能逃走過幾年的安穩日子,或許白秋會嫁給他,再生幾個孩子……

  要是逃得再遠一些,或許官府永遠都抓不到他們,他們就可以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了……

  可是,這些幻想如今都幻滅了,成了永遠不可能的事情。

  可他也明白,就算他們真的僥幸逃脫了,那幸福也是偷來的。所以他點了點頭,說道:“宋兄弟,你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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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瑜站在門前,焦急的等待著。宋河是早上的時候出的門,如今天都快黑了,可是他還是沒有回來。不知道怎麽回事,她的心裏慌的厲害,雙手揪著衣襟,眉頭緊蹙。

  阿襄因為身子不適,隻能躺在床上。她見阮瑜這樣,知道她心裏著急說道:“小姐,你就別擔心了,宋少爺是去宮中見皇上的,肯定不會有事的。”

  “唉。”阮瑜歎了口氣,“這我倒是不怕,我就怕他出門的時候又遇上那些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那麽多,宋河又受了傷,若是再遇見,動起手來宋河會吃虧的。

  阿襄說道:“這青天白日的,他們總不敢太猖狂了,應該沒事的……”

  恰是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急促的敲門聲,阮瑜和阿襄對視一眼,二人的眉梢皆爬上欣喜,阮瑜抿唇道:“肯定是宋河回來了!我去開門!”

  可是真走到了門前,她又有些緊張起來,沉聲問道:“誰?”

  外麵傳來一個陌生的男人聲音:“是阮姑娘嗎?是宋兄弟托我過來給你們送些吃食的。”說著,許大哥從懷中掏出來一個香囊,從門下遞了過去,“這是宋兄弟讓我拿來的信物,說阮姑娘看見,就什麽都明白了。”

  來人不是宋河,阮瑜的臉上露出一絲失落,可是接過那人遞過來的荷包,看著上麵的刺繡,她攥在手中,緊緊握著。這是她繡的,重陽節那日送給宋河的。

  那日宋河還送給了她一個小兔子的燈籠,可惜後來回揚州時沒法子帶去。

  阮瑜趕緊開了門,讓人進來了。

  許大哥給她們送了好幾日的吃食,又按照宋河的吩咐,沒有說宋河被關進地牢的事情,而是說他被事情耽擱,需要晚一些才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