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
作者:林格啾      更新:2020-07-11 02:49      字數:3758
  那巴掌聲音響亮,多年後想起,也不免感歎年少輕狂、沉著清冷如紀司予,也會這樣大亂陣腳。

  後來他長成個成熟的商人,凡事都要先思索七分,力圖萬無一失,哪裏還有這樣沉不住氣的時候。

  台上,卓珺捂著臉,淚眼婆娑;/棗按退吻棗按退吻棗按退吻/

  一旁的卓父欲怒而不敢,質問尚未出口,便聽見少年話音淡淡:“卓叔叔,樹不澆水會死,人不教育會廢,我幫您教女兒,也是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滿場賓客,唯獨他有這份底氣。

  俊得出奇,冷得可怕;

  說得體麵,壞得徹底。

  也正是那天,滿場客人都走光之後,隻有他找到藏在角落裏的卓青。

  彎下腰來,衝她勾勾小拇指。

  他說:“小護士,你不記得我了。”

  他也說:“你過得不好,從玫瑰花變成灰姑娘了,整個人沒精打采的可不行。”

  【看著我。】

  【別哭,看著我,辛德瑞拉,要不要和小怪物交換禮物啊?】

  “所以你那時候和我交換的禮物是什麽?”

  卓青憶起少年時的刹那心動,不自在地轉開話題:“我當時被你叫一聲‘小護士’給叫傻了,後麵感覺像是在做夢似的,覺得你小時候和長大變化也太大了……還在想,手術這麽成功的嗎,一點也看不出來你小屁孩時候的樣子了。”

  “不記得了,”紀司予也足愣了好半天,方才答她:“大概是你當我老婆,我保護你一輩子這樣的霸王條款吧。”

  “……你也知道是霸王條款?”

  他半點不愧疚:“一般黑心商家簽合同的時候,都會想方設法把字寫小點,藏好點,反正簽字畫押,逾期不候,我隻是學到精髓了。”

  卓青:“……”

  “還和辛德瑞拉牽上手了,像現在這樣。”

  第25章

  的確, 在經曆了那天驚濤駭浪的心路波折之後, 他們在卓珺生日當天勾過手指, 正式邁入了早戀的行列,一點也沒拖泥帶水。

  之後,卓青就像突然通了任督二脈,於情於理, 再也沒打算藏著掖著什麽,和紀司予一起去過老宅,見過紀家的大家長,跟著出席幾次家宴,算是刷足了臉,也順利把卓珺氣到直接和家裏撂挑子鬧轉學。

  爽是爽了,問題同時接踵而至。

  譬如紀家那邊, 紀老太太是個綿裏藏針的老手,起先對於這段戀情似乎並不表態, 對她寬待有加,隻說【年輕人該玩的時候, 確實可以多多嚐試】,就把話題一語帶過。

  但在高考結束後,就立刻把紀司予送去法國工商管理學院進修MBA課程,似乎便又屬於另一種強行隔離、冷卻雙方的做法了。

  用紀司予的話說, 那叫強行逆天改命。

  換了別人,大概也就服了,畢竟老太太才是家裏老大。但無奈紀少看著清風朗月一仙人, 實際最是固執,最是涼薄,改他的命,相當於跟他賭了一場生死局——

  老太太起初並沒意識到這一點,就更別提還在狀況外的卓青了。

  甚至於,對於這種異國戀的危險性,她也毫無認知。

  畢竟紀司予對待別的女性和對待她堪稱天差地別,這種自信於她而言,的確稱不上什麽盲目。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卓青大三下學期。

  彼時,她在國內安安穩穩念大學,上海本地名校,學的是文學;紀司予雖然飽受老太太看管遙控,但偶爾回國過年,還是抓緊時間和她牽牽小手,培養培養感情。

  兩人感情趨於穩定,前路雖然不算多明朗,好歹兩兩相安,有個盼頭。

  結果那年夏天,薑承瀾竟然好死不死,又一次出現在她的生活之中——

  關於自己和薑承瀾的種種不堪回首往事,如果要讓卓青這個當事人來總結,實際上,不過是很簡單的一句:吃膩了山珍海味的襄王有意,不明所以一腦袋包的神女無情。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比不過就是比不過,卓青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明確。

  可薑承瀾偏偏就是認定,隻要還沒結婚,男女戀愛就是自由的。

  但他甚至連喜歡她什麽地方,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好像僅僅是為了充當一個攪屎棍的角色,差點沒把卓青氣得直接當場心肌梗塞去世。

  “是自由,”她隻能強忍怒意,在他又一次找到學校等她下課時,把人請到教室外的樓梯間,“但我也有不喜歡你的自由,拜托您別再打擾我了。”

  “那你喜歡誰?紀司予嗎?”男人握住她手腕,微微收攏,“卓青,他不適合你,各方麵的。”

  “比如呢?”

  “比如他在法國,你根本幹涉不了他的生活,你知道他在幹嘛嗎?他會隨時隨地報告他的生活給你知道嗎?退一萬步講,他回國了,是紀家四少,你也沒辦法對他的生活指指點點,你——”

  卓青給他氣笑了。

  “……你會比我這個女朋友更清楚我們適不適合嗎?不適合就三個字,在一起得過一輩子,別輕易給我下結論。”

  她說著,舉起手機。

  短信頁麵,赫然是一條三分鍾前剛剛送達的短信。

  【阿青,你在幹嘛?我剛吃完飯,現在在去找裏昂的路上,讓他給我改論文/小雞仔沮喪/】

  薑承瀾:“……”

  他默然片刻,衝她搖了搖頭:“他不是這個性格,裝是裝不了一輩子的。”

  卓青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即便如此,那段時間,她依舊被這個突然竄出來的大麻煩纏得脫身乏術。

  攤牌沒用,直接拒絕也沒用,薑承瀾似乎鐵了心就是要和她這個薄情學妹來一次風花雪月的愛情,鬧得各家長輩聞訊趕來。

  到最後,不知是誰煽風點火,卓父索性一道令旨下來,凍結了她手中所有的信用卡,並勒令她休學結婚,否則就直接采取特殊手段。

  “別讓薑家人難堪,”他在電話裏衝她發火,“現在紀家高攀不起,你還挑挑揀揀什麽?”

  為什麽紀司予都還沒表態,直接就說她高攀不起,卓青沒問;

  什麽是特殊手段,卓青也並沒有體會到。

  因為識相如她,在高壓之下,直接給紀司予發了條【再不回來我結婚了】的短信,就直接舉雙手投了降。

  那之後,紀司予足足兩周沒再聯係她。

  再然後,就是拖得不能再拖,在室友愕然的目光中被強行架回家那天,卓青又試著發了條【等你回來可能我孩子都幾歲了】。

  這次索性發都發不出去,對麵無法接收。

  她沉默,權衡利弊,自知輕重,沒再反抗。

  由此算來,坊間傳聞卓青本該是薑家新嫁娘的消息,倒是確實不虛。

  畢竟,如果不是訂婚禮前三天,紀司予悍然回國,一張結婚協議書直接拍到卓父桌上,她確實是差不多收拾收拾就能嫁人了——

  “結婚協議書當然是假的,我當時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

  也就現在諸事安穩,紀少才能這樣從容不迫地回憶當年輕狂之舉,“用來嚇嚇卓家那群人,如果你真的提前跟我有這種媒妁之約,他們相當於是毀了紀家的婚,又把火氣波及到了薑家,一下把兩邊都得罪,他當場就給放人了。”

  卓青笑笑,攥緊他的手:“但我當時確實有在考慮,要是實在脫不了身,非得嫁了薑承瀾……”

  “沒有這個可能。”

  紀司予斬釘截鐵地否決了她的可能性提案。

  “但你確實兩個禮拜沒聯係我,我也找不到人。”

  卓青小聲嘟囔:“當時卓耀文就差沒拿把槍指著我腦袋讓我嫁人了,說出來別人都不信,21世紀了,真的存在逼婚這種事。”

  “如果我不是梗著脖子要鬧自由戀愛,同樣的事也會發生在幾年後的我身上……同理借鑒我三哥。”

  卓青點頭。

  好吧。

  真計較起來,紀司仁的那場喪偶式婚姻,也確實挺愁人。

  “而且我當時不是故意不回複你,是沒有辦法回複。”

  紀司予笑笑,隨即繼續給她解釋:“奶奶鐵了心不讓我回來,我身邊的老師、同學、公寓管理員甚至私人助理,每一個人都是她的監控攝像頭,一開始實在是脫不開身,後來拚死拚活找到機會,走的也是鬼鬼祟祟的。”

  回想起來,他從巴黎回國,那還真不叫回,叫潛逃。

  什麽偽造證件,偷龍轉鳳請人專門代替上課,喬裝打扮轉移信用卡資金……他給自己留下十全後路,因為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回國,相當於直接向家中人宣告自己的離經叛道,間接的,也很有可能喪失在老太太心裏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信任感。

  畢竟,叫了他十年瘟神的老太婆,在他成功手術之後忽然驚覺他才是最像自己過世獨子的血脈,這種一波三折的狗血心路曆程,或許並不值得當作他的保命牌——

  無論如何,他不貪戀自由,但貪戀阿青。

  紀家人,骨子裏都流著軍人的血,既然勢在必得,就沒有什麽別的選擇。

  他從少年時,就偏執至此,沒得救了。

  紀司予給卓青一一細數這其中彎繞。

  “我從法國回來,先去卓家,把你人帶出來,之後聯係宋致寧,讓他告訴他媽,薑氏內部有股東近期大額拋售股票,大股東沒有接手,被我奶奶截胡,企業上下軍心大動,這個時候去插上一腳,一定能狠賺一筆。”

  卓青聽得眉頭直蹙:“你就不怕他媽媽打亂紀氏的收購計劃?”

  “確實打亂了,”紀司予答得從容,“但我就是要她打亂。”

  如果沒有老太太背後威脅,薑承瀾不會那麽急著要娶妻,說到底是為了家族利益。

  眼下宋家人再來插手,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他們有了爭取利益的空間,也就不會那麽著緊婚事,這是其一。

  “那其二呢?”

  卓青在金融股票這一行是個純粹的門外漢,聽他說得邏輯縝密,也有些入神,完全忘記了自己也是當事人之一。

  紀司予輕哼一聲。

  “其二是我不喜歡薑承瀾,這麽一搞,他一個頭兩個大,沒時間來煩我跟你過二人世界。”

  “……”

  “其三其四其五,你肯定也都知道了,跟別人說的沒差,我跟老太太撂挑子了。要麽娶你,我回家,要麽不娶你,我滾蛋,改個名字再娶你不就得了,大不了不姓紀了。”

  卓青愣了愣。

  “你還說過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