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
作者:一盞風存      更新:2020-07-11 02:24      字數:4586
  事實上,季梟寒最生氣的,還是這一點,氣的心肝脾肺腎都揪著疼。

  蘇染霜不敢直視季梟寒的雙眸,她隻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半響才喏喏的說:“我沒有想拿掉孩子,我隻是害怕給侯爺找了麻煩。

  “從我認識你開始,麻煩就已經上門了,蘇染霜你現在才來體貼我,是不是有點晚了?”季梟寒將她拉回來,讓她坐在案前,冷聲道:“說好了要來給祖母做抹額的,那就在這裏做,做好了再回去。”

  說罷,他還真的丟了一籃子針線給蘇染霜。

  哎!

  蘇染霜心道,這又是要熬夜的節奏啊?

  她坐在身邊,季梟寒才覺得安心,可坐下來後,他卻想到了韓天佑與他說的話,一時間心情又鬱悶下來了。

  那日,韓天佑問他,“夜白兄,那小丫頭到底什麽來路?”

  “沒什麽來路!”季梟寒不願說。

  可韓天佑豈會不知,他無奈的道:“我們在蘇家田莊出事的半路撿到她,然後她又去了蘇家,這女子是蘇家人吧?”

  “……”季梟寒沒說話。

  沒說話就表示讚同。

  韓天佑又問他:“她既然與蘇家有關,那你日後要做的事情,與她之間,會有衝突麽?”

  這句話等於問住了季梟寒,他眸色沉沉的看韓天佑。

  韓天佑忽然一本正經的拍了拍季梟寒的肩膀,正色道:“夜白兄,兄弟用經驗之談奉勸你一句,有些人,既然注定不能沾染,那就最好早早放棄,沒有什麽愛情,是能經受這樣大的考驗的,我比你看得開,尚且生不如死,你這樣一旦投入,就一定會用情至深的人,真不適合玩這樣的遊戲。”

  季梟寒將書丟在桌案上,看出他的煩躁,蘇染霜停下手中的活計,呐呐的看著他。

  季梟寒見蘇染霜看他,更加煩躁,他走過來,在蘇染霜麵前坐下,淡聲問:“若是將來有一天,蘇家落難,你會如何?”

  “我身無長物,即便他們落難,也輪不到我來幫襯他們呀?”蘇染霜笑了笑,繼續想花樣。

  季梟寒不死心,又問:“可你還是會難過不是麽?”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難過,我以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家庭裏麵,居然可以有這麽多吃人不吐骨頭的事情,像蘇家這樣的人家,落一次難,或許還能幫他們重生。”蘇染霜說的十分客觀。

  可是季梟寒卻從她語氣之中聽出了對蘇家人最後的期盼。

  季梟寒站起來,整理了衣擺,淡聲說:“東西帶上,我讓季小馬送你回去。”

  “今晚不用做出來麽?”蘇染霜詫異的問。

  季梟寒說:“不用,你可以慢慢做,等過些日子做好了,再送過來就是。”

  哦!

  蘇染霜不敢辯駁,隻得跟著季小馬離開了季家。

  坐在馬車上,蘇染霜緊了緊自己手裏繡了才幾針的抹額花樣,在心裏反複的思量季梟寒說過的話。

  馬車快到蘇家之前,季小馬遞給蘇染霜一封信,小聲道:“慧兒姐姐,這是我家侯爺讓我給你的,是你要的調查結果。”

  “多謝!”蘇染霜伸手接了東西,然後回了蘇家。

  蘇染霜拿到的東西,是蘇家大夫人虧空蘇家賬目的金額,那些錢大部分被蘇夫人用來購置田產鋪麵,而且大部分的經手人都是孫鐵。

  蘇染霜將孫鐵的事情抹去,然後將其他的事情告知蘇梅雲。

  至於蘇梅雲要怎麽去同大夫人爭,她已經無心過問,每日得閑,便繡一繡抹額。

  這天,她剛淨手,拿起抹額繡了兩針,蘇歡歡便氣急敗壞的走進來,一屁股坐在她麵前,氣狠狠地問:“你這幾日常常去季家,為何沒打探到夜白哥哥前些天便已經進京述職?”

  季夜白已經進京去述職了麽?

  蘇染霜一不留神,被繡花針狠戳了一針,可她不敢在蘇歡歡麵前表露出來,隻能忍著疼痛,故作自然的道:“前幾日倒是聽小芳兒提起過,隻是當時說的是下個月才進京,我沒想到這麽快。”

  “下個月?”蘇歡歡詫異的問:“你確定你沒聽錯?”

  “是的,我沒聽錯,當時小芳兒還說要幫侯爺準備些厚衣服,說是侯爺下個月進京,再回來的時候,指不定已經風寒露重,當時她還讓我幫著整理了侯爺進京用的厚衣服。”蘇染霜真真假假的說。

  蘇歡歡氣急敗壞的跺腳,“這個季夜白,要出門也不知道告知一聲,討厭。”

  “小姐您快別生氣了,想必侯爺是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必須要早點進京,才沒時間來同您告別呢?”她這句話像是安慰蘇歡歡,其實是在安慰自己。

  得知季梟寒提前進京,蘇染霜擔心他是有什麽事,便連夜加工,將抹額繡好,然後借口送抹額,去了侯府。

  接待她的,自然是小芳兒。

  蘇染霜將抹額交給小芳兒說“這是侯爺托我給老太天繡的抹額,我繡好了,也不知老太太能不能看得上眼。”

  “慧兒姐姐的繡工,老太太指定喜歡。”小芳兒歡歡喜喜的接了抹額,拉著蘇染霜往侯府裏麵走。

  蘇染霜頓住腳步,低著頭小聲的問:“我聽說侯爺上京了?”

  “對啊,侯爺上京了,慧兒姐姐你就不進來了麽?”小芳兒打趣道。

  蘇染霜蹙眉道:“可是上次他分明同我說,要下個月才上京的,怎麽就提前了呢?”

  “其實我也納悶,當時侯爺來辭行的時候,老夫人還很不高興,說侯爺去那虎狼窩,倒是積極得很,侯爺說他有點事情想不通,想一路上遊山玩水,慢慢去京城。”小芳兒不滿的說:“也不知他有什麽想不通的,非要早早離家,這風月光到處都是虎狼,他走一個月,若是有人作亂,他回來又有的忙。”

  原來,是他自己要提前進京的麽?

  不知為何,蘇染霜總覺得,季梟寒進京,跟她脫不了關係。

  想到這裏,她心裏最柔軟的那一塊肉,好像被人狠狠的攥在手裏,不時用針紮一下,不時拉扯一下,又急又疼又無助。

  “哦!”蘇染霜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後淡聲說:“今日我便不跟你玩了,有時間你來找我吧。”

  說罷,蘇染霜急急忙忙的走了。

  小芳兒原本還覺得奇怪,可季老夫人卻不知何時站在她身後,冷冷的跺了跺她的拐杖,冷聲說:“那女子來作甚?”

  “說是侯爺托她給老夫人繡了一條抹額,她今日繡好了,便拿過來,這不聽說侯爺提前進京,就失魂落魄的走了。”小芳兒將抹額遞給老夫人。

  季老夫人拿起抹額看了看,“倒是個巧手的,隻是一個正常人家的女子,卻去給人做了細作,想必心機也是頗為深沉,這樣的女子,不適合夜白。”

  “老夫人為何覺得她配不上侯爺,我覺得她很好的。”小芳兒看人隻憑喜好,沒那麽多考量。

  可季老夫人卻不一樣,她說:“夜白這人心思重,整日權謀算計,若是再找個心機深沉的妻子,將來後院還要麵對算計,那不是累死了,他就該娶個單純善良的,能逗他開心的。”

  “怎麽聽老夫人這樣形容,我倒覺得這世間沒女子配得上侯爺……大黑倒是不錯,侯爺看到大黑就很開心。”小芳兒閑閑磕瓜子。

  晴嬤嬤被小芳兒氣笑了,她點了點小芳兒的額頭笑罵:“你這小妮子,敢這般揶揄老太太,便叫你收拾收拾,去侯爺院子裏去,我看你與大黑一般,都能哄侯爺開心。”

  “才不是,我見過侯爺最開心的樣子,便是他與慧兒姐姐在一起的時候。”小芳兒不滿的說。

  季老太太將抹額交給晴嬤嬤,淡聲說:“且不管他喜歡不喜歡,但是這女子絕非良配。”

  “若是侯爺執意要她呢?”小芳兒問。

  季老太太冷聲說:“那也隻能做妾。”

  小芳兒鬱悶的看著老太太的背影,心道:“那侯爺以後就娶大黑算了。”

  蘇染霜回到蘇家的時候,蘇家已然亂成一鍋粥,大房這邊人人自危,誰也沒敢說話。

  蘇染霜見苗頭不對,便問劉嬤嬤:“嬤嬤,怎麽了?”

  “哼,二房的人抓住把柄,要查賬呢?”劉嬤嬤幸災樂禍的笑說:“瞧好吧,今天這後院,要徹底變天了。”

  果然,沒過多久,賬房的人來了,外麵鋪子裏麵的賬房先生也來了。

  再沒多久,賬房走了。

  蘇文軒一臉菜色的從外院走進後院,一路上誰同他打招呼,他都沒理會,隻一頭往大夫人房裏衝。

  下人們個個都不敢往前,都躲在廊道下麵看著聽著。

  不多時,屋裏傳來摔打杯碟的聲音,還有大夫人的尖叫聲和哭泣聲。

  見她無助,蘇染霜心裏五味雜陳。

  再看廊下,除了方嬤嬤臉上露出擔憂之色,其他人個個都抱著幸災樂禍的表情,可見這位大夫人在這後院,也並沒有做出半分好事來。

  蘇染霜站在角落裏麵,假裝眼觀鼻鼻觀心。

  “慧兒,你同我進去!”蘇歡歡不知從哪裏跑了出來,拉著蘇染霜就往屋裏走。

  蘇染霜蹙眉看著蘇歡歡,不知她要進去,找她作甚?

  “我等下勢必要同父親起衝突,若是我說了過分的話,你一定要攔下我,千萬不能讓我母親為難。”蘇歡歡道。

  蘇染霜沒想到,蘇夫人出事,第一個站出來的,居然是蘇歡歡這個闖禍精。

  有那麽一瞬間,她幾乎心軟。

  可是,那兩位嬤嬤死亡的慘狀,還有她自己的身世,讓她再次硬起心腸,跟著蘇歡歡一起走了進去。

  房中,蘇夫人跪在一堆瓷片之中,耷拉著腦袋,用巾帕擦眼淚。

  蘇文軒單手支著額頭,喘著粗氣坐在上位,閉著雙眸在養神。

  聽見動靜,蘇夫人連忙抬頭,見蘇染霜與蘇歡歡進門,她連忙推她出去,“這是大人的事情,你跟著瞎摻和什麽?”

  “父親,女兒有事要報。”蘇歡歡沒理蘇夫人,徑直跪在蘇文軒麵前。

  蘇文軒冷冷的睨了蘇歡歡一眼,涼薄的道:“怎麽,你是覺得家裏賬房各個都同你母親有仇,各個都在冤枉你母親麽?”

  “不,我不是質疑父親的調查結果,我來是想告訴父親,千錯萬錯都是女兒的錯,這件事是女兒引起的,要責罰,也請父親責罰女兒便是。”蘇歡歡恭敬的跪在地上。

  蘇文軒冷笑,“這麽大的數目,你一個小姑娘家家,你說是你引起的?”

  “父親應當知道,母親從來不貪慕家裏的財物,當年父親上趕著要送母親這些東西,母親都沒收,可後來她為何要收這些,您知道麽?”蘇歡歡反問蘇文軒。

  蘇文軒怒極而笑,“好啊,你倒是說說看,到底是為什麽?”

  “任何一個母親,在生了孩子之後,都會替自己的孩子著想,原本母親不覺得財物有什麽重要,可是後來父親漸漸的將所有的關切都落在二房那兩個孩子身上,母親便開始著急了,加上女兒自小驕縱跋扈,需要花錢的地方太大,母親弟弟加上我自己的利錢,都不夠我一個人揮霍,她這才做了錯事,母親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作為長姐,該我來受這些責罰。”蘇歡歡跪在蘇文軒麵前,一副隨他處置的樣子。

  蘇文軒聽了蘇歡歡的話,抬頭看了一眼柔弱的妻子,冷聲問:“是這樣麽?”

  “我無話可說!”蘇夫人說是無話可說,可那樣子,分明就對蘇文軒充滿了抱怨。

  蘇文軒閉了閉眼,無奈的道:“你們都是爹爹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爹爹就算偏愛妹妹與弟弟,也斷然不會虧待你們,你們怎麽就……就看不開呢?”

  “自古以來,後院多的是這樣的慘烈事情,父親說我們看不開,那是因為您從來不知道,兄弟姐妹多了,一旦偏離,到最後那些被錯待的孩子,就沒個好下場,母親是看慣了這些的,所以她才這樣做,今日女兒將話撂在這裏,那些產業,我們一分不要,將來我嫁到侯府後,我自會幫襯我的弟弟和母親,還請父親休了我母親,讓她日後能自在生活。”

  “你胡說什麽?”蘇文軒急眼了,“上一刻我還覺得你變懂事了,可下一刻,你居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你母親被休妻之後,還能維持體麵?”

  “體麵在父親找人來家裏查賬的時候便已經沒了,若是還在這個家呆著,日後豈不是要吃盡苦楚?”蘇歡歡梗著脖子說。

  蘇文軒氣不打一處來,他指著蘇歡歡說:“你別在這裏瞎搗亂。”

  “老爺,歡歡說的有理,如今我貪家裏的錢財,已經被人抓了個正著,隻怕以後我在這府中,會被人指指點點說三道四,我也沒臉見老爺了,還請老爺休妻。”蘇夫人比蘇歡歡聰明,她早已懂了蘇歡歡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