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作者:妙一      更新:2020-07-11 01:31      字數:4659
  “你以前,是怎麽對周牧禹,就那樣對我;你是怎麽去愛的他,就用同樣方式來愛我,可以麽?”

  ……

  關承宣大為一震,手中的杯子“哐啷”一聲。他臉色靑蒼,有些眩暈站起身來。

  顧錚也輕輕站起,走至他跟前,道:“對不起,我欠了你太多太多,關承宣……”

  她的鼻翼很酸楚,一遍一遍地回憶著這麽些年來,不管是在書院讀書,還是她嫁給了周牧禹,以及和周牧禹和離到現在之後,眼前男人為之所付出的一切……他是個紈絝浪蕩子,為了她,卻改得徹頭徹尾、脫胎換骨像換個人。宣城是他拉著她、帶她出逃,水深火熱中,脫離生死。生苗苗的時候,也是他守護在外麵,給她到處找產婆,幫她這樣那樣,還有書院那些青春年少歲月……

  顧錚輕地閉上眼睫。“你府上老太太和母親不接納我,不歡迎我,你有什麽難言苦衷……其實,我並沒放心上,我想過了,我欠你那麽多,這條命也是你給的,好幾次生死邊緣徘徊,是你把我從鬼門關一次次拉回來……就算你要我做個妾、做個丫頭奴婢什麽的,又哪敢叫半分委屈呢?”

  “你就是想要我這身體,哪怕現在就給你,也是可以的……”

  “要回報你,我什麽都可以,可是,你的要求……”

  “我已經沒有任何去‘愛’人的能力了……”

  “娶一個毫無心肝脾肺,麻木不仁的女人,這樣來說對你公平嗎?”

  關承宣久久、久久沒有吭聲說話,他的眼眸開始發冷,聲音也是寒涼涼的。

  輕輕地,雙手把顧錚臉捧著朝向他一掰:“告訴我,真有那麽困難嗎?是我長得不夠英俊,還是對你顧錚來說沒有一絲魅力,不及周牧禹萬分之一……他到底把你傷得有多徹底?……嗬,沒有愛的能力了?讓你愛上我,都如此困難?……做妾做奴婢做丫頭?……真他娘好笑啊!我關承宣會是那樣的男人嗎?!”

  “好吧,是我犯賤,一直在犯賤……”

  他徹底怒了,深籲一口氣,最終,聲音卻還是鎮定下來。

  冷著眼,盯她:“告訴我,讓你愛上我,究竟有多難,是不是比登天還難?——”

  “而我,究竟要怎麽做?”

  “到底要怎麽做……”

  顧錚淺抿著嘴,低垂著睫毛,沒說話。

  一絲絲清風斜掃過兩人鬢角,吹得衣角簌簌飄卷。

  關承宣的手將她慢慢、慢慢鬆開,轉身,終是撩起衫角,走了。

  紫藤花架的一旁,小女孩兒苗苗正和萱草一起笑嘻嘻撲蝴蝶。關承宣來看她,本就高興得活蹦亂跳,見這男人要走,趕緊飛撲撲跑過來道:“關叔叔,關叔叔,下個月我就滿四歲了,苗苗過生日的那天,你會來嗎?”

  小女孩兒一臉天真期盼望著他。關承宣一把將女娃兒給抱起來,強顏歡笑:“告訴關叔叔,你喜歡關叔叔嗎?”

  “……喜歡!當然喜歡!”小女孩兒的笑,既純真又熱情。

  關承宣抱著苗苗,將小女娃抱得緊緊,閉著眼,聲音幹啞地,又問:“可是,你娘親不喜歡,關叔叔又該怎麽辦?……”

  小女孩兒當然聽不懂。隻一個勁兒還問:“我過生日的時候,關叔叔你到底會來嗎?”

  關承宣把苗苗的額發輕吻了吻,然後將她給放下,放到地上,輕拍拍她頭,徹底離開了院子。

  苗苗仰著臉,一股子納悶:“關叔叔,你還沒回答我,你會來嗎?”

  ……

  那天後的關承宣,幾乎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鋪墊完了,接下來進入正題哈——男主火葬場係列。

  前麵到這裏文風可能稍稍有點壓抑,後麵就會輕鬆多了。可能作者實在寫不出一開始就甜膩膩的男女相處,也有可能是作者本人平時生活太過平淡,所以想通過男女主找找刺激吧~~~~

  愛情是什麽?愛情的方式多種多樣,有平淡如水、細水長流,也有酸甜苦辣,波折不斷。當然,我覺得構成愛情的本身元素,不就是內心的G點波動不斷嗎?

  倒是女主現在的狀態,才真可怕……

  第18章 生日快樂(大修)

  苗苗的生日是在下個月初六。

  這個快滿四歲女娃兒對一個毫無血緣男人如父般依戀,也是情理中事。

  三四年前,江南戰亂,宣城呆不住了,她懷著六甲身孕和丈夫剛離後一路就逃亡到汴京。她是在汴京初來時生的苗苗,晚上發作破了羊水。當時,身邊沒有人,隻有一個病弱的老父和什麽都不懂的萱草。他們住一家客棧裏,這一路,關承宣護她相隨,其間各種體貼照顧,無微不至。他正去找四合院的房東交涉、商議租房的事。回來後,天正下著瓢潑大雨,關承宣見她要生了,三魂嚇得丟了兩,趕緊又連夜冒著豆大的雨到處找穩婆,時下產婆不好找,他又冒著雨挨家挨戶的敲門……終於,回來時,一身早淋得濕透。

  苗苗生下來後,他把繈褓中包裹得嚴嚴實實、眼都沒睜開的小粉團抱在懷裏,又是親,又是激動熱淚盈眶的,當時那接生的產婆還當他就是孩子親爹,恭喜道:“真是好漂亮的女娃兒,這位相公,你看,這鼻子眉毛眼睛長得多像你呀……”

  那時的關承宣似乎也有一種錯覺,真的很像他,那繈褓中的小嬰兒就是他的,眼睛、鼻子、眉毛統統像他……

  顧錚恨自己為什麽如此薄情寡義,現在她明白了,她的感情就是一桶水,一桶倒光了,就真沒了。

  關承宣曾無意透露過,他對她的迷戀鍾情之一,就是她身上的那股子熱火朝天執著勁兒觸動了他心弦。可是他終究是錯了,其中最最薄情寡義的人,當屬於她,她的感情不是一口井,提一桶上去,還會再冒新的出來……她隻有一桶,這桶水倒光了,就真的沒有了……

  那天的關承宣,據說也是喝得個酩酊大醉。汴京城的夜晚人聲喧囂、燈火璀璨,寶馬香車,人多樹多,坊多巷多。酒樓自然也是多的。中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女老板,吊梢眉,眼角的魚紋能夾死一隻蒼蠅,她笑得朱口細牙,見冤大頭又來了。

  “哎喲,我的好世子爺呐!你雜成這模樣了?……來來來,有什麽煩心事來給老婦人說說?”

  ……

  說來也真是好笑得緊,這個酒樓,就著一張婦人麻溜的嘴,曾哄過堂堂晉王殿下,也哄過侯府世子爺。

  女人的那嘴,宛若三寸不爛,口若懸河,她大肆顯擺對男女相戀之道的看透通曉,上次,給了關承宣一個錦囊,說什麽男女相戀之道,在於“近之則怨,遠之則遜……”

  關承宣喝得爛醉如泥,咕嚕咕嚕,把袖中一塊塊沉甸、白花花銀子往老婦人跟前一擲。

  老婦人當即懂了。“嗨,這女人呐,還真別說,天生的賤骨頭,你越是對她好,她越不拿正眼兒瞧你……”

  老婦人一邊咬銀子、一邊搖頭給他說好大一車。“哎,你看看你吧,長得是儀表堂堂,要家世有家世……可人家呢,就是不搭理你,你知道是為什麽?”

  關承宣又摸出袖中一塊白花花銀子往婦人手上擲去。

  “哎!我的世子爺,你這是……”

  老婦站起身,更是眉歡眼笑。她忽然正襟危坐,撣裙坐於凳上。“哎,說來,這女人,她到底喜歡的是什麽樣男人?女人喜歡的,還不就是那種驀然回首、卻在燈火闌珊處、站在橋頭,回頭衝她一望,時而近,時而遠,若即若離的,看不透,猜不破的……上次我不給你說了嗎?叫你遠著點她!冷她!……你越冷她呢,她才覺得你像個謎樣,有去猜的欲望……”

  她邊比劃邊道:“所以,你得有技巧地晃著她點兒,給她樹個敵,找個女人刺激刺激,就那麽不遠不近、不鹹不淡的給她吊著,讓她的心懸吊吊的,忽上忽下、忽緊忽鬆……總之,你不能再這樣去每天巴著人家了……”

  關承宣醉得東倒西歪的,打著酒嗝:“我何曾不想,可就是做不到……”

  “這追,不如不追;這晃,不如不晃……”老婦人又慢慢分析道:“你啊,若是連這些招式都還不管用,那你幹脆放吧……”

  “放手!”

  “天涯何處無芳草……”

  “哎,我說世子爺喲,世上的好女子多的是,您這又何必糟蹋作賤自己呢?……”

  空氣一下變得沉鬱起來了。

  關承宣的酒也該醒了。追,不如不追,晃不如放……

  放手。

  ※※※

  那天關承宣據說還差點鬧了樁人命官司。

  她表妹江碧落站在滴水簷廊柱下,一直在等他回來。就如關承宣所說,這確實是一個風吹就倒的病秧子美人燈,父母亡故了,從小寄人籬下,在侯府敏感自卑、戰戰戰兢兢過日子。她唯一的依仗,就是青梅竹馬表兄關承宣。以及,和表哥的那一紙婚約。天已經很晚了,按理,表兄也早該回來了,可是,她一直盼一直等,還是不見半個人影兒。

  丫鬟在旁添衣打趣說:“姑娘,這兒風口上,小心吹涼,您呀,還未過咱們侯府,卻已經是小少奶奶的款兒了……看以後,咱們世子爺有你這樣的賢內助,還不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江碧落蒼白的小臉閃過一絲紅暈,“別胡說!小心我撕你的嘴!”

  主仆二人說笑著,關承宣喝得醉醺踉蹌回來,江碧落趕緊靦腆害羞迎上去,嬌嬌軟軟福個身:“表哥,你去哪兒了?天都這麽晚了,我真擔心你!……”

  這個女孩兒,向來心思敏感多愁善感得緊,說話得好生卡著嗓子掂量掂量才能出口,否則,一不留心,說錯話,得罪她,她又會想跑邊上偷偷拭淚。

  關承宣是個大男人,不可能欺負這樣一個小姑娘,平時也知道輕重分寸,而今天,這位表妹很不幸撞槍口上了。“你別煩我了行不行?我去哪兒你管得著麽?表妹,我不會娶你的,因為我有喜歡的女人了……”

  江碧落睜大著眼睛,臉開始漲紅發搐滾燙,眼淚珠子成串,滴滴答答往下滾。

  “姑娘,姑娘……”

  丫鬟也嚇得臉色蒼白,趕忙將江碧落攙扶住。

  半夜時候,整個侯府隻聽一片雞飛狗跳牆,關承宣睡得正熟,他大姐和二姐不知何時氣呼呼直闖入他書房,猛地一掀他被子,“關承宣!你起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

  他表妹江碧落失蹤不見了。

  ※※※

  夏天老槐樹已長得枝繁葉茂,蟬子大早兒就停在上麵吱吱叫鬧。

  初六這天,顧錚也起個大早。時間展眼月餘,苗苗這天滿四周歲了。

  顧錚給女兒早早起來梳發,紮小辮子,再換一件漂漂亮亮的桃紅色新襦裙。苗苗的臉是越長越粉嫩,她幾乎遺傳了父母親所有五官上優點。明亮烏黑大而清澈的眼睛是顧錚的,那漂亮的嘴唇和挺俏的鼻梁是父親周牧禹的。苗苗坐在一張高高的凳上,兩條小短腿半中晃來晃去,手中抱著個布娃娃,是萱草縫的……

  苗苗把布娃娃拿手裏撥弄,一會兒去摸摸娃娃眼睛,一會兒去戳戳娃娃的嘴巴。忽然,她扭頭問:“娘親,娘親,關叔叔也會來麽?他是不是會來?去年時候,我過生日他因為有事沒有陪我,今年,他答應過我要帶我去看木偶戲的……”

  顧錚梳發動作一頓,微笑道:“娘親、還有姥爺、萱草陪你過生日不好嗎?為什麽非要關叔叔?……關叔叔也有關叔叔的事,不能成天陪著小孩子玩的?”

  苗苗噘起小嘴兒,低下頭,不高興了。

  顧錚笑著道:“看,你這孩子,怎麽就不聽話了,大人有大人的事,關叔叔想必也是走不開,你再這麽下去,娘可生氣了……”

  小女孩兒嘴巴一抽一抽,淚眼汪汪,滿是委屈不高興。

  顧錚輕歎了口氣,正要說什麽,忽然,嘶的一聲馬鳴,聲音悠長響徹院外,接著,篤篤篤叩門聲響起。

  苗苗喜歡得忙從凳子跳下來,“是關叔叔,關叔叔來了——”趕忙飛跑出去開院門,顧錚怎麽叫都叫不住……

  一個男人,手拿著個方形係粉色蝴蝶形緞帶的小錦盒,眼眸沉俊,修身玉立,晨間的微風吹動他的袍角,他的整個臉,像山間被霧遮擋的雲月般朦朧——

  是周牧禹。

  “生日快樂,小苗苗!”他說。

  邊把盒子遞給苗苗,邊慢慢、慢慢蹲下.身,帶著慈父的討好祈求,聲音柔和,如清水濯濯。

  小女孩兒瞪大了眼,一會兒看看手裏忽然多出的東西,又看看男人。

  顧錚追出去,頓時也怔了。

  作者有話要說:收藏不動了,麻煩小天使們幫忙收藏一下吧,作者要爬榜單,沒有收藏是爬不起來了,謝謝各位了!

  第19章 今夕何夕

  記憶印象中的眼眸神情,這還是周牧禹第一次給顧錚這樣的、對著個小女孩兒討好溫柔耐心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