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作者:羅青梅      更新:2020-07-10 23:48      字數:6241
  她越想越覺得快意,壓根就沒想到金蘭沒有認出自己她可是寵冠後宮的鄭貴妃,太子妃肯定躲在暗處觀察過她,怎麽可能不認識她內官見鄭貴妃氣色好了點,趁機勸解“娘娘別再喝那些東西了女醫說那些方子藥物相克”鄭貴妃年紀大了,受孕的機會微乎其微,之前又小產過,何必再一碗接一碗的服用求子湯還不如收服趙王、德王、慶王這幾位已經長大的皇子。

  一句話還沒說完,鄭貴妃拉下了臉,麵色陰沉如水。

  內官心裏長歎一聲,識相地閉了嘴。

  鄭貴妃中毒之後憔悴不堪,卻依然榮寵不衰,宮中妃嬪恨得咬牙切齒。很快,宮中的風氣又陡然一變,宮妃們轉而熱烈地討論起另外一樁新聞。

  嘉平帝命錦衣衛逮捕了一位文書房秉筆太監。

  有人彈劾秉筆太監羅織罪名,勒索京中富商,並在督建為周太後大壽所建的佛寺時中飽私囊、以次充好,還令家人占中淮鹽十萬引這些不過是尋常,得寵的大太監哪個沒有朝鹽引伸手的但秉筆太監欲壑難填,並不滿足於此,他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公主身上。本朝公主下嫁,曆來由禮儀房從民間挑選家世清白的富室子弟為駙馬。秉筆太監在選駙馬時收受賄賂,明知駙馬身患殘疾,還是促成了駙馬和公主的婚事。公主婚後知道駙馬身體殘缺,為時已晚周太後不可能允許公主和離。公主生母早逝,無人替她做主,求宮人進宮訴說委屈,都被秉筆太監的人攔下了。

  這一次彈劾秉筆太監的人把駙馬是殘疾的事捅了出來,事情傳到仁壽宮,周太後大怒,派人去駙馬家中查看,駙馬果然是個瘸子。周太後忿然作色,要求嘉平帝嚴懲太監。

  嘉平帝雖然不疼愛公主,但是秉筆太監連他女兒的婚事都如此敷衍,動了真火,立刻下令綁了太監。

  秉筆太監落到錦衣衛手裏,下場可想而知。審問他的人正好是羅雲瑾,當晚羅雲瑾就將一份血跡斑斑的口供上報給嘉平帝,秉筆太監一夜之間多出幾十條罪狀,每一條都是欺君重罪,而且他還攀咬出了司禮監的其他內官,其中就包括掌印太監錢興。

  錢興得寵多年,聖眷猶在,即使他聯合秉筆太監勒索地方官的證據確鑿,嘉平帝還是赦免了他,沒有治他的罪,隻訓斥了幾句。

  其他人沒有這個好運氣,要麽被逮捕,要麽被發落到內官監,要麽被趕出大內。秉筆太監的落馬牽一發而動全身,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牽扯進去的人也越來越多。朝中文官聞風而動,摩拳擦掌,興奮地連夜撰寫彈劾太監的奏疏,此時不落井下石,豈不是錯失良機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不甘心錦衣衛獨占鼇頭,也紛紛插一腳,翻出之前被秉筆太監壓下的舊案。甚至連各地鎮守太監、按察使也都卷入其中,紛紛上疏自辯或是狀告太監。

  一時之間雞飛狗跳,人心惶惶。

  眼看事情越鬧越大,不斷掀起軒然大波,錢興不得不壯士斷腕,眼睜睜看著自己培養多年的心腹一個個被連根拔起,不敢出手施救。

  最後嘉平帝擔心文官的勢頭壓過司禮監,怕到時候不好收場,授意羅雲瑾迅速結案,匆匆了結了案子。

  秉筆太監不久自絕於詔獄中,屍首被扔去亂葬崗,草草葬了。

  一場波雲詭譎的動蕩之後,嘉平帝命羅雲瑾督十二團營兼總神機營,掌禦用監,兼提督尚衣、尚膳、內官諸監,甜食諸房、南海子事,賜蟒衣、玉帶,準許在宮中騎馬、乘轎。

  錢興暫時失勢,但是羅雲瑾迅速崛起,司禮監並沒有傷筋動骨。嘉平帝信任那名秉筆太監的時候,秉筆太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禦史早就掌握他貪汙受賄的證據,卻隻能懷揣奏疏絕望自殺,而嘉平帝動怒之後,不過是輕飄飄一句吩咐,此前風頭無兩的秉筆太監轉眼間就跌入萬劫不複的境地,因忍受不了嚴刑拷打吊死了自己。

  文官額手稱慶,以為內閣大臣可以借此機會壓製司禮監,朱瑄卻知道這隻不過是司禮監內部的權力更迭而已。

  他坐在書閣中,合上刑部送來的案卷。

  羅雲瑾下手倒是利落,想來上夾棍、剝皮、斷脊、刺心、琵琶這些酷刑都用了一遍,秉筆太監連當年任少監時偷盜了多少財物都一筆一筆供了出來。

  摛藻閣。

  小滿手裏捧著剔紅攢盒,一臉笑容地轉過屏風,“殿下,您聽說了嗎”

  金蘭站在書案前,正低頭練字,頭也不抬地問“什麽”

  “真是惡人有惡報”小滿卷起袖子篩茶,“楊安畏罪自盡了”

  金蘭提筆寫了個瑄字,退後一步左右端詳,問“哪個楊安”

  小滿咬牙切齒地道“就是那天夜裏想害您的楊安啊您救了鄭貴妃,萬歲爺爺來的時候,他在那兒不陰不陽地說話,一看就沒安好心楊安是左司直郎楊寅的靠山,現在楊安倒黴了,看楊寅以後還怎麽向萬歲進讒言中傷千歲爺”

  當晚沒有出什麽大事,東宮還得了嘉平帝的賞賜,不過小滿幾人還是受了罰。金蘭沒有認出鄭貴妃,這沒什麽,他們這些跟隨的人居然也沒認出來,那就是他們的罪過了。因為這事,小滿恨不能撕了楊安的嘴,得知楊安獲罪下獄,他比誰都高興。

  金蘭想起來了,那晚嘉平帝正在氣頭上,一個聲音尖利、身著太監服色的人突然指了指她,告訴嘉平帝她也在場,如果鄭貴妃有什麽好歹,那個太監一定會想辦法把罪責安在她頭上。

  楊安死了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那個給公主亂點鴛鴦譜的秉筆太監就是那晚想陷害她的那個內官薛娘娘說這次司禮監內鬥,內官監攪得一團漿糊一樣,滿朝文武都在看熱鬧。宮裏的人私底下說楊安下獄是羅雲瑾下的手,掌印太監錢興為此大發雷霆,發誓和羅雲瑾勢不兩立,兩人徹底撕破臉皮了。

  楊安隻是多了一句嘴而已居然這麽快就被羅雲瑾收拾了。

  金蘭微微蹙眉,站著出了一會兒神,心中五味雜陳,手中的筆遲遲沒有放下,墨汁沿著筆尖淌下,滴落在織錦地毯上。

  當時嘉平帝以為鄭貴妃出了什麽事,錦衣衛凶神惡煞,直接撲了過來,羅雲瑾認出她,站在她跟前,不許錦衣衛衝撞她,對她說“我不會害你。”

  語氣很輕柔,有點小心翼翼的意思,想安慰她,又怕她厭惡。

  楊安意有所指,他立刻上前替她解釋,那時楊安的神情很錯愕,可能想不到他會主動站出來為她解圍,他下手除掉楊安,會不會還有這個考慮怕楊安看出什麽都瞞著她,真是一個比一個可惡。

  金蘭心頭紛亂,讓小滿換了張地毯,繼續練字。

  她讓小滿換了張地毯,繼續練字。

  朱瑄的生辰快到了,這是第一次給他過生日,不知道送他什麽才好他看起來清心寡欲的,好像沒什麽特別的喜好,上次送他的那個摩睺羅他好像很喜歡,可是沒見他拿出來擺放金蘭邊寫字邊思考,筆下的字清秀端正,勻稱流暢。

  不覺到了傍晚,一輪明月浮上柳梢,晚風拂過重重殿宇,送來簷鈴清脆悅耳的叮當聲,瓦藍蒼穹中的寒星一點一點浮了上來。

  金蘭身披鶴氅,在內官的簇擁中回寢殿,路過庭院的時候,發現杜岩和掃墨躲在花窗後麵說話,一看到她,兩人立刻止住了話頭,擠出笑臉,上前奉承。

  “出了什麽事”

  杜岩和掃墨連連搖頭“沒什麽事小的們在說閑話呢。”

  說閑話用得著這麽嚴肅兩個人都眉頭緊皺、心事重重的樣子。

  金蘭沒有多問。

  朱瑄這些天忙著和東宮屬臣一起草擬一份治河奏疏,需要整理曆年治河工程的檔案,還要督促庫藏,常常忙到很晚。今天他又打發人回寢殿說晚膳就在書閣那邊用,讓金蘭自己先睡。

  她一個人用完膳,爬上了床,靠坐在枕上看書,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朱瑄回來的時候沒有吵醒她,洗漱畢,示意宮人移走燈燭,摸黑掀開床帳,在她身邊躺下,側著身子看她。

  金蘭醒來的時候,朱瑄還保持著側對著她的姿勢睡著,沒脫外袍,發網也沒取下,就這麽睡在她蓋的錦被上,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旁邊。

  她眉頭緊皺也不怕著涼了又不是暑天夏夜明明身體不好,還這麽不當心。她坐起身,抖開床腳的另一床錦被,輕輕蓋在朱瑄身上。他睡得很沉,沒有被吵醒,感覺到錦被的溫度,還往裏頭縮了一下。

  金蘭忍不住笑了笑,覺得這個時候的朱瑄有點可愛。

  她低頭親了一下他的臉,躺下繼續睡。

  翌日早上,金蘭被熱醒了,床帳低垂,光線暗沉,朱瑄摟著她,她低頭,發現自己的衣襟鬆開了。他發現她醒了,抬起頭,從背後扣住她的手腕,低笑“我弄醒你了”

  金蘭滿麵通紅,朱瑄緊緊按住她的手,低頭繼續。

  第58章 騎馬

  錢興貴為司禮監品秩最尊的掌印太監,權勢滔天,孝子賢孫遍布京師。

  這天他怒氣衝衝地出了宮,徑直去了明智坊的幹兒子家。

  幹兒子恭敬地奉上茶果,見他目光陰鷙,問“老先生因何事動怒”朝中內閣大臣被尊稱為老先生,錢興自詡內相,位比內閣元輔,孝子賢孫平時都稱他為老先生。

  錢興怒道“羅雲瑾近來太猖狂了”

  幹兒子輕蔑一笑,道“羅雲瑾不過是個教坊司出身的罪奴罷了,老先生完全不用把他放在眼裏,別看他現在風光得意,以他那眼高於頂、孤傲清高的性情,早晚栽跟頭內官監就沒一個服他的”

  錢興冷笑“這人向來看不起內官,真真是身為下賤,心比天高內書堂出身又怎麽樣咱家也是內書堂學出來的教咱家的老師還是那年的新科進士他以為聖賢書讀多了,世人就不把他當閹人看了,癡人說夢一樣都是內官,他從來不叫萬歲爺爺,不叫太子千歲爺,和文官一樣隻稱聖上、陛下、太子殿下,他以為他擺出那副不和內官同流合汙的做派,文官就會把他當自己人了沒有根的東西,還想要體麵他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

  幹兒子諂笑著附和“可不是內官監的人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每天獨來獨往,看不起我們這些人,都是給人當家奴的,誰比誰高貴呀”

  羅雲瑾是從教坊司撥到宮裏當差的,掃了一年的院子才被皇太子推薦去內書堂讀書。他天資聰穎,基礎紮實,舉止言行一點都不像諂媚陰柔的宦官,反倒像是儒生,內書堂的老師大喜過望,悉心培養,當眾將一本文官編纂的專門記錄宦官善惡事跡的書贈予他,希望他能通曉大義,出淤泥而不染,做一個忠於皇帝、但絕不會引誘皇帝耽於享樂、而且能和外朝文官保持思想一致的近侍。羅雲瑾學識出眾,相貌俊美,置身一群宦官中間,就是鶴立雞群,很快引起嘉平帝的注意,將他提拔至文書房。

  文書房的內官很排斥羅雲瑾。民間百姓稱呼尊長為“爺爺”“爹爹”,宦官也這麽叫皇帝,因為他們是皇帝的家奴,他們隻忠於皇帝,羅雲瑾卻從不這麽稱呼嘉平帝。宦官和文官起衝突,他兩不相幫。文官罵他是閹狗,宦官也罵他,覺得他瞧不起閹人,更偏向文官。後來羅雲瑾被派去督軍,眾人以為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京師,沒想到他因禍得福,居然立下了戰功,狠狠打了一次文官的臉。嘉平帝大喜,給了他調軍之權,他此後扈從征伐,勇戰沙場,扶搖直上。回了文書房以後直接調去司禮監,升任太監。

  文能和前朝翰林比一個高下,武能上陣殺敵、萬軍之中取敵首級,羅雲瑾文武雙全,即使不和任何內官結交,也穩穩地走到了今天。

  正因為他的特殊,大部分宦官從不把羅雲瑾當成自己人。

  錢興獰笑“要說高貴羅雲瑾以前倒也算得上高貴可惜了還不是成了罪奴”

  幹兒子一愣,本想細問,錢興卻轉了話題“楊安已經死透了這口氣咱家咽不下,你派人出去打聽打聽,看看宮裏各監哪些是楊安的人手。”

  幹兒子忙恭敬應了。

  這天金蘭剛送朱瑄出去,昭德宮鄭貴妃打發人過來,說想請她賞花。

  宮裏禦花園的菊花開了,一叢叢一簇簇,爭奇鬥豔,姹紫嫣紅,分外好看。慶王妃前幾天聽金蘭提起菊花糕,垂涎欲滴,這幾天就眼巴巴盼著甜食房早些做出來。

  金蘭想也不想就婉拒昭德宮的邀請,她要去仁壽宮。

  她抬出周太後,昭德宮的宮人知難而退,走之前留下幾隻大抬盒,說是鄭貴妃送的謝禮。

  金蘭好奇鄭貴妃送了什麽,拿起禮單一看,不過是些糕點小食、果酒瓜果之類的尋常東西,最貴重的也不過是兩壇子荷花蕊罷了。她失望地撂下單子像鄭貴妃這種權傾六宮的寵妃,不是應該出手闊綽、一擲千金的麽而且鄭貴妃和東宮積不相能,不是應該送重禮羞辱東宮嗎怎麽居然隻送了些瓜果杜岩檢查完抬盒裏的東西,桀桀冷笑“殿下救了鄭娘娘,鄭娘娘還是如此吝嗇。”

  金蘭沒把鄭貴妃做法求子的事情說出去,宮裏的人都以為鄭貴妃那晚是中毒,在世人眼中,她救了鄭貴妃一命。鄭貴妃羞於道出全部實情,隻能裝聾作啞,任太子妃仁善寬厚、不計前嫌解救貴妃的流言滿天飛。

  在杜岩看來,鄭貴妃欠東宮的是救命之恩,昭德宮居然隻送幾隻抬盒就敷衍過去,實在小氣。

  金蘭心想,鄭貴妃說不定連這幾抬瓜果都不想送。

  鄭貴妃隻是喝了求子湯嘔吐而已,不是什麽大病症。她隻不過是順手幫鄭貴妃催吐減輕痛苦,卻被誤認為救了鄭貴妃的性命,贏得宮裏宮外一片讚譽。而嘉平帝為了替鄭貴妃遮掩做法的事,高調地賞賜東宮,更加坐實了流言,文官趁機大肆宣揚此事,朱瑄聲望更隆。鄭貴妃有苦說不出,還得主動奉上謝禮以鄭貴妃素日的脾性,這回竟然沒往東宮送一籃子臭魚爛蝦,已經很不錯了。

  金蘭笑了笑,吃過飯,去仁壽宮走了個過場。

  周太後和薛娘娘幾人坐在暖閣窗下打牌,周圍宮人環繞。不一會兒德王妃、慶王妃、趙王妃聯袂而來,沈選侍正好累了,問她們會不會抹牌,德王妃和趙王妃點頭說會,沈選侍趕緊下了牌桌,拉著她們上桌,硬把兩人按住,又來拉站在一邊看熱鬧的金蘭。

  金蘭笑著說“我不會玩。”

  沈選侍推她上桌“不會玩也不要緊,我來教你。”

  金蘭入宮前練過抹牌,還特意翻閱了幾本擊蒙葉子格、小葉子格,不過一直沒機會玩,她還摸不清周太後打牌的習慣,裝作第一次抹牌的樣子,薛娘娘、沈選侍和其他宮妃圍在她身邊,熱心指點她,搶著教她出牌。

  她這個正經玩牌的從容沉著,不論輸贏,一笑而過,旁觀的薛娘娘和沈選侍卻越吵越激動,兩人都認為對方不是一個好老師,有誤人子弟之嫌,擠在金蘭身邊,你掐我一下,我瞪你一眼,差點打起來。

  金蘭一邊在心裏默默算牌,一邊仔細觀察周太後的表情來出牌,還得分心安撫身邊的薛娘娘和沈選侍,一心幾用,哭笑不得。

  玩了一個多時辰,周太後很盡興,留下金蘭幾人吃飯,飯畢,周太後回暖閣午睡,眾人告辭出來。薛娘娘給金蘭使了個眼色,一胳膊肘推開也想和金蘭說話的沈選侍、慶王妃,拉著金蘭的手送她出宮“之前說要教你騎馬,一直沒機會,你這些天得不得閑”

  金蘭想了想,點點頭,朱瑄這幾天早出晚歸,忙得昏天暗地,她處理完宮務就在書房裏看書。

  薛娘娘笑道“那你就準備好拜師茶罷”

  她性情爽朗,風風火火,等不及和金蘭再約定時辰,直接拉著她去了宮裏專門為宮嬪修建的跑馬場。

  跑馬場就在禦花園北側,教坊司的女雜伎時不時會在這裏排演擊球、蹴鞠、捶丸。薛娘娘吩咐下去,早有內官監的小內官牽了幾匹馬在場中等候,後妃們騎的馬都是內官監千挑萬選的,每一匹都皮毛色澤油亮,鬃毛經過精心的修剪,體態輕盈,脾氣溫順,馬鞍鑲金嵌寶,黃金縷成的絡子上還掛了鈴鐺。

  薛娘娘帶著金蘭換了身窄袖騎裝,親自幫她挑了匹溫馴的黑馬,先教她怎麽蹬鞍上馬,內官和宮女緊緊簇擁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金蘭,生怕她不小心摔了。

  金蘭學了一個下午,內官和宮人就提心吊膽了一下午,小滿更是大汗淋漓,衣衫濕透,直到攙扶她下馬,這才長長籲了口氣。

  夜裏朱瑄回東宮的時候,金蘭已經躺在床上了。

  朱瑄今天回來得比平時早,往常這個時候金蘭還在書房裏練字,聽杜岩說她歇下了,他連衣裳都沒換,徑自提步走進裏間,掀開床帳。

  金蘭正靠坐在床欄上打瞌睡,忽然被壁燈照進槅扇的燈光晃了眼睛,猛地清醒過來,揉了揉眼睛。

  朱瑄挨著床沿坐下,俯身摸了摸她的臉,皺眉問“是不是病了哪裏不舒服”

  金蘭搖搖頭,拉住朱瑄的手,“沒有今天跟著薛娘娘騎馬累著了叫杜岩伺候你用膳罷,我已經吃過了。”

  朱瑄低頭吻一下她的眉心,掀開錦被,要扶她躺下“累著了就早點睡,別等我了。”

  金蘭臉色一變,齒間溢出一聲痛苦的抽氣聲,按住朱瑄的胳膊“我就這麽躺一會兒你用膳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