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
作者:牧荑黃黃      更新:2020-07-10 23:40      字數:3877
  薑煜拍著她的背,心口跟著疼,他忍不住想,讓她嫁進來,竟叫她吃了諸多苦頭。都說嫁人之後不比閨中舒服,就算他再護著她,卻無法密不透風。

  總有人逼她長大。

  ……

  新婚第二日,寧澈離了京。軍紀如山,哪怕西北軍即將攻占西涼,說好的放兩個月假就是兩個月,一天也不能多。

  薑煜則帶寧姒去了薑家宗祠。

  薑家族人大多笑臉相迎,隻有昨日說話陰陽怪氣的大伯母刺了一句沒規矩。

  薑煜沒理她,眼看著族老將寧姒的姓名寫進了薑家族譜,一筆一劃的,薑寧氏。

  好聽極了。

  回府的馬車上,薑煜吻著寧姒的發頂,開口道,“薑寧氏,吾甚愛你。”

  像話本子裏頭深情不悔的小生,逗得寧姒撲哧一笑,而後佯作溫柔地回,“薑郎,我也愛你。”還眨了眨眼皮,拋了個媚眼。

  薑煜擁著她,在馬車裏大笑。

  而後忽然抱緊了她,“姒兒妹妹,我向你保證,日後再也不會有人對你陰陽怪氣言語挑剔。”

  顯然是想到了那個大伯母。

  寧姒怔愣地輕哼一聲,“我沒有放在心上啊。”

  “不止她,還包括許許多多這樣的人。”薑煜擁著她,目光堅定,“我會站到更高的位置上,讓他們一句不好的話也不敢說。”

  這一刻,寧姒清楚地看見了薑煜眼裏的野心,似春草般瘋長。

  薑煜此生頭一次這般迫切地想要往上爬,竟是為了更好地保護一個人。

  ……

  翌日便是回門的日子,寧姒收拾妥當之後與薑煜一道乘車去了寧府。

  昔日的家,如今隻能稱一聲娘家。

  用過了飯,薑煜和寧大學士仍在喝酒,常氏卻將寧姒喚了出來,走在後院的小徑上。

  常氏溫和的目光在寧姒周身掃了一遍,見寧姒已然挽上了婦人的發髻,眉眼間也多了一絲端莊,忍不住眼眶一紅,“嘟嘟,阿煜待你好吧?”

  寧姒彎眸笑得甜蜜,“娘,他能待我不好嗎?”這一笑,又像是回到了出閣之前。

  “那親家母呢?之前見她對你有些挑剔。”

  寧姒半垂著眼睫,竟是勾唇笑了,“她也對我好,娘親你就放心吧。”

  “那就好,那就好。”常氏笑容輕鬆了些,攬著寧姒的肩,輕輕抱了抱,“娘這兩天一直擔心你受委屈,知道你好好的,娘就放心了。”

  再回到席間,隻見薑煜仍端正坐著,寧大學士卻趴在案上不省人事。

  常氏哭笑不得,走到寧大學士身邊去,“叫阿煜見笑了。他就這麽點酒量,卻每每裝作很厲害的樣子。理也不須理他。”

  寧大學士還在哼哼唧唧,“女婿別走,再和我喝一杯!喝了這杯……就對我家嘟嘟好一些……”

  寧姒立在門口,聽見這一句,忽地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力量。

  ……

  十一月,蘭央婚期在即,難得出門一回了。寧姒約了謝林晚一道去蘭府尋她玩耍。

  午後,冬日暖陽懶懶地灑進來,三個姑娘並排躺在榻上,隻有寧姒一個梳著婦人頭。

  蘭央躺在兩人中央,戳了戳寧姒的發髻,笑嘻嘻地問,“四四呀,成親之後好玩嗎?”

  寧姒笑著說,“不僅好玩,還可以光明正大的玩。現在我跟阿煜哥哥玩起來,名正而言順,理直且氣壯,誰也不能說我不知羞恥。哼。”

  蘭央和謝林晚一齊笑起來。

  謝林晚接道,“說得是,若我離京之前和你哥哥成了親,其他人哪裏還會嘴碎?”

  蘭央翻了個身,撐著下巴看寧姒,眼尾微微下垂的模樣顯得可憐無助,“四四,我有些怕。”

  “怕什麽?”

  “我聽說楊夫人是個厲害的,沈煙蘿嫁進楊家之後被婆母訓得服服帖帖。”說到沈煙蘿,謝林晚偏過頭來瞧著蘭央。

  蘭央接著說,“別看沈煙蘿個子小小的,我們誰不知道她是個有主見有性格的,還是被楊夫人教導成了溫馴模樣。我真怕我嫁過去之後成了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不至於吧。”寧姒安撫她,“謝夫子也是個厲害的,我還是她兒媳呢。你瞧我也沒唯唯諾諾啊。”

  說到這個,謝林晚噗嗤一聲笑了,“姒兒,那是因為表哥愛護你。出去一打聽,就知道薑家公子愛妻的名聲了。像姑母這樣學識過人又有諸多規矩的婆母,擱到別家去,十個八個媳婦都能訓得服服帖帖。”

  寧姒便嘿嘿地笑,“所以我們三個裏頭最有福的還是晚晚姐姐。”而後跟蘭央一道撐起了下巴說,“我娘性情最是溫柔,那是誰也說不出個不好來的。”

  三個人裏頭隻有謝林晚還是規規矩矩地仰麵平躺,沒過一會兒,謝林晚也翻了個身來,撐著下巴說,“不瞞你們說,我娘很早便想過將我許給寧家,因為她也十分喜愛寧伯母的性子。隻是那時候婚事不由我做主,娘說的話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所以這門婚事還是使了手段謀來的。

  這時蘭央一歎,“你們兩個都倒好,日後便是姑嫂了。就我一個孤零零地嫁去了楊家。”

  寧姒伸手攬了蘭央的肩膀,“我們是一輩子的好友,幾條街的距離哪裏隔得開我們?”說著伸手在床上比劃,“楊家在這邊,薑家在這裏,寧家又在這裏,都離得不遠,隨時都可以串門啊。”

  謝林晚故意逗她,“可我還在謝家啊,婚期還遠呢。”

  寧姒一瞧,“謝家好像是遠了一些……那不如晚晚姐姐住到我家去,也就近了。反正我哥哥也不在府上,也不算壞了什麽規矩。”

  謝林晚沒想到她隨口一逗,寧姒便認真地想起法子來,於是笑意溫和地看向寧姒,“我倒有些心動了。”

  寧姒又說,“你隻管住到我屋裏去,一應用品俱全,也不須收拾什麽了。”

  二人相視一笑。

  謝林晚心裏想著,寧姒縱是嫁了人,也保有一份天真,想出來的法子都帶了童真色彩,很美好,卻有些不現實。不過謝林晚私心裏確實很想離開現在那個家了。

  “對了,晚晚姐,你家新認回來的公子,對你如何?總不至於趾高氣昂的吧?”蘭央出生問道,顯然並不知謝林晚的謀劃。

  謝林晚輕輕點頭,“謝林城脾性溫和,對我倒好,所以我也接受他。”

  寧姒垂眸撓了撓床榻,沒有說話。

  這時,蘭府的丫鬟叩門進來,送來了果子糕點,三人取用了些,還互相投喂著玩耍。

  蘭央叼走了寧姒手裏的糕點。而後神神秘秘地湊過來問,“那個……我問你個事。”

  “嗯。”寧姒含糊地應一聲,將嘴裏的果子咽下去,“問什麽?”

  “就是,圓房啊。”蘭央小聲問,“痛到什麽程度?”

  寧姒眨眨眼,斟酌道,“痛到……我咬了他一口?”

  蘭央想了一會兒,想不明白這種痛是什麽樣的痛。

  見她忐忑憂心,寧姒一副過來人模樣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痛過之後就舒服了。”

  一句話說得不止蘭央臉紅了,謝林晚也微微偏過頭去。

  ☆、升官在即

  “篤篤——”蘭府的丫鬟推門進來, “姑娘, 老爺夫人喚你過去呢。”

  “什麽事?”蘭央聞言從床上下來, 坐在床邊穿鞋。

  “奴婢不清楚,應是有事要交待。”

  蘭央隨丫鬟出去了,臨走之前還轉頭笑著對寧姒謝林晚說,“等我, 我馬上回來。”

  寧姒盤腿坐起來,“晚晚姐姐,我也問你個事吧?”

  “嗯?”

  “我也不知為何,母親好像覺得是我對阿煜哥哥說了什麽,他才會對母親心生芥蒂。”寧姒垂著眼睫,“還說自他和我在一起之後,就沒有以前那樣重規矩遵禮法。可我什麽也沒說呀。”

  謝林晚也跽坐起來, 思忖了一會兒,“表哥是姑母的親子, 姑母舍不得責怪他,自然隻能怪你了。”

  聞言, 寧姒苦了臉,看得謝林晚覺得好笑,伸手掐了掐,“不如便由姒兒你來做這個中間人, 幫姑母表哥緩和一下關係,若是辦成了,姑母自會喜歡你。”

  寧姒愣了愣, “我……其實我一直避著這件事,因為在我心裏阿煜哥哥是很有主見的人,他未必需要旁的人勸他什麽。”

  謝林晚一聽便笑,“姒兒你聽,顯然你是站在了表哥那邊,與姑母之間涇渭分明。你也不是她的什麽血親,沒有舍不舍得責怪一說,她自然要不喜你了。”

  寧姒眨眨眼,“我是阿煜哥哥的妻,當然要站他那邊了。”

  謝林晚沉默了一會兒,覺得寧姒萬事都依著薑煜,其中有諸多弊端,便勸道,“你試著站在中間?表哥雖才智過人,也不可能事事都對,他也有意氣用事的時候,這種時候你便可以勸著些,以免他與姑母之間嫌隙擴大。”

  寧姒點點頭,記住了。

  ……

  這日,寧姒隨謝夫人一道去了明嵐書院,幫著她教授琴藝。寧姒的琴藝雖比不上薑煜與謝夫人,卻比大多數閨秀都要出色,教這些十歲出頭的小女孩足矣。

  謝夫人則坐在一旁聽著,半闔著眼,聽見底下哪個小姑娘彈錯了,便一個眼神睇過去。

  寧姒會意之後便起身走至小姑娘身邊糾正她。

  小女孩再彈,指法已然沒問題了,寧姒笑著直起腰,正要往回走,便見謝夫人與另一個小女孩起了爭執似的。

  那姑娘抱著琴垂淚,謝夫人則蹙著眉冷眼看她,“如此結實的琴弦都能被你挑斷,還說自己沒有彈錯?我的學生哪一個像你這樣不知悔改?!”

  謝夫人平日裏雖看著傲了一些,卻不曾這樣嚴厲斥罵,把小姑娘說得直哭,哭得一抽一抽。

  寧姒疾步走過去,捉了小姑娘彈琴的手,隻見指腹被劃出一道口子,鮮血直流。她的指法確有問題,但現在傷勢要緊,遂用手帕裹住了小姑娘的手指頭,而後拉著小姑娘起來去尋學院裏的大夫。

  傷口處理好了,寧姒離開了大夫的房間,走到長廊上,隻見謝夫人倚著紅木柱子,垂眸發愣。

  寧姒不知為何也立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

  “母親。”寧姒走到謝夫人身邊。

  “她沒事吧?”

  “沒什麽事,上個藥就好,隻是接下來幾天的琴藝課都不能上了。”

  謝夫人便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寧姒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正要往教室裏走,謝夫人卻在此時開口,“她為什麽不肯認錯?”

  這話倒把寧姒問住了,寧姒難以理解的並非小姑娘不認錯,而是謝夫人為何揪著這一點不放。想了想,謝夫人有心病,或許這也是受了心病影響?

  於是語氣很是溫和地答她,“她認錯了,在大夫的房間裏認錯的。方才在母親麵前,許是手指太疼,說不出認錯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