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女兒的臉龐整個僵住，像是被凍住的蠟像，徐墨文就知道，她並不能接受這是個好消息。但“好”是相對的，至少徐墨文認為，徐萱玥去到一個更好的學習環境，將會為她的未來打下堅實的基礎。

  “老爸。”

  “嗯？”

  “我能不能，在雲海把把高中讀完？”

  “小糊塗蛋！”徐墨文輕輕在徐萱玥的頭頂敲了敲，“就是為了你的高考，才把你送到淺鎮啊！雲海沒什麽好大學，地方也偏，在個四線小城市高考難得很呢！你這成績，怕是連二本考不上，那以後怎麽辦？”

  月光下，徐萱玥的臉被照得慘白，一如雪地覆蓋上她的臉龐。徐墨文莫名的有些心疼，但是他依舊堅持自己之前的想法。

  “我可以好好學。”

  “我還不知道你？這句話我也聽了上百遍了，你也說了上百遍了，次次都是在開玩笑。”

  徐萱玥嘴角抽搐，移開了目光。

  徐墨文皺起眉頭，揪著自己的頭發。他太清楚女兒現在心裏所想的了，割舍一段感情，重新到別處生活，甚至再也不回來，這的確很殘酷。然而這殘酷的事實教會了自己一個道理，人不可以沒有遠見。

  他不是不喜歡柯宇涵這小子，成績好人溫柔，和徐萱玥平時的聊天中，他都可以感受得到，這個小子真正吸引到了女兒。

  但是現實中，中國向來都講究個門當戶對，柯宇涵的家庭條件一般，甚至屬於中下等。不能說柯宇涵這小子將來沒有出息，可是這都是未知數，年輕人的戀愛總是把喜歡掛在嘴巴，靠著新鮮感度日。可是一旦感情如同洗褪色的衣服一般淡了下去，就必須麵對現實。

  “柯宇涵”徐萱玥的聲音幾乎聽不見，“他可以教我的，我好好學，一年時間，我可以趕得上來的，我一定可以的！”

  “那他就不用學習了嗎？”

  “我們一起學啊！”

  “這樣不自私？”

  徐墨文拋下這麽一句，就如同黏住了徐萱玥的嘴巴，她沒敢再張口。

  “玥玥啊”徐墨文將手搭在徐萱玥的肩膀，觸感是冰涼，這讓他有些擔心，“你和柯宇涵的學習成績，不在一個層次，你讓他每天抽出時間來輔導你他學過並且的內容，豈不是浪費了他的時間？”

  “可是”徐萱玥伸出手來，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徐墨文的有力地手攔下了，他的眼神裏，帶著不可抗拒的力量。

  “寶貝啊，你先聽我說，好嘛。我們這樣想，就算你去淺鎮，我給你請最好的輔導老師！上最好的補習班！加上地域優勢！你還是沒考上大學，這遺憾的結果也和柯宇涵他沒有半點關係，你不耽誤他，他不影響你。你沒考上，還有著家裏的資源，但是他不行啊”

  徐墨文感到女兒的肩膀微微顫動，這說明她真的考慮到了這一點，很明顯她之前是考慮過這一點的，隻是一直在逃避。

  話題繼續，探究現實到底。

  “他家裏的狀況，你該了解到的。高考是改變一個人人生軌跡的十分重要的方式之一，你之前和我說過，那小子對你很好，很耐心，我相信他。可這也就說明了，他為了和你不分開，會在高三最重要時刻，抽出空來輔導你，同時就是在扼殺他的時間，也就是在磨滅他的未來，如果真的因為你，他的成績下降，沒辦法發揮最好的實力，你要怎麽負責和補償？”

  低沉著頭的徐萱玥一語不發，她身子看起來很沉重。

  “你考慮考慮吧。”撂下這句後，徐墨文拍拍女兒的肩膀，走出了陽台，他決心再找一處，多抽幾根煙，吐出惆悵！

  一摸口袋，煙沒了。

  他麽的！徐墨文心裏大罵，下了樓梯，朝煙酒小店走去，買瓶酒消愁的想法也就紮根在了他腦海。

  陽台上，月光照在一位瘦小的女孩身軀上。她第一次感受到，冰涼的月光也是帶著重量的，沉甸甸的，壓彎了自己脆弱的腰。

  自己自私嗎？徐萱玥想到。是的吧，自己是自私的吧，因為自己的狂妄，隨心所欲，不計後果去行動，已經很多回了。

  從和柯宇涵成為朋友開始時，就是這樣的，總是隨意地下各種賭注，各種誇下海口，在做之前從未想過後果如何。現在是麵對現實的時候了，她卻什麽真正的點子都想不出來。

  徐萱玥向來認為自己是個聰明的人，周圍的人也是這樣誇讚她的，是大家都錯了嗎？如果不是，那就是這個問題太難了，難到自己解決不了，毫無頭緒。並不在自己的承受範圍內。

  外麵越來越涼了，但是徐萱玥卻移不動步子。她感到臉上有什麽東西慢慢掠過，伸手擦拭才發現自己流了淚。

  是風吹的吧。

  一定是的。

  偏偏是在這個時候，柯宇涵和自己剛剛成為情侶，她正打算為他們的未來規劃許多東西，甚至都在考慮著孩子的名字。那的確很遙遠，但也很認真。

  如果自己離開雲海，去到淺鎮，兩人分隔兩地。徐萱玥再清楚不過異地戀的過程有多艱辛，就算是自己，也沒有信心。

  李夢瑤嚐試過瞞著自己她和她男朋友分手的事情，但是還是被徐萱玥發現了，他們就是因為異地戀而分開的，就算是李夢瑤也沒想到，她喝醉一次，就全盤托出了。

  這是再清楚不過的例子，也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邊，由不得自己不信。

  如果自己不去淺鎮，留在雲海，的確，自己對柯宇涵來說是個負擔，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其他方麵。她從來沒對學習太過上心，如果柯宇涵抽出時間來教自己，自己也不可能提高到他的水平。

  青春的盡頭，滿滿的都是選擇。

  考慮考慮嗎？但這兩個選項似乎都是死路呢。

  站了這麽久，徐萱玥最終還是沒抵抗得過窗外的涼風，她裹了裹老爸給自己披上的外套，沉著頭從陽台走進走廊。

  然而剛踏進門，他就感受到了旁邊熾熱的目光。

  “你還好嗎？”黎洋環抱著雙臂，靠著牆說道。

  徐萱玥心裏一驚，她看向黎洋身後，他在一間無人的病房門口。這間病房和陽台是垂直樹立的，而陽台右邊緊挨著的那扇窗戶應該就是這間病房的窗戶，如果黎洋剛剛從裏麵出來，這也就說明了

  “你聽到了？”

  黎洋點點頭，他似乎並不把偷聽這事兒當做恥辱。

  “你怎麽想的？”

  徐萱玥撩起頭發，嘴唇有些發白：“不知道，我還沒主意”

  “你應該走。”

  “什麽？”

  黎洋努了努嘴巴，立正後又重複了一遍：“你應該去淺鎮，雲海是個小地方，為了你的未來著想，你不可以被柯宇涵束縛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