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紙的工序真的較為繁瑣，那些五花八門的折紙藝術品，像大象，像青蛙，像樓房，總歸是無數次嚐試和對比中總結出來的。但是就像是天上的雲，你說它像，它才像。你覺得它想什麽，它就可以是什麽。

  紅毛瞟了一眼魏生桌上新擺上的折紙，他很難一眼看出來像什麽。

  這可麻煩了紅毛驚出了一身冷汗。

  一會兒，魏生就得問自己了。隻希望他的那根煙，可以抽得慢一些，讓自己擁有足夠的思考時間。

  他連忙跑去找胖哥求助。

  胖哥朝嘴裏塞了把薯片，一屁股靠在了後排的桌子上，書桌劇烈晃動，正在寫作業的女生煩躁地抬起頭來，滿身橫肉的胖哥甩給她個凶狠的眼神。於是女生的筆就繼續滑動起來了。

  “都在這種班裏了，學個屁”紅毛一臉不屑。

  文科13班是整個年紀最差的班級，班級裏半數都是花錢進來的，還有一些，是藝術或者體育生，再者，就是紅毛和胖哥這樣混日子的了。這就像是個失敗者營地，墮落在這裏是常態，努力反倒會被看不起。

  這些人的眼裏，無論會帶來什麽樣的後果，叛逆，就是種榮耀。

  “這個”胖哥眼盯著桌子上的折紙瞅，肉把眼睛擠成條縫：“是貓吧”

  “屁，貓的尾巴哪有那麽短，你瞎”

  “那是狗”

  “你認真點，等會兒那主子回來，我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得完蛋”

  “那是你管我屁事兒，求我還那麽橫，滾蛋”胖哥一把推開紅毛的手，厭惡他那尖嘴猴腮的模樣，油膩的巴掌在他的衣服上留下個印子。

  紅毛冷哼一聲，轉頭時，就看到魏生從門口走進。

  像是被獵豹盯上的羚羊，紅毛本能地逃竄。

  “幹嘛”魏生平靜的語氣帶著不可消磨的威懾。班內的聲音在他進門的那一刹那消磨了半分。

  “我我尿急。”

  “廁所在後門的方向，不過，你去之前，告訴我”魏生的手捏起自己的折紙來：“我折得，像什麽”

  “像像”紅毛急得撓頭，仿佛頭上翹起如同馬匹的紅鬃頭發真的要燃起火來，“是柯基吧”他隨口編了一個。

  他清楚得看到魏生得眉頭舒展開來。

  紅毛如釋重負。

  “你可以去上廁所了。”

  “沒事兒，不想去了。”他安心地在板凳上坐下，轉著小指上的戒指。“我說魏哥，你為啥老讓我猜你的折紙，你折的啥，自個不清楚嘛”

  魏生輕柔地將折紙擺在桌角，報以微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折的什麽。”

  “啊”紅毛感到自己被耍了，但是不敢有怒意，至少不能被魏生看出來。

  “我隨意折得，每次紙張攤在我麵前，我就伸手了，有時候向左對折，有時候向右折一小片，或者把邊角蓋起來，每次做到該改變的時刻，我內心都會有答案，不需要思考，大腦會告訴我怎麽做。”

  這話說得雲裏霧裏，紅毛被繞得頭皮發麻。

  “怪不得魏哥學習好，是天才啊”

  說完這句，紅毛看得出來，魏生眼睛裏的鄙夷，便灰溜溜地走開了。

  “魏生，有人找你。”班長從門口進來，指指看不見的外麵。

  魏生嘴角翹起一定弧度，心裏泛起興奮的漣漪，“終於來了啊。”他起身，從後門走了出去，看到了站在前門走廊上的柯宇涵。

  蘇鑫敲敲夏源的課桌，他趴在桌上，一動不動，但是蘇鑫知道他肯定沒睡著，因為夏源真睡著的時候，會有微微的鼾聲，很細也很小，湊耳朵聽得到。

  “別裝睡”

  夏源不情願地抬起頭，他滿臉疲憊。

  “怎麽樣了你和苒苒，那天你回去以後，怎麽樣了有沒有找她聊一聊啊”

  “聊個香蕉皮，她家裏沒一盞燈亮著的。”

  “睡著啦那麽早”

  “也不是，是我當天回去的時候，特地回家裏措辭去了。”夏源想起，自己冒雨騎車回家，卻沒有先去敲荀苒的門。他先跑回了家，衝進洗澡間好好洗了個澡，換身衣服。

  穿好看點，表白終歸成功率能高點兒吧。夏源當時是這樣想的。

  換好了衣服，他心跳快得像是轟隆隆的洗衣機。也許是帶著逃避的心理，表白嘛終歸是要讓對方感動的，所以要正式要認真措辭他翻開扔在衣櫃上落灰盒子，從裏麵翻出成語詞典來，開始惡補。

  夏源看書有個毛病，容易困。

  再醒來的時候，詞典蓋在他臉上，鬧鍾還差一分鍾響起。

  他的周末作業，一個字也還沒碰。

  “所以”蘇鑫不可思議地攤開手。

  “所以我得趕快補作業啊”

  蘇鑫一巴掌甩到了夏源頭上，清脆得像是在拍一顆上好的西瓜。

  “啊痛痛痛你幹嘛”

  講台上，看自習課的段老師抬起頭來，像是剛睡醒似地揉眼睛，帶上老花鏡掃視班級，沒看出什麽異常來，但是他剛才明明聽到了拍西瓜的聲音，老了眼睛花了，耳朵也不好使起來了。

  他低下頭，繼續看手機裏的，給自己的處分文件。最終校董會的決定下來，他將會在今年7月份，正式離職於學校。他長長歎了口氣，自己和董事低聲下氣得堅持了那麽久，結果姚主任在會議上煽風點火，把自己一些微不足道的教學事故挑出來大做文章。

  段老師不記得自己有得罪過這個姚主任。

  “你笨拍拍你看能不能把你敲聰明點兒”蘇鑫看向講台，隨後壓下了聲音，“你就是害怕，不知道怎麽說，就逃跑了你個殺千刀的，明明告訴我不要逃避，我才照做的，沒想到，到你自己那麽不靠譜。”

  “你照做”夏源揉揉自己的腦袋瓜，“你幹嘛了”

  蘇鑫哼一聲昂起頭來，春光滿麵。

  “我去見鄭穆了。”

  “鄭穆”夏源點著下巴，在腦海裏尋找著這個名字，“好耳熟啊。”

  “我前男友。”

  “woc”夏源沒忍住爆了粗口，引得一教室的目光投向自己，他連忙低下去頭，“你見他幹嘛”

  “說清楚啊。”蘇鑫笑著說。

  蘇鑫將事情的經過全數告訴了夏源，夏源是知曉自己過往的，為數不多的人，準確來說，加上家裏的事項，最了解自己的，也就隻有夏源一個了。

  “哦是這樣”

  “是啊，鄭穆其實後麵一直跟在親戚家裏的廠子幹活，再沒做回以前的那個混蛋，你說得對，麵對了，就好多了而且”蘇鑫歪著頭微笑，夏源總覺得她今天異常開心，笑得輕鬆，像是天邊飄著的一朵雲，“我老爸遺囑的事兒，解決了。”

  “啊”夏源感興趣起來，“什麽意思”

  “就是去找鄭穆，這事兒才終於有了苗頭。昨天晚上，我連夜趕到了蘇府，見到了蘇家睦，事情遠遠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