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修捏著成績單，表情凝重地看向這次班級的月考排名。

  長歎了一口氣，對麵的葉老師還是被吸引了好奇心。

  “怎麽了？學生考得不好？”

  葉老師看了看滿麵愁容的王修，他點點頭。

  “沒事兒，偶爾有兩個學生狀態不佳而已，王老師你比我有經驗多了，這點兒小場麵，你還是能駕馭的吧。”

  王修仰麵靠上椅背，像是吃了黃蓮一般的愁苦表情爬上了他的臉龐，“我駕馭不了，這可不算是小場麵。”

  “嗯？怎麽說？”葉老師把成績抽了過來

  “這次班級的平均分活生生降了五分”王修捏著眼窩放鬆，“擠進年紀前五十的，一個都沒有。”

  葉老師也噘起嘴“一個都沒有？不對啊我記得你們班的那個柯宇涵，不是厲害著呢？最高考過年紀第七吧，要是語文再好點兒，給你拿下個第一是沒問題的。”

  “你看看他排名。”王修指了指成績單。

  葉老師從上部分開始看，從一看到五的時候，她就已經很驚奇了，然而將視線停到中遊，她的目光最終停留在了23名處。

  “天呐。”葉老師捂住了嘴巴，紅唇微張。

  “是吧，這應該不是失誤，快兩年了，他還從來沒有從年級前五十掉下來過，你看看現在！”王修激動地敲擊著桌子。“不止他呢，還有蘇鑫、荀苒，尤其是荀苒！倒數！倒數啊！”

  “你先冷靜。”葉老師翹起腿來，柳葉眉湊到了一起。“應該是有問了不知道是家庭的，還是學校的問題，抑或是”她抬起頭來，看向王修。

  這眼神裏帶著些許曖昧，王修作為一個老教師，還是能看出來她想要說什麽的。

  “可能吧。”王修答道。

  “你覺得誰最有可能？”

  “雖然我心中早就有人選了”

  葉老師笑笑“是怕這事兒你來，不太合適是嗎？”

  王修點頭。

  “沒事兒。”葉老師托起下巴“我來。”

  “那也是，麻煩你了。”王修客氣得回答。

  “那你要怎麽報答我呢？”

  “啊？”

  王修一愣，眼睛瞬間從葉老師身上移不開了。由於自己剛才太過專注於成績單，都沒仔細看到葉老師的打扮。她的頭發燙成了紅銅色，微微卷起來，透過淡藍窗簾的光將它打亮，閃閃發光得還有她的唇彩和淡紫指甲油。

  此時的她，和以前相比，多了不少成熟的韻味。

  嘴角掛著的微笑，帶著甜味。

  “我幫你忙了啊。”葉老師將成績單收起來，“你要怎麽報答我啊？”

  “我該怎麽報答？”

  葉老師皺起細眉，“什麽呀，這個時候，雖然我在外國待過一段時間，但是在中國，請一頓飯還是算是報答的一種方式呢吧。”

  “哦！啊，對，你看我這腦子。”王修笑起來，“是的，是的，找時間吧，我請你吃飯。”

  “那就這麽說定了，等你消息。”葉老師笑笑，她的笑容極富感染力，讓剛剛愁眉苦臉的王修放鬆了下來。

  這時，像是蓄謀已久似的，柯宇涵在圍繞他的話題結束時，邁了進來。

  “老師，該上課了。”

  “啊？”王修嚇得站起身來，“沒聽打鈴啊。”

  “學校的鈴聲應該是有些問題，但是的確已經上課五分鍾了。”他推了推眼鏡，笑著說“你的物理課。”

  一句話的時間，王修已經整理好了課件和資料，邁步了出去。

  柯宇涵和王修並排走著。

  王修想著這是個絕妙的機會，能夠和他談一談，畢竟辦公室離班級還是有些距離，提及一下，也算是自己對班級學生的關心吧，他想。

  首先開口的，卻是柯宇涵。

  “老師你喜歡葉老師對吧？”

  王修像是突然被擊了魂，忘記了邁下一步。

  “抱歉，我好想不該說這些。但是如果我沒猜錯，你和葉老師剛才談論我的成績，延伸的猜想，應該是我是否有‘早戀’的行為是吧？”柯宇涵說這句話的時候，沒有轉過身來，所以王修隻能看到他的背影。

  話都噎在喉嚨裏，腦子裏組織的語言，王修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找回了自己當年被老師談話的感覺，太特麽奇怪了！自己三十多歲了，自己才是老師啊！

  柯宇涵轉過頭來，王修突然覺得自己不認識這個理科天才了。說不出哪裏不一樣，但是卻不給你帶來友好的感覺。除了那幅標誌性得全黑框眼鏡，柯宇涵現在的舉手投足，不，就算他不動，筆直得挺在原地，都不給王修帶來友善的感覺。

  但這感覺莫名熟悉。是什麽時候來著？

  “是不是我不該談論這個話題？”

  “不。”王修摸了摸額頭，“你還挺誠實的。”

  “我沒有。”

  “啊？”

  “我沒有。”柯宇涵麵無表情，像個機器，推了推眼鏡，“我沒有和任何人產生羅曼蒂克式的關係，這次成績得退步，完全是我個人原因。具體是什麽，我不太好透露。”

  “哦，是是這樣。”王修心裏大罵，自己怎麽不擺出點教師的架子來。唯唯諾諾得像是挨批鬥的學生。

  王修嚐試邁出步子來，結束這場對話，然後找時間再好好談談，走廊不是自己的主場，所以他沒狀態，下次！下次和他在辦公室聊。不對，是質問，要擺出教師的威嚴來。

  “老師，你喜歡葉老師對吧？”

  王修手中一鬆，沉重的茶杯直直砸向地下，王修都已經閉上眼睛，去接受那清脆的破碎聲。

  杯子穩穩被柯宇涵接住，裏麵的茶葉像是被龍卷席起的廣告牌一般旋轉。

  柯宇涵重新把杯子遞給王修“抱歉，我似乎不該多嘴，這是多次觀察和分析的結果。但是鑒於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和時機，這似乎不是個的時候，來提出這個事項。”

  王修依舊沉默。

  “放心，我還是會接受葉老師的談話，內容不會有太多的變化，這樣老師你才不會失去約會的機會。”

  “這應該算不上約會。”王修嘴硬得蹦出一句。

  他終於想起來了，柯宇涵給自己帶來的熟悉的感覺是什麽。已經快兩年了，王修見證了柯宇涵的成長，從邏輯機器到學會察言觀色，柯宇涵也耗費了兩年，但是此時，仿佛時間的河流回溯，王修宛若第一次見柯宇涵。

  腦袋清醒之後，王修吐出一口氣來，打算再問一句。

  “沒有喜歡的人？”

  “沒有。”柯宇涵微微搖頭。

  “那”王修微微湊近了些，眼神極度富有穿透力，“連徐萱玥也不喜歡？”

  柯宇涵深邃的眼睛就像是光也穿不透逃不脫的黑洞，王修什麽都看不出來。他似乎一點兒慌亂都沒有。

  “是的，我不喜歡徐萱玥。”

  啪磕！

  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從走廊的轉角傳來。

  將視線投向左方。

  徐萱玥一無所措地僵在原地，臉色難看，落在地上的，是她的茶杯。

  紅棕色的藥茶從裏麵緩緩淌出來，四處分散流動，宛如一顆破碎的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