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萱玥連頭都沒抬，此時的話語與剛才的漫不經心的模樣背道而馳，但是她還是繼續說：“請，繼續吧，這個故事。”

  “玥玥”周君蘭伸手，想要對徐萱玥說些什麽。

  “其實，如果你實在不想說，就沒必要的。”蘇鑫忽然開口說。她臉色煞白，手裏玩著茶杯，水差點灑出來。

  “故事一定要有個結局的不是嗎”徐萱玥抬起頭來，她的臉色不知為何開始變得蒼白，彎著腰仿佛在忍受著極大的痛1苦，卻還在重複著：“說完吧。”

  柯宇皺起眉頭，不懂徐萱玥此時這樣說的用意，自己從來沒有把這個故事說出來，就算陳述到這裏，也基本算是極限了。

  周圍也陷入尷尬，但是這尷尬，是柯宇涵開始詢問是否繼續的時候就開始產生了，所以這時的尷尬也是必須的。其他人沒有做任何表態，也似乎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來打破這個僵局。

  “那”柯宇涵繼續說道：“我繼續了。”

  眾人繼續沉默，算是默許了。

  “那次以後，我媽媽帶我到醫院做了一天的檢查，哭得歇斯底裏，我每疼1得喊一聲，她就會多掉一滴眼淚，以至於之後她的眼圈全部腫1脹起來。她就帶著這副樣子找到老師，老師也很重視這件事，找到魏生的人，隨後詢問他們。”

  說道這裏，柯宇涵的鼻孔擴張開來，怒氣在臉上一覽無餘，徐萱玥為他倒了杯水，柯宇涵發現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怎麽了”柯宇涵問。

  徐萱玥笑笑：“有點冷，沒事。”說完她把水杯遞給柯宇涵。

  柯宇涵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所有的人，那些在後巷，在我身上以各種方式留下淤青的人，全部矢口否認自己做的事情，想想也是，沒有任何證據和錄音可以證明這些。魏生說：柯宇涵同學，你肯定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了。他把手搭上我的左肩，我想是他知道我那裏有著很大一塊淤青，他說：沒關係的，你下次受欺負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於是我又當著老師麵在他臉上留下了另一道印記。”

  “幹得漂亮”夏源揮手：“肯定很解氣對吧。”

  周圍人沒有接下他的話茬，甚至個個表情凝重，這也讓夏源有點尷尬，於是荀苒給他遞過一杯水。

  柯宇涵看著夏源，苦笑了一聲：“你說得對，我當時手上還有傷，所以疼痛感比魏生的臉要強，心裏的確很暢快，但是”故事迎來了轉折：“那是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個舉動。”

  夏源一愣，喝水的動作也凝在空中。

  “從那以後，我總是在放學的時候被他們堵上，不由分說地對我拳打1腳踢，變本加厲，我藏在身上的錄音筆被他們搜出來，那是我省了一個月買的，他們一腳就踩爛了。我帶著新傷再去找老師，老師好像是有意無意地在回避重點，總是說；我找他們談談，但是你也別去招惹他們了。我一直不太懂他為什麽這樣無所作為，我難道不是他的學生嗎”

  “這是什麽混蛋老師”蘇鑫都忍不住罵起來，手中的餐巾紙被攥成團。

  荀苒惹不住握住了夏源的手，仿佛故事裏的主角是她自己，夏源看了看她顫抖的嘴唇，沒有打算掙脫，反而握緊了些。

  “這問題我後來有了答案。”柯宇涵說。“我去辦公室送作業的時候，聽到對麵的老師說他要參加市級十佳班主任評選，還似乎很有望入選，而且還會分配到重點高中任職。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我對他來說，隻是拖絆他奔向大好前程的腳鐐和枷鎖。”

  “什麽”周君蘭驚訝到，她的眼睛裏甚至已經有了淚光：“我記得不對，那他後來是不是選上了”

  柯宇涵敲敲桌麵，點了點頭。

  眾人一陣喧嘩，全部後仰到椅背上感歎，就好像每個人的心口裏都藏著一股氣，沒處發泄，他們都喝了口水，卻依舊澆不滅心中的那團怒火。

  “我c，現在是不是什麽人都能當1老師了”夏源惡狠狠地說。

  蘇鑫的臉上滿是同情：“柯宇涵，我真的想象不到你當時是怎麽熬過來的，看來你比表麵上要堅強的多。”

  荀苒說：“真希望，這種人”她氣憤得找不到形容詞，又不想把話說得那麽重而因為這種人髒了自己的嘴，於是她說：“命短得像浮遊”

  “你侮辱了浮遊。”周君蘭說，她正拿著紙巾擦眼淚。

  這些話雖然都是詛咒的話語，但是在柯宇涵的耳朵裏聽起來，卻是溫暖，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就像是孤獨地在沙漠裏行走，一個人經曆高溫、狂風、沙塵暴、缺水缺糧、瀕臨死亡的絕望，直到你抬頭，看到一片綠洲，翠綠得在燦h的沙漠裏十分引人注目。

  而還沒等你邁開步伐，綠洲就向你奔來。

  屋內唯獨徐萱玥一言不發，她現在正趴在桌子上，捂著肚子。

  “你，怎麽了”柯宇涵問。

  徐萱玥抬頭，她捂著臉龐，遮擋住了大部分的麵容，說道：“這種人渣，簡直該人人得而誅之，那後來呢”她的聲音顫抖得奇怪，頭發披散著，柯宇涵也看不清她的眼睛。

  “後來我因為害怕。”柯宇涵說到害怕的時候，聲音有些低沉。“我去找人和我一起回家，打算交些朋友，但是根本沒人願意，我就像是羊群裏唯一一個得了瘟疫的那隻異類。於是在班裏，我坐到了最後一排，左邊是一麵光禿禿的牆，我在上麵畫了個小人，把它當做我同桌。”

  他歎了口氣，發現說出故事後，心裏突然輕鬆了起來，發現這些苦難被自己一笑帶過，令自己難以置信卻也顯得瀟灑，語言也越來越順暢，他決定今天把故事講完，但是打算忽略家庭的那部分。

  “所以我意識到了，我隻能靠我自己，我開始帶著武1器出門，卻沒多大的作用。”

  “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周君蘭說：“你會有意遏止自己的力氣，但他們肯定不會。”

  柯宇涵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為什麽可以理解到這點，卻沒放在心上。

  “我也不清楚為什麽，他們會樂此不疲，畢竟揮動手臂也需要力氣不是嗎但是每當我被摔1倒在地上時，我會說：不要打1臉。”

  夏源突然笑了一聲，卻發現這笑聲完全不合時宜，急忙低頭。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柯宇涵說：“我不是為了保護我的臉，而是如果傷1口在身上，我可以穿衣服捂起來，回家不被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