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95章 此世之血,皆吾所有
作者:無主之劍      更新:2020-03-09 06:51      字數:11088
  黑壓壓的城堡閘門口。

  賽門·多萊扯了扯沉重的鏈甲盔,握緊手中被擦拭得油光鋥亮的長槍,站在自己的騎士主人——大他十七歲的堂兄,昂立哥·多萊騎士的身後,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他的身側以及身後是無數的騎士和戰士,密密麻麻地站在城堡的閘門後,每個人神情不一,或緊張得瑟瑟發抖,或眼神堅毅視死如歸,也有臉色麻木而目光渙散的,有不少人在竊竊私語,賽門隱約聽見“怪物”“全軍覆沒”之類的詞。

  堂兄——昂立哥騎士向著身側那個紫色長袍的中年人點了點頭,後者轉身離開。賽門認出,那是靈魂之塔出身的席裏法師,劍湖城這一任的法師顧問。

  但他為什麽要離開呢?賽門疑惑地想:靈魂塔已經毀滅了,他還能去哪?

  昂立哥騎士跨騎上戰馬,把麵盔扶起,擔憂地看了賽門一眼,後者則竭力站得更直一些。

  我畢竟是個騎士侍從……緊張的賽門心想:絕不能在侍奉堂兄的第一戰裏就丟醜。

  昂立哥騎士沒有再看自己的表弟,而是臉色堅定地抬起頭,勒轉馬頭,看向黑壓壓的騎士與士兵們。

  “他們就在門外!”

  他高聲道:“那些可恥的追隨者:路多爾人,聶達人,開倫薩人,紅土人,北地人,遠東人——也許還有該死的帝國人,各色各樣,多種多類!”

  “但我不在乎!”昂立哥堅毅的眸子掃過每一個人:“因為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昂立哥一把抽出馬鞍上的長劍,奮力高吼:“——活不長了!”

  幾乎所有騎士和戰士,統統舉起兵刃,或敲擊或高舉,在一邊金屬聲與槍林刃雨中,每個人都跟隨著自己的指揮官,本能地怒吼道:“woo-ah!”

  賽門也在其中,吼得尤其聲嘶力竭——這給了他不少初上戰場的信心。

  “北地人的勝利,證明了他們——那些怪物,那些災禍並非所向無敵!”昂立哥高聲道:“而我們麵對的……不過一支殘兵!”

  許多人都握緊了兵刃。

  “我們會碾碎他們!”

  “woo-ah!”

  “打開城門!”昂立哥大聲下令。

  城門頂的士兵們轉動絞輪,城堡的閘門開始上升。

  昂立哥騎士,這隻衝鋒部隊的指揮官馭馬走到隊伍的最前端,賽門連忙握著槍跟上。

  “打開閘門後,無論你們見到什麽,都要記住……”

  昂立哥指揮官,高舉著自騎士聖殿裏繼承來的鐵色長劍,雄渾的嗓音傳遞到每一位戰士的耳邊:

  “我們是索恩蘭的兒女,是荊棘之地的勇士,西南大地的守護者!”

  “woo-ah!”

  “寧為自由流血,不因恐懼屈服——共和國的光芒曾在我們祖先身上閃耀,強如帝國也無法抹去!”

  “woo-ah!”

  “龍,精靈,獸人抑或萬惡的帝國,無一能讓我們屈膝——荊棘之子,皆為反抗而生!”

  “woo-ah!”

  “埃羅爾的光芒永佑劍湖城!荊棘之子,前進!”

  “woo-ah!”

  閘門終於上升到頂。

  賽門站在堂兄的身側,看著他馬鞍上那個畫著荊棘刺劍圖案的盾牌。

  我是多萊家的人——他捏緊長槍,望著城門外。

  那裏是一支殺氣騰騰,卻難掩疲憊傷損,人數也比他們少的軍隊。

  這就是,那些災禍們的支持者、追隨者?

  賽門搖搖頭,把雜念清除出大腦。

  我們,多萊家族世代守護劍湖城。

  我是荊棘之子。

  我永不屈服。

  昂立哥騎士放下長劍,接過賽門手裏捏得緊緊的長槍。

  “跟緊陣勢,賽門,”昂立哥露出猶豫的表情,隻見堂哥掙紮了一秒,隨即皺著眉頭,對塞門低聲道:“如果戰事不順……”

  賽門一愣。

  “南側城門下,左邊的溝渠裏有密道。”堂哥說完最後一句話。

  啊?

  密道

  賽門還未反應過來,昂立哥騎士就狠狠一甩長槍,超凡之力湧上手臂,策馬奔行。

  堂兄是什麽意思?

  賽門抽出腰間的劍,全身克製不住地發抖,跟著大部隊踏出閘門。

  他看見,他們在極短的時間內布好陣勢,騎士在前,步兵在側,弓手在後。

  他看見堂兄怒吼著,一踢馬腹,馬蹄小跑加速,身側的騎士們無畏地跟上。

  他看見步兵指揮官轉身抽出長劍,舉盾讓他們前進。

  他看見弓手們兩輪高射,與敵方交換著箭雨,他竭力舉盾,感受著上麵的顫動——步兵陣勢中的許多人在箭雨中倒下。

  他看見騎士們一聲齊吼,長槍放平,成排衝鋒,不同種類的超凡之力隨著騎士現身。

  他看見堂兄的手上,也湧現出騎士聖殿裏傳授的超凡之力,長槍一抖,平舉向敵人。

  他看見自己也高舉長劍,隨著步兵部隊怒吼跟上。

  然後。

  他看見堂兄的正前方。

  突兀地出現了一個。

  少女。

  堂兄舉起槍,毫不猶豫地刺向她。

  ————————

  賽門·科裏昂猛然一驚。

  他清醒過來。

  血族侯爵的思緒,從六百多年前的那個騎士侍從身上,回到六百多年後的現實,回到星辰北境特有的樺樹林。

  他恐懼地看著眼前——

  依然是那個少女。

  戰鬥毫無預兆地爆發。

  “動手。”科特琳娜冷漠的命令響起。

  “死!”

  聖血兵團的兩名血族戰士,一前一後地出現在那名詭異少女的身旁,還有一名戰士,猙獰地出現在半空,自頭頂下襲!

  少女輕輕抬頭,露出微笑。

  賽門向著一臉凝重的夜幕女王,科特琳娜陛下伸出手,驚恐地大喊:“不!”

  他的身邊,那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泰爾斯懊惱地對著身邊的兩人道:

  “怎麽就打起來了?”

  說話間,聖血兵團的三名戰士,那堪比鋼鐵兵刃的利爪,已經無情地遞出。

  科特琳娜眉頭緊皺,死死盯著少女。

  但少女仍然微笑以對,對麵的危險毫不在意,甚至毫不反抗。

  下一刻,觀戰的所有人,包括科特琳娜和泰爾斯都瞳孔一縮。

  怎麽回事?

  “嗤!”

  前方的血族一爪抓穿少女的前胸,掏出一顆血淋淋的心髒。

  “唰!”

  後方的血族,將毫無反應的少女攔腰斬斷,血流遍地。

  “噗!”

  上方的血族一抓一扭,活生生把將少女的頭顱從她瘦弱的脖子上拔起,帶出一段脊髓,動脈血如噴泉湧出。

  在血腥殘忍的手法下,少女的軀體頓時斷成三截!

  鮮血四濺。

  泰爾斯忍著反胃,微微蹙眉——他看見瑟琳娜依然是一副絕望的樣子,但她身邊的克裏斯·科裏昂卻是眉頭深鎖。

  三名血族戰士,瞬間殺死了敵人。

  超乎尋常的輕鬆,讓他們彼此疑惑相覷,但仍然恭謹地回到女王身邊,一絲不苟地遞上少女的頭顱。

  看著少女的頭顱,和她死前猶自微笑的麵容,科特琳娜發出低聲的嘶吼。

  就這樣?

  太簡單了吧?

  這就是……瑟琳娜的援兵?

  唯有被包圍著的瑟琳娜,雙眼無神,咯咯地怪笑著。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詭異。

  正在此時,埃達瞪大了眼睛,大叫道:“不對!”

  早有懷疑的人,都第一時間看向少女在地上的屍體。

  但那兩截無頭殘屍什麽也沒有變。

  下一刻,場中情況突變。

  “啊!”幾聲慘嚎突然響起!

  慘叫的人,是那三個出手殺人的血族戰士!

  隻見他們三人都緊緊捂著自己的胸腹,深深彎腰。

  有一人甚至痛苦地倒地!

  “陛下!”他抓撓著自己的胸腹,麵容扭曲,仿佛在經受著世上最可怕的折磨。

  科特琳娜又驚又怒地看著三位部下的慘狀。

  是毒藥?

  泰爾斯抬起頭,波動湧上雙眼。

  緊接著,他就驚訝得張大嘴巴。

  隻見那三個血族的體內,放射著比其他人都耀眼萬分的——赤紅色光芒!

  科特琳娜正要仔細查看部下的情況,但一道超越音速的身影,刹那閃現在女王的身側,在科特琳娜反應不及的時候,一把將她向後拖去。

  “不,陛下!”化成真型的賽門,死死拖著一臉怒容的科特琳娜,激動地搖頭:“我們必須撤退!”

  “啊啊啊啊——不——”

  “好燙啊——”

  “東西——東西——有東西!”

  三位血族戰士的慘嚎越來越驚心動魄,有兩位心急的同袍出現在他們身側,急急查看。

  “不管那是什麽玩意兒,”通過奇異波動帶來的特殊視野,泰爾斯震驚地看著場中,對埃達和羅爾夫焦急地道:“我想我們都該先走——”

  但他的話還未說完。

  “轟!”

  泰爾斯下意識地閉眼,捂住耳朵。

  巨大的爆炸與轟鳴聲突然暴起傳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場中,三位精銳的聖血兵團戰士,像吹破的氣球一樣爆開!

  他們炸成無數大大小小的殘肢斷軀,還有萬千點赤紅色的血滴,向著四麵八方飛濺!

  兩位就在附近而被波及的同袍,無力地倒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之後,也開始慘嚎。

  “該死!”科特琳娜怒吼著甩開賽門。

  但隨即,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滿地的鮮血和殘肢,竟然像有自己的生命一樣,在地上移動著,向著一個地方聚集。

  滿地的血液歡快地流動著,聚合成一個血紅色的球體!

  泰爾斯眉頭一皺:他發誓,自己看到了此生以來最惡心的一幕:

  一隻血族的斷手,靠著手指在地上的拉扯,靈活地爬動著,爬近那個血紅色的球體,五指奮力一“躍”,跳進那個貌似是由血液組成的球體裏。

  會自己移動的,不僅僅是斷手。

  還有翻滾的小腿、一張一合前進的嘴唇、收縮移動的胃袋、蓬勃的髒器,甚至蹦蹦跳跳的眼珠,“吃力”滾動著的大腦,像蛇一樣蜿蜒前進的脊髓!

  統統像受到主人召喚的仆人一樣,歡快地融進那個赤紅色的血球裏!

  “轟!”

  兩位倒在地上慘嚎的血族,隨即也炸成血染的肢塊,四散而出。

  他們的血液和殘肢,也瞬間“活”了過來,融進那個已經膨脹得有一個人高的大圓球!

  科特琳娜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這超越了她對世界的理解。

  血族們驚恐地相互張望求助,賽門死死盯著圓球,想起最不堪的恐懼回憶。

  “賤貨!你做了什麽!”女王瘋狂地衝著瑟琳娜大吼。

  “隻要我們都死在這裏,”然而瑟琳娜隻是淒涼地大笑:“就能從他的詛咒裏解脫了!”

  一邊的克裏斯歎出一口氣,

  嘔吐欲強烈的泰爾斯捂住嘴巴。

  “那是什麽鬼東西?”泰爾斯指著那個圓球,以及周圍歡快跳騰著的斷肢,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詭異場景,口齒不清地道。

  “不知道,”埃達呆呆地看著,好像被嚇傻了:“但我不想以那種方式死掉……”

  羅爾夫則一臉驚恐,瘋狂地比劃著手勢。

  可怕!

  就在此時,圓球終於停止了膨脹。

  赤色的圓球慢慢萎縮,與此同時,一隻手從這球狀的血液裏突兀地伸出。

  那是一個人。

  所有人都呆滯地,看著那個微笑的詭異少女,披著滿頭滿身的赤色血腥,從圓球裏赤-裸地走出。

  “我說了,”少女閉著眼笑道:

  “會痛的。”

  “你到底是什麽東西!”科特琳娜咬緊牙關,怒喝出聲。

  少女抬起頭,抹了抹滿是鮮血的眼睛周圍,露出皮膚和眸子,看向科特琳娜。

  “你不是陛下嗎?”少女笑道:“怎麽,繼位的時候他們沒告訴你?”

  科特琳娜臉露疑惑。

  “啊,想必你沒有正常地繼位?”少女溫婉地笑笑,但隨即搖搖頭,笑容詭異:

  “還是說……”

  “血棘那個婊-子,已經放棄你們了?”

  那一瞬,科特琳娜雙目爆發出震驚和恐懼。

  泰爾斯眉頭一皺。

  血棘。

  又是這個名號。

  而這個少女……希望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泰爾斯咬緊牙關,決定不管這裏的事情,先行跑路。

  正在此時,少女邁開步子。

  所有人神經一緊,下意識地想要往後退。

  隻有一個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淒然地向前走去。

  是瑟琳娜。

  她身後的克裏斯,目露猶豫和不忍。

  “按照約定……”

  “我為您帶來了冥夜黑棺……”

  泰爾斯驚疑地看著,瑟琳娜臉色慘白地低下頭,顫抖地跪下:

  “血之魔能師大人。”

  那一瞬,場中一片寂靜。

  泰爾斯張大了嘴巴,一把捂上自己的臉。

  猜什麽來什麽。

  他轉向羅爾夫。

  “那是你的前老大嗎?”泰爾斯蹙緊眉頭。

  但後者也是麵如土色,比劃著:沒見過!

  泰爾斯臉色難看地比劃回去。

  好吧。

  快跑。

  羅爾夫緊了緊腳下的鋼片義肢,不動聲色地抱起泰爾斯。

  “是呢,”血之魔能師露出可人的笑容:“遲到了兩百年的約定啊。”

  “十分抱歉,大人,”瑟琳娜苦澀地道:“我動手的時候……”

  “所以,”血之魔能師明顯沒有聽她辯解的意思,隻是微笑著看著遠處的黑棺:“怎麽打開它?”

  科特琳娜臉色一變。

  但瑟琳娜沒有望向自己的妹妹。

  她隻是一臉無所留戀地,閉眼道:

  “用君主的鑰匙,還有我的鮮血。”

  “很好,”血之魔能師笑容可掬地重複:“用你的鮮血。”

  血之魔能師向著瑟琳娜,輕輕伸出手,摸上瑟琳娜的臉龐。

  下一刻,瑟琳娜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

  但就在此時,一道意想不到的身影,義無反顧地嘶吼而來!

  “啊!”

  克裏斯·科裏昂,怒吼著化身真型,扇動骨翼。

  “嗤!”

  他一掌切斷了血之魔能師的手!

  然後,在血之魔能師驚訝的目光下,克裏斯回身一拉,把一臉頹喪的瑟琳娜,扔出十幾米外!

  這是?

  瑟琳娜猛地一驚,在半空中,看向老管家。

  “克裏斯……”她喃喃道。

  “瑟琳娜殿下!”克裏斯·科裏昂暴戾地一爪抓斷血之魔能師的另一隻手,怒喝道:“您不能放棄!”

  “您是為了什麽,踏上這條路的!”

  瑟琳娜一震,咬緊牙齒,身軀轟然落下。

  但下一刻,血之魔能師的斷手,就按上克裏斯的身軀!

  後者頓時慘嚎起來!

  “啊啊——”

  他閉上眼睛,像是受刑一樣猛地跪下,一對骨翼不斷抽搐。

  隨即,克裏斯的全身,居然冒出赤紅色的煙!

  “看啊,你的血在沸騰,”失去雙臂血之魔能師彎下腰,看著他微笑道:“生命在燃燒!”

  “唰!”

  下一刻,賽門·科裏昂帶著視死如歸的神情,以無法可見的速度,突入到血之魔能師的身側,一記手刀,活活削飛血色少女的人頭!

  “你可真差勁,老家夥。”賽門咬著牙,強忍心底的恐懼,轉頭道。

  克裏斯這才鬆垮下來,臉色灰敗,不住喘息。

  “嗬嗬,”他苦澀笑道:“救我的居然是你啊,賽門。”

  “閉嘴,老家夥,”賽門混雜著恐懼和仇恨的目光,從血之魔能師的殘軀上偏轉,射向克裏斯:“你們三個人裏,我最討厭你了。”

  科特琳娜的嗓音適時響起:

  “留下五人斷後!”

  她飛上半空,瘋狂地嘶吼下令:

  “其他人帶上黑棺,立刻撤退!”

  聖血兵團沒有任何猶豫,僅剩的七名血族戰士裏,兩人身影飛掠,衝向黑棺。

  一前一後,扛起黑棺。

  但下一刻,血色少女的殘軀胸膛,詭異地長出一個頭顱!

  之所以詭異,是因為這個頭顱,不是從脖子長出,而是從她的雙-乳之間,活生生地撕裂胸膛,冒出來的!

  這是……克裏斯和賽門麵麵相覷:什麽怪物?

  “誰都不能跑噢。”在克裏斯和賽門驚恐的眼神中,胸膛上的頭顱抬起眼睛,開心地微笑:

  “被那些人發現的話,我會很苦惱的。”

  “一個,都不能跑哦。”

  血之魔能師輕輕往前一步,舉起僅存的一隻手,胸前的頭顱高聲道:

  “此世之血。”

  “皆吾所有。”

  下一秒,可怕的震動,從地下傳來。

  “轟隆隆……”

  克裏斯和賽門驚疑地望著地麵,然後彼此相覷。

  這是什麽?

  ————————

  泰爾斯被羅爾夫抱著,跟埃達三人躡手躡腳地走出二十幾步。

  正在此時。

  “轟——咚!”

  一個人影從天而降!

  砸落在泰爾斯眼前的雪地上。

  泰爾斯的臉色一變。

  隻見他一臉愁苦地,望著眼前從天上掉下來的瑟琳娜,歎息道:“怎麽又是你?”

  重傷在身的瑟琳娜,單手扶著樺樹吃力地爬起,看著他們,露出凶悍的神情。

  克裏斯這是……故意將我扔到這裏來的?

  難道,他還覺得這個男孩有什麽辦法嗎?

  瑟琳娜眼前突然一亮。

  她想起了什麽——難怪,難怪克裏斯要我跟他們走。

  “做個交易,帶我離開。”她冷冷道:“我就不阻攔你離開。”

  泰爾斯一愣,隨即心裏一陣怒火湧起:這老妖婆!

  但場中隱約傳來血之魔能師的輕笑:

  “一個,都不能跑哦。”

  地下傳來震動。

  下一刻,埃達怒吼著,將羅爾夫和泰爾斯推飛,瑟琳娜也吃驚地飛掠起來。

  “噌!”

  精靈一個旋身,彎刀出手,斬斷了從地上冒出的一截樹根!

  “帶他先走!”

  埃達怒喝道,再回身劈斷一根想要追逐泰爾斯的樹根。

  但一根、兩根,三根……更多的樹根從地上轟然冒出,卷向埃達。

  精靈怒吼著,向四麵八方的樹根揮出刀刃!

  羅爾夫和瑟琳娜奮力地攀上更高的樹。

  該死……

  泰爾斯驚異地看著這些樹根……這到底是什麽能力?

  他的餘光看見瑟琳娜,就跟在他們旁邊。

  “你自己惹出的爛攤子,”泰爾斯抱著羅爾夫的脖子,惡狠狠地道:“為什麽要我來收!”

  但瑟琳娜來不及回答他。

  因為兩邊的樺樹,居然“活”過來了!

  “砰!”

  樺樹有意識地搖擺著巨大的枝條,猛地把他們向著原路,抽擊而出!

  避無可避的羅爾夫臉色一變,隻能發動狂風,勉力抵擋這節樹枝。

  “砰!”

  但他的身後,又是十幾條樹枝抽擊而來!

  羅爾夫臉色一變。

  這一次,隨風之鬼奮力一搏,把泰爾斯向著樹林外的空地扔出去!

  “砰!”

  緊接著,羅爾夫就被前後左右的樹枝抽中,向著埃達處落去。

  不。

  泰爾斯看著越來越近的雪地,隻得閉上眼睛。

  直到他被一道手臂抱在懷裏。

  “咚!”

  瑟琳娜單手抱著泰爾斯摔倒在雪地上,滾了兩圈。

  泰爾斯喘著氣,被瑟琳娜抱起來,兩人麵麵相覷,各自“哼”了一聲。

  “我剛剛救了你的命,當然也可以收回它……為了你的小命著想……”瑟琳娜惡狠狠地道:“趕快帶我離開——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莫拉特都說了,你跟魔能師的關係不清不楚……”

  “狗屁!”

  泰爾斯也心情極壞,他狼狽地扒著瑟琳娜的脖子,完全沒心思去感受她胸口的柔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打斷她:“你才跟魔能師不清不楚,你全家都跟魔能師……”

  但他們迎麵遇上了一行熟人。

  “醜臉婆,你還敢回來!”心情極差的科特琳娜已經變回了人形,她落到地麵,怒氣衝衝地道:“還有你,小子……找死嗎?”

  她的身後,兩位血族扛著黑棺掠至。

  “我也不想的,”泰爾斯咬著牙:“多虧你的好姐姐!”

  “砰!”

  下一刻,地下又冒出幾段樹根!

  “小心!”泰爾斯驚叫道。

  科特琳娜迅速飛掠,卻驚怒地看著扛著黑棺的兩位血族,被樹根緊緊纏住!

  “啊啊啊啊——”

  被樹根卷住的兩位血族,隨即爆發出驚天的怒號,然而迅速轉化為痛苦的慘嚎。

  泰爾斯和瑟琳娜飛掠著躲避,驚恐地看著纏著他們的樹根上,長出無數的小型根須,刺進兩位血族的皮膚!

  兩位血族的血肉迅速地萎縮、幹枯,化為與樹根同樣的顏色,再到融入樹根,然後隨著樹根鑽入地下。

  “你確定她是血之魔能師?”泰爾斯皺眉大叫道:“不是樹之魔能師?”

  跟之前見過的氣之魔能師,艾希達那清楚明晰的能力比起來,他完全不明白血之魔能師的能力是什麽。

  又是血,又是複活,還有屍體碎塊,現在還有樹木——老天,她到底還能做什麽?

  而且。

  泰爾斯歎了一口氣,突然真誠地覺得,跟血之魔能師比起來,艾希達無論哪方麵——

  都是個好人啊。

  跟那種死法比起來……捏人球真是VIP待遇。

  瑟琳娜抱著泰爾斯翻上黑棺,躲開兩截樹根的襲擊:“不知道,”她咬著牙道:“我又不是先知!”

  樹根似乎對黑棺有著極深的忌憚,不敢進入黑棺的範圍,隻是逡巡著,似乎有意識地在等待。

  科特琳娜也掠上黑棺。

  兩姐妹目光一遇,仇恨和厭惡同時掠上心頭,雙雙嘶吼出聲!

  “愛哭鬼!”

  “醜臉婆!”

  —————————

  五名血族戰士飛掠而上。

  形狀詭異的血之魔能師長笑一聲。

  她舉起斷手。

  五名血族還未接近她,就渾身一顫,在魔能師身旁齊齊抽搐倒地!

  下一刻,所有人都痛苦地呻吟起來。

  “怪物!”

  克裏斯怒吼著撲上,帶著腐蝕之力的強酸血液彌漫而出,瞬間將血之魔能師的身體腐蝕了一半!

  “啊,用血來對付我?”

  血之魔能師微笑著,彌漫在空氣中的強酸血液一抖,統統匯入她的身體。

  克裏斯驚疑地看著血之魔能師吸收了他的血液。

  後者仿佛吸入了最上等的毒品,誇張地張嘴讚歎,然後……毫不在意地,把自己長歪了的頭顱,一把摘下!

  拚回自己的脖子上。

  “怪物?”

  血之魔能師搖了搖頭,感受著脖子與頭顱間的連接,呼出一口氣,看著五個痛苦呻吟的血族,微微一笑。

  “別這麽說啊……”她輕笑道:“你們,不也快變成怪物了嗎……”

  賽門飛掠到血之魔能師的身後,正準備下手,就驚恐地看見眼前的景象。

  五個跪地呻吟的血族,突然開始慘嚎!

  一個血族戰士恐懼地看著,自己的胸前,爆出一團血霧,在爆開的洞裏,突然長出一隻血紅色的手,不停扭動!

  像是剛剛出生的嬰兒顏色。

  “啊——不!”這個戰士本是最堅毅的士兵,此刻望著他胸前不住扭動的詭異手臂,卻開始帶著哭腔慘叫:

  “救救我!”

  這隻手的手背突然睜開一隻詭異的眼睛。

  然後這隻手,就像有了意識一樣,一把抓住戰士的頭顱!

  “砰!”

  將他的頭活生生扯脫。

  鮮血四射而出。

  克裏斯和賽門,呆愣地看著這幅景象。

  另外的四個戰士也是差不多的結局。

  一人從眼裏長出奇特的觸手,將她的心髒活活掏出。

  一人的脊髓,被突然暴漲的頭發刺入後背,活生生扯斷成十幾片。

  一人居然從肩部長出另一個一模一樣的頭顱,對著他嘿嘿直笑,直到那個戰士因為恐懼,砍掉肩膀的頭顱,然後莫名其妙地死去。

  還有一人最是可怕,居然從手心長出兩隻帶著獠牙的嘴,然後撲向身體,活生生地開始啃食。

  “啊啊!這是什麽!”

  “不!不!放開我!”

  “怪物!去死!去死!”

  “別!別!啊——”

  “轟!”再也受不了的賽門果斷出手,再次將血之魔能師的身體撕扯成兩半!

  然後一個回身,為那個被自己的手啃食著的戰士,解脫痛苦。

  但賽門不是毫無損失。

  他把魔能師撕裂的那隻利爪,頓時開始止不住地抽搐,開始膨脹。

  “嗤!”

  賽門眉頭一皺,毫不猶豫地切斷自己的手臂!

  “我以為你害怕得不敢出手呢。”克裏斯歎了一口氣,顫巍巍地站起。

  “是啊,當然害怕,”賽門心情複雜地看著自己那隻落到地上,開始亂動的斷臂,也看著自己全身上下,幾乎止不住的顫抖。

  但賽門捏緊了僅有的利爪。

  他閉上眼,咬牙切齒地道:“但還有仇恨。”

  堂兄。

  還有整個劍湖城……

  就是被這樣的怪物給……

  “哈哈,”克裏斯苦笑一聲,看著重新升起的血色圓球,張開骨翼:“看來我的能力,對她沒什麽用。”

  “廢話,她根本殺不死……”賽門咬著牙,喘息兩口,活動著利爪:“怕的話,就趕緊逃命好了。”

  “把她留給我。”

  克裏斯冷哼一聲:“你是說把你留給她。”

  兩人對視一眼,突然同時一笑。

  “還真是懷念老時光啊。”賽門感覺緊張和顫抖都少量不少,他輕輕地道。

  “隻限你們三個。”克裏斯默然道,把當年四個人的身前,那個巨大的黑暗陰影驅除出心底。

  “猜猜我們能拖多久?”賽門捏緊拳頭。

  “三分鍾?”克裏斯眉頭深鎖,看著血液匯聚的圓球裏,再次走出血色少女——血之魔能師的身影。

  “好久沒有活動筋骨了,”她輕笑道:“我的寵物們也是呢。”

  兩位血族神色一凜。

  “轟隆!”

  一聲巨響!

  在兩人恐懼的眼神中,一隻幾人高的,由無數殘肢斷臂所組成的,血色大章魚也似的怪物,從雪地上鑽出,拔地而起。

  它甩出一隻巨大的觸手,托起血之魔能師。

  “吼!”

  血色的觸手怪物再次伸出兩隻觸手,向兩個極境血族襲來。

  “是那個嗎?”賽門臉色蒼白地問。

  “啊,看起來是的,”克裏斯歎出一口氣,提前準備規避——他可沒有賽門那麽快的速度:

  “傳說中,終結之戰裏,耐卡茹的死敵……”

  “多頭蛇,基利卡……”

  兩個血族猛地扇動骨翼,避開觸手的撲擊。

  “隻是沒想到啊……”克裏斯緩緩道。

  “它居然是……”

  “血之魔能師的寵物……”

  下一刻,正在空中規避的克裏斯和賽門齊齊一顫,竟然骨翼倒扇,反而向多頭蛇撲去!

  “該死!”克裏斯驚恐地看著自己不受控製扇動著的骨翼,和眼前越來越大的觸手。

  兩根觸手各自分成幾十條更細的觸手,猛地發力,死死地纏住兩位極境的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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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泰爾斯呆呆地看著從地上鑽出的血色觸手大章魚——幸好他沒有靠近看,否則大概會為裏麵蠕動著的殘肢而嘔吐。

  但另外兩個銀發的血族,隻是狠狠盯著彼此。

  “這都是你帶來的災難!”科特琳娜化出利爪,目露凶光。

  “我帶來的?不,”瑟琳娜雖然重傷在身,卻不甘示弱地化出唯一的爪子:“我本身就是你的災難,不是嗎?”

  “向魔能師出賣我們的家族……你的大腦沒長好嗎!”科特琳娜露出尖利的獠牙。

  “啊,至少我不用被你們這群蠢貨抓住……”瑟琳娜俯下身子準備突擊。

  “停!”

  她們中間的泰爾斯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樹根,又喪氣地看了遠處的那個血色大章魚,撫摸著虛弱的小心髒,舉起手無力地道:“中場休息!”

  “等我們脫險了,你們找個地方,把對方大卸八塊都沒問題好不好!”

  姐妹倆冷哼一聲,轉過頭去。

  “砰!”

  三人看見場中,兩位極境的血族被兩隻觸手分別纏住,頓時變色!

  “看你的辦法了,小子,”瑟琳娜轉過頭冷冷道:“反正你跟魔能師不清……”

  “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泰爾斯怒道:“你才是那個跟魔能師做了交易,把棺材……”

  這時,泰爾斯心頭一動。

  他轉向腳下的黑棺,又看看周圍,那些不斷扭動卻不敢接近的樹根。

  “喂,”泰爾斯伸出雙手,戳了戳兩邊的血族姐妹。

  “聽說……”

  “這個破棺材,是傳奇反魔武裝?”

  泰爾斯想起約德爾的那把灰黯短劍,又想起它刺穿艾希達胸膛的結局。

  穿越者左右轉頭,看向兩姐妹:“據你們所說,是唯一能對抗魔能師的武器?”

  科特琳娜仇恨地盯著對麵的瑟琳娜,冷冷搖頭:

  “沒用……冥夜黑棺的功能隻有關押。”

  泰爾斯一怔。

  他撓著頭問:“關押?關押還不夠嗎?那個惡心的變態……”

  “笨蛋,她的意思是,冥夜黑棺已經關押了一個魔能師,”在泰爾斯疑惑的眼神下,瑟琳娜厭惡地盯著科特琳娜,對他道:“如果要關押血之魔能師……”

  “就得把裏麵那個先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