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
作者:易楠蘇伊      更新:2020-07-10 19:46      字數:4406
  老三點頭,“那必須認識。像我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頂頂有名的大俠,我都知道。”

  林雲舒反問,“那他當時為什麽不替彭家求情呢?”

  奉元帝那樣我信任寧王,當時隻要他肯說一句,奉元帝肯定會從輕發落。但據彭繼宗所說,寧王並未求情。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柳月晨突然開口,“會不會皇上有意如此呢?”

  大家齊齊看向她,“為什麽這麽說?”

  柳月晨抿了抿嘴,“我就是覺得一切都太巧合了。奉元帝被擄走的時候,寧王剛好不在。信王也被洪彪給扣住了。這太巧合了吧?好像都有預謀似的?”

  眾人噤若寒蟬,飯廳裏一時寂靜無聲。

  奉元帝信任的大將可不多,也隻三人,死了兩個,其中一個還在樊城跟韓廣平焦灼。

  金人圍攻皇城之時,隻有禦林軍,錦衣衛和東西廠的人在。禦林軍就不必說了,那是皇上最信任的人。天大的事都調不走他。錦衣衛和東西廠可是衛忠英的手下。

  金人來襲,這些守衛幾乎死絕了。

  林雲舒看了眼窗外,明明三月的天,春光怏然,她卻無端打了個寒顫。所以說寧王早就在下棋。

  彭將軍死了,他沒有為彭家求情,是因為他知道彭家有不少英才。他不希望這些人為奉元帝所用,所以直接把人給發配邊疆了。

  離得遠了,想起來的時候就鞭長莫及了。

  而後林將軍被調到樊城。

  金人來襲,隻待了一天就跑了,不是金人不想多待,是因為成將軍帶兵前來,金人以為寧王就在後頭,所以馬不停蹄溜了。

  林雲舒撫了撫額,她身處局中,一直小心謹慎。卻直到現在才看明白皇上的用意。奉元帝,寧王,太後黨以及衛黨輸給寧王真是半點也不虧。

  寧王有腦子,能打仗,心腹眾多,還會掙錢,又有好名聲,他不當皇帝都是百姓的損失。

  小四糾結半天,隻說了一句,“不管怎麽樣,彭家能夠無罪釋放總是好事。”

  是好事!這是毋庸置疑的。彭家打敗仗是事實,不是皇上害的,他不肯為彭家求情,也是出於戰略考慮,無可指摘。

  現在他能還彭家一個公道,已經算是仁義。就連彭道原將軍地下有知,都隻會感激他。

  皇上親自禦審此案,底下人辦事速度自然快。跟著彭道原將軍打樊城那一戰,死殺大半,但還是有不少幸存者。

  通過他們口中得知,當初的武器確實是生鏽的。就連給馬吃的黑豆都是發黴的,馬吃了直接拉肚子。

  於是案件水落石出,王禮山中飽私囊是真,鍛造的武器生鏽也是真。害得彭將軍打敗仗更是真。

  皇上大發雷霆,以此案為典型予以重罰:王禮山身為總領不專心為將軍籌措糧草,反而因一人私利,就置十萬士兵於不顧。實在是罪大惡極,無可饒恕。全家七歲以下男丁全部被抄斬。女眷沒入教紡司,任何人不得求情。

  彭家無罪釋放。

  經此兩案,太後和奉元帝的名聲越來越壞。甚至不少百姓私下議論奉元帝是個昏君。如果不是他有眼無珠任用王禮山,十萬士兵也不會白死了。

  四月金國使者來月國商談贖回奉元帝一事。被皇上親口駁回,滿朝大臣無一人敢出聲。金人使者無功而返。

  六月底,彭繼宗一行人從鹽儉縣快馬加鞭到了京城,皇上力排眾議封彭繼宗為平韓將軍,命他率十萬人馬增兵樊城。

  彭繼宗欣然領命。

  當天晚上,彭繼宗到顧府登門道謝。

  四兄弟陪他喝了個不醉不歸。三日後,糧草先行,又五日,彭繼宗率兵前往樊城。

  第122章

  八月下旬,彭繼宗傳來八百裏加急捷報,樊城成功收複,韓廣平兵敗,連夜逃回了興元府。

  消息傳來的當天,皇上龍顏大悅,在宮中設宴慶祝。

  小四這個禦史中丞每天都要上朝,自然也要留下來。一直到午時才回來。

  這還是小四頭一次回來得這麽晚,林雲舒少不得要拉他說會話。

  顧家從上到下就沒有女子不能聽政的習俗,搬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很是無聊。大家也都沒有走,留下來跟著一塊聽。

  林雲舒興致勃勃問道,“我聽說皇上一頓都是一百道菜,每道菜隻能吃三口,是真的嗎?”

  雖然進宮很多次,但她一次都沒看過皇上吃飯。也不好意思問張寶珠和春玉,生怕被底下的宮女笑話。

  小四還沒換官服,見親娘這麽感興趣,少不得要留下來給她答疑解惑,“娘都聽誰說的?那得多浪費啊?”

  林雲舒訕訕一笑,她能說她是從電視上看的嗎?

  好在小四也沒指望他娘回答,“沒有的事。皇上一頓隻吃八個菜。我們是六個。現在國庫空虛,皇上在席上還讓我們想法子籌錢呢。”

  崔宛毓十分不解,“不是剛抄了王禮山家嗎?我聽人說光白銀就搜出一百萬兩。這麽多錢還不夠攻打韓廣平嗎?”

  這也是林雲舒想問的。之前還抄了信王的那些同黨,國庫應該充足才是。

  小四搖頭,“你們有所不知,之前戰死的十萬士兵,皇上給每位死者家屬發放八十兩撫恤金。再加上又要煉兵器,早就花光了。現在國庫又沒銀子,彭將軍想要攻打興元府,糧草不夠,皇上正發愁呢。”

  聽到國庫二字,林雲舒有些心虛,她空間裏的財寶堆積成山。可她找不到合適的機會拿出來。

  第二日一早,林雲舒進了宮。

  張寶珠坐到窗前,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林雲舒碰了碰春玉的胳膊,“她又怎麽了?”

  之前還好好的,怎麽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了?

  春玉給孩子調整了下姿勢,小聲道,“早上,皇上下朝來看望皇兒,說金人強製命令奉元帝穿上喪服向金太祖廟獻俘。金帝還封了奉元帝為昏德公。姐姐聽後心情非常不好。”

  昏德公?這麽侮辱性的一個詞,想來奉元帝在金國過得並不好。

  隻是林雲舒有些奇怪,皇上為什麽要告訴張寶珠呢?他明明知道張寶珠對奉元帝的情誼。這不是讓她傷心嗎?

  春玉邊逗孩子邊道,“皇上還說起一事,金國皇帝之所以如此震怒,原來金兵從月國搶的財寶,沒出月國就被盜了。”

  林雲舒心更虛了。所以說奉元帝遭此侮辱跟她有關?

  她剛這麽想著,又很快搖頭。才不是呢。就她所知,曆史上的李後主和宋徽宗的下場可都不怎麽好。當政皇帝看不起的是他倆的昏庸無道。跟財寶沒有直接關係。

  林雲舒陪了春玉一會兒,最後看了眼張寶珠,這種事情隻能她自己想通,別人是幫不了她的。直到她走,張寶珠都沒能回神。春玉對此愛莫能助。

  林雲舒出了仁明殿就被太監攔住,這人她熟悉,是皇上的貼身太監。

  林雲舒咧嘴笑,“王公公,你這是找我有事?”

  王公公恭敬地做了個請的手勢,“顧安人,皇上有請!”

  林雲舒心裏升起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皇上請她幹什麽?難不成皇上又揪到小四的把柄了?她心裏疑惑,但還是跟在王公公身後。

  依舊是禦書房,不過這次皇上不是坐著而是站在窗戶邊看著外麵的風景。

  林雲舒不敢出聲,王公公輕聲回稟,“皇上,顧安人到了。”

  皇上抬了抬手,王公公退了出去,臨走的時候,還貼心地把門關上。

  林雲舒一動不動,靜靜站在原地,她腦子裏已經亂成一鍋粥,百思不得其解,皇上為何會突然找她?太後黨還有不少官員活躍在朝堂,但她與他們沒有任何瓜葛。恐怕也幫不了他。

  小四犯的事,除了趙飛沒旁的了。難不成皇上發現了?她的心一直提心吊膽著,趙飛這孩子,她挺喜歡的,又逗又聽話,武功還好,幫過他們不少忙,眼睜睜看著他死,她真的做不到。

  就在她忐忑不安時,皇上終於開了口,清淡的聲音傳來,“你去看了懿安皇後和仁安皇後?”

  他說話聲音不大,林雲舒離得有點遠,不得不往前走了幾步。

  剛好聽到皇後兩個字,她也不敢讓皇上重複一遍,隻揣摩著皇上的意思,輕輕點了個頭,“對。”

  皇上回轉過頭,看著林雲舒,神色極為複雜,那是一種審視,又像是打量。

  天子哪怕再是和善的天子,他頭上的光環就足以讓人生怯,林雲舒根本不敢跟他對視,在對方看過來的時候,下意識低下頭。

  皇上輕輕道,“陪我走走吧。”

  這是肯定句,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見。林雲舒沒有資格拒絕,也不能拒絕。趁著皇上轉身的時候,她不動聲色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小腿。

  兩人從禦書房出來,穿過幾個拱門,一直往北走,這是後宮的方向。越走越遠,他們身後跟著三隊侍衛,不遠不近,既聽不到他們說話,又在對方的保護範圍。

  往常也沒見皇上這樣慎重。今兒這是怎麽了?

  走著走著,林雲舒就發現了異樣。這……這是冷宮?

  他帶她來這個地方幹什麽?難不成他懷疑什麽了?

  林雲舒手絞在一起,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珠,皇上卻已經搶先她一步,推開冷宮的大門。

  院子裏依舊是半人高的野草,灰塵堆了幾寸厚,蜘蛛網結得到處都是。林雲舒總覺得皇上是在暗示什麽。

  “你知道嗎?我母妃剛生下我的時候,就被太祖封為德妃。後來,太祖三十幾個兒子爭奪帝位。不過幾年時間,死傷過半。我母妃娘家勢小,擔心我爭不過他們,反而落得個身首異處,就讓我退出爭鬥。我不忍心她跟著提心吊膽,聽她的話。我故意向太祖表明心意,說這輩子想當個大將軍。太祖那時被兒子們傷透了心,見我有意退出,二話不說就準了。他讓我到邊疆當一名守城將軍。我一待就是十二年。太祖崩世,我回京守靈。回來後,我才知道,我母妃早在十年前就被人陷害,被太祖發配到了這冷宮。她一直等著我,沒有瘋,在這裏種著吃食,饑一頓飽一頓,就這麽活著,等我回來見她最後一麵。

  她被廢,沒有一個人告訴我。但我每個月卻能收到她的平安信,讓我千萬不要回去。

  在這個冷宮裏,我見到骨瘦如柴的她。”

  林雲舒很想同情他們。但這種皇家秘辛,聽了要掉腦袋的。林雲舒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上。

  隻是皇上顯然沒注意到她的窘迫。依舊濤濤個不停,“從那時起,我就想奪了先皇的皇位。但是臨到最後,我猶豫了。我不想自己在百年後,被人罵竊國賊。我不想我母親死後還要沾上汙名。我沒有發動政變。不過我早年爭鬥,身中奇毒,不能破身。先皇對我信任有加,把月國一半的兵馬就交給了我。”

  林雲舒很想打斷他,但她不敢,隻輕聲咳了幾聲。

  皇上終於回過頭來,注意到她正在拚命擦汗,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林雲舒愣住。皇上說話的語氣很溫和,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更帶著幾分調笑在裏麵。

  她和他有這麽熟嗎?還是皇上天生自來熟?

  皇上嘴角勾了勾,“不知道怎麽回事,我一見你就覺得親切。好像上輩子見過你似的。”

  他已至五旬,臉上卻沒什麽老年斑,也沒有胡子,比普通人年輕了十幾歲,他身上儒雅又自信的氣質,給他添了幾分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雲舒從來不是花癡,她前世容貌就不錯,追求者眾多,她隻相信自己的感覺,活了二十多年也隻談了一個男朋友。

  穿越後,她的年紀很大,她又不戀父,自然對比她年紀大很多的男人看不上眼。

  年紀太小的,她又有種老牛吃嫩草的羞恥感,從未有過動心。

  但此時,她卻能聽到自己心髒砰砰亂跳的聲音。

  林雲舒有種說不出來的別扭感。心裏暗暗呸自己一聲,喜歡誰不好,居然喜歡皇上?難不成她這把老骨頭還要進當妃子嗎?那她才是真的腦抽了。

  理智回歸,林雲舒不動聲色往後移了幾步,衝皇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禮,“皇上,臣婦身體不適,請允許臣婦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