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作者:易楠蘇伊      更新:2020-07-10 19:46      字數:4370
  而有一部分百姓卻是因為急用錢花掉了,根本沒銀子還。

  而另一部分卻是拒不歸還,並且言之鑿鑿,“扔到我家院裏,就是屬於我的。你們憑什麽要回去?”

  每每碰到這樣的情況,五人就想把人胖揍一頓,當然他們也確實這樣做了,壓著他們發誓,非要他們明天將銀子送回去,要不然下回還來揍人。

  一半人被打怕了,擔心發的毒誓生效,真的到衙門歸還了銀子。

  另一半人就跑到衙門告狀,說有人晚上對他們行凶。

  老三便帶著衙役在附近巡邏,五人再也找不到機會。

  眼見著銀子漲到六千兩就再也不漲了。大家隻能幹著急。

  第82章

  七日眨眼即過。

  林雲舒帶著老三到趙飛所在牢房,作為高手,他的待遇比別的囚犯高多了,獨自擁有一間牢房。

  獄卒將鎖打開,林雲舒彎著腰進來。

  趙飛盤腿坐在床上,抬頭看著窗外,聽到動靜,他沒有回頭,隻悶聲問,“如何了?”

  林雲舒坐到條凳上,獄卒動作麻利,很快端來茶水。

  林雲舒給自己倒了一杯,哪怕這間房是最好的牢房,可還是免不了有一股酸臭味兒,“迄今為止,隻收回七千四百兩銀子。”

  這還是胡掌櫃五人努力的功勞,要是靠大家主動上繳,恐怕也隻能得個零頭。

  趙飛收回目光,回過頭來,坐到她旁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砸吧兩下嘴,嫌棄得不行,“苦了吧唧的,你竟也喝得下去?”

  林雲舒把玩著杯子,似笑非笑開著他,“總比酒要好吧?”

  趙飛怔了一下,又看著她,“那平林村的衙役回來了嗎?”

  林雲舒倒是把這事給忘了,看向守在她牢房門邊的老三。

  老三搖頭。

  趙飛怎麽也沒想到,平林村的村民居然不願意救他。

  “你知道平林村現在是什麽境況了嗎?”林雲舒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他們有田不耕,整天坐在村裏大樹下,等人給他們送銀子。聽說你被抓了,他們隻擔心以後有沒有人給他們送銀子。當林三七讓他們將銀子交上來,他們溜得比兔子還快。生怕晚了一步,銀子就被人搶了去。你瞧,幾年前,他們那麽善良,救你一命。可是現在呢?你把他們變成什麽樣了?懶惰,自私,見死不救……”

  趙飛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他們當初都願意拿出自己的口糧救他,甚至冒著生命的危險,進山為他找草藥,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他發誓等他病好一定要報恩,他這麽多年一直給他們送錢,怎麽還報錯了呢?

  他臉上的疑惑太過明顯,林雲舒攤了攤手,“你知道嗎?大戶人家的主母為了不讓庶子有出頭之日,通常都會采用棒殺。很巧,你此舉有異曲同工之效,都是用錢將人養廢。”

  似是沒瞧出來他抖然驚變的神色,她話峰一轉,“你想報恩,為何不教他們本事,讓他們用自己的雙手,好好打理他們的家園?”

  隻要村民們學會一些拳腳功夫,上山打獵也能養活一家老小。

  月光透過窗戶,灑進一層銀光,趙飛迎著月光閉了閉眼,她的話像是一把榔頭一點點敲到他心上,將他原本堅硬無比的信念敲得支離破碎,“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是我太愚鈍,用錯了方法害了他們。”

  他轉過頭來,靜靜看著她,“願賭服輸,我趙飛今後任你差遣。”

  林雲舒彎了彎唇角,雙掌相擊,“大善!”她站起來,“我開了家武館,就缺少你這樣身手高強的師傅,你可願教他們?”

  武館裏的師傅是從龍威鏢局請的鏢師,身手還不如淩淩。學徒們進步緩慢,若是有趙飛這個高手來教導,武功必會大有進益。

  趙飛倒是個爽利人,拱手道,“樂意之至。”

  林雲舒突然想起一事,“你從信王府盜取的那些財物轉手給何人了?”

  趙飛尷尬撓頭,“我之前帶到京城,想轉手賣個好價,誰知被那掌櫃識破,叫了錦衣衛過來,幸好我溜得快,要不然就被他們抓住了。後來那些東西,我就藏起來,再也沒有出手。”

  正因如此,他後來隻找富商下手,不找官府,就怕盜來的東西不好轉手。

  “東西在哪?”林雲舒原先不報什麽希望,聽到東西還在,倒是意外之喜了。

  趙飛便告之了地點,林雲舒讓老三跑一趟,將東西取來。

  林雲舒笑盈盈為他解惑,“隻要將東西還回去,相信那信王府也沒什麽話說了。”

  趙飛也不是那不識好歹的人,“多謝老夫人幫忙。”

  若是沒有她幫忙,他這次必死無疑,這個賭,看似是他輸了,但是卻也救了他一命。

  小四將趙飛從信王府偷來的東西全部交給崔大人,並請他代為周旋。

  崔大人得知他娘想留下趙飛一條命,答應幫忙。

  崔大人沒有直接將東西交給信王府,而是將卷宗呈交給邢部。像趙飛這樣犯了多起案子,隻能交由第一個犯案所在地的官員處理或是交給邢部處置。

  他二弟今年剛從戶部調到吏部,算是平調。既然要為趙飛求情,他當然找熟人幫忙,總比看對手的臉色要來得好。

  趙飛可是全國頭號通緝犯,他的懸賞額一度達到三千貫,也得虧他沒殺過人,要不然長到五千貫都不成問題。尤其是錦衣衛都沒能將此人逮住,就更讓人好奇這人究竟有多大本事。

  全國上下所有賞金獵人都以抓到趙飛為終極目標,沒想到他竟被一個新上任的縣令抓到,真是讓人詫異。

  後來一打聽,原來竟是那縣令老娘用美酒引他上勾,才將他抓住。

  於是顧家酒館新出爐的美酒---雲中仙的名聲響遍全國。許多人都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美酒竟能將趙飛勾住,明知是套還偏要去鑽。

  崔大人也是個有趣的,命人將卷宗交給二弟的時候,還順帶送了幾壇雲中仙給他品嚐。

  崔宗惟接到大哥寄過來書信,嚐過之後,直呼驚人,這酒味竟是如此醇厚,遠比他喝過任何一種酒都要烈。別說一碗了,他隻淺淺飲了兩杯,就醉得不省人事。

  於是吏部侍郎在大朝會上,將案卷呈上,並將趙飛被緝拿一事從頭到尾詳細說了一遍。

  皇上也是個好酒之人,各地方每年都會上貢美酒,每年宮中設宴,他也會賞給底下臣子。

  他還從未聽說有人為了喝酒連命都不要的。

  皇上看過卷宗後,對崔宗惟的請求也沒有異議,一個小賊偷了信王府的東西也不敢用出去,可見此人膽量也不怎麽樣。他比較好奇的是,崔宗惟在卷宗上將這美酒形容得天上有、地上無,到底是什麽滋味,“這雲中仙怎麽從未聽過?”

  崔宗惟恭恭敬敬答道,“啟稟皇上,這酒是鹽儉縣縣令之母新釀出來的佳釀,聽說一碗酒賣十兩銀子。許多百姓趨之若鶩,嚐過之後,全都讚不絕口。”

  好的美酒一瓶賣一百兩都不貴,但剛剛出爐的酒就敢賣十兩,當真是貴到離譜。

  皇帝對銀錢不在意,但是所有人都說好,想必這酒一定有它過人的地方,當即來了興致,“哦?那鹽儉縣縣令可曾將雲中仙呈上來?”

  崔宗惟立刻拱手,“有。微臣正想散朝後獻給皇上。”

  皇帝龍顏大悅,大手一揮,“如此美酒豈能辜負,當然是現在就品嚐了?”

  他話音剛落,就有禦史等不及跳出來勸諫,“皇上,萬萬不妥。大朝會乃是處理國家大事,怎能用來品嚐美酒?”

  皇帝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衝著底下臣子道,“那你們有事快奏,無事退朝。”

  眾位大臣心下稍安。

  少頃,有位信王黨的臣子跳出來,“啟稟皇上,那趙飛在全國各地偷盜多起,引得民聲載道,怨聲四起,不殺不足以平民憤。微臣啟奏皇上,將此人伏誅,彰顯我大月朝律法嚴明。”

  崔宗惟立刻接口,“這趙飛雖是偷盜多起卻不曾傷害人命,按照律法他應該坐牢三十年。”

  那臣子話峰一轉,“可是他夜闖信王府偷竊寶物,讓皇家顏麵掃地。這豈能與平常偷盜案相提並論?”

  崔宗惟又道,“他偷盜信王府東西並未出售,可見隻是一時興起。至於敗壞皇家名聲,他既已將東西交上來,打一百棍以儆效尤即可。至於能不能活命,就看他自己的命數了。”

  那臣子不依不饒,一定要置趙飛於死地。

  兩人在朝堂上吵起來,其他人卻是隔岸觀火。

  皇上隻覺得腦殼疼,揉了揉眉心,“行了,這趙飛已經落網,鹽儉縣縣令想留他一命幫忙耕田,也算是人盡其用。此人犯案多起,你們轄下官員竟沒能將人擒住,當真無能。此事就依鹽儉縣縣令所言。退朝!”

  下了朝,皇上迫不及待招崔宗惟到禦書房。

  崔宗惟也不負聖望,將雲中仙呈上。

  他倒是精怪的,大哥送給他兩壇都是用粗釉裝的,封得嚴嚴實實。他上朝前,用上等白瓷酒瓶滿滿裝了一瓶,然後放在精美的匣子裏。

  皇上愛附庸風雅,什麽東西都講究一個雅字。

  這麽一包裝,這酒立刻變得高端大氣上檔次。別說十兩一瓶就是上百兩都不嫌貴。

  皇上瞧著那白瓷酒瓶畫著精致的臘梅,那畫工技巧很是難得,瞧著就很有品味。

  貼身太監試過毒後,皇上端過來飲了一口,美酒入口,唇齒留香,他登時拍著桌子,大讚一聲,“好酒!”

  也難怪那趙飛為了此酒竟連命都肯舍了去。

  皇上捧著酒杯,又很快滿了一杯,又讚了一句,“果真是好酒。”

  崔宗惟瞧著皇上臉頰通紅,忙勸道,“皇上,這酒後勁極大,少飲些吧。別喝醉了。”

  皇上臉頰已是滾燙,身子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但他腦子卻是極為清醒的,擺了擺手,“不礙事。如此美酒怎能辜負?”

  崔宗惟還要再勸,突然皇上拍著桌子,衝著貼身太監笑嘻嘻道,“如此美酒豈能沒有美人陪,快去叫貴妃前來。我要和她共飲此酒。”

  崔宗惟低著頭也不敢勸,隻拱手道,“微臣不敢打擾皇上與娘娘雅興,微臣告退。”

  皇上擺了擺手。崔宗惟躬著身子退下。

  就在這時,外麵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響,“皇後駕到。”

  崔宗惟還不待答應,皇上已經從書案中出來,“皇後來了?快請她進來。”

  張寶珠在貼身宮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崔宗惟立刻跪倒在地,“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寶珠低頭看了他一眼,很快認出他是吏部侍郎崔宗惟,將他認認真真打量一遍,緩聲開口,“崔大人免禮。”

  崔宗惟微微有些驚訝,皇後娘娘如何知道他的姓氏?

  懷著這樣的疑惑,他退出宮門。

  張寶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衝著貼身宮女使了個眼色,那貼身宮女微不可察點了下頭,退了出去。

  張寶珠緩緩走上前,臉上淺淺一笑,語氣帶著幾分撒嬌,“皇上這是得了什麽好東西,竟不叫臣妾前來分享,反倒一人獨享。”

  皇上見她神色不似之前那樣幽怨,大鬆一口氣,攬著她到位子上坐下,“皇後心情不佳,朕以為皇後沒有心情品嚐美酒。”

  張寶珠緩了緩神色,露出一抹嬌豔到極致的笑容,“太後將慈兒收養是臣妾之福,臣妾每天請安都能見他一麵就心滿意足了。”

  如此善良大度,相比太後的專權跋扈,皇上更是喜愛她的好性兒,也虧他當初頂著太後和群臣的壓力封她為後。

  他攬著張寶珠,給她倒了一杯美酒,“慈兒是太後親孫兒,太後一定會善待他的。你就安心養好身體。這是底下臣子獻上來的新酒,滋味更勝從前,你嚐嚐?”

  張寶珠接過杯子,小心啜了一口,她不愛飲酒,也隻有逢年過節,飲上一杯,此時小小喝了一口,就覺得這滋味比她從前喝過的都要濃。她將酒含在嘴裏,一點點下咽,竟品出酒的不同滋味來。

  她轉了轉眼珠子,揣測皇上聖意,“這酒果真是好酒。臣妾還從未喝過這麽烈的酒,隻飲一口,臉就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