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作者:易楠蘇伊      更新:2020-07-10 19:46      字數:4016
  為了熟悉這邊的口味,這些日子,她幾乎吃遍城中所有飯館。不過手頭銀錢有限,她每次隻買幾樣招牌菜。

  打包回來後,就跟嚴春娘品評一番。

  河間府屬北方,口味偏重,偏好鍋邊素。

  原身是江南人,而林雲舒十二歲就跟著父母到北京討生活。他父母在城中開了一家飯館,憑著出色廚藝,很快在北京立足,後來更是在北京買了兩套房,還都是三環之內的。

  河間府口味要比北京人淡一點。林雲舒原本想了好幾個菜名,卻不曾想這朝代還沒有辣椒。

  而她選的幾個重口味菜,辣椒又都是必不可少的。

  嚴春娘不知道婆婆所想,聽說要辣味,便指著幾位調料道,“茱萸,芥末,蒜都可以製出辣味的。”

  林雲舒用這些東西試著做個一模一樣的,兩相對比,自己做的口感雖比父母做得差一些,卻比城中酒店的招牌菜好上許多。

  嚴春娘沒想到婆婆做得這麽好還不滿意,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

  林雲舒心裏長歎口氣,也不知道皇上什麽才能解了海禁。她一回頭就對上嚴春娘怔怔然的神色,正色道,“剛剛那道菜學會了嗎?”

  嚴春娘點頭,“會了。”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有人敲門,嚴春娘起身去開門。

  一位年輕男人額頭冒著細密的汗珠,隔著門縫急切問道,“請問這是林穩婆家嗎?”

  林雲舒聽到動靜走出來,見他知曉自己是穩婆,有些詫異,“你怎麽會找到這裏?”

  年輕男子試探著問,“我聽人說你給縣令夫人接生過,可是真的?”

  百日宴後,從西風縣大戶人家下人口中流傳出一則小道消息。當初縣令將方圓百裏的穩婆都找了去。最終沒有一個肯接生。卻不想有個姓林的穩婆接生手藝了得。竟將母子二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這一傳十,十傳百,許多人都知曉了。

  有那家中有孕婦的人家有心打聽,許三郎剛好在一家富戶做事,聽他家下人聊起,聽了一耳朵,便找了過來。

  林雲舒點頭,“是我接的生,你找我有事?”

  許三郎迫不及待表明來意,“大娘,我家娘子懷孕八月,剛剛在家跌了一跤,下身已見紅。請您去瞧一瞧吧。”

  見紅?林雲舒不敢耽誤,轉身回屋拿箱子,讓嚴春娘好生在家,她跟在許三郎身後往他家去了。

  許三郎家離得很近,隻隔著三條街。

  剛進院子,就聽到有個婦人正趴在一間房門口側耳傾聽什麽,她手指緊緊摳住門框,似乎是在隱忍。

  許三郎臉一黑,“大嫂,你這是瞧什麽呢?”

  那婦人偷聽被打斷,心虛得轉了轉眼珠子,神色複雜看了眼許三郎跑了。

  林雲舒沒有看向那婦人,她隱約聽到屋內似乎有什麽聲音,碎碎雜雜的,好似有什麽不對。

  正想著,門簾被人掀開,出來一位年輕男子,此人的年紀應該比許三郎大了四五歲。兩人樣貌有五分相似,想來不是大哥就是二哥。

  許三郎有些詫異,“大哥,你怎得從裏麵出來了?”

  “娘見你遲遲不歸,在屋裏叫我,想讓我去找陳穩婆。你來了,那這就交給你了。”許大郎不慌不忙解釋,但林雲舒卻注意到他手緊緊捏住自己的褲子側麵。

  許三郎點點頭,掀開簾子請林雲舒進去。

  林雲舒無意打聽人家隱私,神色自若進了房間,有個大娘正拉著產婦的手,似乎在安慰什麽。

  林雲舒洗了手,大娘將許三郎攆了出去。

  等林雲舒檢查後,大娘迫不及待問,“怎麽樣?孩子沒事吧?”

  那孕婦停止哼哼,眼巴巴瞧著林雲舒。

  林雲舒點頭,“產道已經開了,很快就能生。”

  半個時辰後,一個五斤八兩重的男嬰降生。

  大娘抱著孩子喜極而泣,“我們老許家終於有後了。”

  外麵其他人聽到動靜相當高興。林雲舒出來時,院子裏站著好幾個女孩兒。

  林雲舒收了紅封,約定三日後再登門舉行洗三禮。

  第二日,林雲舒正在家中教嚴春娘做醋溜白菜,張二猛再次登門。

  第13章

  張二猛拱了拱手,“大娘,福安巷有人狀告你圖財害命。大人讓我請你過去。”

  嚴春娘猛然握住林雲舒的胳膊,“不會的,差役大哥是不是弄錯了?我婆婆人好心善,怎麽可能會圖財害命呢?”

  林雲舒拍了拍嚴春娘的手,“行了,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去瞧瞧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這是林雲舒第二次到縣衙正常,此次前來觀看的百姓比上次更多。

  瞧見她多少還有點眼熟。

  聽說她是替縣令夫人接生的穩婆,懷疑縣令大人會不會尋私。

  不等眾人問出口,何知遠驚堂木一拍。底下衙役的殺威棒就抖動起來,嘴裏長長喊了一聲“威武”。

  接著就是苦主告狀,師爺拿著毛筆坐在旁邊記錄。

  告狀的人是許婆子,“老婆子狀告林穩婆圖財害命,害得家中三兒媳婦剛生下孩子不久就血崩而亡。”

  許婆子聲淚俱下,好不淒慘。

  等她講完,林雲舒皺眉問,“你家兒媳到底是何時血崩的?”

  她走的時候明明好好的。許三娘子雖有疲態但身體並不孱弱,身體也沒未有明顯損傷,而且她也檢查過胎盤是完整的。怎麽突然就血崩了呢?

  許婆子支支吾吾說了半天。

  何知遠卻替她答了,“那仵作看過說是醜時。”

  林雲舒輕蔑地哼笑一聲,“大人,我替許三娘子接生完才剛至酉時,中間隔著六七個時辰。我若真是圖財害命,為何不在生產時動手腳,反而要讓許三娘子醜時才血崩,這如何說得通?”

  許婆子卻指著她咄咄逼人起來,“這正是你的歹毒之處。因為你不在當場,別人就以為三兒媳婦血崩與你無關。但是我親眼見過三兒媳婦下麵的傷口,絕不會是生產造成的。隻有你給她接過生,不是你還有誰。”

  這話倒也合情合理。

  何知遠不置可否。肅著一張臉問,“她圖你家什麽財?”

  “我家兒媳婦有個首飾盒就在屋中,接生前我還看到的,等她接生完,盒子就不見了。不是她偷的還有何人?”

  林雲舒忍不住想打斷她,“你那首飾盒裏麵有無東西,我都不知道,我怎會想不開去偷?”

  何知遠點頭,“那首飾盒上鎖了嗎?”

  “鎖了。”許婆子皺眉想了半天才答道。

  何知遠又問,“她走時,你親眼看到她將盒子拿走了?”

  許婆子沒有正麵回答,反而避重就輕道,“誰知道她有沒有藏在身上?我當時並未搜她的身。”

  這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又沒有人證。這事還真不好說了。

  林雲舒卻是拱手道,“大人,她無憑無據就告我圖財害命,民婦不服。要我說,她家大兒媳婦也有嫌疑。民婦去她家接生,她趴在門旁鬼鬼祟祟,行為十分可疑。大人可將她叫來尋問。”

  何知遠略作沉吟片刻,就要叫人。卻不想林雲舒往門外看熱鬧的人群裏一指,“那個穿綠衣的婦人就是。”

  那綠衣婦人嚇得往人群後麵躲,卻早有衙役上前將人攔住。

  三兩下拖到大堂審問。

  這綠衣婦人眼神躲閃,結結巴巴道,“大人,民婦,我什麽都不知道啊。接生的時候,我根本不在。”

  何知遠還沒回答,林雲舒卻大喝一聲,“你撒謊!許三娘子生下一個男嬰。許家人皆是一片沸騰。你躲在旁邊一聲不吭,我都看到了。”她拱手道,“大人,不信你可以問她幾個女兒,小孩子是不會撒謊的。一問便知。”

  何知遠心裏有種怪異的感覺。他這回審案子怎麽被她牽著鼻子走似的。居然由著被告人替他出起了主意。偏偏人家說得合情合理。

  何知遠壓下心中的疑惑,重重拍了下驚堂木,語帶威脅,“大膽!是不是要本官親自去問你那幾個女兒,你才肯如實招來。那許三娘子是否是你所殺?”

  綠衣婦人嚇得老大一跳,肩膀控製不住的顫抖,牙關也開始打顫,“大人,民婦沒有殺人!你相信民婦,民婦隻是貪財而已。”

  眾人一片嘩然。

  何知遠眯了眯眼睛,沉聲嗬道,“快快如實招來。若是再敢誆騙本官,定不輕饒。”

  綠衣婦人被他的官威嚇得三魂丟了七魄,這才怯怯地道,“那匣子是我偷的。我是氣不過,她生了兒子。我生了三個女兒,沒有功能也有苦勞啊。”

  許婆子卻是一口痰啐了過去,兩手就是往她肩膀上擰,“你個不開眼的東西,你生了這麽多個賠錢貨,我都沒讓老大休你,你還敢不滿。你看我回去,不刮了你的皮。”

  那綠衣婦人邊哭邊躲,好不淒慘。

  眾人對她既同情又恨她品行低劣。

  林雲舒卻道,“大人,您也瞧見了?那匣子是她偷的,關我何事。我接生,收銀錢都是隨大家心意。他們給我一百文,我也就收了。我跟他們家無冤無仇,怎麽可能會害人性命。我走的時候,那產婦明明好好的。就算後來血崩,他們一家為何不來找我看?我看他們是倒打一耙,孫子有了就想舍母留子,借此想訛我。”她字字真切,聲音更是鏗鏘有力,“大人,我要狀告他們栽贓陷害,意圖將殺人罪名栽到我身上,好謀奪我家財產。”

  底下眾人一片嘩然。就連那些見多識廣的差役們也不由自主看向堂上這名穩婆。

  這還是頭一回在大堂之上,原告和被告掉了個兒。

  許婆子如喪考妣,爬到林雲舒身旁,腆著臉求饒,“林穩婆,是我誤會你了。我給你賠不是。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們許家清清白白做人。如何成了那殺千刀的騙子了?”

  林雲舒拂開她的手,“我隻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這一句文縐縐的話,許婆子一介婦人哪裏聽得懂。剛想再求饒,卻見堂上縣令大人將驚堂木敲響,點頭附和,“大娘言之有理。”他冷著臉沉身道,“快去請仵作檢驗屍首。”

  此話一出,眾人議論紛紛。

  在月國,女子的清白比什麽都重要。那仵作一個男人怎可看女人私密處。

  原本林雲舒作為一名產科醫生也能分辨出生前和死後傷的,可她現在是主告,她的證詞根本無用。林雲舒便沒有發聲。

  就在這時,匆匆趕來的許三郎從人群中擠了進來,臉色著蒼白,進來就跪,央求道,“不行啊,大人,那是我發妻。如何能遭受此等侮辱。”

  剛剛何知遠也想要檢驗屍首,但許婆子死活不肯讓仵作看私密處。

  沒奈何他隻能找了個穩婆幫忙看看。

  穩婆匆匆瞧了一眼,便說是大出血,何知遠隻能將被告請過來。

  何知遠哼了哼,“你們一家現在都是嫌疑犯。自身尚且難保,哪裏還有資格提這等要求。”

  要論死人這點事,還是仵作更拿手。

  很快仵作就將人檢查一番,“回稟大人,死者不是死於大出血。她腿間那些傷是死後造成的。她的致命傷是頭部。應該是撞到硬物,失血過多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