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
作者:風淺      更新:2020-07-10 18:57      字數:3607
  鹿曉已經通知過前台小姐,所以直接推門而入。

  辦公室內,黎千樹坐在辦公桌前,正用一跟指抵著自己的的太陽穴,笑眯眯等候著她的靠近。

  “hi。”黎千樹笑著打招呼。

  鹿曉在他麵前坐下,警覺地看著他。

  “聽說你支付了谘詢金,怎麽,有心事?”

  鹿曉對他更憎惡了。沒錯,剛才在外麵,前台小姐說他不見病人以外的人,所以她不得不當場支付了一個小時的心理問詢金。單時一萬,搶錢指數比商錦梨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想知道,你為什麽引導鬱教授來追求我?”鹿曉壓著火氣問他。

  黎千樹低笑:“怎麽,你不喜歡他麽?”

  “我怎麽想的不關你的事。”鹿曉低道,“我隻是想知道,你這樣做是不是違反你的職業道德?”

  “嗯?”

  黎千樹調整了坐姿,正襟危坐,眼裏的笑意卻不減。

  “亞斯伯格無法理解很多感情,你作為心理醫生要做的是紓解他們的情緒,而不是利用他們的心理障礙給他們洗腦灌輸不屬於他們的感情。”鹿曉看著他的眼睛咬牙,“你為鬱教授設計這一場元旦的表演,還有教他表白,你不覺得這根本就是對他自己人格的踐踏麽?”

  這是她憤怒的根源。

  鬱清嶺的心就像一片幹淨的草原。她從草原上路過,期盼那裏能夠長出一些花,迎來一些小動物,好讓這一片靜謐的世界變得有生一點。可這並不意味著,她想要見到有人隨意踐踏鬱清嶺的世界,強行在那裏建起高樓,哪怕這幢樓是她自己,她也不願意。

  這不是幫助,這是偷換概念的卑劣。

  鹿曉狠狠瞪著黎千樹。

  黎千樹的臉上的表情一絲未改,甚至笑容還更加柔和。

  “是麽?”他不輕不重應了一聲。

  “你到底想幹什麽?”鹿曉問他。

  黎千樹道:“我是清嶺的心理醫生,當然是為了他好,讓他能夠更好地融入這個世界。”

  “我不會配合你。”

  “有件事我希望你清楚,我並沒有要求你配合。”黎千樹悠悠道,“你可以不配合,當然,你的激烈反抗會傷害到的人,並不是我。”

  “你……”

  鹿曉忽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的笑臉根本就是一張□□,那個初見時在她的背包裏插上了一支梔子花的黎千樹隻是一個假象,他的笑臉底下恐怕是一個生冷不忌,軟硬不吃的靈魂。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鹿曉氣得摔門離開。

  前台小姐憂心忡忡走進辦公室:“黎醫生……這位客人……”

  “脾氣不好。”黎千樹聳聳肩,微笑道,“不用擔心,她不是故意的。”

  “黎醫生,她說的事是不是真……”前台小姐也是心理學畢業的,憂心忡忡。

  黎千樹淡道:“沒有,我有我的職業操守,是她一個門外漢外加關心則亂,誤會了。”他隨打開電腦顯示器,看見監控裏的鹿曉正氣勢洶洶按電梯,不由地笑了,“平時說話像兔子,沒想到發起火來那麽凶。”

  她和鬱清嶺,本質上有著非常相似的特性。

  怪不得她當年能夠點燃鬱清嶺。

  那樣的靈魂充滿了生,如同黑夜裏的星辰,讓迷航的海船飛蛾對火般向往。

  第28章 畢業論文

  混亂的日子,總歸還是有好消息。

  小星的病情正在不斷好轉,再一次的血液檢查,她身體內分泌的荷爾蒙與多巴胺已經愈來愈接近正常人的日常水準。更加令人欣喜的是,她為“小醜魚海洋館”的每一條魚畫了一張全家福,除了魚,其還包括了許多她身邊的人,爸爸媽媽,於醫生,帶班的小沈老師,鹿曉,鬱教授,還有拄著拐杖的奶奶。

  小星媽媽特地來到sgc研究所,對著鹿曉和鬱清嶺鞠了一個90°的躬。

  原來小星媽媽元旦之前扭傷了腰,不得已把奶奶接到了自己家照顧小星。奶奶身體不好,所以隻能勉強照顧了小星天就回老家休養,沒有想到僅僅隻是天的相處,小星的畫裏竟然已經出現了奶奶的畫像,這在半年前根本是沒有辦法想像的事情,現在的小星竟然做到了。

  “奶奶已經回去一周了,而小星她還記得!”小星媽媽興奮地拉著鹿曉的,絮絮叨叨講述著自己的欣喜,“其實上一次血檢,雖然數值提高了,我還不太敢相信……小星能夠好轉真是太好了……鹿老師,多虧了你們的幫助……”

  鹿曉被小星媽媽抓著腕,忽然感覺到了一點點交際障礙。

  她左顧右盼想要拉一個墊背的去迎接小星媽媽的熱情,可惜於醫生和鬱清嶺都離開教室去辦公室討論了,隻能硬著頭皮寒暄:“您不用道謝,這是我們應該的……”

  “鹿老師,其實我還還有一件事……”小星媽媽為難道,“是這樣的,我和天傾的媽媽是好朋友,天傾他治療的效果並不太明顯。天傾媽媽一直不好意思來催促,所以我今天來還想幫天傾問一問……是不是天傾不乖,所以進步慢些?”

  小星媽媽的語氣小心翼翼地,像是害怕冒犯到鹿曉。

  鹿曉順著她的目光投向天傾,看見他一如既往地低著頭,縮在房間的最角落裏。

  確實,這小半年下來,不論是小星、黑白、唐宋,甚至亞斯伯格的小河都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唯有天傾,他一直拒絕和人溝通和交流,執拗地穿著女生的衣裳,縮在距離人群最遠的角落裏。這半年來,他除了不得不麵對的回答,他沒有跟任何夥伴或者醫生有過一次正常的溝通。

  “您別著急。”鹿曉低聲道,“我們會想辦法的。”

  ot激素對每個人的起效成果是不一樣的,這小半年來,它在小星和黑白的身上反應最為明顯,然而天傾……ot激素,能夠讓受刺激的人在原本就認識的人麵前放鬆身體,更容易接納對方,但是它畢竟不是荷爾蒙激素,所以它對兩個不相識的人是無效的。

  它在天傾身上沒有效果,是因為天傾根本就“不認識”這裏的所有人。

  人體就是這樣一個器,有時候複雜得讓人想要去探尋,有時候簡單得可怕。

  -

  這幾天以來,鹿曉一直避免與鬱清嶺深入交談的會,在工作時間,她盡量待在實驗房間裏陪伴曦光小團隊,一下班就背上包火速逃離sgc大樓,不得不待在辦公室的時間,她也盡量裝作很忙,無暇分心去看鬱清嶺的表情和欲言又止。

  她知道,鬱清嶺很失落。

  他向來不會遮掩自己,所以當他失落時,整個眼睫都耷拉下來。

  鹿曉逼自己不去回應他的目光,她不想讓自己心軟,也不想作出任何傷害他的舉動。如果鬱清嶺在情感方麵是一個尋常人……那麽,長時間得不到回應的情況下,他應該會學著放棄,或者是把注意力集到別的地方?

  可是,鬱清嶺畢竟不是尋常人。

  鬱清嶺會在清晨時洗好綠蘿,然後坐在位置上等著她進門,目光溫和,乖巧得像一隻貓科動物;也會在幾次叫“鹿曉”得不到回應的時候,委屈得直勾勾地望她的眼睛,逼得她抬起頭來回應為止。

  他好像一台每天都會清空前一天負麵情緒的器,每到新一天開始他的新期待。

  一天又一天。

  鹿曉越發覺得自己是他的珊瑚魚,她在他的海洋裏徜徉,帶著他所有的注意力。

  “鹿曉。”鬱清嶺的聲音又軟綿綿傳來。

  鹿曉陡然回神,匆忙移開視線,眨了眨眼掩蓋自己的失措。

  “鬱教授,您……有沒有想過,是黎千樹在引導你的感情?”鹿曉小心問鬱清嶺,“他沒有給過你選擇的權利,他在利用你的生理特征。”

  鬱清嶺微微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嘴角不受控製地揚起。

  這是這些天來,鹿曉第一次正麵回應他的期待。他感覺到愉悅,從心上生長出來,快速傳達到指尖。

  那是很美妙的體驗。

  “你本來就在那裏。”他吃力地找尋著恰當的詞匯,“激素掌控情感,而你掌控激素。”

  “可是……萬一我努力了之後也沒有辦法回應你呢?”鹿曉輕聲問。

  鬱清嶺的眼裏浮現一絲迷惘:“不會,沒回應。”

  “要是一直沒有回應呢?”

  “等。”

  “要是您以後會遇見真正喜歡的人呢?”

  “不會。”

  “要是真的遇見了呢?”

  “不會。”

  “要是……”

  “不會!”

  鬱清嶺的臉上閃過一絲慍怒。

  鹿曉:“……”

  鈴聲打斷了這一場雞同鴨講的對峙。

  鹿曉感激涕零,看也不看接起電話:“喂,您好,哪位?”

  電話那頭一陣難言的靜默。

  隨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鹿曉,你是不是不想畢業了?”

  鹿曉感覺到脊背發涼,飛快看了一眼屏幕,上麵“霍初行”個字仿佛是來自異次元的死亡號角,把她從長久的安寧的墳墓裏一把揪出,毫不留情地上下搖晃!

  “……霍老師……”

  “你還知道你有老師,真難得。”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冷笑。

  鹿曉恨不得在辦公桌前跪下,給虛空浮現的霍初行歡迎磕頭謝罪。

  “霍霍霍老師,您怎麽有空……”

  “你明年還想不想畢業了?”電話那頭,霍初行涼颼颼道,“還有十二天就是預答辯,你選題還沒給我吧,鹿曉同學。”

  “…………”

  啊啊啊——

  -

  這半年以來,霍初行大概是把她給遺忘了,臨到年關終於記起來自己還有一個不孝徒弟。如果不是這一通電話,鹿曉真的已經快要忘記了自己還是一個博士在讀生。

  鹿曉向鬱清嶺請了假,第二天上午趕到z大係辦公室,戰戰栗栗敲響霍初行的辦公室門。

  “請進。”冰冷的聲音。

  鹿曉硬著頭皮推開門,把熬夜準備的論立題稿雙遞給霍初行。

  霍初行冷眼一瞥,伸接過稿翻閱起來。

  鹿曉緊張地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