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作者:微微多      更新:2020-07-10 17:11      字數:6494
  魏昂淵趁著旬假將葉勉“擄”去了丞相府,夜裏熄了火燭,魏昂淵將守夜的丫頭俱都趕了出去,哄勸道,“一直憋在心裏憋出病來可如何是好,倒不如與我說說,不管什麽難啟齒的辛秘,我自都不會與第二人去講,難不成你還信不過我?”

  葉勉在黑暗裏嘟了嘟嘴,手上摳著錦被上的金絲繡線沒有說話。

  魏昂淵試探著問他,“可是因著榮南郡王?”魏昂淵隔了好久才又歎氣道:“你與我說他也無甚關係,我不與你惱便是,你隻快活些就好,我隻看你。”

  葉勉忙搖頭道:“與他無關,他與六皇子去了嶺南,如今還在路上,隻能在各處官驛裏發信與我,我卻無法回信應他,吵架都吵不起來。”

  “那你這是為何,學裏最近又沒人惹你,可是侍郎府出了什麽事?”魏昂淵問道。

  葉勉輕歎了一聲,想了想終是將這糟心事與他講了一回,隻口裏萬千囑咐著,不可外頭與人去胡說。

  魏昂淵愣了半晌,“嗤”了一聲笑道,“我還當出了什麽大事,不過是你們兩房爭了起來,遲早的事兒,這有什麽值當你為著悶悶不樂的。”

  “不過......”魏昂淵話鋒一轉又道:“你這整日地給你懷著身子的大嫂送那各式吃食,是怎麽回事?我們如今俱已十四了,如此行事易惹人閑話不說,萬一她真出個好歹,你如何洗刷的清?”

  葉勉也後悔萬分,咬唇道:“都怪我想得淺了,之前我娘與我大哥說了我好些回,我隻作聾不聽,才闖下這禍事,我如今見著我大哥,都不敢看他眼睛,我怎麽這麽蠢啊......”葉勉自責道。

  魏昂淵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行了,璟哥哥疼你的很,不會與你記著,這次倒給你長回記性,也不全是壞事。”

  葉勉在床榻上裹著被子滾來滾去,嘴上哼哼唧唧地自責不已。

  魏昂淵笑了一會兒道:“不過日後你可長點兒心吧,之前你就有這毛病,與碧華閣交之過密,前些年你年歲小便也罷了,怎地都上了學了,還時不時地去那頭過活,你與璟哥哥親密是真,卻不可忘記他已娶妻還即將有了嫡子,過兩年你若是定了親,可就是徹徹底底地兩個房頭了,再往遠處說些,日後你出去立了府,那便是兩個府上,怎能還與幼時一般‘不分你我’?”

  葉勉明白魏昂淵的意思,隻口上還掙紮著嘟囔道:“幼時兄弟感情好,大了就不行了不成,我又不貪那頭什麽,補禮回去便是了。”

  “這哪補得清楚,”魏昂淵輕笑,“再說有時也不盡是銀錢上的事,你隻記住我的話,萬不可再如以前一般,大事瑣事俱都去尋璟哥哥了,你若再大些還這麽不懂事,他也會難作。”

  葉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顧自念念道:“我是想著,能做兄弟家人俱都是修來的緣分,”葉勉想了想最近總是夢見的上輩子他的爸媽和哥哥,又輕聲道,“有時你也不知,何時緣分就盡了,再尋不回見不到的,不如一起時就親親密密的,倒不留遺憾。”

  第98章 紙鳶

  魏昂淵知曉葉勉這才剛剛轉過彎兒來, 還需要一段時日來磨化,因而並未與他講太多, 其實他隨著年歲漸長, 又何曾沒迷惘過,隻是他們這樣的人家,都是這般罷了, 兄弟友恭,手足情深自然是要的,卻是不能太過。

  自立自立,立的又何止是你一人,長大後再往身後一瞧, 哪個身後都站著萬般皆係於你的一大家子,你要護著他們, 卻也不能去“冒犯”別人的。

  葉勉與魏昂淵兩兄弟聊了半宿的各自心事才閉眼睡下, 旬假葉勉也沒回府悶在書房裏讀書,趁著外頭還不凍人,與魏昂淵約上幾個好友,騎著馬出去京郊可著意地盡情耍鬧了兩天。

  葉勉心思敏感卻也豁達, 想過之後便也不將此事梗在心頭,隻如往常一般每日早起上學,晚上回來用功溫書,往碧華閣跑的次數卻少了許多, 更不再萬事都跑去尋他哥,借著瑣事與他歪纏撒癡。

  上輩子的遺憾有了便有了, 也不能吃大戶一般可這這一世的父兄找補不是?

  他哥和他大嫂自是待他如往常,隻他哥隨著聖人委以他的重任愈來愈多,越發忙碌起來,一個月倒是要有十天不著家,他大嫂身子又一天比一天重,葉璟每日公中府裏忙得焦頭爛額,人都消瘦了兩圈,別說葉勉了,就連葉侍郎想念長子了,都不敢如往日一般隨意召來書房說話。

  他大嫂人在孕中,府裏中饋全交回邱氏管著,身邊下人俱不敢拿府中瑣事煩擾與她,隻每日尋那趣事與她講,她卻也不知怎麽知曉了碧華閣與瑤輝軒的這番官司,薑南初平日裏雖和善,治下卻不如葉勉一般軟和,當即就拿了幾個人,連著身邊陪嫁來的一個大丫鬟都沒留著情麵,俱都悄悄地給打發了出去。

  這一番動作沒傳到葉勉耳朵裏,一直冷眼瞧著的邱氏卻是當晚便知曉了,也是暗暗地鬆了口氣,心裏也更執意了些,也定要從那高門裏給他家勉哥兒尋個大家教導出來的才行。

  葉勉如今一心隻在學業,日子倒覺過得飛快,轉眼間這京城就又複天寒地凍起來,而莊珝也終於在嶺南穩了下來,葉勉每日睡前都會寫一封信給他,也會拆一封他寄來的“情書”,兩人問問答答的都隔著時間,卻不覺無味。

  兩人每日寫信不拘內容,拉拉雜雜的日常瑣事也要與對方說上一回,有分享,有炫耀,亦有抱怨,每回都是一疊子紙,六皇子剛開始時嗤笑不已,隻日子久後,他捏著兩張唯二從他八弟得來的請安函,眼紅不已。

  而瑤輝軒隔壁的院子隔三差五就要大開正門,一車一車地往裏搬東西,禮單子卻都悄悄地送去了葉勉這裏,葉勉一眼就相中了那裏頭莊珝從外域淘來的石墨鉛筆,再寫信時便用鉛筆畫個四副的漫畫小像過去,依舊是日常瑣事,線條簡單,卻極生動有趣,莊珝每每都要拉著滿臉不耐的六皇子炫耀一回。

  沒過幾日便是年關,葉勉也終於放了春假,這是他第二回 在這大文過年,心境與去歲卻大不相同,看著滿府都布置的紅彤彤的喜氣洋洋,他也十分高興,各式的金銀裸子和一大筐的銅錢兒早早地就讓人換了來,準備厚厚地打賞他院子裏的下人。

  葉府因著即將添丁加口,這一年的除夕宴辦的是極為熱鬧,葉璟在年關時也終於得鬆口氣,好好地在府裏歇上幾天,陪一陪這頭胎懷的十分辛苦的薑氏。

  葉勉還未成家,自是又從各處刮來了厚厚的一層壓歲錢來,樂得嘴都合不攏,十分大方地給比他年歲小的庶弟庶妹包了大紅封,碧華閣的小侄兒雖未出生,他卻不敢怠慢,年前就親手畫了各式新奇的樣子,從外頭尋了手藝巧的金匠打了十來副的金鐲長命鎖,雖也不是什麽珍稀的奇物,卻勝在花紋精巧罕見,薑南初拿在手裏很是稀罕了一番。

  這一年的冬日竟是比去歲還冷些,葉勉寫去嶺南的信裏抱怨不已,漫畫裏的小人兒裹著厚厚的絨被,坐在床上打著擺子,心疼地莊珝連寫了好幾封信回去,直說明年要帶葉勉回去金陵過年。

  這一日午後,葉勉與阮雲笙從藏書閣看書回來,因著雪下得繁頻,學裏隻沿著牆根的甬路清理得幹淨些,兩人怕濕了靴,隻能繞著遠路往院子回走,隻走到東牆處時,聽見牆外有人說話,嘰嘰喳喳地嬌柔脆麗,倒是幾位年輕的姑娘。

  葉勉與阮雲笙對視了一眼,又看了看牆邊的老枯槐枝杈掛著的一隻彩色燕形紙鳶,那紙鳶鴛尾在樹枝上繞纏著,風線卻拉在牆那頭。

  “快快快,再用些力氣。”

  “不可不可,風線若是斷了,可再撿不回來了。”

  “這可怎麽辦啊......”

  阮雲笙附耳與他輕聲道:“這東牆之外就是隔壁女學了。”

  葉勉撓了撓腦袋,哪有大冬天出來放紙鳶的,這些小姐們可真是奇怪,心裏腹誹,眼睛卻四處找尋著,吭哧吭哧地搬來不遠處的幾塊石頭墊在牆根兒下,手攀上去輕巧一躍就上了牆。

  那頭顯然是被牆頭突然躍上來一人嚇得不輕,幾聲嬌脆的輕呼前後響起,倒退幾步再輕捂著嘴向那裏看去,卻見是一披著雪貂裘的矜貴少年,少年利落地踩著牆頭爬上那棵高槐,將纏緊了的鴛尾細細地從枝丫上解了下來,又一把扔給她們,蹙著眉在手上哈氣,口裏抱怨道:“我這手指都要凍得斷了,再沒下回的。”

  少年怕是冷得很了,眉目間三分淩傲,三分不耐,牆下的小姐們卻隻仰頭看著他,無人不悅而斥他無禮,淡薄的冬日陽光照在少年殊色以極的精致五官上,淡淡暈出一層華色,看得人移不開眼去,這可不就是戲本裏才有的濁世佳公子麽。

  紙鳶被一披著火狐裘的少女撿了起來,那少女明目皓齒,在一眾相貌姣好少女中亦是明豔出眾,膽子也大得很,咬唇看向葉勉脆聲問道:“你叫什麽?我回頭叫人謝你。”

  “葉勉,不必言謝。”

  葉勉回完便跳下牆去,阮雲笙趕緊把袖筒裏的手爐掏給他暖著,卻聽到牆那頭的一陣聲音挑眉而笑。

  “啊-原道是他......”

  “......端華公子......”

  聲音輕悄斷續,剛剛問葉勉名字的少女卻突然清晰出聲,“我識得他母親,葉夫人前兒個在我家府上與我娘吃茶。”

  那頭霎時沒了動靜,好半晌就聽一聲嬌嗤,“夫人們一起吃個茶不是常有?”

  阮雲笙把葉勉拉得遠了些,笑著打諢道:“這可不得了,怕是回去就要與她娘鬧著非你不可了。”

  葉勉愁得眉頭皺成波浪,口裏抱怨道:“我娘不知怎麽,左一個宴右一個宴的,見天兒得在外頭給我相看,也不知她急得什麽。”

  幸而有長公主在暗裏攔著,不然年前就能給他定下人了。

  阮雲笙笑道:“都是這般的,我們府上若不是因著我爹被貶了官,我娘也早早替我相看起來了。”

  葉勉聽他提起這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道:“三年後春闈下場,我等你金榜題名奪個探花回來!”

  葉勉和阮雲笙俱都與府裏商議好要科考出仕,因而在學裏要比魏昂淵李兆他們辛苦許多,而且修南院因著莊珝去了嶺南“群龍無首”,遇事隻來尋葉勉,葉勉無奈隻能把那屋子的事也攬了下來,如今兩個學屋同在一處院子,幾個月下來,關係倒是十分融洽,修南院也三三兩兩的隨著修瑞院出去交酬著,倒不似初來之時那般拘謹,學裏的官長們看著亦是高興得很。

  時間過得飛快,暮春後,莊珝終於來了信要啟程回京,葉勉看到信時,愣愣地在書案後頭端坐了許久才捏著信去了書架前,架子上有兩隻漆木匣子,葉勉拿出荷包裏的鑰匙打開一隻,將幾張紙放在裏頭,那匣子裏已有幾掌厚的紙函,俱都是莊珝在嶺南期間寫與他的,另一隻裝的則是他每回先行寄回來的禮單,如今也有兩指厚了,他偶爾聽下人們磕牙,都在猜隔壁那院子的主人是哪個,那麽大一處宅院不來住,倒使成棧庫了。

  葉勉那天晚上心裏酸酸脹脹的,一直到後半夜才閉眼睡下。

  兩人無法再通信,葉勉便仿著九九寒梅消寒圖,畫了幾枝桃花掛在書房的牆上,五瓣一十二朵,每晚睡前都塗上一瓣粉,都塗滿了,便也到日子了。

  牆上幾枝桃花快要開滿之時,碧華閣的薑氏倒是發動了,因是頭胎,很是遭了一回罪,足足折騰了兩個白日又一宿才將他那小侄兒給生出來,葉勉急急地跟著去看了一回,是他哥親給抱出來的,葉侍郎皺著眉“嘖”了一聲,與葉璟醒著“抱孫不抱子”的道理,他哥卻頭一回沒順著葉侍郎,隻一臉溫柔地抱著他的長子給他們看,連邱氏都搶不來,佯裝惱意卻又忍不住笑往他背上捶了一下。

  他這小侄兒因著他大哥十分受聖人喜愛器重,剛出生就被聖人賜了名字,這可是滿朝文武的頭一份兒,下旨那天,別說是葉府,就連永威侯府上的下人出門都恨不得橫著走。滿月酒還在籌辦,那出生禮卻流水一般往碧華閣去了,幾日下來,門檻兒都換上了一條新的。

  葉勉也跟著熱鬧了幾日便複又靜下心來讀書,這日他正在學屋裏上律令課,窗子外頭卻有幾聲規律的彈響,這暗號是修南院的人,葉勉抬眼覷了一眼前頭並未往這裏看的先生,小心地推開了窗扇,隨即卻是愣在當場。

  窗外那人風塵仆仆的模樣,卻颯颯玉立,盛華無雙,看著他的眼裏俱是溫柔的笑意,與初夏明媚又刺目的陽光一齊耀得人眼有些模糊。

  葉勉眨了眨眼睛,隨即薄唇輕啟,無聲地吐出一個字。

  滾。

  第99章 接風

  午後陽光正濃, 隔著薄如蟬翼的天青色半透窗紗鑽了進來,窗下是一叢叢的雙瓣奶白茉莉, 習習暖風帶著花香吹進窗內, 熏人欲醉。

  葉勉和莊珝俱都坐在窗前的單翹頭木榻上,莊珝的頭發還濕著,卻不耐煩讓下人給他烘幹, 夏內監見外頭風暖雲薄便由著他坐在這窗前,卻不許他下榻胡走。

  葉勉蹙著眉嗔他:“你走了快半年,又不差這兩天,急得是什麽?”這人最後兩日拋下了六皇子,帶著一隊自己的私衛快馬加鞭不停歇地跑了回來, 大腿根兒那處被馬鞍磨得破了皮,剛剛沐浴的時候才知道喊疼, 夏內監給他上藥的時候氣得沒忍住說了他好幾句。

  莊珝揚了揚下巴, 抿唇道:“我才不與那人一起走,京裏無人盼他歸,一路磨磨蹭蹭的,我與他可不一樣。”

  葉勉好氣又好笑之餘, 在心裏默默地憐惜了六皇子一回,看這人一臉得色,就知曉他路上沒少“虐待”單身狗。

  夏內監使人在他倆這榻上布了一張楠木雕花小矮案,幾個童子將精致的膳食一一擺了上來, 菜色不多,卻都是好克化的, 這祖宗連著兩日未睡,一會兒吃完必是要歇晌覺的。

  兩人重聚,自都是欣喜的,奈何國子學內不準飲酒,莊珝便使人拿了葡萄釀的果子露來,倒在裝了碎冰的琉璃杯裏,窗前暖陽下,兩人共飲,倒也暢快。

  膳後,下人將膳桌撤下,又重新在屋子裏燃了熏香,兩人舍不得窗前這份暖意,莊珝那腿又剛上了藥,動起來疼得很,夏內監索性讓人拿了軟枕和薄毯來,就讓這倆孩子歇在這裏。

  這榻雖不是窄榻,卻也沒那麽寬敞,兩人擠在一起堪堪睡下,葉勉用完膳也有些倦意,聽著窗外鳥鳴啾啾,迷蒙著眼睛去捏莊珝臉頰上的細肉,這人走了快半年,卻似長大了不少,個子躥得比他猛多了,兩頰上的肉也消了一些,五官輪廓雖未變,卻更顯深邃,比之半年前更加豐神俊逸。

  莊珝微微低頭銜住他的指尖,葉勉不察,被他咬得又痛又癢,口裏“嘶”了一聲忙把手抽了回來,滿眼惱意地瞪著他。

  莊珝輕笑,“本想再與你說會兒話,怎地看你比我還要倦些?”

  葉勉微微張嘴打了個哈欠,口裏懶懶地咕噥著,“好久未能好好睡個晨覺了,更別說午時歇晌,躺下就困得很。”

  莊珝看了他好一會兒,眼裏一絲複雜,有自責也有心疼,緊了緊攬著他後背上的手臂,將他又往懷裏帶了帶,口裏溫柔哄道,“睡吧。”

  葉勉用氣音哼了一聲應他,便窩在那裏闔了眼睛,十分安心地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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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勉連著三日沒有歸家,攛掇著魏昂淵與他打掩護,隻說去了丞相府小住。

  莊珝歸程這兩個月,無法收到葉勉的信函,便纏著他將這兩個月發生的事再細細講與他聽,葉勉雖沒能寄信給他,卻沒斷了每日去畫四副漫畫小像,偷偷使著豐今從瑤輝軒取了來,每晚睡前故事一般說與他聽。

  連著幾天都宿在國子學,葉勉沒收到侍郎府的催促,卻收到了公主府的花箋,長公主邀葉勉明日去府上吃席,上麵還特意提了一句,“不許帶那不相幹的人來,帶來了本宮使人打出去。”

  葉勉倒吸了一口涼氣,遭了!他倆這日子太快活,竟忘了莊珝他娘也正盼著兒子歸家......

  第二日是國子學旬假,葉勉早早就催著莊珝與他一齊穿戴妥當,國子學正門一開便去了長公主府。

  兩人進府時,長公主和駙馬正帶著莊珩在下人的服侍下用早膳,莊珩見到半年才歸家的大哥,自是十分高興,往日裏並不敢親近與他,這回卻是主動坐到他旁邊,親自給他布著碗筷,眼裏盡是喜意。

  葉勉摸了摸鼻子,倒是有些赧然,他倆這是典型的“有了媳婦忘了娘”,隻顧自己快活了。

  他今晚就家去給他娘請安。

  長公主拿起錦帕在唇角上按了按,描畫得十分精致的黛眉略揚了揚,臉上似笑非笑道:“呦,我們勉哥兒這是從哪裏帶來的小公子,長得怪好看的,就是無禮自來熟了些,頭回登門兒,主人家還未說話呢,倒自己坐下了。”

  一邊的莊珩縮了縮脖子,埋頭扒飯。

  莊珝臉上無動於衷,隻站起身來又規規矩矩地給長公主和駙馬揖禮,長公主沒叫起身,他便一直彎著腰沒敢起身。

  葉勉咽了咽口水,從一旁的小丫鬟手上拿過牡丹團扇,討好地給長公主輕輕扇著,長公主這回卻似氣得狠了,隻端過茶輕啜,不理莊珝。

  葉勉趕緊與駙馬眨眼求救,駙馬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行了,珝兒坐下,與你母親布膳賠罪。”

  長公主雖氣還沒消,卻不會駁了駙馬,葉勉與莊珝小意地侍奉她用了早膳。

  長公主雖脾氣不好,卻到底是當娘的,膳後眼裏雖仍有嗔意,卻將莊珝拽到身前好一陣摩挲,看他臉頰上瘦削了不少,心疼地口裏直念叨,一疊聲地要將著跟他去的下人治罪,還是駙馬在一旁攔了攔,她才平了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