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作者:微微多      更新:2020-07-10 17:11      字數:4726
  講到要緊處還讓他們看發下去的春畫,這“教學派”的畫可比李兆偷偷給他們看的“唯美派”刺激多了,花樣多,畫的還清楚,葉勉隻打開掃了一眼便抬眼去看別處,隻見身邊李兆、阮雲笙幾人都麵上微暈互相促狹地打量著。

  一時間啟瑞院學屋裏清咳聲四起,先生隻在前麵嗬嗬笑著,“天覆地蓋,乾坤有序,周公之禮,天道綱常所需,無需羞赧扭捏。”

  葉勉這一上午是漲了見識的,春畫圖,秘戲錢兒,瓷人兒小像,更有兩樣帶奇巧機關的小玩意兒,看的葉勉心裏嘖嘖稱奇,都是極品好物啊,怪不得啟南院那幾個急急來討。

  鍾一敲,啟瑞院眾小公子齊齊捂著肚子往恭房跑,這兩個時辰竟也沒人舉出恭牌,全都憋到了現在。

  放了水一身輕鬆的葉勉和魏昂淵勾肩搭背地出了恭房,幾人剛想往膳堂走去,就見一侍童小跑過來,說榮南郡王有請。

  葉勉白眼一翻,回到學屋裏將沉香木盒取在身上,才跟著他去了莊珝的院子。

  夏內監在院門口親自等著,笑嗬嗬地將人迎了進去。

  莊珝正在一群童子的服侍下用膳,見他來了,朝他揚了揚下巴。。

  葉勉不可能餓著自己,在他麵前坐了下來,問道:“你不是每日午時都帶著啟南院在萃華樓用膳?”

  “嗯,”莊珝抿了口清茶道:“他們又不是三歲童子,我帶上些時日便可,難不成日後入了廟堂還要來我府上吃飯嗎?”莊珝抬眼看了葉勉一眼,“何況皇舅舅讓我教你書法,你我二人每日去萃華樓倒折費功夫。”

  葉勉接過童子遞給他的錦帕,一根根地仔細擦著修長的手指,嘟囔道:“黃鼠狼給雞拜年。”

  莊珝聽了,倒也不甚在意。

  葉勉把沉香木盒推到桌上,“這個還給你......們,”葉勉看了一眼夏內監道。

  “怎麽?”莊珝臉上沒什麽變化,隻問他,“不是讓你串成珠鈴給那隻張牙舞爪的錦狸帶嗎?”

  葉勉搖頭:“太貴重了,我們侍郎府定是還不起這個禮的,快收回去吧,再逼我,我隻能出去街上賣藝賺錢啦。”

  莊珝哼笑,“你能有什麽藝可賣?”

  “無藝可賣我賣身。”葉勉光棍道,“總不能欠你什麽。”

  莊珝低著頭停下要放進嘴裏的一匙湯,頓在那裏,連一旁站著的夏內監都聽不下去了,臉皺成一團,道:“哎呦,小公子可不能胡說。”

  葉勉聳了聳肩膀,提起筷子道:“總之這麽重的禮我收不起,王習習也收不起,我怕它戴了那珠鈴折壽。”

  “王習習是哪個?”莊珝皺著眉頭問,隨即反應過來,白了他一眼,嗤道:“幼稚。”

  葉勉低著頭笑了好一會兒,道:“昨兒給它取了好些名字,它都不應,偏叫它這個,它就高興地吱吱叫。”

  莊珝冷哼了一聲,“我看你也不是無藝可賣,茶樓裏與人說書貧嘴倒是能賺上些銀兩。”

  二人用完午膳,莊珝帶他去了一處房間,莊然已經等在那裏,看見葉勉衝他笑了笑。

  葉勉掃了一眼,房間一看就是剛布置出來的,卻頗為雅致,地上鋪著的是黛色的厚氈毯,正中是一台素麵的紫檀書案,上麵一應硯墨鎮紙俱全,青玉筆筒裏隨意插著的,皆是長短不一的蕭工之筆,另一側遍體雲紋的鎏金博山爐裏正青煙細細嫋嫋。

  牆上掛了潑墨冷泉圖,並幾幅字,莊珝見葉勉往那邊看,便問他:“我這字教你可使得?”

  “你寫的?”葉勉心裏讚歎。

  “如何?”莊珝問他,“比之端華公子名滿大文的天骨鶴體,哪個更好?”

  “我哥。”葉勉毫不猶豫道。

  莊珝瞪著他,氣道:“他寫的再好也不會耗消那工夫去教你。”

  葉勉一噎,不高興道:“關你什麽事?”

  作者有話要說:

  解答一下大家關心的那個車騎將軍家的大公子。

  身份:普通舔狗

  有多普通:不配在本文擁有姓名

  第46章 練字

  葉勉本以為莊珝要教他習字隻是為了給嘉貴妃添堵, 哪想他竟如此地認真操辦了起來。

  更沒讓他想到的是這家夥平日裏高傲至極,根本不拿正眼待人, 與人說話也是三兩句便不耐煩, 如今做起了老師,卻是有模有樣,十分耐心。

  葉勉見他認真, 便也不知不覺地收起了之前的搪塞之心。

  讓他覺得難得的是,莊珝見他了他的字竟也沒有出言譏諷,倒是又鼓勵他寫上幾個,在一旁仔細地看他運腕、推筆的姿勢,再一一分析糾正。

  葉勉暗暗地鬆了口氣, 之前葉侍郎前後給的請的兩個書法先生,見他如此年紀下筆竟不如剛開蒙一兩年的稚童, 便直言他在此道上沒有悟性, 其中一人甚至第一回 見他寫字便與一旁的葉侍郎當麵請辭,隻說這樣的學生,他無法教授。同窗們也經常拿此事調侃,雖無惡意, 他心裏到底難受,隻是麵上不顯,每回隻與他們笑鬧一回便罷了。

  莊珝又在紙上將同一個字寫出好幾種字體,讓他分別臨上一遍, 葉勉看著紙上對他來說十分複雜的幾種字咽了咽口水,莊珝見他遲遲不下筆, 便看了他一眼,鼓勵道,“無礙,隻是想看看你以後適合哪一個,不管好壞,自有我來分辨,你寫便是。”

  葉勉聽了,便一一臨了下來,莊珝將這張澄心紙拿起來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輕哼道:“還真是兄弟倆,怕是以後也是寫這瘦金體好上些,不過端華公子的一手瘦金天骨鶴體已是登峰造極,你若想追上他,可不是那等凡的苦功夫了。”

  “我追上我哥的書法?”葉勉聽了差點沒咬了舌頭,哼哼道:“您也太瞧得起我了些......”

  莊珝看著那張紙眼都沒抬,隻淡淡道:“我想做的事,就沒有什麽做不成的。”

  葉勉直起身伸了個懶腰,“你這麽說我還挺害怕,萬一我成了你無瑕人生的唯一汙點,你不會直接殺我了滅口吧。”

  “這麽信不過我?”莊珝抬眼道。

  “不是信不過你,我是......”葉勉想了一會兒才說,“有自知之明。”

  “不必自輕。”莊珝道。

  “自什麽輕?”葉勉一甩手樂嗬嗬道,“我這麽些年在我哥手底下活著全靠自信。”

  莊珝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垂眸喝茶,沒有講話。

  兩人歇了一會兒,喝了一盞茶,葉勉又提筆在紙上認真地寫了起來,莊珝看了看繞過書案到他身後,從後麵握住了他攥筆的手。

  沒提防的葉勉被嚇地一抖。

  “別動!”莊珝繃著臉道,“你放鬆,跟著我的手來走,自行感受承轉之處的力度。”

  莊珝十指涼潤,身上那股清冽的冷香蓋過一旁博山爐裏的熏香香氣縈繞鼻間,葉勉吸了吸鼻子,集中精神,按他說得放鬆了身體,手上隨他在紙上動著,仔細地感受著他手上的力量。

  兩人如此寫了一會兒,直至窗外鳴鍾,葉勉才跑回啟瑞院去上課。

  立在一旁的莊然遞過茶盞,莊珝接過抿了一口,問夏內監:“太子又怎麽了?”

  夏內監回稟道:“京城公主府前些日子修葺好了,太子這兩日緊著打發人送那些物件兒進去,什麽錦帳綾衾,屏風香爐,連糊窗子的細紗都給抬了兩箱子來。”

  莊珝聽到這裏冷笑,“這是逼我明兒個就住進去呢。”

  夏內監趕緊打扇給莊珝扇了兩下,歎道:“看來咱在這國子學是躲不了幾日嘍。”

  莊珝沉默半晌,卻道:“不管他,事事都如他的意,那還了得。”

  “哎!”夏內監趕緊應道:“那我就和外頭說公主府尚有細處未布置妥帖,怕委屈了您,便還是暫住國子學。”

  莊珝淡淡點頭,“再放出話去,就說我如今正奉皇舅舅之命,每日教習端華公子胞弟書法,可忙得很,讓他們有麻煩事不必來找公主府,都侍郎府找葉璟去。”

  葉勉這邊散學回了府,便被等在二門上邱氏身邊的一個老嬤嬤急急領去壽雲齋。

  葉勉一邊疾步一邊問她:“不是說明日才到?”

  老嬤嬤喘著粗氣,回道:“信上可是這麽說,老太太剛也在問呢,倒說是這兩日順風順水,船就行得急了些,好在老爺派了幾個小子這些時日都在那渡口上等著,就怕如此接不到人。”

  葉勉聽了點了點頭,加快腳步往壽雲齋趕去。

  葉勉的大伯就任婺州府台,如今任期已滿回京述職,早早地就來了信,葉勉的祖母打頭兩個月就開始掰著指頭算日子,如今可算是把這一房給盼回來了。

  葉勉快走到壽雲齋門口時,看見正打碧華閣趕過來的葉璟,見他一身明顯剛換的衫袍,頭發上還有一絲未幹的水汽,不免詫異。

  葉璟淡淡解釋道:“剛打重獄邢審過來,衣裳髒汙,不便見客。”

  葉勉縮了縮脖子。

  壽雲齋的丫鬟們見這兄弟倆一齊進了院兒,趕緊爭著去打簾子,一疊聲地往裏報著。

  “大少爺和四少爺來啦!”

  葉璟和葉勉進了屋子,屋子裏靜了一瞬複又熱鬧起來,坐在老夫人身邊的一個滿頭珠翠的華服婦人竟站起身來,滿臉歡喜地往前迎了兩步,葉璟和一邊的薑南初趕緊上前將人扶了回去。

  “大伯母快坐著。”

  老夫人坐在正中的雕花平榻上笑得開懷,道:“快過來,他們兩個小輩兒還值當你去迎,趕緊坐好讓這兩個給你見禮。”

  何氏滿臉喜愛之色不似作假,道:“這兄弟倆一進來,我是忍不住了,”說完轉頭看著邱氏笑道:“也不知弟妹怎麽就這麽會生養,連著兩個竟都打畫兒裏出來的一般。”

  滿屋子人連帶著地上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笑了起來,邱氏在一旁拿帕子捂著嘴樂著,臉上的得意之色卻是掩不住。

  葉璟帶著葉勉上前一步,兄弟二人同穿著錦衣華袍,玉簪束發,朝著一側太師椅上坐著的中年男子,齊齊躬身一揖,舉止優雅從容,那人笑嗬嗬伸手虛扶,口裏連道:“快起來。”兄弟二人起身後,又朝坐在老夫人身邊的何氏深深地揖了一禮。

  何氏看著這兄弟二人雙璧一般,喜歡地什麽似的,趕緊伸手去扶,又將葉勉拽到自己身邊,握著他的手打量著,笑著問他:“勉哥兒竟出落得這麽好了,可還記得大伯母?”

  葉勉看著他點了點頭,“記得大伯母。”

  何氏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些,一邊的老夫人笑道:“你上回跟回來是六年前,那時候他七歲,已是記事了。”

  何氏轉身看了一旁站的嬤嬤一眼,嬤嬤笑著遞過來一方木雕錦盒,何氏將錦盒交到葉勉手裏,拍了拍他的手,滿臉慈愛道:“好孩子,給你們帶的東西都已抬到你們院子去了,這是大伯母單給你的,你收好了。”

  長者賜不敢辭,葉勉趕緊躬身道謝。

  家宴時,何氏依舊把葉勉帶在身邊,看著倒是真的喜歡,一直在給他布膳,哄著他說話。

  人真心與否是能感覺的出來的,如此葉勉倒也很是喜歡這個一身富態,慈愛可親的大伯母,兩個人在一邊小聲地說笑著,一頓飯倒是十分愉快。

  一般有他哥在,葉勉往往會被家人無意識地忽略掉,因而他今晚也是十分受用,待與長者請辭回寶豐院時,對著大伯母竟有一絲依依不舍。

  老夫人看著兩人話別,哈哈大笑,道:“沒想你們娘倆竟投了緣。”

  晚上,葉勉在寶豐院剛沐浴好換了衣裳,寶年從屋外跑了進來,小聲道:“聽小丫頭說,正院兒裏夫人和老爺又鬧起來了,這回吵得可凶了。”

  葉勉一愣,問道:“因個什麽?我爹又要納妾了?”

  寶年搖了搖頭,“把人都趕到院子外頭站著呢,夫人身邊的幾個老嬤嬤在守著,誰也沒法過去打聽。”

  葉勉皺了皺眉,長輩吵架,他們當小輩的不好往前湊,如此不能打聽,他倒也沒有辦法,隻能待到明晚下了學再去他娘那裏請安,問問他那爹又怎麽欺負他娘了。

  葉府的正屋兒裏,邱氏砸了桌上一整套的青花細瓷杯子,抖著手指著葉侍郎的鼻子罵道:“葉恒,你要是敢把我勉兒給了他們,我就跟你們家拚了我這條老命!”

  葉侍郎站在一旁歎氣,去扶老妻的袖子,被邱氏一把甩了出去。

  葉侍郎歎道:“唉!你別聽風就是雨的,大哥也就是今晚這麽一提,又不是定準的事,你動這麽大氣做什麽?”

  邱氏“呸”地一聲啐在他臉上,罵道:“他倒是有臉提!當我勉哥兒是你後院那些個賤人生下來的不成?明兒我倒要問問大嫂,他們大房是多大個臉啊?與兄弟家過子嗣,有庶子那麽些個他們不提,竟提人家嫡子!如此做人,竟是像上輩子也沒積德,活該他們斷子絕......”

  “你住嘴!”葉侍郎見邱氏越說越不像話,仿若瘋魔一般的模樣,厲聲斥道,“胡說八道個什麽!”

  邱氏哭的滿臉是淚,氣都喘不勻了,就見一個嬤嬤跑了進來,十分著急的模樣,小聲和邱氏說:“大夫人正在和老太太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