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作者:微微多      更新:2020-07-10 17:11      字數:4346
  薑北勤轉頭瞪向葉勉,“我叫你你不來,怎麽人家一邀你就去了?你什麽意思?”

  葉勉被人抓了個當場,也怪尷尬的,硬撐著笑道:“這不是想給你個驚喜?怎麽樣,意不意外?”

  忠平侯世子和沈嶽章都轉過頭去抖著肩膀樂,燕平笑的直拍大腿,薑北勤頭頂冒煙,抓起手邊的書卷就砸了過去。

  葉勉一把接住,嘻嘻笑著插科打諢了一陣子,才順勢轉移了話題:“我還是第一次去這個桃溪莊,幾位哥哥可曾去過?”

  燕睿溫聲道:“隻我來過一回,畢竟是六皇子的莊院,雖是頂好的,卻是不便。”

  葉勉點頭。

  薑北勤看了他一眼說:“今兒來的人多,你消停些,別再和那個榮南郡王犯衝,這不是在學裏,小心惹惱了他,他真的懲治你。”

  葉勉一愣:“莊珝也來了?”

  薑北勤被葉勉問懵了,“今兒他是主賓,六皇子親自給他主局設宴,你不知道?”

  葉勉搖了搖頭,心道,早知他在,老子才不來!

  燕睿也好奇,問他:“那你今天來是?”

  葉勉坦然道:“來泡湯泉啊。”

  燕睿:“......”

  沈嶽章笑了好一陣兒才說:“這就是了,剛我還在奇怪,六皇子那裏的小聽事說今兒請的都是王公侯府,怎麽我卻看到了內閣的魏相之子和歸德大將軍之子。”

  出城之後車馬不多,不到一個時辰便到了山莊腳下。

  葉勉下了薑北勤的馬車便去和阮雲笙他們會合。

  魏昂淵問阮雲笙:“既然六皇子也在,你要不要先去請個安?”

  阮雲笙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算了,我爹剛被貶官,這時候去拜見倒讓人多心,況且我娘與齊妃也算不得什麽正經親戚,人既沒作邀,就作不知便罷。”

  魏昂淵點點頭無所謂道,“那成,我們玩兒我們自己的。”

  大文朝朝廷內閣的達官權吏,雖身份不如公爵王侯顯貴,卻有自己的驕傲,並不會見了他們就直直上前討好,甚至像魏家這種權傾朝野的相閣,誰討好誰都不好講,驕矜如魏昂淵,內心深處便從未將那些人放在眼裏過的。

  因而幾人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許久,倒是被眼前的美景勾起了興致。

  漫山遍野的桃花開的如霞似錦,妖嬈爛漫,山間溪水潺潺,汩汩淙淙,清澈見底。

  風一過,一陣桃花雨。

  六皇子的桃溪山莊,倒並非浪得虛名。

  葉勉幾個踩著滿地紅雨順著盤山小路上了山,山裏的空氣十分清潤,和著桃花香,沁人心脾。

  幾人也沒坐轎子,他們這麽大的年紀,正是愛動的時候,坐了這一路的馬車,正不耐煩,就這麽一路追逐打鬧上了山。

  到了山上安頓下來已是午時,午膳的主菜皆是山上新打的野味,雖不金貴,卻勝在鮮嫩,連溫尋這個老饕都讚不絕口。

  酒足飯飽,少年們便寬衣解帶去泡湯泉,本是打算去外麵找一處景色宜人的室外溫湯,奈何今兒莊子裏貴人太多,幾人又懶得應對,便留在了他們自己的院子。

  他們的臥房都在一處,隻一道廊間兒連著,推開廊間的門便是一處室內湯池。

  湯池由甃石所壘,池水卻是打外頭引進來的溫泉,打眼一看,雖無外麵亭台軒榭古樹花海的景致環繞,卻也是輕紗幔帳,霧氣繚繞,讓各自帶來的小廝在門外一守,更是十分的隱蔽。

  葉勉在裏麵泡了一會兒便開始瞎撲騰,這池子說深不深,說淺卻也不淺,雖不能像正經泳池一樣讓他來個浪裏白條,卻也能狗刨鴨浮水,撲騰的飛起。

  魏昂淵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池子裏,板著麵孔教訓溫尋,讓他平日裏少食用些,身子都給吃走形了,溫尋怕他,縮在一邊委屈巴巴也不敢還嘴。

  遊到他們附近的葉勉看不過眼,反身就是一腿,撩起的水花直奔魏昂淵而去,魏昂淵沒躲開,被糊了一臉。

  “噗!”

  剛還一臉威風的魏昂淵狼狽地抹了兩把臉,怒吼道:“葉四!你是不是活膩味了?!”

  另幾人哈哈笑倒,葉勉哪會怕他,笑得更是張狂,手腳並用又撩又潑。

  忍無可忍的魏昂淵撲了過去,把葉勉按到了水底下,倆人在水裏麵扭打成一團兒,水花飛濺。

  “噯!你大爺的魏昂淵,你扯哪兒呐?別拽我褲子!”

  不一會兒就見魏昂淵從水裏伸出胳膊,一揚手,一塊白色布料落在遠處水麵上了,幾人皆赤。裸著上身,渾身上下僅著一條褻褲,由此也可想而知那白色布料是什麽了。

  李兆幾人都快笑抽了過去,隻見氣急敗壞的葉勉噌地一下撲倒正要逃竄的魏昂淵,倆人撲騰地恨不得半池水都給濺上了岸,沒過一會兒,泉池裏就又多了一塊漂浮物。

  李兆阮雲笙幾人正樂得東倒西歪,冷不丁地腳踝就被人給抓住了,嗷嗷大叫著給拖進了水底,再反應過來時就已經全身光溜溜了。

  幾位小公子在裏頭鬧騰的歡,外麵守著的小廝們卻豎著耳朵心驚膽戰,這又叫又罵的,是打起來了?

  葉勉先從池子裏爬了出去,拿了一塊素布巾圍在腰上,赤著雙腳去倒茶,泡了快一個時辰,他胸悶得很。

  茶水是溫熱的,葉勉喝了一口,眉頭皺得擰成了疙瘩,嫌棄著小聲嘟囔:“真不清爽。”

  泡完溫泉,一罐可樂加冰才好。

  魏昂淵也上了來,聽他這麽說,也俯身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品了品舌尖,“正宗的玉山小種,祖宗,你還想怎麽著?”

  葉勉也沒得和他解釋,一臉鬱悶轉身走了。

  魏昂淵搖了搖頭,和剛進來伺候的貼身小廝瑤泉吩咐道:“明兒回去你想著讓鋤玉包些我屋裏的廬山雲霧,晚上你給葉侍郎府送過去。”

  “是!”瑤泉一邊給他家少爺擦頭發一麵脆生生應道。

  “我也要,昂淵哥。”一邊的溫尋忙道。

  魏昂淵看了一眼溫尋,冷笑道:“我的好茶不給胖子喝,你什麽時候把你那一身肥肉丟了,再來和我討。”

  溫尋氣得直齜牙,隨後垂頭喪氣道:“我這天生就是喝口水都長肉,和你們比不了。”

  “胡說!”阮雲笙毫不客氣揭穿他,“哪有人會喝水長肉的,明明是你隻顧口腹之欲,管不住你那張嘴。”

  李兆:“活該你肥!”

  幾人正在這一刀接一刀地懟溫尋,刀刀見血中,葉勉的小廝豐今跑了進來,說六皇子派了個聽事太監過來傳話,說是六皇子聽說幾位少爺也來了莊子,特召他們申時過去見見。

  幾人隻得重新換了身衣裳,玉佩掛囊全部收拾停當,就匆匆趕去了六皇子所在的耀溪閣。

  路上葉勉還見到了薑北勤,正和一眾王公權貴之子在桃花塢裏品茶作詩,看著倒是熱鬧得緊,葉勉也沒打擾他,隻衝他笑了笑便跟著引路太監進了耀溪閣。

  耀溪閣內,靜謐如斯,侍人們或立或行,多卻不亂,引路的小聽事腳下穿的是莊裏的竹底鞋,踩在光滑的芙蓉石上竟也寥寥無聲。

  葉勉不禁心內暗自感歎,皇室和普通權貴之家到底不同。

  通傳過後,幾人進了內室。

  葉勉剛一進去,就覺得滿眼繡華生暈,所及處一片奢麗富貴,卻又不失雅致,地上鋪了煙羅撒金的猩紅氈毯,中間一處多寶閣做的月亮門,曼萃紗帷及地,將房間隔斷為內外兩室,上麵一應物件兒擺設,連帶著牆上裝點的書畫,無一不屬珍奇,牆角更設有一座半人高的麒麟紋紫銅香爐,正輕煙嫋嫋,如絲如縷。

  外間兒站了十幾個錦衣侍女,視線低垂,靜靜而立。

  葉勉餘光往裏打量了一眼,透過翠朧垂紗卻也能影影綽綽地看到裏麵兩個人影。

  難不成這六皇子還要隔著簾子與他們說話?

  這邊葉勉正猶疑的時候,就聽裏麵一道低醇的聲音傳了出來。

  “讓他們進來吧。”

  立時有兩位侍女上前輕輕撩開紗曼。

  葉勉這才看清裏麵二人,隻見中間一處圓桌鋪著明紅繡金的墜地緋羅,桌邊正襟危坐著一約莫十七八歲的俊俏少年,頭戴金絲八寶冠,身著寶藍蹙鸞華服,廣袖收腰,袖口與衣襟花紋皆由金線繡刻,腰間的明黃鸞帶攢珠點綴,一派尊榮華貴。

  不用猜,這位肯定是六皇子本尊,至於另一人,葉勉覺得自己隻看他頭發絲都能把他認出來。

  而桌後那人果真就隻給了葉勉一個頭頂心看,一隻手臂直直地搭在桌上,側臉埋在手臂上,睡著了似的,頭上也沒帶小冠,一頭青絲如瀑,墨如鴉羽,隻拿了一根白玉簪鬆鬆地半挽著,似是聽見了這邊叩拜請安的聲音,漫不經心地緩抬起了身子,迷蒙地看向他們,眼角還帶著衣料壓出的緋紅,攏著未散的睡意一副倦懶模樣。光潔飽滿的額頭上垂下兩綹碎發,淡唇微潤,看著他們的眸光漸漸凝定,眼睛裏繚繞的煙波霧氣也緩緩散去,最後清澈無波,明若春水。

  幾人雖都因為各種原因不太待見這個榮南郡王,但也不得不承認,這人確是長得極好,如畫如仙,難以描摹。

  葉勉更是突然懊喪躁鬱起來,這樣的人,偏偏不能與之結交,真是可惜了了。

  第27章 晚宴

  六皇子雖身居上位, 卻是山莊主人,因而待他們倒是十分和氣, 又因自身年長, 便也問了問他們學業,幾人一一恭敬作答。

  得知幾人在同一個院子讀書,六皇子撫手稱妙, “榮南郡王也在國子學讀啟字,想必你們已有耳聞,”隨即轉頭看向莊珝,“崢瀾可見過他們?”

  莊珝淡淡地點了點頭,隨即直直地看向葉勉, 冷冷問道:“誰讓你來的?”

  這話問得著實不客氣,葉勉本正在心裏嚼念, 原來莊珝的表字是“崢瀾”, 突然就聽到這人與自己發難。

  身側的阮雲笙趕緊用寬大的袖袍遮掩,捏了捏一邊葉勉的手心,輕輕安撫,葉勉憋著衝上腦門那口氣在心裏暗罵了好一會兒, 才不情不願地俯身答道:“回郡王,沒哪個讓我來,隻恰巧隨同窗共遊到此處。”

  阮雲笙剛鬆了口氣把手收了回來,就聽一邊葉勉又極小聲嘟囔道:“又不是你家, 管得倒寬。”

  這耀溪閣內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榮南郡王又如何聽不清葉勉暗自嘀咕的渾話。

  阮雲笙猛地抬頭, 果見莊珝眉宇間淩厲起來,鳳眸中的半分冷淡和半分漠然也漸漸被戾氣取代。

  幾人心裏同時一駭,耀溪閣內空氣驟然凝固。

  魏昂淵眯了眯眼睛往前一步,冷冷地望了回去。

  “啪嗒”

  就在幾人都覺得快喘不過氣的時候,六皇子手裏的薄胎暖玉杯卻突然掉落在地,在猩紅的氈毯上滾了兩圈,潤漬一片。

  “失手了。”

  六皇子輕咳了一聲,抬眼看了看一邊的侍人,小太監趕緊帶侍女們上前來打掃。

  待下人們收拾一齊過後,榮南郡王卻已恢複方才漫不經心的模樣,身上凜冽之氣盡退,隻一派慵懶漠然。

  眾少年正暗暗鬆氣之時,就聽莊珝輕描淡寫道:“那還真是巧了,今兒一早六哥把這莊子贈了與我。”

  葉勉:“......”

  六皇子:“......”

  葉勉憋屈地抓心撓肝,出了耀溪閣,一心要收拾東西打馬回府,才不呆在他這破地界兒受氣!

  李兆阮雲笙幾個哄勸了一路,把人給按住了,人家身份在那壓著呢,受了再大的委屈也得把六皇子邀你的晚宴給赴了。

  耀溪閣內,六皇子挑眉看向莊珝,稀奇道:“這是怎得了,和一小小三品官之子也值當你認真動了氣,前兒個五哥和你鬧,杖斃了一屋子人,也沒見你眨眨眼睛。”

  莊珝仿若未聞隻顧自飲茶,並未答話。

  六皇子也不介意,顧自歎道:“不過,雖說你們現在同一處讀書,禮俗能免則免,這小子膽子卻也忒大了些,也不怕你治他個不敬之罪,還是年紀輕,過於魯莽了。”

  “哪裏是魯莽,”莊珝輕哼:“他精著呢,隻是心裏清楚,知道我不會動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