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作者:山間人      更新:2020-07-10 17:09      字數:4312
  她隻當燕王遲早被廢,若得皇帝青睞,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見宋之拂無動於衷,她又道:“這節骨眼兒上,陛下尚肯屈尊傳書,可見對姑娘是上了心的,想必也不嫌棄姑娘已為人婦……想想那楊玉環,想想那武媚娘,姑娘……此事大有可為!”

  宋之拂卻早心煩意亂,搖頭道:“嬤嬤萬莫如此勸我,我已是燕王妻……斷不可能如此!”

  她知孫嬤嬤乃一心為她著想,若非知曉日後結局,換做任何人,權衡利弊,怕都會向至高無上的皇權低頭。然她雖無法言明原由,卻拒絕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不光孫嬤嬤詫異不解,連立在屏風外聽了許久的慕容檀亦是驚訝不已,轉頭步出道:“皇帝向你示好,你當真不心動?”

  第17章 螳螂捕蟬

  屋裏二人嚇得臉都白了,尤其孫嬤嬤,撲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不住磕頭。

  宋之拂白著臉往門外看去,就見柳兒不知所措,進退兩難,悄悄指指慕容檀,又擺了擺手。

  慕容檀似有所覺,一個眼刀飛去,便令外頭立著的婢子紛紛低頭噤聲,乖覺的退到階下。

  “是我讓她們不許出聲的。”他忽而好整以暇的到桌邊坐下,說出的話卻令人膽寒,“今日你若不能令我滿意,我留著你,也無用了。”

  孫嬤嬤嚇得全身力氣都抽幹,伏跪在地上求饒:“王爺饒命,饒命!都是婢的錯,是婢鬼迷心竅,王妃對王爺絕無二心呀!”

  慕容檀嗤笑一聲:“倒是個忠仆。”他伸手指指門外,“滾出去,我同王妃說話,沒你插嘴的份兒。”

  孫嬤嬤抬起涕淚橫流的臉,滿是擔憂的看向宋之拂,見她點頭,方蹣跚著退出屋去。

  室內登時一片寂靜。

  慕容檀臉色已恢複如常,絲毫瞧不出一點怒意。他一麵替自己斟茶,一麵挑眉望向她。

  宋之拂方才在屋裏已然思來想去許久,事已至此,與其想旁的借口搪塞,不若便將今日之事和盤托出,即便無可查證,也問心無愧。

  她遂將方才被人冒他之名叫走,又遇馮顯之事一一道來,說到那錦囊尺素之時,仍是不由自主低了聲,怯怯望著他。

  實則慕容檀回來之前,已同趙廣源密談過此事,連一向欲除掉鄭氏的趙廣源都認為此事另有蹊蹺,他自然也不例外。方才在外下意識的怒氣已消散不少,後又在屏風外聽她毫不猶豫的拒絕倒向慕容允緒,便早已不氣了。

  這女子令他那處處與之做對的侄兒皇帝如此上心,卻獨獨對他死心塌地,難道他在她心裏當真如此重要?

  慕容檀心底甚至生出三分自得與欣喜。

  宋之拂見他不言,卻隻當他並不相信,忙湊近些矮下|身,雙手擱在他膝上,一雙盈盈秋水眸自下而上柔柔望過去:“阿拂自嫁給夫君,便再不做他想,一心隻記掛夫君一人。”

  他垂眸,望著她目光幽幽,細嫩肌膚在燭光中宛若白瓷,隻覺有片刻醉意湧上,竟是伸出手,輕撫了撫她的麵頰。

  那微涼的柔滑觸感令他流連不已,火燙的手掌順著她側臉滑下,最後握住纖巧的下巴,微微湊近,雙目中透著審視問:“你可知,外頭人人都道我窮途末路?”

  宋之拂直直望著他,咬唇一字一句認真道:“阿拂信夫君會安然無恙,信夫君,能得償所願。”

  不知何故,即便重生一世,許多事已生變,她仍是堅定不移的相信他日後定會奪位成功。

  慕容檀卻微蹙眉,仍是不懂她為何這般篤定,連他自己尚且沒有這般必勝的決心。

  宋之拂見他眸中懷疑未消,心知自己並無甚籌碼,遂深吸一口氣,躊躇片刻,終是決心下一劑猛藥。

  隻見她緩緩立起,竟是背過身去,當著他的麵將起居服外衫、裏衣一件件褪去,隻餘褻褲與肚兜,拘謹的立著,大著膽子低語:“阿拂嫁給夫君多時,卻從未盡人|妻之責,今日……便將自己交予夫君……”

  昏黃的燭光照在她裸|露的肩上,透著瑩潤的光澤,光線順著肌膚線條滑下,勾勒出纖細卻曼妙的腰肢與雪背。

  慕容檀自後側望去,隻覺一陣酒氣迅速躥上,在腦中轟的一聲炸開。

  少女美麗的身軀近在咫尺,他難以自製的渾身燥熱,雙腳邁開,雙掌撫觸上她纖薄的雙肩時,喉結更是不由自主的動了動。

  宋之拂感到雙肩上火燙的手掌,和頸後渾濁的呼吸,不由自主渾身戰栗,卻仍是生生忍住推開他的衝動,隻咬唇垂首,一動不動。

  如此美人,慕容檀每夜與她共枕,早已蠢蠢欲動許久,隻礙於麵子,總覺她不情不願,他若心急如焚,實是麵子丟大了。

  今日好容易她主動送上門,哪裏能不趁勢而上?

  他倏然桎梏住她雙臂,向後扯進自己懷中,熱烈而強勢的親吻便落在她頸側與耳後的肌膚。

  宋之拂後背緊貼著他胸膛,隻覺渾身被一陣潮水包裹,無處可避,令她又暈又怕,迷了心神,待再回神時,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被他帶到床塌上。

  他手指輕挑開肚兜的係帶,捏著那片薄薄的布料,一寸一寸向下輕扯。眼看這布料下春光將要乍泄,他正滿心滿眼的燒撩難耐,卻聽門邊傳來急切的敲門聲:“王爺,趙先生有急事求見!”

  床塌上二人俱是一頓。

  慕容檀正是箭在弦上,蓄勢待發之時,停頓片刻,卻是生生將欲|望壓下,滿頭大汗的起身,披上外衫,快步跨門而出。

  若無要事,趙廣源不會深夜來訪。

  家國大事,到底還是比眼前美色重要。

  屋外滿天星輝,屋內一室寂靜。

  宋之拂仰麵躺在床塌上,方才的熱度仍在,人卻已走了。

  今日好容易主動邁出這一步,他卻這般匆忙離開。她心底生出些難言的滋味來,說不清是慶幸,失落,還是難堪。

  若要她再來一次,怕是再也沒這個勇氣主動寬衣解帶了。

  屋門處,孫嬤嬤慌忙入內,一見床塌上她衣不蔽體的模樣,先是一驚,又是一喜,最後統統化為憂。

  燕王肯碰她,可見尚未有殺機。可她這般狼狽模樣,卻著實令人心疼。

  孫嬤嬤扶著她起身,打了熱水替她擦身穿衣:“我家姑娘,怎會如此可憐……”她說著,眼眶便泛紅了。

  宋之拂此時正乏力,隻虛弱的搖頭,蒼白的臉上露出安慰的笑意:“嬤嬤勿難過,父母已俱亡,阿拂這輩子還能活著,便已是天賜的恩惠了。”

  這是她的真心話,重生一世,她方知命之可貴,能好好活著,已是知足。

  主仆二人正相顧垂淚,屋外卻忽然一陣忙亂腳步聲由遠及近,不一會兒便到門外。

  為首的卻是於嬤嬤,身後一眾健婦,一看便是來者不善。

  隻見於嬤嬤肅然入內,先是恭敬行禮,而後便起身道:“婢奉王爺之命,請王妃往燕居之殿問話。”

  這架勢,仿佛是要拿她去問罪。

  宋之拂此時已疲乏不已,卻隻得撐起身,在孫嬤嬤驚惶不安的目光中隨於嬤嬤一行人而去。

  ……

  西側院落中,徐夫人側臥在榻上,雙眉緊皺,時不時抬眼問陳嬤嬤:“的確將東西遞出去了?”

  今夜得消息,言王妃於後偏殿密會馮顯,她便當機立斷,假鄭氏之名擬一密信給馮顯,其中所言,便是那日她在屋中,當著鄭氏之麵向慕容檀示好之事,並囑必得在送至馮顯處前,被趙廣源尋到,以此做實鄭氏心懷不軌的罪名。

  陳嬤嬤肯定點頭:“遞出去了,確照夫人吩咐,在驛站外,趁趙公尚未行遠時遞的,應當已被趙公截獲了。”

  徐夫人越發憂慮:“既如此,怎許久過去,仍未有動靜?”

  陳嬤嬤安撫道:“夫人莫急,此非小事,王爺須得深思熟慮。”

  話音剛落,便聽外頭一徑燈火通明,人影幢幢。

  在外蹲守的婢子迅速入內,衝陳嬤嬤耳語數句,她方微微笑道:“夫人,事成了,那邊於嬤嬤已帶著人去拿那鄭氏至燕居之殿問話了。”

  徐夫人登時鬆了一口氣,卻仍是不安心:“要拿人,何不直接到長春宮,卻要去燕居之殿?”遂又派人時刻盯著燕居之殿。

  ……

  卻說燕居之殿,此刻正是燈火通明。

  宋之拂由於嬤嬤領至燕居之殿,步入門內,但見此處芳草極盛,卻無一處樹木遮蔽。庭院寬闊,殿閣規整,毫無特殊之處。她心底泛起些許疑惑,如此尋常之處,慕容檀為何從不允許旁人進入?

  然此刻已不容多想,正殿外侍衛眾多,各個麵色肅穆,神態緊繃,如臨大敵,儼然氣氛凝滯。

  正殿內,旁人皆已退至百步外,隻慕容檀與趙廣源二人在內,一坐一站,麵無表情,令人琢磨不透。

  於嬤嬤到殿外便站定,宋之拂一人入內,空蕩蕩殿內,隻她腳步聲回響。

  沉靜片刻,慕容檀自座上步下,從袖中取出一物,開口道:“此物,你有何話可說?”

  宋之拂雖不明就裏,也知事態非同小可,接過一看,臉色頓時蒼白,一顆心直直下沉,退後兩步,拜道:“夫君容稟,此絕非出自阿拂之手。”

  趙廣源道:“王妃不覺蹊蹺嗎?夜間才與馮大監密會,夜半便書如此密信自王府遞出。要微臣說,當真是環環相扣,布置縝密。”然正是如此,才更易露出馬腳。

  慕容檀低頭望著眼前女子,心中千頭百緒難以理清。半個時辰前,二人尚親密無間,糾纏難分,此刻卻忽生如此驚變,著實猝不及防。

  他這王府中,果然是不幹淨的,趁著馮顯在此,是時候好好清理門戶了。

  ……

  半個時辰後,宋之拂自燕居之殿步出。

  無人知燕王同她說了什麽,隻道她麵色不佳,憔悴失神,隱有淚意。

  待王妃回寢殿不久,又有於嬤嬤率眾人連夜加強王府各處防衛,尤以長春宮寢殿、燕居之殿等處為重。

  一時間,流言紛紛,眾人皆猜不透燕王用意,甚至連到底發生何事,亦無從知曉。

  作者有話要說:

  不曉得現在的審核尺度到底咋樣……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第18章 黃雀在後

  連著兩日,長春宮中隻於嬤嬤一人主事,燕王妃皆稱病,每日除早起去徐夫人處問安外,便足不出戶。

  慕容檀更是借著往北平周邊巡視城防的由頭,未回王府,連馮顯都被撂在驛館中。

  素來自詡沉得住氣的徐夫人亦有些慌了。她這外甥一向心思難測,不如旁人好拿捏。

  她欲以言語試探宋之拂,卻怕自己露出馬腳,憋了這兩日,終於在第三日一早,宋之拂病怏怏問安離去後,惶惑的扯著陳嬤嬤問:“你說,會不會……是被人發現了?否則怎這樣多天,檀兒也未處置那鄭氏?”

  陳嬤嬤蒼老的麵上也閃過猶疑,然瞬間便消失,轉而安撫道:“夫人勿多想,王爺這兩日在城外,顧不上府裏的事也是有的。”

  徐夫人搖頭道:“如此也說不通,小小城防之事,怎比得上府中有奸細?檀兒的性子我曉得,眼裏揉不得沙子,怎會縱容她至此?”

  陳嬤嬤一時無語反駁,頓了頓方道:“想是……馮大監在此,不欲因此生是非吧。”

  徐夫人似自我安慰一般深深吸氣道:“沒錯,定是如此。檀兒一向謹慎有決斷……我,我不可自亂陣腳,快,長春宮裏頭必得死死替我盯著!”

  ……

  而長春宮寢殿內,屋門大敞,柳兒與孫嬤嬤亦是替宋之拂憂慮頗深。

  “這偌大的王府裏都傳呢,說王妃遭王爺厭棄,這才稱病不出……”柳兒才自後廚回來,手中領的飯食雖還同往日一般,可後廚雜役們怠慢的態度,卻令她既生氣又心慌,“姑娘,那日王爺到底……您回來什麽也不願說,這樣下去可如何是好?”

  宋之拂斜倚在榻邊,一手輕打扇,閉目養神,模樣嬌弱無力,看似病態,卻又透出半分慵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