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作者:謹鳶      更新:2020-07-10 16:40      字數:3388
  柒兒小小聲把發現都說來。

  發現腳印是因為他看雪太厚,就跳上牆想要全給踹鬆好踢下去,清理清理的,結果就看到腳印子。

  那個輕身功夫,絕對是高手。

  但有著牆梯子的痕跡,那就是有人輕身功夫比較一般,而且還有善後的,所以來的不止一兩個人。

  然而他們再細心,還是疏忽了牆頭,可終於讓他抓到證據了!

  柒兒是興奮的。

  許鶴寧站在牆下,細細看過痕跡,又跳上牆頭,去看那個腳印大小。

  男人腳掌的尺寸,他低頭看注視著那個腳印,視線一直落在印子內鞋底留下的依稀可辨認的紋路上方。

  那紋路繁複,顯然是用在雨雪天才會穿的防滑鞋底。官員們在這種天氣也穿防滑的靴子,然而哪怕是一品大員或是王公都不會用特製的紋路防滑,因為他們的靴子下都是釘了鐵釘用作防滑,能這般精細的……天下可能就那一人了吧。

  許鶴寧一腳踩了那鞋印,碾了個麵目模糊,默不作聲跳下牆,靠著牆閉上了眼。

  他腦海裏都是明昭帝昨夜讓他留下當值的那些話。

  作者有話要說:劉燦:嗯,我嘴開過光

  二更,晚安呀~~~

  ————

  第95章

  一件事是巧合,不可能樁樁件件都巧合。

  許鶴寧靠著牆,已經從自己離京後所遇到的事梳理到此刻。他肩背都是院牆透來的寒意,那股冷意一直滲入到心髒,針一般紮人。

  柒兒在他邊上,看他從牆上跳下來後就閉著眼一言不發,眼裏興奮的光芒更甚。

  ——大當家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了?

  正是這麽想著,許鶴寧忽地睜開雙眼,如墨的瞳孔中跳動著一簇怒火。

  “這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他低低吩咐一聲,徑直往汀瀾院去。

  皂靴踩著積雪,發出哢嚓的聲音。

  柒兒追了兩步就停下了,若有所思看方才那片牆頭,大當家怎麽就生氣了?

  汀瀾院內粗使婆子和丫鬟還在清理花池裏的雪。

  許母是個愛花樹的人,說雪水滲透泥土,徹底凍傷了花樹的根,不等開春就該凍死了。

  許鶴寧目不斜視,任誰問安都抿著唇,下顎繃得發緊。

  可在他探手碰到厚重的門簾時,眼中的陰鷙和怒意霎時又都被藏了起來。

  “——娘,兒子回來了。”

  他步入明間,聲音如常,嘴角還啜著偽裝的淡淡笑意。

  明間沒有人,許母正在東邊次間的炕上,聲音也從那邊傳來過來:“寧哥兒回來了,可用過早飯?”

  “沒呢,一會回去再用。”

  許鶴寧穩步過去,從大紅落地罩後露出身形,一抬眸,就見到眼底有烏青的母親麵上帶笑望著自己。

  因為那抹烏青,他險些沒能壓住猜測到真實身世的憤怒。

  “娘昨夜沒歇好?”

  一句話就從喉嚨裏衝了出來。

  許母麵上如常,慈愛地笑著:“昨兒卿卿喝了些果子酒就醉了,睡下沒多久就跑我這來,纏著我給講故事……還沒見過她這麽纏人的時候。”

  母親沒有漏洞的話讓許鶴寧瞬間拉回了理智,脊背繃得筆直,站在母親麵前淡淡笑著:“兒子還不知她不能飲酒,鬧著娘了吧。”

  “不鬧人,又嬌又可愛……我這是修了什麽福氣,白撿一姑娘。”

  許母抿著唇笑,眼裏都寫著高興。

  “這話要亂套的。”許鶴寧蹦出一句,惹得許母呸他一口,“一個兒媳,半個女兒,你瞎抓什麽話柄!”

  罵過兒子的不正經後,許母眉眼彎彎,神色再歡喜不過。

  許鶴寧靜靜看著,滿腔的怒意就帶了苦澀。

  前兒母親還在這兒帶著憂慮說想念嘉興,她當時說是身體連累他這兒子。他當時還在想是母親自責,因為給她尋求太醫醫治他接受招安,但現在一想,其實是因為皇帝吧。

  他母親又是什麽時候知道皇帝是他生父的?

  在她勸自己把許恒牌位放祠堂的時候肯定還是不知的。

  而且他母親足不出戶,哪裏有機會見到皇帝,唯有在……宮中中秋宴那一回。

  當時皇帝離席了,之後他就被派到西北,察覺到了自己身世有問題,再遇到劉富……柒兒說府裏有異樣也是在那段時間。

  母親那時所謂的夢魘之言,是對皇帝說的吧。

  逼迫、高抬貴手,母親是不願意皇帝認回他?

  “怎麽說你一句還出神了。”許母溫婉的聲音響起。

  許鶴寧回神才發現母親不知何時站起身,來到他跟前,抬手理了理他被風吹亂的襟口,隨口就抱怨似道:“那麽大的人了,怎麽還不知道注意,總不能再皮樹上去了吧,瞧把這袍子弄得髒一片。”

  他小時候跟人打架了,一身狼狽,就先往樹上爬再沾一身泥,好遮蓋。

  那時他母親即便看穿,也還是給他理理衣服,抱怨他總愛調皮。

  許鶴寧眉眼就浮現著笑意,微微彎腰,半真半假說:“是吃醋了,心裏難受呢。”

  許母可許久沒見他這樣了,賴皮又像個孩子一樣撒嬌,抬手就點他腦門:“丟人不丟人,還男兒大丈夫呢。”說罷,自己先笑開來。

  母親指尖的暖意仿佛能傳遞到他心湖,方才壓抑著的那些忿怨隨著那一點在粉碎。

  是啊,最難過的其實他母親。一個柔弱的女子扛起了他全然不知的壓力,拒絕了皇帝的相認,隻想讓他遠離那皇宮是非地。

  許鶴寧真切地笑,腦袋還誇張地隨著母親手指晃了晃:“兒子就這點出息,隻能給您丟人了。”

  “瞎說,我兒是最好的。”

  嫌棄的是她,如今護短的也是她。

  許鶴寧忽然就覺得沒有什麽好怨的,有那功夫生氣,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讓帝王遠離他們母子。

  “娘,劉家那邊事情有變。你那黑心肝的大哥錯手殺人,如今鬧得沸沸揚揚,連帶二房都被抓進去了。”他簡單把今兒鬧大的事說來,發現母親隻是微微一閃神,繼續道,“後續的事,兒子會去料理,不會輕易就被拖累,就是先跟您說一聲。”

  “你二舅舅也被牽連在內?”許母愣了下,昨夜皇帝沒提到。

  “對。人在刑部,兒子也沒辦法去打探過多,不知內裏情況怎麽樣。娘這邊有什麽想法,可以跟兒子說。”

  她二哥……許母猶豫著陷入沉思,說到底,當年的事與她二哥沒有關係。

  “要是刑部查實,自然是按律法處置,娘不會讓你去為難。但如若你二舅舅真是被牽連,你要是方便,那就打聽打聽罷。”

  許母歎息一聲。

  許鶴寧點頭:“母親的意思,兒子明白了,若二舅舅是個好的,兒子能幫自當幫一幫。”

  說過這事,他就告退離開。

  許母坐回炕上,卻是覺得兒子最後一句話若有所指,定定地入神,不知是在想什麽。

  正院裏,雲卿卿窩炕上跟翠芽和李媽媽學打絡子。

  還有兩日就到臘八了,她想著給親近的各處送臘八粥時,順帶給長輩帶幾根絡子過去,是個心意。

  許鶴寧回屋,就見到她盤著腿,低頭認真繞這手裏的彩線。瑩白如玉的指尖纏著線,根根纖長細膩,十分的好看,那隻雪白的兔子就窩在她裙麵上打瞌睡。

  翠芽和李媽媽起身見禮,他直接擠著她坐,害得她分心,纏錯了一處:“都怪你……”

  雲卿卿抬頭,朝他皺鼻子。

  他手就從她背後繞過,半抱著她抓住她手:“我弄壞的,給你解了。”

  說著還真的手指靈活,帶著她的手把結給解開了。

  然後他抬頭看翠芽手中的動作,在雲卿卿還發愣中又抓著她手纏了幾下:“你看是不是這樣。”

  “你這就學會了?”

  她詫異,低頭再三確認那打得漂亮的花結。

  許鶴寧挑挑眉,鬆開她手,往迎枕上一靠:“可能以前在船上打的繩結多,看看就學會了。”

  語氣了有那麽些得意。

  雲卿卿呸他一口,真臭屁。

  她裙麵上的兔子此時動了動,居然跳到了許鶴寧那裏去,許鶴寧盯著那白團子,想到什麽伸手就捏起它後脖子。

  低頭再一看,果然,這該死畜生又在他身上拉撒。

  雲卿卿側頭就見到這個情景,忍不住笑出聲。

  也不知道這兔子怎麽回事,見到他就跟見到仇人一樣,挨著他就要報複他。

  翠芽和李媽媽也拚命忍住笑,一人去把兔子接過來抱下去清理,一人已經去喊熱水。

  “是不是因為你從窩裏抓了它,所以記恨了你。”雲卿卿笑得不行,絡子也丟開了,靠在他肩頭看他黑臉,還抬手去描他凶凶的濃眉。

  “肯定不可能無緣無故的。”

  她如是說著,許鶴寧聞言卻是聯想到什麽,眸光銳利了些許。

  這世上可不就是有因有果,他曾經也覺得皇帝對自己太過縱容。

  雲卿卿可不知道他心裏想什麽,跟他說起昨夜裏自己變成醉貓的事:“我都不好意思去見娘了,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會醉成那樣。”

  “那晚上你再醉一回給我瞧瞧?”他收起那些讓人不悅的思緒,在她臉頰上輕輕啃了口。

  就跟她的臉是什麽可口的果子一般,卻被她嫌棄推開。

  “你肯定在打什麽壞主意!我方才發現,小日子來了……”她說了一句,下刻臉就皺成一團。

  推遲了半個月,她還以為是懷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