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作者:謹鳶      更新:2020-07-10 16:39      字數:3353
  他接過,就站在廊下拆開,一目十行,平和的眉眼慢慢染了寒霜。

  陳魚見他神色不對,忙問:“是出什麽要事了?”

  “大皇子寫來的。”

  “大皇子?”

  什麽時候這些皇子跟他們大當家那麽熟悉了,都神神秘秘地送信來。

  許鶴寧把信遞給他,目光凝視著照在自己鞋麵上光點,冷峻的麵容忽地染上笑意:“有意思。”

  太子來信說大皇子暗中指使人做下分裂他和雲家的事,還附上證據。不過一天,大皇子就來信給他提醒,說太子不知在打算什麽意圖離間他和雲家,同樣也附上所謂的證據。

  虛虛實實,可真叫人應接不暇。

  陳魚看完信,隻感覺脊背一陣陣發涼。

  “……大當家,這哪裏有意思了!”

  **

  雲卿卿向來是能躲清靜的,往日家裏有宴會,她都是躲小輩堆裏,頂多是別人說什麽,她在邊上笑一笑就能當附和了。但今兒她是主,免不得要帶起話題,不能讓客人感到冷場。台上的戲班子呀呀呀的,讓她腦子都跟著嗡嗡作響,小半個時辰下來,她就有點招架不住了。

  這樣的宴會,對她來說和上刑沒有什麽區別。

  雲卿卿就找了個去官房的借口離開片刻。

  “天……”她來到一邊的宴息室,大大喘了口氣。

  真不知道該說霍家閔家是給她架勢幫忙,還是添亂了。

  翠芽從剛才就看到她一直在喝水,笑道:“先前讓夫人躲懶,現在躲不了了。”

  雲卿卿杏眼睨了過去:“你的清閑日子也沒多久了,到時讓你嚐嚐滋味!”

  她說話聲音再重,也是柔和的,根本就沒有威脅效果,反倒讓翠芽笑得更高興了。

  雨在此時突然就從天空中砸落,嘩地一下,把屋頂的瓦片打得悶悶作響。

  “下雨了!”

  雲卿卿聽見雨聲,心中一喜,她總算能逃脫讓耳朵嗡嗡作響的戲台了。

  ……

  許鶴寧聽到雨聲的時候怔了一下,側頭就見窗外大雨瓢潑。

  這麽大的雨勢,雲卿卿那裏要怎麽辦?

  原以為昨晚這雨就該下下來,結果憋到現在,跟個皮孩子似的在這種時候搗亂。

  他在雨聲中站起來就往外走。

  陳魚在走廊下被急雨潑濕肩膀,見他忙問:“大當家上哪兒去?等我拿傘了。”

  許鶴寧腳步一頓,他上哪去……

  “回屋!”許鶴寧硬生生憋了句,沉著臉把往外去的步子一收,轉了方向。

  “那傘也用不上了。”陳魚嗬嗬地笑,明顯躲滑。

  許鶴寧被他憋得想踹他一腳,然後是真踹了:“拿傘來,去看看夫人那裏!”

  哈?不是回屋嗎?

  陳魚捂著屁股錯愕片刻,一雙眼當即笑眯成了一條縫。

  他們大當家是擔心夫人啊。

  等他來到園子卻發現雲卿卿早做準備,戲台到水榭是遮擋風雨的棚子,她正被各家千金簇擁著往前走,風雨侵不得她分毫。

  隔著重重雨幕,她雙眼依舊明亮,眼角彎彎,是一種他沒有見過的明媚。仿佛天地間唯一的光亮都集中在她身上,她周邊的少女都變成陰影一般,暗淡得毫無顏色。

  許鶴寧首回這麽有對比性的發現——

  真他娘的漂亮!

  作者有話要說:許鶴寧:媳婦最好看!媳婦看起來很高興!

  雲卿卿:累死老娘了!我隻想躺倒……

  ————————

  第20章

  ——真他娘的漂亮!

  許鶴寧滿腦子就隻剩下那麽一句話。

  他知道雲卿卿長得好,那種精致是入了骨的,一顰一笑都像鉤子,能把人勾直了眼。是他一直不願意承認,今日有了對比,他不願意承認也得承認!

  許鶴寧不知道自己此時眼睛就是他剛形容的,發直了。視線鎖定在她身上,直到她進去水榭,礙眼的幾片門板把她遮得再也看不見身影。

  “大當家,我們還過去嗎?”陳魚陪著他站得腳發麻,忍不住詢問一句。

  許鶴寧手指摩挲了一下傘柄,嘴角揚起,利落轉身。

  陳魚見他要走,隻好跟上,心裏嘀咕來都來了,這會兒走了不就讓夫人不知道這份關切嗎?

  白走一趟呐。

  許鶴寧卻在此時突然開口了:“老三,你覺得兄弟我膚淺麽。”

  哈?陳魚被他問得懵在那裏,好半會才小心翼翼地說:“寧哥……你是指你剛才看嫂子都看直眼的樣子嗎?”

  自打進了京城,陳魚就沒再主動喊他一聲哥,是怕他被外人說還有個沒本事的義弟,丟他的人。也隻有稱兄道弟的時候兩人才會毫無顧忌說話。

  許鶴寧被噎一下,抬腳就踹陳魚屁股上:“去你的!你不看我和你嫂子,你知道我眼看直了!”

  陳魚往邊上躲,嘴裏連連叫著不敢。

  膚淺麽。

  許鶴寧把這兩字在嘴裏嚼了再嚼,揚起眼角微微一笑。

  也許在雲家她撞到懷裏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個極膚淺的人。

  *

  一場雨說來就來,直到中午也不見停歇。

  雲卿卿將人邀進水榭裏,兩桌的葉子牌已經輪了許多圈,她這東道主就一直坐在一邊,看客人打牌笑鬧,任由她們把自己的存在遺忘。

  她自小到大,不愛人情來往,躲懶功夫是一流的。

  翠芽在她跟前伺候茶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或許該氣的,氣前來的客人真的就那麽把自家姑娘忘記了,氣自家姑娘居然對此怡然自得,完全沒有是主角的自覺。

  雲卿卿此時肚子輕輕響動一聲,她在五髒廟發出的信號中站起身,看了眼外頭的水霧朦朧,終於像主人家開始吩咐宴席事宜。

  翠芽離她近,當然聽到那代表饑餓的動靜,一肚子氣變成了忍峻不住的笑意。

  她們姑娘,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隨著雲卿卿的吩咐,在大雨中沉寂的侯府又活躍了起來。

  丫鬟婆子從廚房打著傘拎著食盒,像遊龍在水幕下緩緩前進,丫鬟婆子一路結伴而至,水榭變得更加熱鬧,瓜果佳肴的香味濃鬱。打牌的千金們不約而同停手算賬,嘻嘻哈哈,在雲卿卿的相請中落座。

  雨點砸在瓦麵上,發出嘩嘩的聲音。

  雲卿卿讓眾人圍了一桌,坐下前往外又看了眼。

  侯府花園被雨幕模糊了輪廓,滿園姹紫千紅也失去顏色,朦朧中她看到一座小樓在花園間聳立,就在水榭正對麵。

  她定定看著,總感覺隔著雨幕的小樓裏有人。

  很快她就自己否定了。侯府攏共就那麽幾個主子,婆母是不可能出門的,叫人琢磨不透脾氣的許鶴寧多半也沒有這個閑情逸致跑小樓上賞雨。

  雲卿卿重新落座,小樓裏的許鶴寧正兩指捏著酒杯往唇邊送,視線遠眺,正是落在熱鬧的水榭裏。

  他悠然自在,被喊到樓裏陪吃飯的霍二卻是哭喪著臉。心裏咆哮著這個水寇就是故意讓人坐立不安,這破閣樓又濕又冷,連吃頓飯都自己不讓安心!

  陰毒啊!太陰毒了!

  霍二暗中抱怨,拘束著沒多下筷,後來他發現許鶴寧根本沒在意自己要放開大膽吃,就聽到那個該死的水寇說:“霍二,你是不是要接令妹回去了?”

  剛夾了塊肘子肉的霍二:“……”

  雲卿卿填飽肚子,剛捧了茶,外頭就有婆子稟報說霍家二少爺往這兒來了。

  霍二到來,水榭的熱鬧就隨著散了。

  霍月芊首回發現自家兄長挺靠譜,一句下雨天暗了路不好走就救她脫離苦海,對兄長讚賞的小眼神明白得讓霍二脊背發寒。

  “眼角抽搐了你!回去再說你!”霍二低聲推了妹妹一把,回頭朝笑得溫婉的雲卿卿道:“雲家妹妹,不用那麽生分再送來送去的,我領著她們走就好。你留步,留步……”

  雲卿卿把兄妹倆的小互動都看著眼裏,微笑點點頭:“那就有勞霍表哥了。”有人代勞,她還省事了呢。

  霍表哥三字讓霍二記起不美好的回憶,臉色一變,對這夫妻倆是真怕了,拽著妹妹走得飛快,其他小姑娘都得小碎步跑著才能跟上。閔芷夕在離開前還回頭看了眼雲卿卿,神色複雜,最終一抿唇什麽都沒有說走了。

  “走吧,回去歇歇——”雲卿卿小幅度的伸伸腰,今兒可把她鬧得夠累的。

  翠芽拿來傘跟在她身邊,順著遊廊邊走邊嘀咕今日宴客的事。

  “姑娘,你說霍少爺兄妹和閔姑娘怎麽突然就來了。”

  這事她琢磨半天了,總感覺不對。

  雲卿卿聽著雨聲,腳步慢悠悠的,正想要說話,就看到有人倚在拐角處。

  她腳步頓了頓,朝那人喊了聲侯爺:“你怎麽在這兒?”

  懶懶靠著的許鶴寧站直,順手抄起同樣倚在牆邊的傘,聲線淡淡:“來看霍二有沒犯渾,不知好歹。”

  是怕他在侯府砸場子?

  雲卿卿覺得他多慮了,邁步上前,翠芽自覺後退兩步,許鶴寧很自然就與她並肩走。

  雨勢此時小了許多,水汽隨風被吹入遊廊,沾在皮膚上,微微發涼。

  “霍二上次受了教訓,這次來多半是表達賠禮的誠意。”她抬手撚了下沾了水汽的鬢角,緩緩接上他剛才的話。

  許鶴寧眼角餘光瞥了她一下,見她臉頰微紅,一眼就能看出是被酒氣熏的,三月桃花瓣般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