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5580
  第82章 番外(二)

  阮盈沐心虛得很,她的習慣同四年前並沒有太大改變,一心虛便不自覺地撒嬌賣乖,去討好他。

  蕭景承便感覺到她更親密地往他懷裏貼了貼,雙手攬住他的脖頸,像一隻貓一樣輕盈又乖順。

  但他知道,這一切都隻是假象而已。

  他粗暴地一腳踢開了小木門,阮盈沐驚呼了一聲:“輕一點呀!”這小木門很不結實的,壞了她還要修。

  話音剛落,蕭景承便又是一腳,把門砰的一聲給踢上了。你居然還有心思想著這個門?

  阮盈沐無語凝噎,下一瞬間便被他扔到了床榻上。她瞧著他的臉色,也顧不上鞋子還未脫下來,不自覺地往床裏邊躲,又被他伸手抓住了纖細的小腿,往他身邊拖過去。

  “你、還、敢、躲、我?”他現下跟她說話,每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低吼,底下藏著暗流湧動,隨時會猛地爆發,衝破理智。

  阮盈沐紅唇輕抿,一雙明眸亮晶晶的水潤潤的,好似含了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蕭景承用力地握住她的腰肢,將她釘在自己身下,雙目死死地盯著她,愛與恨都太過洶湧,到最後皆化成了眼眶周邊的一抹赤紅。

  阮盈沐還沒反應過來,他便突地將臉埋進了她的肩頸處,一動不動了。

  半晌後,阮盈沐緩緩睜大了雙眼,難掩麵上驚詫之色,遲疑道:“你……你你哭……了麽……”

  她脖頸間的皮膚上,分明有著……十分鮮明的濕意。

  “我沒有!”他自以為反駁得極為果斷,卻不知一開口嗓音便沙啞哽咽,帶著明顯的哭腔,眼淚更是徹底失去了控製,爭先恐後地要同她的肌膚進行親密接觸。

  阮盈沐啟唇,想說點什麽,最終抬起了還算自由的那隻手,撫上了身上壓著的人的脊背,像安撫小包子那樣,輕緩地拍了拍。隨後,她便感覺到,手下的成年男人的身子顫抖起來,摟著她的力道,也越來越凶殘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她近乎呢喃地在他耳邊道歉。她受到了極大的震動,蕭景承是何其驕傲自製的人,不論是四年前身為豫王殿下,亦或是如今天下之主、九五至尊,這世上,恐怕沒有人見過他的眼淚。而她,何德何能?

  “你怎麽敢?你怎麽敢就這麽丟下我?你怎麽能……怎麽能從我麵前消失了整整四年……”

  阮盈沐無言以對,隻能回以更緊密的擁抱。

  她不得不承認,她是如此自私的女子。她不願意同任何女人共享自己的愛人,不願意彼此的愛意在那囚籠一般的皇宮中日漸消磨殆盡,更不願意蕭景承很快便將她遺忘到記憶的某個角落,未來某天偶然想起,麵容已然模糊。

  於是她選擇了最狠的一種方式,一夜癡纏後,在他情愛最濃時,從他懷中直接消失。這世上沒有人能接受這樣決絕的告別方式,絕望也好,憤怒也好,不甘心也好,總歸她能成為他心中深深紮根的那根刺。

  她最後,用自己作誘餌,狠狠地算計了他一把。

  即便是當下,若是問她後不後悔,她也一樣不後悔四年前的做法。可她還是心疼了,他在她懷裏這樣壓抑地哭,她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捏住了,痛到難以呼吸。

  她的眼淚也控製不住地順著眼角往枕邊落,隻能不斷在他耳畔輕柔地安撫。

  不知過了多久,蕭景承平靜下來,將濕漉漉的臉在她的衣衫上使勁蹭了蹭,抬起臉,眼眸還紅紅的濕濕的,問她:“你會跟我一起回去吧。”雖說是疑問句,卻是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來的,那副表情像是她要拒絕,他立刻就能發瘋。

  阮盈沐沉默地望著他,既不答應,也沒一口回絕。蕭景承的耐心卻沒那麽好,痛苦地低吼道:“我這四年做的一切難道還不夠向你證明我隻有你一個女人嗎?”寧願立兄弟為儲君,寧願忍受朝中大臣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進諫,也要替他那唯一的逃跑的妻保留中宮之位。

  她閉上了眼眸。是的,作為大楚的帝王,他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都為她做了,她還在猶豫什麽,糾結什麽,矯情什麽?

  他捉住了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你連……連孩子都願意為我生,卻不願意同我在一起。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做?把心挖給你看一看?”

  阮盈沐的指尖像是被燙著了,蜷縮著往後退,卻被他抓著摁住了,“你有沒有心,阮盈沐?你知不知道什麽是痛?”

  當初的豫王殿下,七情六欲隻知曉憎惡,是她自顧自地硬生生地闖進他毫無準備的心房裏,教他初嚐情愛,教他感受男歡女愛,攪了個天翻地覆後卻又毫不留情地徹徹底底消失在他的世界裏。

  “我怎麽沒有心?”阮盈沐驀地也激動起來,脫口而出道:“你當我日日夜夜就很好受麽?多少次我夜裏從夢中驚醒,以為你還睡在我身邊,一摸過去除了丁點大的小包子,便隻剩冰涼的空氣。前年百姓之間突然流傳新帝嘔心瀝血過勞病倒,我隻能六神無主地日日夜夜跪在佛祖前,祈求佛祖保佑你度過難關,最後還是求了妙手先生……”說到後麵,突然又噤聲了,像是意識到自己不該說這些話。

  蕭景承望著她的眼神軟了下來。那一次其實是他故意放出的消息。他確實熬了幾宿後撐不住生了病,隻不過他底子好,很快便痊愈了。但他那時靈光一閃,直接休朝假裝病重,並叫人四散新帝病危的消息,試圖逼出消失的某人。

  當然他最後失敗了。那次他憤怒到差點失手毀了東竹居,到底還是在緊要關頭住了手。期間他大約停了有半年沒有再去尋她的下落,他被她的絕情徹底冷了心。

  現下他好像明白了她為何到最後都沒出現,原來是找人進皇宮確認了他是裝病的。

  蕭景承垂首,將自己的臉頰重又貼上她的脖子,語氣誘哄道:“既是如此,你又何苦偏生要折磨於我,也折磨你自己?跟我一起回去罷,我夜夜抱著你睡,日日早起替你畫眉,可好?”

  阮盈沐笑了一聲,煞風景道:“若是當真日夜相對,你很快便要厭煩我這張相貌平平的臉了,到時候我該怎麽辦呢?”

  蕭景承惱羞成怒,咬了一口她的脖子,又惡狠狠地嘬了嘬,低啞道:“你盡不記著我的好。”那句相貌平平已經過去了這麽久,她還記著,還要拿出來堵他。

  “不好意思,小女子心眼兒就針尖那麽大,記仇。”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周六了!出差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更新番外!

  第83章 番外(三)

  起初,蕭景承心中隻有一種情緒,憤怒。山崩地裂式的憤怒吞噬了他,怒火從頭燒到腳,他發誓等他將她抓了回來,一定要好好給她一個終生難忘的懲罰,叫她以後再也不敢生出一星半點離開他的想法。

  他甚至盯著那封訣別信陰沉沉地想,將她的腿折斷算了,這樣她便能一直待在自己隨手可及的地方,掙不開,跑不掉。

  但是,他向來最得力的屬下賀章,每一日給他傳回來的消息,都隻有令他失望,失望,再失望。他在衝動之下,甚至差點拿將軍府開刀。他不信將軍府被連累,她還能無動於衷。

  登基大典後,他終於清楚地意識到,她人早已經離開京城了。他便命令暗衛,由近至遠,將搜尋範圍漸漸輻射到了大楚所有的國土。

  新帝初登基,等待他的是處理不完的政事,包括肅清異己,整頓朝綱等等一係列重大決策。他沒日沒夜地伏案,有時累到趴在奏折上睡著了,又很快從噩夢中驚醒。

  那段時間,他隻要一睡下,便總是夢見她上一刻還在他身下癡纏著他,下一瞬間,便被人追到懸崖邊,對著他說了一句“救救我”便掉下了懸崖去。

  他的憤怒漸漸冷卻,轉而陷入失去她的恐懼中。他開始祈求,他從前是個從不求神拜佛的人,但他祈求,隻要她完整無缺地回來他身邊,他可以不計較過去的所有事情,不計較她如此狠心地舍棄他,隻要她能回來。

  但是上天從來沒有一天聽到過他的祈求。

  為了隱瞞一國之母失蹤的事實,他不得不尋了一個替身,替她終日躺在床榻上裝病。他隔幾日便要做做樣子,去到中宮後整夜整夜地坐在桌子前,指尖撫著她最後留下的,那張被揉的皺巴巴的信紙,一字一句地反複讀著那些誅心的字詞,頭疼欲裂。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整整一年。到了第二年,他漸漸習慣了。尋找,落空,尋找,再落空,這兩件事已經成了他的日常起居生活的一部分,同吃飯睡覺處理國事一樣,沒什麽不同。

  他有時候會自我安慰,從另一種層麵來說,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至少她還藏在某個地方好好地活著。

  “這兩年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我對你真的太壞了。從你嫁入豫王府開始,我便沒對你好過,也沒讓你過幾日安穩的日子,還總是懷疑你傷害你,以至於你這麽久了,一點我的好都想不起來,才會如此徹底決絕地舍我而去。”蕭景承緊緊閉上了眼眸,眉心擰成川字,麵上流露的是難以掩飾的哀痛。

  “不是的,我……”

  “噓……”蕭景承阻止了她反駁的話,繼續道:“可我的腦子裏時時浮現的卻全是你的好。你大婚之夜鳳冠霞帔坐在我身旁,你闖進我的房間裏一本正經地說病人要多出去走走,你替我更衣,喂我喝藥,給我做新衣裳,為我擋刺客的刀……我也想慢慢忘記你,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可我一閉上眼睛,腦子裏便全是你的一顰一笑。我忘不了你躺在我懷裏,抱著我的脖子說你喜歡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啊。”

  他甚至一度羨慕他逝去的父皇,至少死亡能讓父皇和他最心愛的女人團聚了。“你說我日日夜夜對著你的臉會不會厭煩,你又知不知道,你的音容笑貌早已在我腦子裏溫習了幾千幾萬次?”

  再怎麽心如鐵石的人,都沒辦法對他這番剖白無動於衷,又何況是本就容易對他心軟的阮盈沐?她克製住自己酸軟得一塌糊塗的心,仰起臉,湊近他的唇,輕輕碰了一下,低語道:“蕭景承,我愛你,你知道的。你再給我一些時間,好麽?”

  蕭景承握著她的手猛地一緊,“你剛剛說什麽?”

  “我說你再給我一些時間……”

  “不是,前麵那一句。”

  阮盈沐眨巴著大眼睛仔細回想了一下,恍然大悟,突地就笑了,笑容比三月桃花還明豔,“蕭景承,我愛你。”

  蕭景承盯著她,喉結上下滾動了幾下,眼眸中的情緒濃重得像是要滴出墨汁來,“再說一遍。”

  “我愛你,蕭景承。”

  “再說一遍。”

  “我愛你,蕭景承你夠了啊唔……”

  蕭景承垂首,堵住了她的紅唇。這個吻不含情欲,隻訴說漫長的思念。良久後,他貼著她的唇吐息,“我也愛你,阮盈沐。”

  兩人麵對麵側身躺著,像是要把失去的四年時光全補回來,就這麽一直盯著對方,癡癡地對視。

  是阮盈沐先忍不住動手的。她抬起手,撫上了他的臉側。他比四年前更瘦了,麵部線條極為淩厲,摸上去都有些硌手。四年的沉澱,讓他褪去了曾經不辨雌雄的美,變成真正的男人的英俊。

  她越看越覺得心動,便主動湊了過去,親了親他輕抿的薄唇,親了一下,又親一下,小雞啄米似的,親了好幾下,才心滿意足地往回退,卻不料被他一把捏住了後脖頸,“親完就跑,嗯?”

  說罷便將她整個人往自己懷裏壓,一低頭咬住了她的下唇,重重的吮吸,隨後低啞的嗓音又響起:“張嘴。”

  她乖巧地開啟了貝齒,下一瞬間,嬌嫩的小舌便不由自己掌控了,他像是需水的魚,又像是沙漠中即將渴死的旅人,瘋狂發狠地占領她的唇舌。

  這個吻像是引線,一下子燃爆了他的愛欲之火,在她嬌軟的低吟聲中,揉著她的身子,撕扯她的衣衫。

  “啊啊啊!”門口處傳來的一聲奶叫聲,讓意亂情迷的阮盈沐陡然清醒。

  她看向站在門邊一臉震驚加氣憤的小包子,動作極為迅速地一把推開了壓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匆匆整理衣衫,一邊急急道:“念念你別誤會……”

  話還沒說完,小包子便奶勢洶洶地衝到了床榻邊,趴到被推到一邊的一臉鬱悶的蕭景承腿上,狠狠一口雪上加霜,“爹爹是壞人!爹爹欺負娘親!念念保護娘親!”

  阮盈沐尷尬地一把抱起了小包子,“不是的念念,爹爹沒有欺負娘親,爹爹跟娘親是在……在玩遊戲!”

  小包子將信將疑的小眼神投向了臉色黑得像碳一樣的爹爹,見他爹也點了點頭,又扭頭問道:“那娘親你和爹爹是在玩兒什麽遊戲,念念也要玩!”

  “咳咳……”阮盈沐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口,“這個遊戲,不適合念念……念念乖,娘親陪你到外麵去玩一會兒。”

  她下床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儀容,牽著小包子出了門。臨走前,她回首望了望麵無表情地坐在床上的某人,露出了一個安撫性的笑容。某人卻別扭地將頭偏到了一邊,應是被氣得不輕。

  阮盈沐陪小包子玩了一會兒,鄰居家的小胖墩來把小包子找走了。她正準備回屋子裏,便眼尖地瞅見了一隻白鴿從遠處飛來。

  她頓住了腳步,白鴿落到她的手心,她順了順白鴿的羽毛,取下了綁著的信紙。信上寫的內容是大師兄提醒她,她的消息被泄露了,此處已不安全,務必盡快搬離。

  她笑了笑,大師兄你的提醒來得晚了些。

  “是你的大師兄?”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淡淡的問話。阮盈沐轉身,見蕭景承正一步一步朝她走出來,下意識便要藏住手上的紙。

  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動作,“不用藏了,我已經查到了。”

  阮盈沐身子一頓,片刻後清了清嗓子,“你都查到了些什麽?”

  蕭景承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意味深長道:“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全部查到了。”

  阮盈沐不說話了。他見她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隻好解釋道:“你放心,我不會對墨袖宮和祁染怎麽樣的。若是我想動他們,你今日便不能再收到他給你傳的訊息了。”

  他好不容易才尋回的她,他不想因為任何一點旁的人旁的事,影響他們。

  阮盈沐方才提起的心放回了肚子裏,主動湊近他,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眯眯道:“爺越來越善解人意了,獎勵一個親親。”

  “敷衍。”蕭景承低斥了一句,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揚了一些。他抬手掐了掐她的臉頰,“對了,有件事,我覺得你可能想知道。”

  “什麽事呀?”

  “關於你的身世。”

  阮盈沐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蕭煜告訴你的?那他就沒告訴你,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嗎?”

  蕭景承上前一步,將她攬進了懷裏,撫摸她的長發,歎道:“你若是當真不想知道,便不用知道了,反正今後你的家人是我和念念,從前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用臉蛋蹭了蹭他的胸膛,在他懷裏閉上了眼眸,半晌後才輕聲道:“你還是告訴我吧,一直不明不白的,就像根細小的刺紮著,雖不痛不癢的,但終歸是紮在那裏。”

  “好。”蕭景承吻了吻她的發頂,沉聲道:“你的生父,應是靖國公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