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5576
  蕭煜看見她眼中掙紮的複雜情緒,心情霎時變得沒那麽糟糕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盈沐,我今日若是不死,便將那個秘密告訴你。”若是我死了,便讓你的身世隨著我沉入墓底,而你或許會因為這個未解開的秘密,時時想起我來。

  阮盈沐最終還是退到了一側。他們兄弟二人的心結不是一日形成的,如今爭奪的更是九五至尊之位,她還沒有那個資格和能力插手。她隻能靜觀其變。

  蕭煜最先動了。他的速度很快,長劍瞬間直指蕭景承的咽喉,下一瞬卻被彎刀四兩撥千斤地挑開,隨後兩個身影交纏到一處,刀劍相撞的鏘鏘聲一時不絕於耳。

  阮盈沐緊張地盯死了移動的兩人,卻見蕭景承的動作突然停滯了短短一瞬,而後蕭煜的劍便刺向了他的左胸。

  她控製不住脫口而出的喊叫:“殿下小心!”蕭煜聞言心神一動,劍指之勢弱了分毫,千鈞一發之際,蕭景承強行扭過身子,反手將彎刀架上了送上來的蕭煜的脖子上。

  一切都結束了。

  蕭煜緩緩閉上了眼眸,將手中的長劍啪的一聲扔到了地上,“成王敗寇,你贏了,要殺要剮,請隨意罷。”

  蕭景承眼中殺意漸漸浮現,握住刀柄的手越來越用力,青筋暴起,隻要他將刀再往前挺近幾分,便能斬草除根。

  “殿下,手下留情!”阮盈沐騰地一下衝到了他麵前,用哀求的目光看著他,急急道:“太子……蕭煜他已經輸了,皇位是殿下你的了,殿下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蕭景承眉心皺起,看了她兩眼,冷冷問道:“你在為他求情?”

  阮盈沐一時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蕭煜幫過她好幾次,她欠他的人情,即便後來他囚禁了她,讓她對他的好感直線下降,但欠了就是欠了,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蕭煜死在她麵前。

  但更重要的是,她不願意見到蕭景承殘殺手足的一幕。如同她答應明文帝那樣,她不想看到他走極端,登上了皇位,身上卻背負著親兄弟的性命。

  “殿下,妾身並非為旁人求情,隻是時局敏感,殿下登基前若是私自處理了廢太子,難免會引起朝臣非議,甚至可能會引來蠢蠢欲動、狼子野心之人,倒不如留廢太子一命,反而能彰顯新帝的寬厚仁慈。”自古以來,每位新帝登基都想名正言順,弑兄篡位總歸不是什麽好帽子。

  蕭景承細細打量著她的神情,似是在考量她這番話裏的真情實意。片刻後,門外傳來他的屬下通報聲:“殿下,靖國公大人求見!”

  蕭景承略一思索,“請靖國公大人進來。”

  於是靖國公一進門,便看見了豫王殿下拿刀架在太子殿下脖子上的場景。

  “讓靖國公見笑了。”蕭景承扯了扯唇角,“不知靖國公深夜來訪,有何要事?”

  靖國公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之人,見怪不怪地向在場的幾人行了禮,隨後自顧自地往龍床前走了幾步,沉聲道:“皇上,老臣有要事稟告。”

  龍床上仍是一片死寂。蕭景承心中已然有數了,默許了靖國公上前查看的舉動。

  片刻後,靖國公退了下來。他往禦桌旁走了幾步,打開牆上的一處暗格,取出了兩道遺詔。

  一道是廢太子蕭煜為濟王,一道是立豫王蕭景承為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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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兩道遺詔宣讀畢,靖國公率先跪地行大禮,沉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阮盈沐迅速反應過來,跟著跪了下來,隨後賀章以及門外一眾侍衛紛紛跪地行大禮,整齊劃一山呼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蕭景承神色如常,隻是終於放下了架在蕭煜脖子上的刀,目視著蕭煜麵無表情地跪在他麵前後,才扔了手中的彎刀,淡淡道:“平身。”

  大太監尖細悲痛的嗓音穿過了重重夜色層層宮門,仿佛回響在整座偌大的沉寂的皇宮上方,“皇上……駕崩了……皇上……駕崩了……”

  沉重悠長的喪鍾響起,同一時刻,皇宮裏的所有人都被驚動,回過神來便紛紛伏地,淒淒慘慘的哭聲和嗚咽聲此起彼伏。

  冷宮中,廢後秦氏也從噩夢中驚醒,聽著那喪鍾聲,突地狀若瘋狂地哈哈大笑起來。她笑了許久許久,笑到眼淚都流了出來,笑到嗓音都啞了,笑到伏在冷硬的床榻上不能自抑地抽動。良久後,這笑聲轉為嚎啕大哭,一直到後半夜,幽靈般低冷的呢喃響起:“你終於還是如願以償了……你終於能下去陪她了……”隨後,冷宮中才又恢複了一片死寂。

  永曆二十四年四月十四日,先帝駕崩,四皇子豫王殿下依照先帝遺詔繼承大統。依據大楚舊例,七日後舉行新帝登基大典。

  而這兩日,阮盈沐則暫且住在東竹居,幾乎不同外界接觸。一邊是先帝的國喪禮,一邊要準備登基大典,蕭景承這幾日忙碌到日夜不能合眼,她也不想去打擾他,隻吩咐賀章千萬要照顧好皇上的飲食。

  “小姐!”青蓮興衝衝地撩開了簾子跑了進來,又立即改口道:“不對,現在不能再叫小姐您小姐了,該改口叫皇後娘娘了!”

  阮盈沐從發呆中緩過神來,輕輕笑了一聲,“別,青蓮,先別叫。”

  青蓮一臉不解,口直心快問道:“為什麽呀小姐?為什麽不能叫?您是皇上的正妻,皇後娘娘一位不是您的還能是誰的?”

  阮盈沐沒有接話。她走到窗前,將窗戶推得更開,目光隨著被深深宮牆切割成一小片的天空上方掠過的飛鳥移動,等到飛鳥飛遠後,歎了一口氣。

  不過短短半年,她離自己最初的意願和計劃越來越遠了。

  “青蓮,你覺得我適合做皇後嗎?”

  “為什麽不適合?小姐您這麽聰慧善良,又陪著皇上一路走到今天,您不適合做皇後娘娘,誰適合?”遲鈍如青蓮也聽出了她的話外之音,急急道:“小姐您可別犯傻,您今天放棄了皇後娘娘的位子,來日後宮佳麗三千,您就得和別人一起爭了,到時候萬一被人欺負了可怎麽辦呀!”

  “嗬嗬嗬……”阮盈沐失笑,回首望著她,“連你都知道,我將來要同三千佳麗一起爭搶同一個夫君了。”

  她起初答應嫁入豫王府,就是衝著豫王府裏不必同很多女人爭風吃醋,現下進了宮,卻難免要卷入更複雜的勾心鬥角和後宮爭寵中。

  皇上不同於王爺,皇上是天下共主,穩定前朝,充盈後宮,雨露均沾,開枝散葉,這是他的職責之一。而這森森後宮裏,不是她打定主意不爭不搶就可以安然度過的,多的是樹欲靜而風不止,甚至可能被害死了都不明不白。

  而她作為皇後,母儀天下,必須端莊賢淑,不嫉妒不怨憎,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夫君送到別的女人床上,還要日複一日替夫君打理好三宮六院。

  她做不到。她向來不是一個大方的女子,她的愛是獨占,是唯一,她不願意將自己所愛之人分享出去。光是想一想今後要過這樣的日子,她便不能自抑地厭煩到食不下咽。

  她愛上了蕭景承,她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想同他一起遊曆過大楚的大好山河,她還想一生一世一雙人。但如今蕭景承做了那九五至尊,她所有的願望注定要落空了。

  她不得不思考,這份感情能經得住深宮裏幾日的消磨。

  自幼同她一起長大的青蓮,多少有些熟悉她家小姐的心性,此時見了她的神情,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結結巴巴道:“小……小姐……您不會是要……是要……”

  “噓……”阮盈沐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似乎是這番談話替她下定了決心,她轉身走到書案前,提筆在雪白的紙張上寫了幾行字。

  她再次走到窗前,吹響了那熟悉的三段旋律。重複了好幾次,才有一隻灰鴿飛了過來,在窗外打著旋兒飛了幾圈,才落到了窗戶上。

  青蓮看見她家小姐將紙張卷成小團,塞進了灰鴿腿上綁著的小竹筒裏,將灰鴿放飛。

  她還沉浸在自己大膽的猜測中不能自拔,半晌後才壓低了嗓音問道:“小姐,您到底在做什麽?”

  阮盈沐將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語氣沉著地安撫她:“放心吧,我不會輕舉妄動的。你別多想了,更不許在任何人麵前表現出任何異樣來。”

  做完了這件事,阮盈沐的心情好似突然輕鬆起來,語氣輕快道:“青蓮我餓了,吩咐廚房做一些吃食來罷。”

  青蓮一頭霧水,又不敢不聽她家小姐的話,隻好驚疑不定地下去了。

  她這兩日都食不下咽,腹內空空,這下食欲好不容易上來了,對著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膳食,食指大動。約莫兩刻鍾後,她總算心滿意足地放下了銀筷,正打算起身活動活動,便聽外間傳來通報聲,“皇上駕到!”

  蕭景承?阮盈沐心下一動,微微顰眉,對著青蓮使了個眼色,起身跪到了地上,“妾身恭迎皇上聖駕。”

  蕭景承一見到她,才覺得自己的心又活了過來。他幾大步上前扶起了她,又幹脆一把打橫將她抱了起來,坐到了床榻上。

  他抱著她,將頭埋進她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好半晌才抬起頭,含笑望著她,“幾日未見,小沐沐有沒有想我?”

  阮盈沐這個當口見他,心情極為複雜,卻隻能裝作若無其事地盡數壓下,柔聲細語回道:“當然有想啦。”

  蕭景承不滿意她就這麽輕飄飄地幾個字,捏了捏她的下巴,“嗯?是嗎?有多想?”

  “想到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說著,她的目光移到了桌子上擺著的一幹殘羹冷炙上,尾音底氣不足地漸漸消失了。

  果然,蕭景承也看到了,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兩聲,指尖摩挲著她下巴內側的軟肉,垂眸緊緊盯著她,語氣不善道:“幾日不見,你這張小嘴,還是沒幾句實話啊。欺君之罪可是大罪,我該怎麽懲罰你?”

  阮盈沐不自覺地往後縮了一下,又在他真正生氣之前,主動討好地抬起嫩藕似的雪白嬌嫩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脖頸,仰麵湊近他,親了親他的薄唇。

  蕭景承無動於衷,她便貼著他的唇用氣聲道:“是真的想的,前兩日都吃不下睡不好,今日才好好用了一頓晚膳,不信你去問宮人們。”

  說話間,她溫熱芬芳的吐息一直縈繞著他,手下是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他眼眸深處的那一團暗火終於徹底燃燒起來,一隻手掐著她的腰,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餓狼般地反客為主,咬住了她的唇。

  與其說是親吻,倒不如說是吞噬,他吮吸翻攪的力道像是要活生生將她吞吃入腹。

  往常親了片刻,她便要受不住地推拒了,可今日卻乖巧柔順得不像話,呼吸不過來了也隻軟糯婉轉地小聲哼哼,雙手一直緊緊摟著他,將自己同他貼得更緊。

  反倒是蕭景承最先受不住了。他放開了死死糾纏的紅唇,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喘息粗重急促,身子更是緊繃到不像話,硬得像一塊石頭,偏偏還渾身散發著灼灼熱氣。

  他試圖慢慢平複自己燥熱的身子,他現在還不想強迫她。他想補償她,他已經準備好了盛大的皇後冊封典禮,那一日才能算是他們真正的大婚之日,他想留到那時候,讓他們真正擁有彼此。

  然而小東西卻完全不體諒他的心意,眼神渙散,雙頰嫣紅,軟得像一灘水,又主動將自己的唇送了上來。

  “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他的嗓音暗啞得像是能冒出火來。

  阮盈沐似是完全沒意識到危險,幹脆攀著他,在他懷裏換了個姿勢,跨坐在他堅硬如鐵的大腿上,抱著他,在他耳邊用軟膩成蜜糖一樣的嗓音輕聲道:“我想要你,殿下。”

  蕭景承沒有餘力去分辯她對他的稱呼為何還是殿下,他隻覺她那幾個字猶如往滾燙沸騰的油鍋裏灑了幾滴水,霎那間驚天動地地翻滾起來,將他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再忍下去,他就不是個男人了。

  他身子一動,便將不知死活的小東西一把摁倒在柔軟絲滑的床榻上,像一座大山壓著她,從喉嚨裏擠出野獸般的危險警告:“是你招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胖幾於哥的地雷,送出小沐沐的親親~

  第80章 正文完結

  阮盈沐是突然之間,悄無聲息地消失的。

  前一天夜裏,紅帳翻滾,交頸相纏。她在他懷中香汗淋漓,如同盛開舒展到極致的嬌花,或痛苦地嗚咽,或愉悅地喘息,卻自始至終都像是溺水的人那般,像是要把自己嵌入他懷裏似的,與他用力地相擁。

  “殿下……唔殿下……”她有空得了呼吸,便又軟又黏地喚他。

  蕭景承伸出了一隻手,往上找到了她的,強行將自己修長的手指塞進了她濕軟發熱的玉指間,同她十指相扣。他一邊親她紅腫發燙的唇,一邊啞著嗓子哄道:“乖沐沐,沐沐乖……叫我的名字……”

  “嗯唔……”阮盈沐的手指蜷縮複又伸直,指尖顫動著叫他的名字:“蕭景承……蕭景承唔……”

  他從未聽過她喚他的名字,更何況是用如此令人心癢難耐的嗓音喚他的名字,一時激動得難以抑製,耳邊響起她抽泣般的求饒聲也不肯放過她,隻不斷低語著哄她。

  長夜漫漫,雲雨初歇,蕭景承的身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連夜不寐的疲倦便蜂擁而至,一邊細細親吻她汗濕的額發,一邊低喃著喚她的名字,轉眼間便陷入了沉睡中。

  一夜無夢,然而蕭景承一覺醒來,懷中已然空了。他略有些失落地側首,嗅了嗅枕間還殘留的幽香,慵懶地起身,喚道:“來人。”

  低眉順眼的宮人進來服侍他更衣,他隨口問了一句:“皇後一早去哪裏了?”

  “回稟皇上,奴婢們一直守在門外,並未見皇後娘娘出門。”

  蕭景承的臉色登時變了,一把拂開了宮人,目光在內室來回搜索了一番,最後定在了書案前用一支水仙花壓著的書信上。

  他幾大步跨到案前,拿起了書信,信封上寫著“殿下親啟”幾個大字,字體雋秀有力,暗藏鋒芒,分明就是阮盈沐的字跡。

  “豫王殿下,見字如晤,臨書倉促,不盡欲言。自君繼承大統,妾身夜不能寐,恐天資愚鈍,難以勝任皇後之尊位,固深思熟慮,不辭而別。

  君曾戲言,森森宮牆有如牢籠,盈沐亦隻願此身來去自由,盼君體諒。望君念及舊情,勿怪罪及無關之人。

  願君善自珍重,山高水長,有緣自會相見,勿念勿尋。阮盈沐親筆。”

  那一日,東竹居所有跪在地上的宮人們終生都忘不了,新帝是如何雷霆震怒的。他捏著書信的手指青筋暴起,臉色鐵青,仿佛才從地獄走了一遭,渾身散發著暴怒的戾氣,一轉手便將桌上的擺件盡數拂落。劈裏啪啦一陣響動後,新帝又一腳將沉重的書案直直踹離了一丈遠,這才拂袖而去。

  “給、朕、找!”蕭景承咬牙切齒地一字一頓命令道:“即刻封鎖京城,一隻鳥都不準給朕放飛出去。找不回皇後,你也不用回來了!”她走不遠,昨夜他折騰她到深更半夜,短短時間內,她不可能會走的太遠,此時應當還在京城中。

  賀章領命,先是將封鎖京城的命令傳下去,緊接著又迅速出動了近半數訓練有素的暗衛,撒網式盤查京城中的每一處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