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4829
  蕭景承淡淡道:“勞煩長公主殿下掛心,一切安好。”

  皇帝今日也是龍顏大悅,朗聲笑道:“朕這個兒媳婦沒有挑錯,這還是多虧了皇後賢淑。”

  長公主稱是,隨後卻是話鋒一轉,“皇上好福氣。不過如今這些皇子中,便隻有太子殿下還未立太子妃。瞧著今日諸位都是兩兩成雙,太子殿下卻形單影隻……”

  宗親宴親王皇子的女眷中,隻有正妃可以出席,妾室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因而年年宗親宴上,太子殿下都是獨身一人。

  皇後坐在皇帝身側的鳳椅上,維持著端莊的笑容,一語不言。她才剛剛被太子堵了回來,暫且是不會再提立太子妃之事了。長公主卻不一樣,太子無論如何也不會當眾拂了長公主的麵子罷!

  丹樂長公主是當今皇帝的親妹妹,也是唯一的長公主,太後所出的嫡長公主。長公主曾下嫁前朝太傅,也即是明文帝的老師。雖說如今長公主已守寡多年,但因著這種種關係,連皇帝也要看她三分薄麵,更不用說皇子皇孫了。

  蕭煜誠懇回道:“長公主殿下說的極是。然而如今我隻想協助父皇處理政事,安定天下。兒女私情,尚且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

  “太子殿下這樣想便是大錯了。太子身為儲君,立太子妃一事,不僅是殿下的私事,更是事關前朝穩定的國家大事,還望太子殿下,早早考慮罷。”

  眾人不敢輕易搭話,此時蕭景承卻出乎預料的開了口:“太子殿下心係百姓實屬難得,但二者並不存在對立,不是嗎?”頓了頓,他語氣略有些微妙道:“莫不是太子殿下,早已有了心上人罷?”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竊竊私語。太子殿下遲遲不肯立太子妃,難不成當真是因為心有所屬?或許是所屬之女子身份低賤,沒有資格做太子妃?

  端坐於高處的皇後,則更是臉色一白。千算萬算她竟未想過有如此可能。

  蕭煜一派溫柔的麵色不變,正欲開口說話,卻被七皇子蕭哲搶了先:“太子□□日沉迷於研究書本政務,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平日裏連個女子都見不上,哪裏會有心上人呢?他這個人啊,真真是極為無趣了!”

  七皇子蕭哲年方十三,性子古靈精怪,向來同太子殿下關係親密。如今他一番天真言語惹的殿內諸位又小聲笑了起來。

  “七皇子,你說的到底是不近女色,還是不禁女色呢?”殿下座位上突然有人出聲問了一句。

  “我說的自然是不近女色了,你可不能誣賴我!”

  阮盈沐也掩著帕子輕笑了一聲,撇了一眼對麵的廉王夫婦,果真見著阮溫臉色又是一變。廉王倒是尚未察覺出點什麽,跟著眾人樂嗬嗬地笑了。

  她笑過了便又側目,目光投向一直溫和如春風的蕭煜。過去她曾經也問過蕭二哥,何時將嫂子帶來與她相見。蕭二哥既不答應,也不否認,隻笑道,時機尚未成熟,時機到了,你便自然能見到了。

  如今她才明白,越是身份尊貴,越是身不由己。連她的婚事都是別人做的主,何況是當今除了皇帝,便身份最為尊貴的太子殿下呢?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蕭煜也遠遠地向她這邊看了過來,兩人視線隔著眾人短暫交匯,具是含著些無奈的笑意。

  “你在看什麽?”耳邊突然響起了低低沉沉的聲音。

  阮盈沐收回了眼神,又挾了一筷子不知是何物的菜肴,放進了他的碗裏,微微一笑回道:“我在瞧著對麵那位娘娘頭上的珠釵,甚是好看。”

  “哦,是麽?”蕭景承懶懶地順著他剛剛的目光看了過去,仔細端詳了片刻道:“不過如此罷了,本王覺著,並不值得愛妃多看一眼。”

  而龍椅之上的明文帝則一直沉默,若有所思。長公主、承兒和太子說的具是各有其理。太子妃是將來的國母,若是選擇得當,也必然會給大楚帶來好處。但如今天下並不安定,西邊番邦蠢蠢欲動,太子將心思放在朝中政務上,也並無不是。

  “罷了,此事仍需從長計議,今日便暫且不說了。”

  明文帝親自發話,此事便暫且揭過。

  即便是出了小小的插曲,時至亥初,一場宗親宴也算是和和睦睦,其樂融融的結束了。

  宗親宴散場後,眾人轉移至芳華殿,飲茶作詩,欣賞南坊藝人表演,直至子時今日才能算是完全結束。

  蕭景承整日勞累,現下已然疲憊不堪,便向皇上皇後告了假,去了偏殿暖閣歇息。阮盈沐陪同豫王殿下一起退了下去,卻又道她突然想起午膳時將一隻手鐲丟在了純貴妃宮裏,正好趁此機會去拿回來。

  她隻帶了紫鳶隨身侍候,一路緩緩小步,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到了一處偏僻的地方,她的神情淡了下來,從衣袖中掏出了一方黑帕子,手指翻飛間,遮住了半張芙蓉麵。

  作者有話要說:  發燒燒的頭昏眼花嚶~

  第34章

  四下寂靜無人,阮盈沐低聲道:“紫鳶,我叫你準備的東西,你準備好了嗎?

  紫鳶毫不遲疑的脫掉了外衣,將藏在裏衣胸前的一套黑衣拿了出來,“按照小姐您的吩咐準備的。”

  阮盈沐脫掉了披風和小襖襦裙,幹淨利落地穿上了黑衣,整個人便隱沒在了黑暗中,隻留一雙明亮銀潤的大眼睛露在外麵。

  她想了想,輕聲道:“紫鳶,既然大哥將你指派給了我,那我便當你是和青蓮一樣的親近信任。今日之事,無論你心中有何疑惑,都不可對任何人提起,包括大哥,你明白嗎?”

  紫鳶麵上是一貫的清冷平和:“紫鳶明白,請小姐放心。”

  阮盈沐微微彎了眼角:“我相信你,你向來懂得分寸。”

  她又吩咐紫鳶在此看管她的衣物,若是半個時辰內不見她回來,便自行向豫王殿下複命,隻道她在純貴妃宮中留住了腳,稍晚些再回來。

  紫鳶一一應下,阮盈沐打開了一張皇宮地圖,鎖定了太醫院的位置,隨後身子一閃,便像一隻貓一樣消失在了夜色中。

  今日大辦宗親宴,皇宮中大部分人手都調去準備宗親宴,因而宮中穿行的宮人們比往常要少得多。阮盈沐一路小心翼翼地避開巡邏的侍衛,來到了太醫院門前。

  太醫院過年也休假,隻留下了每日一位值班的太醫,以防過年期間宮中有哪位貴人身體突然不適。

  夜色漸沉,今日當班的小太醫,正在外殿的桌前翻著醫書,時不時地打個瞌睡。

  阮盈沐貼身在門外,手上扔了一塊石子,啪的一聲打到了院子裏水缸上。小太醫猛地驚醒,一下子站起身來,差點沒撞翻桌子:“誰?誰在外麵?”隨後他便小跑著往院子裏探頭探腦四處查看。

  而阮盈沐則在他出門的那一瞬間閃了進去,直接摸到了內閣,關上了閣門。

  這裏麵放的全是太醫院給宮裏的貴人們所開的藥方備份,對應的藥方之下還會存有藥渣子。

  她最開始隻翻找了自己視線平行及以下的藥櫃子,看到的日期卻大多數是近期的。於是她便猜測,年歲越久存檔放的位置應當更高。

  她掃了一圈,將靠在牆邊的木梯輕輕搬了過來,開始從最上麵一層翻找。

  約莫一刻鍾後,她果然找到了存放豫王殿下所服用藥方的藥櫃子,連同櫃子裏的一包藥渣子,一同揣進了懷裏。

  她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又輕手輕腳地下了木梯,挪回原先的地方。

  誰知木梯可能年久失修,還未待她搬回原地,便聽見哢嚓一聲,竟從半截處斷了開來。阮盈沐嚇了一跳,連忙伸手去扶,卻未來得及,啪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完了。

  果然,外殿的小太醫立刻警覺的推開了閣門,見了裏麵居然有一個黑衣人,嚇得頓時驚叫起來,如兔子一般飛出去大聲喊道:“來人呐,來人呐!有刺客夜闖太醫院偷東西啦!”

  阮盈沐氣得直接將木梯扔到了地上,心裏暗自罵道:“若不是今日本小姐夜闖太醫院,明日你登著這木梯必然得摔個半死,不感謝本小姐也就罷了,居然還如此大聲嚷嚷?”

  心裏是這樣想的,腳下還是迅速閃了出去。

  然而此時已經有些晚了。巡邏的侍衛被驚動,直接包圍了太醫院。

  阮盈沐自打進了豫王府,便沒有正兒八經的動過手了,此時血液裏莫名的有些沸騰。她瞧著這些侍衛雖然帶了刀,好歹沒有隨身攜帶弓箭,心下安然。

  “來者何人!居然敢夜闖太醫院,不要命了嗎?還不快快手就擒!”

  她站在原地動了動脖子和胳膊,也不廢話,直接衝向了對麵。她素來堅信反派死於話多,因而她每次打架前都不會廢話,直接上便是了。

  對麵的侍衛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位刺客不按套路來,急急忙忙邊抽出了腰間的佩刀圍攻。看起來像是頭頭的侍衛還在叫喊道:“莫要負隅頑抗,現在束手就擒,還可以饒你一命!”

  阮盈沐估摸了一下自己出來的時辰,不能再耽擱下去了,於是便準備速戰速決。她見機搶奪了一個侍衛的刀,挑準了一個薄弱的缺口,直接突圍了出去。

  足尖輕點,借了幾個力便飛上屋簷,跳了下去。身後的侍衛卻不肯放鬆,呼啦啦一大群又繼續追了上來。

  阮盈沐來時是按照地圖的路線摸過來的,現下被侍衛追趕,走的路線連自己都不認識了,七拐八拐,居然走到了一個死胡同。

  她咬了咬牙,攀上了牆頭,眺望四周,試圖尋找一處暫時的庇護所。

  她這才發現,太子殿下的太華宮就在眼前。

  阮盈沐猶豫了一下,她內心深處並不想再夜闖太子殿下的宮殿。然而此時追兵已至,容不得她繼續猶疑。反正太子殿下現下應當還在芳華殿欣賞表演吧,她便借地躲了追兵再說。

  她在牆頂上走了幾步,隨後直接跳進了太華宮內。

  好在院落中並無幾個宮人,殿門大敞,她便趁人不注意溜了進去,貼身躲在了門後邊。

  宮外的侍衛果然很快追到了太華宮,在外請示後便進了院子裏。

  “王侍衛深夜帶兵闖入太華宮,有何貴幹呢?”

  “回稟雲雁姑娘,今日有刺客夜闖太醫院,我們一路追捕至太華宮,這刺客突然消失不見了,卑職隻好鬥膽進了太華宮,以防刺客傷害太子殿下。”

  雲雁聽聞稍微猶豫了一下,也無正當理由阻止,便讓過了身子:“隻允許王侍衛一人進殿查看,莫要驚擾了殿下。”

  阮盈沐卻是一驚,難道太子殿下此刻已經回了太華宮嗎?下一瞬間,她便被人捉住了肩膀。

  她下意識抬手扭過了身子,試圖將從後麵偷襲她的人給反製住。

  “噓,是我。”蕭煜鬆了手退開一步,輕聲安撫道,“跟我進來。”

  阮盈沐頓時安靜下來,調整了一下呼吸,跟著蕭煜一起進了內殿。

  她扯下了蒙麵的帕子,小聲道:“太子殿下是如何認出我的?”

  蕭煜回首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若是沒能認出你來,此刻你恐怕已經躺在外麵,被大內侍衛帶走了。”

  那我也不至於這麽弱吧?她在心裏小小反駁了一下。

  “太子殿下,卑職職責所在,冒犯了!”外殿傳來王侍衛洪亮的嗓音。

  蕭煜掀開了床榻上的被子,遞給了阮盈沐一個眼神,她會意,直接鑽到了被子裏,蒙住了頭。

  蕭煜隨後脫掉了外衣,走到門前,將門打開了,淡淡道:“本殿下筵席上喝了些酒,便先行回宮休息,並未見到有任何人闖進來。”

  王侍衛透過門縫瞧見了床上的凸起,心下了然,連連告罪道:“卑職冒犯了,請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擺擺手,重又關上了門。

  等到外麵的聲音漸漸平息,阮盈沐迅速起身下了床榻,又理了理被褥,垂首站在床邊,一語不發。

  “說罷,你今日打扮成這副模樣夜闖太醫院,又是為了何事?”

  第35章

  阮盈沐心知,即便今日躲過了大內侍衛的追查,也必然逃不過太子殿下的追問。

  她沉默了片刻,別別扭扭地輕聲道:“我聽聞太醫院珍藏了一部絕版的醫書古籍,想著今日皇宮內守衛不嚴,便想趁機去太醫院借了這本醫書,看一看罷了。”

  蕭煜人已經坐到了桌前,端了一盞茶淺啄一口,麵色沉靜道:“我竟不知,你何時對醫書產生了興趣?”

  “其實也沒那麽有興趣……就是上次師父中毒後,才一時興起,想著學一點醫術傍身吧……”

  蕭煜不說話了,一雙素來溫柔澄淨的眸子望著她,多了幾分嚴肅,像是在無聲地說你編,你繼續瞎編。

  阮盈沐心中漸漸焦慮起來。距離她離開的時辰越來越長,到時候她回去麵對豫王殿下便越不好交待。正當她堅持不住,準備直接耍賴走人時,蕭煜終於又開口了。

  “你若當真是想學一點醫術,又何必冒此大險,夜闖太醫院?想要本醫書,你若不願意將自己的身份暴露在豫王麵前,那來找我即是。今日你一旦被大內侍衛捉拿住,你可知後麵會有多□□煩?”

  他似乎是天生的溫柔,連這樣嚴肅地責問別人,語氣也顯得比常人平和溫潤,聽起來並不像是生了氣,隻是裏麵含著顯而易見的擔憂和關心。

  阮盈沐心有愧疚,這不是她第一次擅闖太華宮,也不是她第一次麻煩太子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