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作者:西樓望雪      更新:2020-07-10 16:19      字數:5111
  阮盈沐不知自己又哪裏得罪了他,心裏不由地又想到昨夜,絞盡腦汁試圖找到一些片段。

  就在她隱隱約約想起了她看到的漫天煙花時,馬車停了下來,宮門到了。她隻得暫且放下抓住的記憶,下了馬車。

  無巧不成書,同一時刻停在宮門前的還有另一輛豪華的馬車,車上下來的正是廉王夫婦。

  蕭弘奕一見蕭景承,眼底便浮現了一絲厭惡。但他慣於以假麵偽裝自己,轉眼便一臉笑吟吟地迎了上去,“巧了,四弟今年怎地也初一便進宮了?”

  “進宮自然是給皇祖母和父皇拜年了。”蕭景承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仿佛他問的是一句廢話。

  蕭弘奕麵上神情不變,目光轉向阮盈沐,眼裏閃過了一絲驚豔,“想必這位便是弟媳了!對了,本王記得豫王妃應是安陽將軍府的三小姐,溫兒。”他轉頭喚了一聲身後的阮溫,笑道:“這可真是親上加親了。”

  阮盈沐向廉王福身行禮,抬眼對上阮溫奇怪別扭的眼神,也不欲掩飾,隻冷淡地微一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若是她想,自然可以做出姐妹情深,和和睦睦的樣子來。隻不過從她踏出將軍府的那一刻,她便懶得再與她周旋,也沒有那個必要。

  蕭弘奕不知阮家姐妹的內情,隻感到氣氛安靜得有些尷尬,便熱絡地重新起了話頭:“都說將軍府三位千金貌美如花,四小姐更是傾城之姿。如今這麽一瞧,弟媳你才真是傾國傾城啊!”

  蕭景承聽了卻是臉色一沉,語氣陰沉道:“廉王有空應當學一學,注意說話的分寸。”

  蕭弘奕一驚,他往常風流慣了,調戲恭維美人的話也是張口就來,一時竟忘了麵前女子現下的身份,還當著蕭景承的麵說了。

  他連連拱手道歉:“是三哥逾越了,失禮失禮。三哥這張嘴就是個漏風的門,四弟和弟媳萬萬不要介意。”

  阮溫則一臉羞惱地站在一旁,心中暗自恨廉王不爭氣,見了長得好看些的女子便不知分寸。

  蕭景承依舊冷著臉,阮盈沐隻好將手搭在了他的臂彎處,輕聲道:“諸位還是先一同進宮去罷,莫要誤了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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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初一這日,文武百官卯時便齊齊聚於太明殿廣場,等待給皇帝拜年,大殿前一派熱鬧景象。

  辰初,整齊排列著的儀仗樂隊奏響,宣表官宣讀賀表,官員大臣們按照級別依次下跪朝拜,行三叩九跪大禮,明文帝賜茶賞座,直至巳時方才完成儀式。

  百官朝拜結束後,明文帝便直接往長壽宮去了。

  “皇上駕到!”

  長壽宮裏依次坐在兩旁的幾人紛紛行禮迎接:“兒臣見過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明文帝手一抬,朗聲道:“平身。”他今日著一身明黃色龍袍,華貴威嚴,精神抖擻,連聲音都比往日更中氣十足些。

  一進門,明文帝的目光便落到了蕭景承身上,不動聲色地端詳了他的臉色,這才滿意地上前幾步,向端坐在雍容華貴的鳳椅之上的皇太後請安:“兒臣給母後請安,母後萬福金安。”

  “好,好,好!”皇太後一連說了幾聲好,且從麵上也能看出今日心情甚為愉悅,又給皇帝賜了座。

  阮盈沐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規規矩矩地聽皇太後與皇帝說話,卻聽皇太後將話鋒轉到了蕭景承身上。

  “承兒近來身子如何了?”

  “回皇祖母的話,孫兒近來身子已然有所好轉,皇祖母便不要為孫兒掛心了。”

  “祖母怎能不為你掛心,幾個皇子中,就數你身子骨最弱,年年少說都要大病一場。”說著,皇太後便拿帕子拭了拭眼角,聲音也略有些哽咽。

  蕭弘奕見狀,在一旁插話道:“今日初一,大好的日子,皇祖母便不要傷心落淚了。四弟現下不好好地坐在這裏麽,瞧著健健康康的,說不準年後就能給皇祖母添個小重孫呢?”

  蕭景承一聽便皺了眉,眼神冷冷地暼了他一眼,皇太後卻道:“你呀,祖母還沒說你呢,這都成婚幾年了,還沒添一個嫡子。”

  蕭弘奕一臉不認同,含混道:“祖母您不是在說四弟嗎,怎麽又拐到了我身上?您還是繼續說四弟吧,我不打擾了!”

  此話一出,最尷尬的其實是阮溫。她在一旁臉色漲紅,難堪地咬緊了牙關。

  她與廉王成婚三載,王府中有兩個卑賤的小妾都生了兒子,唯獨她的肚子不爭氣,育了一女後便再無動靜。

  為此她試了很多偏方子,連香灰都吃過,卻一點法子也沒有。且不說廉王如今對她並無多少夫妻恩愛情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若是她遲遲不能生下嫡子,即便是背靠將軍府,隻怕早晚保不住她的位子。

  如今皇太後如此直白地說出來,她心中憂慮更甚。

  皇太後點到為止,又將話頭重新放到蕭景承身上,“皇後有心,前兩日拿了一盒新鮮的冬蟲夏草過來孝敬祖母。然祖母身子骨硬朗得很,哪裏用得上這種補藥,承兒你拿回去吃吧。”

  蕭景承推辭:“母後孝敬祖母的好東西,孫兒不敢收。”

  皇太後佯裝生氣,“你這孩子,祖母的東西便是你的東西,又有什麽不能收的呢?”

  皇帝也在一旁幫腔道:“祖母賞賜你的你便收著,你身子好起來才是對祖母最大的孝敬。母後您說兒臣說得對不對?”

  “你看,你父皇便比你懂事得多。”

  蕭景承隻得起身,往皇太後身前跪下謝恩,卻又被太後親自扶起,滿眼疼惜道:“好孩子,快點好起來,讓祖母也抱一抱小重孫兒。”

  先前一直一副事不關己的阮盈沐不由地直了直腰板,心中暗道:豫王殿下身子不行,這可就怪不了我了。

  “盈沐將孫兒照顧得很好,這些孫兒心裏都有數。”蕭景承邊說眼角餘光邊往阮盈沐那邊暼,目光裏盡是意味深長。

  她不好再裝聾作啞,隻好應聲道:“皇祖母放寬心,盈沐一定會竭盡全力照顧好殿下。”

  皇太後放開了蕭景承,“乖孫媳婦兒,來祖母這裏,讓祖母好好瞧瞧。”

  阮盈沐立即起身走了過去。皇太後細細摸了摸她的臉,“真是標誌的一個美人兒,性子也溫順,祖母瞧著甚是歡喜。”說罷又吩咐身旁的大宮女取了錦盒過來,說是給她的見麵禮。

  阮盈沐猜測無非還是金釵首飾之類,臉上卻做出了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姿態端莊優雅地跪謝了皇太後。

  隨後皇太後又與眾人說了幾句話,約莫一柱香的功夫後,明文帝道:“今日一早母後便被各宮前來請安之人打擾,想必現下也疲乏了,兒臣便不叨擾母後了,母後且先歇息歇息罷。”

  皇太後慈愛的目光一一掃過底下端坐的孫兒和孫媳婦兒,片刻後點頭道:“你們去罷。”

  出了長壽宮,明文帝將自己的兩個兒子帶去了禦書房,阮盈沐則不得不與阮溫一同去給皇後娘娘請安。

  宮裏的路繁複曲折,小太監在前方引路,阮盈沐和阮溫並肩而行,一路沉默。

  阮溫到底是沉不住氣,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道:“今日畢竟是在宮裏,你又何必與我生分至此,連戲都不肯做。”

  阮盈沐冷淡地用眼尾掃了她一眼,不願搭話。

  阮溫捏緊了帕子,眼神裏十分不情願,聲音卻更輕了些,好聲勸道:“若是阮家姐妹不和的流言流傳出去,對安陽將軍府有什麽好處,對你我又有什麽好處呢!”

  “嗬。”阮盈沐嗤笑了一聲,語氣輕柔地回道:“還是二姐姐想得周到,不過。”她話鋒一轉,“妹妹並不在乎這些。”

  “你……”阮溫惱怒地頓了頓腳步,顧忌著旁人,也不好直接同她撕破臉,隻得忍氣吞聲地繼續往前走。

  阮盈沐心中了然。她這位二姐姐,將軍府的嫡女,向來是眼高於頂,最瞧不上她這個地位低下的不知打哪裏冒出來的庶女。

  如今她竟主動向她示好,無非是方才在長壽宮被皇太後敲打了一番,又見她討了太後歡心,便病急亂投醫,竟將她當成了盟友。

  走了約莫一刻鍾,兩人終於到了皇後娘娘的居所,坤寧宮。

  一進門,阮盈沐打眼瞧見的不是盛裝華麗的皇後娘娘,而是坐於案前正提筆書寫的太子殿下。

  蕭煜早早便聽了太監的傳報聲,此刻正慢條斯理地繼續寫他的字。待兩位王妃紛紛見禮後,才抬起了眸子,微微一笑,點頭示意,如清風如朗月,直叫阮溫忍不住偷看了好幾眼。

  皇後娘娘端坐於鳳椅之上,含笑溫聲道:“你們倆都有心了,比好些個皇子拜年來的都早,賜坐。”

  阮盈沐心中自然清楚,她嫁與豫王殿下也算是皇後娘娘一手促成的。皇後娘娘母儀天下,看起來總是端莊賢淑,可內裏究竟如何,恐怕誰也探不清楚。因而她不敢輕慢鬆懈,繃著精神,規規矩矩地回話。

  “瞧著你們如此知書達禮的模樣,本宮心裏也為豫王和廉王感到高興。唉,隻是不知煜兒何時才能有此好福氣。”皇後娘娘話是對著阮家姐妹說的,目光卻是放在蕭煜身上。

  太子殿下仿若未聞,沉著冷靜地繼續在紙上書寫。

  阮溫連忙道:“皇後娘娘莫要擔憂,以太子殿下尊貴的身份,這天下哪有任何一個女子不想嫁與殿下呢!”

  蕭煜筆尖一頓,輕聲笑了笑,“廉王妃言下之意,這世上的女子若是願意嫁給本太子,那都是因為我的太子身份了?”

  阮溫臉色一白,結結巴巴道:“太……太子殿下,妾身並非……並非此意,隻是……”

  阮盈沐一時看不過眼,雖說阮溫平日裏說話便不喜歡過腦子,可是太子殿下今日純粹是在挑刺。她輕聲細語地解圍道:“二姐姐哪裏有這個意思呢,她隻是慣常嘴笨不會說話。太子殿下身份尊貴,本就是無可爭議的事實,可這世上的女子更傾慕的自然是殿下的絕世風采,和一顆為國為民的仁愛之心。”

  阮溫連連點頭,附和道:“是是,妾身是這個意思,妾身嘴笨。”

  蕭煜沉默不語,靜靜凝視著同他說話,卻低垂眼眸不肯正視他的人。半晌後他重又垂眸運筆,“豫王妃謬讚。不論本太子是什麽樣的人,也不可能會得到這世上所有女子的傾慕。”

  皇後從方才開始便有些奇怪,煜兒素來溫和有禮,今日見了兩位王妃卻有些失了分寸。

  她在一旁暗自觀察了一番,此時便笑著打圓場道:“罷了,本宮也是隨口一說,煜兒的太子妃自然是要煜兒親自挑選,做母後的也不能做這個主啊。”

  太子十歲立儲,如今卻隻有良媛、良娣分別兩人,甚至連一個子嗣也不曾有。前朝大臣早就對此頗有微詞,可太子在別的方麵都無可挑剔,唯獨在立太子妃這一事上,無論如何都不肯點頭。

  皇後心中長長地歎息了一聲,麵上卻還要維持著溫柔的笑意,賞賜了兩位王妃,目送著她們離開。

  人一走,皇後便收了麵上的笑容,“煜兒,你與母後說一句老實話,你同豫王妃是不是舊識?”

  第31章

  坤寧宮內,一時寂靜無聲。

  蕭煜麵上神色不變,片刻後平靜道:“母後何出此言?”

  皇後蛾眉顰蹙,先摒退了兩旁的宮女,隨後壓低了聲音道:“你是母後的骨肉,母後還能不了解你嗎?你一向對任何女子都無動於衷,即便是美如天仙的人兒在你麵前,你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但你可知,今日你的目光差點就粘在了那位豫王妃身上?”

  所幸今日是在坤寧宮,若是在旁處,難免不會被有心人發現,拿此做文章。

  “母後多慮了。”蕭煜放下手中的筆,將寫好的一頁紙拿起,輕輕吹幹,語氣平淡如水:“兒臣先前的確見過豫王妃,不過隻是祭灶神祈福大典那日交談過幾句。四弟當時也在場,並無其他。”

  “此話當真?”皇後猶疑地審視著他的麵色,半晌後神情凝重道:“煜兒,母後在你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清楚。因而,母後希望煜兒你,沒有任何事情瞞著母後。”

  蕭煜聞言,溫柔一笑:“母後安心,兒子會時時將母後的教誨謹記心中。”頓了頓,他半真半假道:“不過真要說起來,豫王妃的相貌品性的確是兒子喜歡的。母後日後若一定要替兒子挑選正妃,便照著豫王妃的樣子去挑選罷。”

  “胡鬧!”皇後聽了前半句時還頗為欣慰,聽到後麵便臉色一變,惱怒地訓斥道:“你這話說得像什麽樣子!你在母後這裏說說便罷了,若是讓旁人聽了去,再傳到豫王耳朵裏,豫王還以為……”

  “還以為我對他的王妃有非分之想?”蕭煜慢悠悠接了一句,見著他那位尊貴的母後一副快喘不上氣的模樣,這才上前去將人輕輕抱在懷裏,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母後息怒,兒子也隻能在您這裏隨口一說了。”

  “你……你怕是要氣死你母後!”

  他緩緩斂了眉目間的笑意,語氣輕柔而認真,“在兒子心中,母後會無條件支持兒子做任何事情,不是嗎?兒子希望母後也能在立太子妃這件事上,再尊重一次兒子自己的意願。不要再將靖國公的小女兒往兒臣身邊推了,好嗎?”

  皇後一時沉默無言。蕭煜隨後放開了他的母後,恭恭敬敬地告退了。好半晌,皇後愣神地坐到了鳳椅上,這才回味過來。

  她突然有一種感覺,她可能再也無法掌控她這個看起來永遠溫柔和煦如春風的親生骨肉了。

  她甚至,已經看不透了這孩子哪一句話是真,哪一句話是假,又或者全是半真不假。

  同一時刻,阮盈沐並不知她走後坤寧宮中的暗流湧動,她要趕在午膳前去兩處宮殿請安,著實得抓緊時間。

  “我……我們現在要去哪裏?”阮溫隻知道跟著她的腳步走,好半天才想起來問一聲。

  阮盈沐詫異地瞧了她一眼,反問道:“既然你不知道我們要去哪裏,那你跟著我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