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作者:非期而然      更新:2020-07-10 15:32      字數:3212
  他下意識地用了宅子來稱呼,而不是房子或者別墅。

  因為眼前的建築實在太不現代,有點像是電視裏才能看到的那種帶有年代感的,在舊時隻有大戶人家才能擁有的宅院。

  白牆黑瓦,飛簷翹角。

  大門前有兩座石獅子,看起來氣派又古樸。往裏走,是一段青磚鋪成的路,很寬,路兩邊是池塘,水很清,能看到池底的鵝卵石,裏麵各色的鯉魚搖擺著尾巴。

  再看房子,雖然樣式古樸,但一點都不破舊,保養得非常好,走近了甚至可以看到木質房梁和窗框上富有光澤的包漿,聞著是一股木料特有的清淡香氣。

  季嶼環顧四周,想到了兩個詞,底蘊和積澱。

  看來賀宙的背景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得多,畢竟這年頭豪宅山莊數不勝數,但這種一眼就能看出歲月底蘊的大宅卻是難得一見。

  他仰起頭,發現門上竟然還掛著牌匾,不禁問道:“這座宅子應該年代挺久了吧?”

  賀宙走了過來:“嗯,三四百年了,翻新拓寬過很多次。”

  季嶼點了點頭,又歎了聲:“厲害。”

  他跟在賀宙的身後,一雙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什麽都覺得新奇,不過他也沒忘記自己是來幹什麽的,“要先去給伯父問好嗎?”

  說到這個季嶼就有點緊張。

  他很清楚,自己的存在對於賀家人來說很尷尬,能不碰麵最好是不要碰麵,但既然來了,再尷尬,該有的禮數還是得有。

  賀宙鬆了鬆領帶,語氣不以為意:“不用刻意去問好,碰到了點個頭喊一聲就行。我爸也不在意這個,你不用覺得拘束。”

  說著他眉頭微擰,幹脆一把扯掉領帶,塞進口袋,“走,我直接帶你去馬場。”

  “好。”

  客隨主便,季嶼沒再多說。

  頂著烈日,兩人暢行無阻地來到了跑馬場。

  期間,季嶼跟發現新世界似的表情不停變換,他知道賀宙家很大,但沒想到這竟然這麽大,走過小橋流水,又迎來亭台樓閣,腳下的路似乎怎麽也走不到盡頭。

  又走了一會,賀宙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朝著季嶼微側過身,抬手一指不遠處的建築:“到了,它們就在那兒!”說話時,他嘴角上揚,深黑色的眸子裏仿佛有光,眉眼間是明顯的驕傲和躍躍欲試。

  哪個男人不愛馬?

  季嶼喜歡,賀宙也愛極。

  他很小的時候就坐在了馬背上,由父親在前麵牽著馬慢走,等到長大一點就換上正式的騎裝,先是騎體型小一些的馬,慢慢地換上大馬,最後和父親一起賽馬。

  韁繩緊攥在手,呼嘯的風掠過臉頰。

  頭發被吹起,同時被吹起的,還有那顆想要翱翔和征服的心。

  賀宙愛極了這種駕馭和控製一切的感覺。

  季嶼本就對騎馬充滿期待,被賀宙這麽一說就更加迫不及待。

  兩人很快來到馬廄,季嶼進去後才看了一眼便不由哇出了聲。

  馬廄建得極高極大,裏麵的馬匹雖被拴著,但自由活動的空間也不小,地上鋪滿了幹草,除了打著響鼻、有著漂亮毛皮的成年駿馬,季嶼還看到了好幾匹小馬,它們尥著蹶子,搖頭晃腦地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似乎是在玩耍。

  季嶼心下更加讚歎,覺得這裏簡直是人間天堂。

  賀宙把季嶼的反應盡收眼底,唇角的弧度不由翹得更高。

  他雙手環胸,帶著季嶼往裏走,邊走邊跟他介紹這些馬匹的來曆:“這匹叫閃電,脾氣很烈,隻聽我爸的話。我最喜歡的是這匹,它是汗血馬,叫追風——”

  季嶼忽地抬眸看他:“我能摸摸它們嗎?”

  賀宙聳了下肩:“當然。”

  說著又朝群馬抬了抬下巴,示意道,“你挑一匹,跑一跑?”

  唇角的弧度徹底壓製不住,季嶼眉眼彎起:“那我可得好好選一選。”

  賀宙打量了下季嶼的身板:“會騎馬嗎?”

  季嶼立刻點頭:“當然!”

  賀宙仍是盯著季嶼看,看著看著忽然上前抓住他的手捏了捏。

  季嶼一愣,下意識地要縮回手:“你幹嘛?”

  賀宙表情淡淡,手上卻用了點力,沒讓季嶼掙脫:“我看看你的手。”

  “嗯?”季嶼有些莫名,但沒再掙紮。

  他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

  賀宙的手大而有力,骨節分明,輕而易舉地把他的手包在了掌心。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摩挲著他幹淨又柔軟的掌中軟肉,帶起一絲麻癢。

  季嶼有些不適地想把手攥起來,但看賀宙的神情沒有一絲異樣,又隻好強忍癢意,繼續攤開。隻是嘴上不由催促:“你到底在看什麽?”

  賀宙垂眸,目光落在那泛紅的耳垂上。

  心裏一動,眼中笑意更甚,他道:“你手上的皮太薄,也沒繭,待會得戴副厚點的手套。”

  季嶼啊了聲,表情頓時乖了,任由賀宙揉捏:“有道理。”

  賀宙又麵不改色地捏了捏他的小臂:“要不馬還是我給你選吧,有的馬脾氣太烈,不好控製,你頭一次來,之前又做了手術,還是選溫順點的比較好。”

  季嶼怔了怔,上揚的嘴角頓時回落了一些。

  他知道,賀宙這話已經說得夠委婉了,自己這個身體確實弱了一些,全身上下加起來也沒多少肌肉,想在劇烈的顛簸中攥緊韁繩、控製馬匹著實有難度。

  雖然有些掃興,但季嶼也清楚自身條件,他不會亂來也不敢亂來,於是點點頭,就要答應下來,可就在這時,視線忽地對上了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

  他抬眼望了過去,發現是一匹棗紅色的馬正在看他,見他望過去還衝他打了個響鼻。

  季嶼眨了下眼,心裏頓時有了屬意的對象。

  他伸手朝那匹棗紅色的馬一指:“我選它怎麽樣?”

  賀宙看了過去,不由失笑:“選得不錯,它叫悍悍,是這群馬裏脾氣最好的,也是一匹汗血馬,很能跑。”

  同時也是追風的老婆。

  不過這句他沒有說。

  季嶼有些得意地挑了下眉:“這就是所謂的緣分。”

  說罷,他徑自朝悍悍走了過去。

  賀宙笑了笑,抬腳跟了上去。

  他看著季嶼的背影,語氣裏帶上了一絲認真:“對,緣分。”

  很快,兩人都選好了馬,各自牽著走到了跑馬場。

  此時日頭下去了一些,風也漸漸變大,帶走了身上的一部分暑熱。

  季嶼摸了摸悍悍的臉:“待會帶我飛啊!”

  悍悍昂了昂頭,回以一聲響鼻。

  季嶼笑著抓住馬鞍,腳下一蹬,手上用力,熟練地跨上了馬背。

  他抓住韁繩,坐在馬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賀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是明晃晃的挑釁:“賽一圈?”

  賀宙仰起頭:“可以,賭注是什麽?”

  季嶼樂了:“你想要什麽?”

  “輸的人答應對方一個條件怎麽樣?”

  季嶼長唉了聲:“又是這個套路。”

  賀宙挑眉:“不敢?”

  季嶼輕嗤一聲:“奉陪到底!”

  說完他攥緊韁繩,氣勢昂揚,“我先跑一圈熱個身。”

  不等賀宙回答,季嶼動作標準地夾了下馬腹,驅使著馬兒跑了起來,迎著風衝了出去。

  馬蹄翻騰,長鬃飛揚。

  風在耳邊呼呼地吹,涼爽和痛快充斥全身,陽光帶來的熱意全部飛散在空中。

  嘴角弧度越來越高,季嶼挺起胸膛用力喊了一聲。

  胸口的濁氣似乎在這全力一喊中全部散盡,渾身上下都隻留下了舒暢。

  爽,真的很爽。

  他似乎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暢快了,總覺得有很多事等著他去做,需要思考這個,處理那個,隻有這個時候,身體和靈魂都才放空的,自由的,仿佛下一秒就能騰空起飛。

  耳邊有噠噠的馬蹄聲響起。

  季嶼扭過頭,入眼是一張帥氣的麵孔。

  賀宙卷起了袖子,因攥繩而緊繃的肌肉隆起好看的弧度。

  襯衫的紐扣也開了一半,結實的胸肌惹人眼球。他沒有一貫的麵無表情,而是嘴角咧起,目光裏含著笑,挑釁似的衝季嶼一抬下巴。

  季嶼也笑起來,忽地伸手一指:“我們跑到那兒就開始比賽,怎麽樣?”

  賀宙應下:“可以。”

  汗水不停涔出,很快又被風吹幹。

  陽光再大,他們也感受不到身上的熱。

  馬蹄噠噠響起,鼻尖是風和青草的芬芳。

  衣袂獵獵翻飛,兩人的神情是一般的輕狂。

  馬場邊緣的某處,有兩人正遠遠地看著他們。

  其中一人道:“哥哥喜歡他。”

  另一人雙手背在身後,沒有出聲,隻是向下撇的唇角出賣了他的情緒。

  賀嬌咬了咬唇,神色不滿地看著遠處並駕齊驅的兩人:“而且,我總覺得——”她頓了頓,沒說下去。

  賀雄眉頭緊皺:“覺得什麽?”

  “覺得……小宇宙長得和哥哥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