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作者:
耿燦燦 更新:2020-07-10 13:30 字數:3153
不一會,令窈悄悄往前探,鄭嘉和的身影消失不見。
她問其他人:“你們有誰告訴了二哥哥?”
大家搖頭。
令窈往人群中找,見剛才和鄭嘉和說話的那個人也不見了,懶得再想,橫豎沒人打擾她就行。
出於對薑槐序當眾褪衣袍的不滿,令窈問:“鬢鴉,那個人我從前沒見過,他姓誰名誰,此次登門,送的什麽賀禮?”
鬢鴉打聽一番後,回來稟報:“那個人是去年調遷臨安城的薑將軍,這次上門為郡主慶生,帶了兩箱黃金做賀禮。”
姊妹們笑倒,連鄭令佳都忍俊不禁,巾帕掩嘴,嗤嗤笑出聲:“臨安城內哪有人送黃金做生辰禮?可見是個俗人。”
令窈聳聳肩,笑道:“我倒不覺得他俗,天底下還有比黃金更實在的禮物嗎?這份禮物,頗得我心,隻是有一點不好,隻送兩箱,太過小氣,至少也得送十箱。”
鄭令佳臉都笑酸,抱了她在懷中:“原來卿卿愛黃金,想來碧紗館不是金子做的,不配我們卿卿住,以後用金磚築了屋子讓卿卿住,一應物什皆用金器才好。”
眾人笑個不停。
令窈想起前世鄭嘉辭築的金屋,渾身一陣顫栗:“金屋沒什麽好,還是我的碧紗館最好。”
她晃晃腦袋,重新將注意力放到底下的世家子弟。
本以為無人再打擾她與姊妹們觀賞比賽,結果一個路過的孟鐸,便將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住。
蹴鞠和捶丸,在這些年輕世家子的眼裏,抵不過一個風華絕代學富五車的孟先生。
有與孟鐸同齡的,也激動地喚他一聲“孟先生”。
令窈頭疼,單手揉眉心,鬱悶地看底下一眾人興奮地圍住孟鐸,一個個高興地,恨不得認孟鐸做爹爹。
孟鐸這幾年在臨安城,可不僅僅是在鄭府教書而已,城中一應重要場合,皆有他的出席。
鄭嘉辭擅於算計,人心向著他,理所當然。但她怎麽也想不通,為何孟鐸冷著一張臉依舊能夠在臨安城如魚得水?
第54章
孟鐸的出現, 直接導致此次挑選郎君以失敗告終。
鄭家姊妹坐在高台上看底下的青年才俊,那些青年才俊卻圍著孟鐸轉, 誰都沒心思玩蹴鞠捶丸。
姊妹們覺得沒趣, 鄭令清第一個先走,鄭令玉和鄭令婉也隨著離開, 鄭令佳同令窈道:“多謝卿卿為我花心思,隻是坐在這裏看人, 還不如回去聽戲文來得有趣。”
令窈頓足, 想來想去, 嫌孟鐸太過奪目, 敗壞她同姐妹們玩樂的興致。
待孟鐸從人群中離去,令窈悄悄跟過去。
跟在他身後, 才走幾步, 便被他喊住,後腦袋長了眼睛似的,背著身也不回頭, 腳步依舊:“郡主。”
令窈訝異, 本想出其不意嚇他一跳, 走路特意放輕步子, 卻還是被他察覺。
令窈跑到他身側。
她又長高一截, 剛好到他肩膀處,仰起腦袋往上看, 望得他薄紅的唇, 高挺的鼻。
這張臉, 無論看多少次,都同初見時一般賞心悅目。
“先生,你就不能裝糊塗讓我嚇一次嗎?”
“下次。”
“你每次都說下次。
孟鐸垂眸,小姑娘白瓷般的臉頰凍得通紅,烏溜溜的黑眼珠笑意燦燦,藏了半分埋怨。
他解開白羽大氅,替她係上。
大氅垂到地上,所過之處,邊角沾盡白雪。
令窈小心翼翼提起來,笑著說:“給我穿,定會弄髒,先生不心疼這件大氅嗎?”
“死物一件,何必心疼。”
令窈往他身邊靠:“那先生是心疼我咯?”
孟鐸含笑,修長白瘦的手拂過她下巴,輕輕一拭,掃掉半片瓜子殼:“隻是不願看到你托病告假而已。”
令窈為自己抱不平:“我日日勤勉,許久不曾托病告假,倒是先生你,這些天總是不見人影,就連夜課,也總是讓山陽督字。”
他巧妙轉移話頭:“讓山陽督字不好嗎?”
“我已寫得一手好字,無需再練。”
這話是真,並非自大。
她識字啟蒙,最初由舅舅教導,再由梁厚教導,如今隨孟鐸習書幾年,青澀挺秀的字跡已變成灑脫利落的字跡,甚有名家之範。若是仔細看,同孟鐸的倒有幾分像。
孟鐸的字,深受文人學士追捧,價值千金,她的字同他相似,不說千金,一字值百金定是沒問題的。
外麵天寒地凍,兩人並肩而行,令窈怕腳下跌跤,一隻手緊緊攥住孟鐸的衣袖。
積雪太厚,園裏婆子們偷懶,未曾及時清掃。
縱使她百般小心,仍免不了滑倒。
還好孟鐸及時扶穩她。
他視線落到她腳上那雙鑲滿寶珠的雲絲履,鞋麵早就被雪浸濕,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能拿來雪裏行走。
去年從清河回來時,給她捎的鞋,天底下就這一雙。那時她嫌雲履不合腳,如今套上厚厚的鞋襪,剛好一腳踩滿。
“你穿它出來作甚?”
“隻有它才配得我今日的裝扮。”
令窈撩開身上的大氅,將大氅下的雲裳露出來,金線鑲邊的襦裙,同樣以寶珠寶石鑲嵌,她渾身上下珠光寶氣,鬢間珠釵垂垂,耳間明珠點綴,無一處不精致。
此刻她歪著小腦袋看他,討喜的麵龐,眸底雖滿透自滿,但並不令人生厭。
孟鐸無奈笑道:“確實相襯。”
令窈心滿意足,蹬蹬腳,道:“這樣好看的鞋,可惜隻能穿一次。”
沾了雪水,又蹭了泥灰,怕是不能再穿。
她鼓起雙腮,頗有懊惱之意。
孟鐸看在眼裏,輕飄飄地拋出一句:“不必可惜,待我下次告假出遊,尋人替你多製幾雙。”
令窈驚訝之餘,不忘打趣他:“這雙鞋,一雙可抵尋常人百年生計,先生區區一個教書先生,哪來這麽多銀兩替我製鞋?難道私下裏做了什麽不可見人的勾當,所以才得豐厚報酬?”
孟鐸唇間一抹淡雅笑意:“不枉我費心教你,竟能窺破我的秘密。”
令窈眨眼:“真的?”
孟鐸低身,貼到她耳邊說:“我日日賣字賣畫,所以才得這些錢財,這個答案,你可滿意?”
令窈聽出他話裏的戲謔,又氣又笑,虧她以為他真要同她說秘密,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結果就聽到他說賣字賣畫。
孟鐸若是靠賣字賣畫為生,她頭一個不相信。
“先生又誆人!”
“沒誆你。”孟鐸緩緩蹲下身,“別人重金求字畫的時候,我偶爾也會賣一兩副。”
雪地難行,他寬闊的後背露給她,竟是要背她過去。
令窈愣在原地,聲音輕弱,試探問:“先生,你這是作甚?”
孟鐸語氣尋常:“你快些上來,外麵冷得很,我們到屋裏去烤火。”
他難得甘心被她奴役一次,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令窈毫不猶豫跳上去,一雙手圈住他的脖子,太過激動,差點將他勒得窒息。
“你鬆開些。”
“我怕跌下去嘛。”
“再不鬆開些,我現在就將你摔下去。”
令窈咧嘴笑,將手拿開,她不再圈他脖頸,手腕抵在他背上,雙手托腮,優哉遊哉地觀雪中梅林,全靠他反手托她,才不至於掉下去。
從樹下掠過,她伸手折一株白梅,拿在手裏把玩,嗅嗅花,又嗅嗅孟鐸。
他身上的氣味好聞得很,冷冽清淡,若有若無一股幽香,比梅花的香氣更為清幽。
拿梅的手垂落,她埋下腦袋,專心致誌地聞他。
“先生,今年的皮影戲,你可別忘了。”
孟鐸語氣遲疑:“今晚也許不能做皮影戲,留到明年,可好?”
令窈大失所望。
她已經習慣每年生辰時都到他屋裏看一出皮影戲。
她作勢就要怨他,或揶揄或撒嬌,總得讓他屈服,改變主意照常替她做皮影戲才好。
“先生。”一句稱呼喚出來,沒想好下句該說什麽。
她腦袋往前挪,擱到他的肩頭,隔得近了,看清他眼下兩團淺淺的烏青。仔細一看,他冷冽的麵容多出幾分疲倦。
令窈蹙眉,想到這些日子孟鐸的心不在焉。
或許他真有事情要忙,所以才無法為她做皮影戲。
她抿抿嘴,不依不饒的勢頭漸漸消去,改為體貼的話語:“今年不看也罷,夜晚我要同哥哥放花燈。”
其實她該說讓他明年做三出補償她才對。
孟鐸:“明年做四出,便是做一晚上皮影戲也行。”
令窈將臉磕上去,無聲偷笑。
算他有良心。
雪裏行了許久,總算回到書軒齋。
院子裏山陽來接,看到孟鐸背上的令窈,神情古怪,像是要將令窈吃了似的。
令窈窺出他的驚訝,背著孟鐸衝山陽張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