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值爆表[快穿] 第143節
作者:諱疾      更新:2020-07-10 12:16      字數:5079
  這麽想著,方右欺身而上,像隻蔽日的巨熊般撲來。他的動作迅疾,依普通人的目力,恐怕隻能見到一縷殘影;而奇怪的事便發生了,謝虛的步子分明很慢,連不通武學的常人都能看清他的動作,卻偏偏極精妙的避開了方右,一時讓那右護法連連踉蹌,顯得有些古怪可笑起來。

  血鹿堂主眼中的方右動作快慢與常人無異,便隻看見右護法好似醉漢撲蝶般,連人的衣角都沒挨上,一時有些不悅:“方右,你在做什麽?”

  右護法可謂粗中有細的代表,頓時察覺出堂主不滿,再加上他被這遮遮掩掩的侍童耍弄了半天,一時也興起火氣,猛地拔出背後的長刀,雪亮的刀口還沾著晦澀紅垢,迎麵撲來,直指謝虛。他長刀出鞘,頓時讓秋池水也全身繃緊,指尖捏著幾枚精鐵暗器,氣氛凝滯在一線。

  血鹿堂主也頗為驚訝,不知方右怎麽這麽大費周章起來,不過讓他更驚訝的還在後頭——

  那柄曾飲數俠鮮血的鋼刀向黑發少年指來,謝虛卻毫無所動。

  他的這具身體是極習慣這種毫厘間的纏鬥的,更別提謝虛本人,曾經曆過機甲位麵、修仙位麵的磨礪,對戰鬥之事習以為常。也不知為何,方右的動作在他眼中,緩慢如同舞著鋼刀的三歲幼童,那刀鋒雖嚇人,卻因為執刀的人變得半點不可怖了。

  謝虛穿的雖是長袍,但因為要幹活,下擺剪裁得很開,下著灰褲短打。此時那長刀覆麵,他的眼睛微微一眨,人便退開數尺,飛身而起,雙足點上那柄鋼刀,向上一擰,刀口劇烈地顫動起來,刀麵上血鹿堂的圓形印記都被撥弄成了重影,一時方右的氣力盡卸。

  右護法抬頭望去,正見謝虛雙足點在刀上,低垂的眸光如同寒星。

  他氣沉丹田,暴嗬一聲,目中精光暴漲。隻刀鋒微偏,又新起刀式,正是方右投誠血鹿堂時用的霜雷刀法。他人雖粗壯,刀法卻是精妙無比,借力打力,往日就此擒住了比他高明許多的高手。

  也是這時,謝虛才覺出一點對麵人的威脅來。

  人腿的力量是要比手上要強悍許多的,謝虛身無利器,也隻能揚長避短,足背弓直,彎身踢在那刀鋒背上。他邊打邊退,步伐卻是分毫不亂,衣擺翻飛,從容好看得如同是在進獻一場表演。

  當然,能打動血鹿堂主這種武林人士的,當然不是那些軟綿綿的舞蹈,而是這種精悍如同刀鋒上交戰的鋒芒。

  到如今,那血鹿堂主當然不會以為右護法是在放水了,隻是他便是如此盯著謝虛,也察覺不到少年一分真氣湧動,真正形如常人;若不是謝虛的腿法甚至能與霜雷刀法相抗衡,隻怕他現在都要被少年蒙騙過去——

  血鹿堂主的目光太專注了。

  以至於現在謝虛一邊要應付方右,一邊又被那灼灼目光盯得微偏過頭,瞧了紅衣男人一眼。

  血鹿堂主猝不及防地一對視,看清了謝虛的樣貌。或是方才少年一直低垂眉眼的緣故,又或是他對這些螻蟻太過不屑,分毫目光也吝嗇;他這時才發現,原來少年的樣貌生得頗好,隻眼睫微微一顫,便似要勾了男人的魂。

  他方才的說法有失偏頗,這南竹館中,並不是那個花樓老板生得最好看才對。

  因為向後閃避疾退而揚起的黑發落下,掩住謝虛半張白皙的麵頰,也正是此時,謝虛收回了目光,又專心致誌應對起右護法來。

  血鹿堂主忽而覺得有些不滿,拿起杯中酒輕抿。

  轉瞬間,謝虛便與方右過了數百招。

  方右自從成了血鹿堂右護法以來,能讓他出手的事極少,要麽便是命懸一線的危急任務,能這般酣暢淋漓地過數百招,使了整套霜雷刀法,實在是一大痛快事。以至於後來,他也忘了方才惱怒,隻朗聲道:“這裏施展不開,你隨老子去院中打!”

  謝虛:“……”

  打什麽?他不是來倒酒的嗎?

  “夠了。”紅衣男子突然道。

  方右被堂主口中隱含的火氣嚇得噤了聲,又想了半晌,心中覺得並無不妥,才解釋道:“屬下隻是難得碰見棋逢對手的人物,想要以此磨煉刀法……”

  他還沒說完,便聽堂主冷笑一聲,頗含嘲諷道:“棋逢對手?”

  “你拿著霹靂刀,他手裏卻是扶著酒壺,半滴沒有灑。”

  “……”

  謝虛被點到名,鴉翅般的睫羽微斂。

  他方才雖要躲避那壯漢,卻也不能忘了本職是倒酒,主家給的酒釀,他半點沒有浪費。

  可以說是很敬業了。

  血鹿堂主發完一通無名怒火,才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秋池水:“沒想到南竹館的一個小小侍童,武功更在我血鹿堂右護法之上,我這堂主還真是做的惹人發笑啊。”

  秋池水:“……”

  “倒不知這南竹館是什麽來曆,秋先生又是何等人物了?”

  秋池水巨冤!

  他動心忍性,便是被那左護法百般糾纏,更受血鹿堂主這般人的言語輕賤,也不做出一分出格舉動,哪裏會想因為一個探子,竟惹人生疑!

  難不成這就是謝虛的目的,讓南竹館暴露在人前?

  秋池水氣得快暈過去了,狠狠瞪了謝虛一眼,正見少年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望過來,頗為無辜。

  他還有臉無辜!

  秋池水的嘴角抽了抽,俯身下去,柔聲道:“小人不知,這侍童就是前些時日從外麵招徠來的……”他本意是要撇清關係,說的也句句屬實。卻見血鹿堂主唇邊微彎,滿是邪氣地嘲諷道:“哦?還有這等好事?不知我血鹿堂,何時才能像秋先生這樣招徠得意人手了。”

  一句堵的秋池水說不出話來,他一時口不擇言:“堂主若是喜愛,便將他帶走好了!”

  血鹿堂主目光微深:“沒想到秋先生野心這般大,竟想在血鹿堂安插人手?”

  更可恨的是,謝虛聽見這話似有不安地望著秋池水,好似對南竹館頗有感情般,捏在酒壺上的指尖微微發白,低聲道:“我不要走。”

  秋池水:“……”

  待將幾尊瘟神送走,背了一身黑鍋的秋池水實在高興不起來,滿身怨念地看向謝虛。

  “你既然會武功,便物盡其用,去做護院好了。”他冷笑道。

  謝虛這時也已經發現,那殘存在身體中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武功”了,畢竟這具身體也曾是根骨絕佳的武學奇才。他隻是不覺得自己的武功有多精深——血鹿堂聽著就像在村鎮裏收保護費的小幫派,什麽“右護法”自然也厲害不到哪裏去。

  第一花魁,要武功又有什麽用。

  此時秋池水的怨氣,謝虛也隻以為是自己得罪了客人,讓人下不來台,不夠似名妓的貼心蜜意,便也默認了秋池水的懲治。

  謝虛換了身短打,去做護院了。

  那些姑娘們是第一個知道的,紛紛咒罵開來,覺得是秋先生身旁的侍童素來脾性狡猾,看不慣謝虛這類剛來的新人,才設法陷害,讓秋先生厭棄他;謝虛這樣乖巧的少年,自然不知怎麽辯解,於是被貶來做了護院。

  護院並不算是個好活計,敢來南竹館收“稅”的地痞流氓雖少,那些喝醉酒鬧事抑或不講理的客人卻多,還有家中親眷來抓人的。護院要護著花樓中的公子姑娘,又不能傷了精貴客人,自然天天挨打挨罵,身上帶傷也是尋事。

  謝虛這樣看著白皙瘦弱的少年,哪裏受得起兩下打?

  就是站在烈日裏守門,或是晚上熬著巡夜,都是教人心疼的。

  謝虛不提其他,光是身量都要比那些成年的八尺護院要矮上些,於是那些護院都有些遷就他。他現在的樣貌,也頗討人喜歡,這下素來無視他的館裏小倌公子們,偶爾出入都給謝虛帶著傷藥或是護膚的油脂了。

  ——

  火光簌簌,融司藏穿梭在密棘中,心中的絕望愈甚。

  他不該被哄騙著出了融雪城,不該輕信小人,不該與兄長決裂。腹中傷口愈加疼痛,他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般,隻剩著一具皮囊在奔走。

  他想活下來。

  無論如何。

  哪怕隻是剩一口氣,哪怕隻能再見兄長一眼,為那些傷人的話道歉也好。

  眼前的密林豁然開朗,融司藏不敢走官道,卻也能望見平坦大道盡頭,是燈光灼灼,仿佛十分繁華的城落。

  也是奇怪,這等深夜,還有衛兵在收入城費。

  融司藏忍著疼痛與害怕走出來,混進人群中,抬頭正見那城頭刻著三字。

  第186章 天下第一(四)

  秦水城。

  縱使不經風月,這世家公子也知曉秦水城是何去處,一時麵色酡紅。換在平日,他縱使放浪,也不會去這等煙花之地,要不然得被兄長打斷腿,但現在性命危急,哪裏顧得上許多,隻稍稍整理儀容便跟著排隊。

  他雖穿著黑衣,傷口也拿破舊鬥篷掩著,但身旁的人都似懼著癆病鬼般遠離他,那些見多識廣的衛兵更是一眼便瞧出這人麵色蒼白,身上又掩著血腥味,準是逃難來的。

  秦水城身處要塞,什麽樣的牛鬼蛇神都愛往城中鑽,更多有江湖人士來往。莫說逃難的,便是追殺的主也常來,隻要能交出入城費,秦水城一概不管。

  可這樣的麻煩人物,都是要收些“辛苦費”的。

  衛兵眼也不眨地便向融少爺要二十兩紋銀。

  融司藏身上帶著大筆銀票,他以往在融雪城也當慣了精貴少爺,不知這二十兩是多少小富之家一年的花銷,還以為入城費本就這麽多,繳納了便想離開。沒想到那衛兵眼睛一亮,強拉著他詢問:“大俠,您可要大夫?這城中的醫館可都隻看花柳病,治不來外傷。您隻要給我五十兩,我便將城外最好的大夫請來……”

  融司藏隻覺自己腰腹中的血都快淌幹淨了,隨身攜帶的治傷藥粉也被血水化成黏液,一時雙目都有些恍惚。他倒還沒忘了自己是在被追殺,不敢差旁人大張旗鼓地尋大夫,便抽了一張銀票塞在衛兵手中:“你與同僚隻當今夜未見過我。”融司藏以為“封口費”算是給到了位,緊皺著眉,神色惶急地要離開。

  哪裏知道那衛兵看著手中兩百兩的銀兩,像是做夢般翻來覆去地檢驗,眼中浮現出一縷貪婪。悄悄拿出一點香粉,黏在其上,推拒般地拉住融司藏,遞還給他。連聲道:“無功不受祿!大俠隻管收回去,我們城中有律法,不可透露前來客人的行蹤,誰問起來都回不知道。”

  融司藏心中好生疑慮,隻當這秦水城被約束的還挺作風清明,將銀票收了,接著趕路。

  夜間的秦水城最是豪華。融司藏原想投身花樓妓院,歇上一宿,但又以身設想,那些殺手若是真追進了秦水城,會先去何處找他……首先是醫館,其次便是有名氣的花樓了。

  他該反其道而行之。

  誰都知曉融司藏生性風流卻不好男色——他麵無表情地拾級而上,要去往處正是座男風館。

  進門後,給足了銀錢,讓老鴇安排著熱水和客房。融司藏先用了些糕點,又進浴池中痛快洗去血垢,可惜腹部傷口無法處理,隻好將藥粉灑在白布上,環著腰部緊緊繞了幾圈,權做治傷。

  可來這男風館的人,決不是來休息的。至少融司隱已經出手闊綽得讓老鴇默默將閑著的紅倌都叫了出來,勢必要留住這樣的金財神,將他囊中財物都掏空才好。於是等融司藏換上身幹淨衣物,從浴池中出來,便見著一群搓著脂粉、眸眼含春的公子向他迎來,明明身為男子,卻各個扭著腰肢,好似一條水蛇,讓融司藏看著心中古怪。

  似乎是很遺憾他已經洗完了,一名公子靠了過來。因為這人不會武功,融司藏也沒有防備。隻見一雙細白柔荑輕輕掩靠在融司藏肩頭,那公子唇上塗著殷紅的口脂,在耳畔吐氣如蘭:“公子怎麽沐浴更衣的這樣快?也不等等奴家……”

  融司藏震驚地後退兩步,那表情如同被玷汙的大家閨秀般悲憤,竟是猛地紮出院落,用上輕功,躥地一下飛走了。

  融司藏覺得自己被追殺時都沒飛這麽快過!

  他以往隻是不好男色,這時才發覺原來自己根本是厭惡來著。哪怕已經飛出幾裏,心間還是急促地攘動,喉間發癢,有些反胃。

  可腹間傷處又開始疼痛起來,融司藏現在頗為騎虎難下,隻好停了下來。

  正巧眼前也是間男風館,隻是名字文雅些,叫“南竹館”。融司藏百般躊躇,舉步不定,覺得要麵對那些要承歡的男子,不如幹脆去花樓罷了——隻是融司藏要離開前,突然想起來,自己實在是一葉障目,他現在換了身幹淨衣物,傷處也還能再強挨幾日,幹脆隱匿進男風館中藏身,還不怕被那些小倌泄露行蹤。

  他想起融雪城中那些管事,都說自己年輕時被追殺,不敢住客棧,便躲在客棧的馬棚中,那些稻草又幹又軟,比上等的床榻還舒服,竟死死睡過去一夜,好在第二天沒身首異處。

  融司藏見著南竹館地方頗大,夜裏他睡進馬棚,白天便躲在落鎖的空閑廂房裏,將那些化朽閣的殺手都等走了再往融雪城送信。

  隻是他想的雖好,找到馬棚處所在卻來回飛了三四道,也就是仗著身手好才沒被發覺。等找到了那隻養著幾匹毛驢的馬棚,迎麵便被牲畜的腥臭味掀了個顛倒,完全無法和管事口中“鬆軟”、“舒適”的馬棚對上號。

  融雪城的馬棚,都要比這幹淨多了!

  融司藏正糾結,便聽身後傳來沉悶凶器襲來的聲響。

  他刹時驚出冷汗,抽出束在腰上的軟劍,迎麵襲上。

  ——

  謝虛注意這賊人很久了。

  他在院落之中盤桓許久,觀察地形伺機下手。隻是謝虛與旁的護衛提起要去追捕時,那些前輩都默契地露出笑容,揉了揉少年柔軟的發,說道:“困就去睡吧,正長身體呢,秋先生處有我們盯著。”

  ……於是到最後,謝虛是一個人來的。

  他見那賊人不進公子姑娘們的廂房,也不去偷客人的財物,隻是溜在後院處,摸進了馬棚中——是要偷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