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5173
  唐知府想了想,對許司馬改口,“那我不送了。”

  許司馬笑噴,“這還能改口的。”

  “怎麽不能,我還沒送哪。”唐知府感慨,“白大人你在機關術上實在精通。”

  “以前我也不大懂這個,相公給我看了好些藏書,都是看書學的。”

  “看的啥書,方便說不?”

  白木香道,“《九章算術》《算經》《墨子》《魯班全書》,還有令祖上所著《天機算術》,關於牽星術那一節,當真神仙手段。”

  唐知府震驚,“白大人你看得懂?”

  “有點難,但也不是看不懂。”白木香來了興致,“令祖以算術為基礎,測算星辰曆法,以星辰為參照,開創海上測定方位之法。如今海上遠航的那些人,都當感謝令祖之才。”

  唐知府遙敬白木香一杯酒,“家祖這本書因內容艱澀,很少有人看了。”

  許司馬道,“還有人說,誰讀懂這神仙書就能一道成仙去了。”

  “這就是人們的誤解了,看過書的都知道,這是一本純正的算術書。書中的天機二字是說算術是解密一切奧秘的基礎。譬如,曆法是變動的,過幾十年,就要重新測算。再譬如,天上星辰的運轉,其實也是有規律的。而這一切的規律,都可用算術來計算解釋。所以,才用天機二字命名。”白木香說。

  許司馬問,“如大人所製弩弓,也要用到算術麽?”

  “自然。這張弩需要多大的勁力,弩機要達到什麽效果,弓身的韌性要達到什麽程度,弓弦要用什麽材料,都需要計算。包括弩弓需要做多大,都是經過計算的。”白木香侃侃而談,抿了一口杯中果酒,“懂一點算術,對平時過日子會很有幫助。”

  “你這可不是懂一點。”唐知府打趣的看向裴如玉,“小裴,我看在算術上你也不及白大人。”

  裴如玉頜首,給媳婦續滿酒,笑道,“不及內子多矣。”

  “我隻是在算術上有些天分,我相公可不一樣,他除了算術略不及我,樣樣比我強,人尤其聰明。要不是他指點著我多讀幾本書,我也不懂這些啦。”白木香望著裴如玉俊美的笑容也咧嘴一笑,二人舉杯小碰,眼神融融,心照不宣的一笑,各飲了杯中酒。

  唐知府好懸被塞一大口狗糧,險沒噎死,倒是與許司馬心有靈犀起來,二人都在想:長得好就是沾光啊!智慧如白大人都免不了被裴狀元的美色所迷啊!

  還有你堂堂裴狀元,好好的不靠學識全靠臉,簡直不給人留活路啊!

  唐知府摸摸自己的肉腮幫,就聽陸侯問,“接下來白大人有沒有什麽研製計劃?”

  白木香實在怕了陸侯,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可得歇一歇,我娘快生了,還是龍鳳胎。我家阿秀也還小,等阿秀大些,我們得準備著要老二了,過些時日再說吧。”

  許司馬險沒噴了酒,想說白大人你這成天男人孩子熱炕頭的,官兒還能蹭蹭的往上升,氣死個人有沒有?怎麽這麽不上進啊,還不趕緊趁這熱乎勁再研究幾件軍中利器出來!

  陸侯沒再多說,隻是道,“依舊把梁師傅徐師傅給你派過去,一切護衛仍如從前。”

  “不用了。我以後不打算研究弓弩了。”

  “為何?”陸侯輕輕撚轉著手中玉盞,眸中閃過一道敏銳追光。

  白木香原不想說,可陸侯都問到了,她道,“弓弩至此,已是極致。將來能勝過我這勁弩的,不是勁弩,必是火器。”

  “火器?”

  “對,我想研究火器,這東西短時間見不著成效,原就沒打算與侯爺說。徐師傅梁師傅都是製弓弩的好手,他們在我那裏也幫不上什麽忙了,沒的白耽擱他們。”白木香說。

  陸侯將玉盞放下,“這你不用擔心,他們跟著你,除了平時的工錢,還額外有一份補貼,比其他弓弩師都豐厚。何況,按你所言,若真有火器取代鐵器那一日,相信他們也更願意去研究火器,起碼能保住飯碗。你身邊總需要打下手的人,零零碎碎的活,他們比民間匠人熟練。”

  不待白木香婉拒,陸侯又道,“琉璜硝石都是非官府允許的禁售之物,虧你提了,不然怕你研究的材料都找不齊。我這裏撥你一些。”

  白木香一聽能免費得東西,立刻改口,“那都聽您的。”

  “原是份內之責。”陸侯道,“裴大人那裏還要不要軍戶,我這裏倒能再撥五百到月灣縣。”

  裴如玉不客氣的收下,“侯爺有多少盡管打到我卑下縣中,盛的下。”

  許知府原也想趁機跟陸侯給別的縣要一些軍戶,就聽陸侯道,“他們的親事也一並托給裴大人了。”

  “下官必當盡心。”裴如玉應答。

  唐知府夾筷子香噴噴的燉肉放嘴裏,想著什麽時候便宜跟裴如玉打聽打聽,這給老兵找媳婦可有訣竅。倘他也能給老兵張羅媳婦,估計陸侯不介意再多放些軍戶到新伊府所轄縣內。

  這批樣品大致試過,白木香略多呆兩日,就收拾行禮跟丈夫回月灣縣去了。

  帶著陸侯新派的劉千戶與五百軍戶,白木香騎在馬上吹著日漸清涼的小風,用她那能讀懂神仙巨著《天機算術》的腦袋在計算這回新弩之功能升到幾品。

  哎,看陸侯的威風就知道,官場之中,升官才是王道啊!

  第123章 回家啦~

  在到家之前, 白木香暢想了很多的場景, 譬如,她娘是多麽的擔心她, 見到她的時候得是多麽的歡喜。她家肥兒子阿秀是多麽的思念她, 見到她時得是多麽的雀躍啥的。

  反正, 種種見到親人的場景, 白木香想了好幾車。

  結果……

  白木香絕不承認她是深深的嫉妒與吃醋了,可這是什麽意思嗎?她娘一個勁兒的拉著裴如玉的手嘮嘮叨叨的念叨,“瘦了, 怎麽這樣憔悴, 這回的差使很不容易啊。哎,趕緊給女婿燉個老母雞燜倆大肘子……”後頭還有一籮筐的話白木香都自動屏蔽過濾了, 切,她根本不稀罕聽!

  還有,那抱著裴如玉大腿的小鬼是誰喲!還拿個胖臉蹭啊蹭,蹭啊蹭的, 蹭個毛哦!看眼睛也不小,就光看到你爹看不到你娘啊!

  白木香氣的,這都叫什麽親人哪!

  虧她想他們一路!

  白想了!

  虧她還在新伊買了好些禮物!

  白買了!

  白木香已經翻騰著白眼決定了, 禮物她不用了, 全都自己用。好吃的也不給人, 她自己留著吃!簡直氣死了有沒有!

  怎麽一個個的就隻看得到裴如玉看不到她啊, 集體勢利眼失明,還是她這麽平凡這麽不引人注目啊!

  白木香臉似臭雞蛋, 就七叔是個好人,遞給木香一杯熱奶茶,問她這些天的事。白木香道,“也沒什麽事,就是幫陸侯抓了幾個壞人。”

  裴七叔略一尋思就知事情不小,陸侯權掌北疆,手下兵精將廣,如何還要白木香幫忙抓人?可知這次不是尋常事。裴七叔也不多打聽,笑道,“回來就好。你這一走,你娘常念叨你,阿秀也想你。”

  “完全沒看出來啊。”白木香酸兮兮的鬱卒著,“看我娘那樣兒,不知道的還以為裴如玉是兒子,我是媳婦哪。更別提那小沒良心的肉團子,生兒子有什麽用啊!”

  白木香正醋著,一個軟呼呼的肉團子就被放到她懷裏,裴如玉正笑眼彎彎的望著她,“嶽母疼我也是愛屋及烏。阿秀是太久沒見我了。”

  小阿秀很想爹,一樣想娘啊。小孩子雲朵一樣的小身子在懷裏一趴,白木香的心就軟如春水,白木香抱著胖兒子親兩口,小阿秀奶聲奶氣的喊,“娘――娘――”翹著小嘴叭叭的親他娘,親出他娘滿臉口水,他娘也一臉不嫌,隨手一抹問兒子想自己沒,在家乖不乖,有沒有聽外祖父外祖母的話。

  阿秀其實聽不大懂,孩子隻要在父母身邊就很高興了。阿秀平時很喜歡在院子裏玩兒的孩子,這回爹娘回來,他哪兒都不去了,一會兒在他娘懷裏,一會兒在他爹肩上,時不時還要爹舉兩下做遊戲。李紅梅眉飛色舞的瞧一回閨女,“沒胖也沒瘦,還那樣兒。”同閨女說,“消息早傳回縣裏了,咱家在府城的官司贏了,判小菲家賠咱家作坊一百兩銀子,錢雖不多,難得是爭了這口氣!我聽說小菲她婆家不成了,被官府抓起來了!”

  白木香給阿秀擦擦口水,“徐家是別的案子發了。”

  “真是老天有眼!”李紅梅道,“你不曉得,你們這一走,縣裏傳了好些閑話。好在小瑩是個能幹的,那丫頭真是壓的住,作坊裏好幾個作怪的都叫她壓住了。”

  白木香抖抖眉毛,笑兩聲,“我早料著會有這一出,正好我回來,清理清理那些不老實鬧事的。”

  裴如玉剛喝兩口水,餘縣丞幾人就過來了,裴如玉把兒子遞給妻子,“我出去跟他們說兩句話,也叫他們安心。”

  “去吧,早點回來,晚上咱家團圓飯。”白木香抱著兒子把裴如玉送到門口,裴如玉摸摸兒子的肥嘟嘟的腮幫子,輕輕在白木香臉上一刮,被白木香一瞪,笑著去了。

  白木香回頭跟她娘七叔說話,問她娘,“娘你身子沒事吧,我看你這肚子越來越大了。”

  “沒事。就是笨了點兒。”李紅梅現在都不能坐椅子板凳,椅子放不下,板凳不穩當,她不是坐榻,就是坐炕頭兒。李紅梅後腰靠著個軟枕,跟閨女打聽,“這回什麽要緊事啊,女婿一去一個多月。”

  “軍中的事,都是機密。倒是這回立了些功勞,要是沒問題的話,應該又能升回官兒啦。”白木香得意的嘿嘿嘿,“寫奏章時我把娘你誥命的事再催催,爭取一下子把你的誥命也弄下來。”

  “對對對,我正想說這事兒。”

  裴七叔,“誥命?”

  阿秀不願總在他娘懷裏,掙紮著要下去,白木香把兒子順腿溜下去,阿秀坐他娘腳麵,讓他娘晃他。白木香說,“這不是做官都能給女眷弄誥命麽,我聽說誥命還有錢拿,就想給我娘也弄一個。奏章送去大半年了,也沒動靜。朝廷是不是不想給呀?”

  一聽有這種可能,李紅梅立刻急眼,“這可不行啊!這不是不一樣對待嗎?男的當官就能給當娘的請誥命,女的就不行啦!”

  裴七叔還不知母女倆私下還有這種計劃,一見紅梅姐急,裴七叔連忙安慰,“不是,這是朝廷規矩,誥命發放都有時間的。一般八月統一發放誥命,到時間你這誥命肯定能下來。”

  白木香轉念一眼,“七叔,那我這回要是能升官兒,我娘這誥命還得往上提一提吧?”

  “肯定的。”裴七叔斬釘截鐵,李紅梅喜上眉梢,“這喜事都是連著來的!”誇閨女,“沒白去新伊這一趟,辦成不少事兒。”

  “那是!”白木香沒把那些危險事告訴她娘,看她娘這肚子,還不得把她娘嚇著。

  白木香說,“我瞅著娘你快生了吧?”

  “還沒動靜。”

  李紅梅事後想來,不該說大話。說過這話的當晚,她就不行了。小福把白木香夫妻喊起來,白木香披上夾襖就往外跑,裴如玉叮囑,“別急,小心看著腳下。”阿秀被動靜響的有點要醒,裴如玉連忙拍兒子兩下,阿秀翻個身繼續呼呼。

  白木香跑到她娘院裏,裴七叔正守在身畔,兩個接生婆都到了,裴七叔臉色微微泛白,手搭在紅梅姐的腕間,冷靜的對白木香道,“你娘要生了,別慌。”

  倆接生婆看過後也說,“是發動了。太太先穩住,您幾十年沒生育過了,這一回跟頭胎也沒什麽差別。”

  的確沒差別,讓李紅梅說,還不如當年生白木香時順利,半宿三更天開始發動,一直到將中午才把孩子生下來。一兒一女,龍鳳雙生。

  倆產婆一人抱一個繈褓,奶娃子的哭聲震天,李紅梅渾身被汗水浸透,額間發絲黏在臉上,她臉上沒什麽血色,卻透出極度喜悅,虛弱的說,“快抱來給我看看。”

  白木香抱一個紅布包放在她娘一畔,另一個是產婆抱著,被裴七叔接了過來。裴七叔雙手微微發顫,不像抱著一個孩子,倒像捧著座泰山,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姿勢卻是極標準的。據紅梅姐說,七叔私下常用阿秀練習抱姿,一手托著孩子的屁股,一手托著後腦頸項,新生兒骨頭軟,一定要托好。

  七叔的臉色比紅梅姐還要白三分,他眼睛裏綴滿淚水,想說什麽,還沒開口,哽咽就堵在了喉間。這孩子生的,怎麽這樣招人疼啊,皺巴巴的也這樣好看,哭的震天響,這大嗓門,硬是一點不吵人,這小嘴,跟小鳥有喙似的,尖尖的,也透出小巧精致。

  七叔自動把猴子樣的紅皮小家夥美化成個仙童,直待外間裴如玉實在急的,問,“嶽母弟妹都好吧?阿秀要進去看小姨小舅了!”

  “都好都好,你先抱住阿秀,等收拾收拾再讓他進來。”白木香急忙攔道。

  七叔終於依依不舍的把另一個紅布包放在紅梅姐的枕邊,他握著紅梅姐的手,輕輕的抽泣了一聲,說,“紅梅,謝謝你。”

  “我用你謝,我是給自己生娃。我就說,我命裏兩女一兒的!”李紅梅歡喜的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

  產婆笑道,“太太生產順利,一看就是有大福氣的人,龍鳳雙生可是極難得的。”

  另一個也說,“是啊。大吉大利。”

  兩人都是極老道的產婆,幫李紅梅收拾好,七叔笑道,“有勞你們,一人一百兩銀子,還得勞你們多住幾日。”

  便是新伊城也極少有這樣的大手筆的打賞,兩人連忙笑著謝過,她二人道,“我們一定盡心幫太太把身子調理好。”

  七叔喜悅至極,不停的瞧著兒女與妻子,感覺怎麽瞧都瞧不夠。直到一個小家夥爬上炕,稚聲稚氣的問,“小姨?小舅?”

  七叔才想起來,滿頭霧水的問,“哪個是兒子哪個是閨女啊?”都是一樣的紅布包……

  白木香好笑,“剛七叔你抱的是閨女。”

  七叔笑著指給阿秀知道,“這個是小姨這個是小舅。”

  福子端來熱雞湯,白木香喂她娘喝了,一碗熱雞湯下肚,李紅梅臉色好看許多,她記掛著七叔,說,“這也中午了,你們去吃飯吧,早飯就沒吃。”

  七叔笑,“我就是七天不吃飯也不餓。”

  “這還頂飽啊。”紅梅姐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