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5514
  白木香欣賞兩眼阿丹的美貌,那兩眼放眼的樣兒,把裴如玉醋的不輕,想這女人當初初見他時就這樣一副傻不愣登白癡嘴臉,不會是看上這異族男人了吧?

  裴如玉直接把白木香的臉掰回來看自己,白木香見裴如玉拉著的驢臉,笑嘻嘻地去撞裴如玉的肩,裴如玉低聲問她,“那人比我俊?”

  “這哪兒能啊,你比他俊多了,我心裏你第二俊。”白木香立刻表了忠心,“咱們阿秀是第一俊。”

  想到肥兒子,裴如玉的神色也漸漸柔軟,“真想趕快回家。”

  “我也是。也不知阿秀想我沒。”白木香也很思念兒子,過去問陸侯,“侯爺,您見到章校尉沒?”

  陸侯淡淡,“章平逃脫了。”

  白木香有些驚疑,她還以為章校尉是陸侯的人。章校尉一直都知道她那潤膚膏的香味可以用來追蹤,也不知她悄悄扔線團的事章校尉知不知道,但最後烏依格爾那一箭,章校尉是要救她的。

  周圍都是人,白木香看向陸侯,“那等回去後再說。”

  陸侯微微頜首。

  往回趕的路上依舊是快馬行軍,白木香的心情卻是輕鬆許多,曉行夜宿時,她與裴如玉一起看草原早上升起的太陽,落日的餘暉,夜晚的月光,一起訴說著這些天的擔憂和思念。

  裴如玉斬釘截鐵的確定陸侯就是拿他媳婦冒險,白木香也認同丈夫的這一推測,不過白木香說,“阿丹是大食的王子,你想一想,定是陸侯那邊收到消息,大食人想打我的主意。陸侯這也就是順水推舟,順藤摸瓜,我不也沒事麽。”

  “哎喲,現在這麽會說成語了,學問大漲啊。”裴如玉不滿妻子活稀泥的話,摸著她胸口被撞短箭撞的那一片紅,軟甲阻止鐵箭的鋒銳,卻沒能消去鐵箭的勁力,白木香胸口一片紅,都有些腫了。“我這可自己被綁,也不想你去受這樣的風險。你是女人,萬一真遇到殘暴之人,後果豈能想像?”

  “不會了。以後咱倆時時刻刻都在一處,你保護我。”白木香笑,“經過這事,再有人想打我的主意也得先尋思尋思。”

  裴如玉攬著妻子的肩,“咱們趕緊回月灣吧。”

  “嗯。”

  按陸侯的意思,大家還是先到新伊,畢竟有俘獲大食王子的戰績,但更重要的,白木香得把新弩的設計圖畫出來。

  陸侯的話給白木香提了醒,梁徐二人的事還沒有解決。

  白木香立刻警覺起來,全身防禦大開,待到新伊城,陸侯隻是要求他們住在侯府出門要有侍衛相隨,其他出入並不禁止。

  許司馬特意來與白木香解釋一下新弩的事,許司馬帶了好幾樣新伊城有名的糕點,“我得跟白大人你賠個不是。”

  “特意來賠不是,看來定是做了對不住我的事了。”今天裴如玉不在家,去知府衙門了。

  許司馬賠笑,“其實,早在三個月前,我們就知道大人的新弩已經有了進展,原本按我們的估計,大人的新弩應該很快能製出,結果,竟突然沒了消息。”

  “先前的弓弩材料都不太合適,我一直在尋找更合適的材料。”

  許司馬道,“我聽梁師傅徐師傅說了,您一直覺著牛角製弩身太貴不適合大範圍製作,所以在找更便宜的用料。”

  “是啊,新弩非常大,長有一米,比尋常的弓都要大。除了材料的韌性拉力,還要考慮到重量,價格。如果不是最好的,在我看來就是不合格的。”白木香道。

  “我能明白大人對於所製作兵刃精益求精的要求,大人以往未在軍中任職,故而不曉得,對於新弩這樣的利刃,哪怕造價再高昂,我們也需要先造出一部分來使用。哪怕是十張、二十張、五十張、甚至一百張牛角弩,對於軍中,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我們雖然有斥侯密間,有著對戰事的重重防禦,但我們仍然不知道,戰事何時會突然降臨。”許司馬道,“我們實在是等的焦急,大人您將圖紙隻藏於心,徐師傅梁師傅也猜不到您的設計,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讓兩位師傅擔些汙名。果然您一著急,就把新弩製出來了。”

  許司馬拈須而笑,起身一揖,“實在對不住,不得以出此下策。”

  “那當初傳的消息說他二人製出新弩,也是子虛烏有的?”

  “自無此事。兩位師傅回新伊後一直住在侯府而已,就住裴縣尊隔壁,裴縣尊是完全知道這件事的。當時很是不滿,我可是被他罵個狗血淋頭。”

  “你,”白木香瞪許司馬一眼,“我一點都不同情你,你也太不地道了。我不是故意拖拉,我隻是想能更好一些。”

  “您以後千萬別這麽追求完美了,半成品拿出來也很好。”

  “為什麽要拿半成品,我明明可以做的更好啊。我很討厭東西做不好就給別人。”白木香眯著眼睛,不高興的看向許司馬,“我還真以為他們倆背叛了我呢。”

  許司馬笑,“以往我還曾擔心您性格直率,怕您在保密一事上有所疏漏,倒是侯爺說您定能嚴守機密,如今看來,還是侯爺的眼光更準。”

  “侯爺也不好,裴如玉早跟我分析過了,他是故意拿我釣大食人。”

  “我們也是戰戰兢兢,大食人對您勢在必得,不論怎麽查都查不到那位大食王子的下落,又擔心您在月灣出事,才行此計策。蒼天庇佑,此戰大獲全勝。”許司馬現在說起都是唏噓不已。

  “那章校尉的事呢?”

  “他的身份還真是近來才知曉的,這也是為什麽最終需要白大人一同冒險的原因。我們不能坐視一位密間在白大人身邊,還與白大人走的特別近,甚至結拜義妹弟,這太危險了。但是,一旦動章平,無異於告訴大食人,他們的布置我們已經知曉。甚至,我們在大食人那裏的消息眼線也會有巨大風險。不得已,隻得順著大食人的計策,讓白大人涉險。”

  許司馬笑,“白大人也把我們騙的不輕,你說你將新弩圖紙交給了裴縣尊,裴縣尊還給了唐知府一個您那裏的機關匣盒,我當真認為你們夫妻留了後手,誰曉得這些都是您說出來糊弄我的。您倘有萬一,我真是百死莫贖。”

  “那是,我有個好歹,你們誰都別想看到新弩了。”白木香說,“裴如玉來新伊的時候,我還在調整設計圖,當然不會給他一張不完整的圖紙。唐知府那裏的機關匣就是虛晃一招,第一張弩隻是讓章校尉試了試好壞,之後我就整張都投到鐵匠的焚燒爐裏毀掉了。後來我帶在身上的箱子是空的,沒有第一張弩,現在的新弩都在我這裏。”

  白木香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白大人您縝密過人。”

  “你們給我的感覺太緊張了,不得不小心行事。”

  這個時候的對話讓許司馬完全想不到那一晚裝死唬人的白木香與現在的白大人是同一個人,白大人道,“我想見一見陸侯。”

  “侯爺就在書房等您。”許司馬道。

  白大人挑一挑眉,同許司馬一道去了陸侯書房了。陸侯坐在書案後,對許司馬微一頜首,許司馬便退了出去,順手關上書房門。

  陸侯指了指書案前的太師椅,“坐。”

  陸侯就有這種不動聲色的本事,哪怕他隻是平平的坐在那裏,就讓人覺著舉重若輕、防不勝防。白大人拉開椅子坐下,陸侯道,“這次辛苦白大人了。我寫的奏章,白大人看一看。”

  白大人接過陸侯遞來的奏章,上麵是陸侯對此事俘獲大食國王子的敘述,將白木香放在了首功,裴如玉也在戰功之列。白大人立刻覺著心情受到撫慰,她將奏章還給陸侯說,“您太客氣了,這一切都是您的籌謀,我不過隨波逐流而已。”

  “白大人保護自己安危,就是最大的功績。”陸侯道,“請諒解這次的計劃。”

  “總算大家平安無事。”白大人道,“我想知道關於章校尉的事。”

  “章平?他的事?”

  “他真的是大食人的細作嗎?”

  “據我所知是這樣。”陸侯道,“可惜被他逃了,不然能審一審他,他在大食人那邊的地位不低。”

  “在他擄走我的那幾天,他知道我用的香脂裏有追蹤的成分,不過,他沒有說。而且,最後他想救我。”

  “哪怕他取走你的香脂也不影響什麽,我們是靠著裴縣令留的後手,那位叫司書的侍從才找到你。香脂與棉線隻是輔助作用,沒有司書的話,可能真的要費些手段了。”陸侯提醒白木香,“他是一位非常縝密,十分優秀的密間細作,你一定要留心。完全的敵人與完全的朋友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你認為他對你心存善意,實際這樣的人下手時不會有半分猶豫,會在你尚未察覺之時,一刀斃命!”

  “我記住您的提醒。如果他再出現我麵前,我一定會捉到他。如果有朝一日您抓到他,判定他罪行時請考慮我今天說的兩件事,起碼在這次的事件中,他對我抱有一些善意。”

  陸侯頜首,白大人道,“今晚我寫封家書,明天請派快馬到月灣,跟我家人報一聲平安。之後我就開始畫新弩的圖紙,直到製出第一批樣品。”

  “好。”

  “新弩試射之時,希望能邀唐知府同觀。”

  “沒問題。”

  告辭離開時,白木香忽然想起以前她與裴如玉的對話,那是何安撫使被調回帝都,陸侯兼安撫使之職。那時,白木香因何安撫使這個一向與自家不對付的討厭鬼離開而歡喜,裴如玉則說了句,“你覺著陸侯兼任安撫使比何安撫使更好?”

  彼時白木香認為,與其有個糊塗的安撫使,倒不如有陸侯這樣一位明白人來擔任此職。

  此時方覺著,依陸侯計謀之深,軍政大權集於一身,若陸侯有心對付他們,怕他們當真無一還手之力。

  第122章 王道

  白木香在侯府倍受尊敬, 一切供應都上上等。先時被帶走的徐梁兩位師傅重新被派做白木香的助手, 指導兵工坊的兵樣司製作第一批新弩樣品。

  第一批新弩樣品被送來時,白木香親自拿起一張古黃色被打磨出淡淡雅光的弩弓, 先打開弩機察看構件, 整張弩弓被從弩身一直到弓弦都查看過, 白木香把手中弩弓遞給先時保護過她的淩侍衛, “試試看。”

  淩侍衛雙手接過,行至三百五十步的印線後,自箭囊中抽出一支弩箭, 曲臂拉滿弓弦, 伴著箭矢的破空聲,一道殘影尚停留在空氣中, 那道鐵鎧已被淩侍衛一箭釘入,鎧片啪的一聲嘣開墜落,弩箭直接釘入鐵鎧內的木偶人型,箭羽在餘波中嗡嗡晃動。

  “好!”唐知府先跳了起來, 擊掌稱讚,“好霸道的一箭!”

  陸侯如淵似海的雙眸似在黑夜裏被點亮的燈盞,他緩緩起身, 吩咐淩侍衛, “繼續。”

  白木香提醒一句, “再後退二十步。”

  淩侍衛後退到三百七十步的標線, 白木香微微點頭,再射, 依舊能透甲而入。及至退至四百步,箭矢有所不逮,最終,白木香將新弩射程定在三百七十步。

  唐知府笑對陸侯道,“可列為我朝神兵前五。”

  陸侯不吝讚賞,“冷兵器類,以此弩為首。”

  唐知府給裴如玉使個眼色,裴如玉淡淡道,“多謝侯爺對內子的讚賞。”

  陸侯亦淡淡,“這是事實。”

  唐知府哈哈笑的仿佛彌勒佛活躍著氣氛,“今天是個好日子,白大人製此神兵,咱們朝中又添一護國利器,咱們北疆的安寧太平也多了一重保障。侯爺,你可不能吝惜好酒啊。”

  陸侯看得出是尋常不動喜怒之人,今日情不自禁的露出幾分歡喜,“白大人居首功,我這裏好酒管夠。”

  白木香聽到不停提她的名字,笑道,“吃飯啊,得等一下,我得交待給徐師傅梁師傅記錄數據,這弩製的急,許多數據還沒測試,測試完才知道有沒有需要改動的地方。”

  “已是如此神兵,還要改?”唐知府完全文官,在他看來,這樣的強弩簡直是神兵中的神兵,他平生從未見過這樣輕盈單人能開還有這樣巨大威力的弩弓。便是以唐知府的眼力也知道,此弩一出,以往三人合作用腳開的蹶張弩從此就要減少使用了。

  如陸侯所言,冷兵器類,以此弩為首。

  唐知府委實看不出還需要改動哪裏。

  白木香交待清楚,與唐知府道,“弩的使用次數還不知道大概數字,另外,使用過程中有沒有哪裏不稱手的地方?都需要測試。”

  “白大人委實細致。”

  “不敢不細致,希望能把兵器做到最好,打仗時可以少死幾個人。”

  唐知府拈須笑道,“有這樣的神兵,有侯爺這樣的名將,任何人要對我朝發動戰事都要三思而行。”

  白木香,“您過獎,不值一提。”

  “哪裏,是白大人太謙虛。”

  白木香輕輕搖頭,她還真不是謙虛,再如何鋒銳的兵器都有被取代的一天,新弩也有一天會成舊弩。何況,倘不是當時吳侍郎讓她研製新弩,她的興趣真不在冷兵器上。

  侯府親自設宴,豐盛自不必提。陸侯居上首,唐知府將白木香讓在陸侯右首,文人以左右貴,軍中則以右為尊,各有各的講究。既在侯府,自然是以右為上,白木香與唐知府推拒了一番,唐知府必要禮讓白木香,笑道,“待請功折子一到帝都,我就要稱白大人為上官。”

  “您委實客氣,新弩這麽快製成,少不得侯爺與大人您對我的無私支持。雖說被你們詐我一回,先前要工有工要料有料,還有我身邊這些人,沒有大家的幫忙,不會有現在的新弩。”白木香坐右上首,裴如玉便挨著媳婦坐。許司馬打橫坐下首,實在有點委屈許司馬,論官職他比裴如玉還略高些,隻是也不能他去挨著白大人,許司馬的相貌是受到過白大人無情抨擊的。

  陸侯舉杯,“今日有新弩之喜,我們同幹一杯。”

  大家一起吃杯酒,說話也隨意了些。唐知府道,“白大人你有空教教我怎麽開那匣子,簡直嚇死個人,裴縣尊說了,不能亂開,開錯了有機關的是吧?”

  “嗯,其實沒事,穿上鎧甲再開就沒事了。第一層機關裏放的是牛毛細針,有一百多根吧。第二層機關是柳葉飛刀,一二十把。不是大機關。”

  唐知府平時一吃酒就臉泛桃花,雖然是朵胖桃花,也頗有幾分肥嘟嘟的姿色。這回直接成梨花了,雪白雪白的,都是叫白木香嚇的。唐知府手捏酒盞直哆嗦,拿眼看向裴如玉,“小裴啊,你先時不是說就幾根針一兩把飛刀,一點不危險的麽?”

  “沒事,送給大人的那個是做著玩兒的。真的不大傷人。”裴如玉能跟白木香做夫妻,起碼說明一件事,他是能包涵白木香那大條神經的。能包涵白木香這種寬闊心腸的女人的男人,想也知絕對也不是一般的男人啊!

  “不不不,一會兒我就派人把盒子拿回來還給白大人,你家這東西可忒嚇人了。”唐知府道。

  許司馬湊趣,“那不如大人送給我,我倒是挺喜歡。”

  白木香說,“這個匣子真的不錯,裏頭有暗格,暗格裏放的是烈性硝水。倘要放什麽密信機要,可把細針飛刀全部淬毒,一旦開錯,機關啟動的同時硝水立刻傾入盒內便可摧毀匣中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