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5450
  “這話怎麽說?”裴如玉不解。縣裏的事他大都知道,這兩人是新伊城都有名的大商賈了。

  “你看,我這剛封官兒接了朝廷派的任務,他倆就都在咱們縣開起商鋪來。哈維爾模樣俊,不知是不是敵方派來使美男計的。”白木香兩隻大杏眼忽閃忽閃,振振有辭的說著自己的推斷,“錢老板也很可疑,他大部分生意都在新伊,就算在我這裏染色,染好就能發到新伊去了,哪裏用得著單開商鋪?”

  裴如玉,“那現在新伊城有名的馬販子孫家也在咱們縣外的騾馬市占了一席之地,要你說,孫家也是密間了?”

  “小心為上啊。”白木香一幅語重心長的嘴臉。

  “都不可能。”

  “為什麽?”

  “密間是隱沒於暗處的差使,不論錢老板還是哈維爾都是城中著名商人,一舉一動無不被人關注。密間應該是藏於芸芸眾生中的一員,平凡如沙海中的一粒砂,光芒太盛,便失去了密間最重要的特質――那個密字。”

  裴如玉道,“不過,你說的也對,小心為上。”

  第109章 阿秀的抓周禮

  天氣轉暖, 太陽曬的大地暖洋洋, 一絲風都沒有,抽出蔥蔥鬱鬱的嫩芽綠葉的棗樹下支出一張圓桌, 圓桌上擺著, 嗯, 筆墨紙硯、金銀珠寶, 隻要是吉祥物,這桌子上都擺齊了。

  李紅梅溜達一圈,點頭, “挺齊全。”

  裴七叔捧著零嘴匣子, 在紅梅姐身後亦步亦趨亦附和,“是挺齊備。紅梅, 餓不?來,吃個桔餅。渴不,喝口溫水。累了吧,坐榻上歇會兒, 今天天氣好,在外頭曬曬太陽也舒服。”

  紅梅姐老佛爺似的坐榻上,吃著桔餅喝著茶, 一隻手習慣性的覆在微凸的肚子上, 說, “等以後咱們兒子抓周也照著這個籌備。”

  裴七叔眉心一蹙, 陰鬱一閃而逝,笑道, “聽你的。”

  裴七叔瞧著一桌抓周的東西,吩咐懷誌,“把我的那塊大鳳朝的古硯拿出來。”

  懷誌捧來一方紫檀匣子,裴七叔親自取了鑰匙打開銅鎖,從裏麵拿出一塊灰撲撲黑漆漆的硯台,換下了抓周桌上鑲著金邊兒的硯台,這鑲金硯台實在傷眼。

  “別換,你這年頭兒長的自然值錢,可小孩子喜歡亮晶晶的,你換這麽塊灰不拉唧的,一點兒不亮堂的,阿秀肯定不抓這個。”

  “這測的是孩子天性,阿秀一看就是讀書的材料。”裴七叔堅持。

  紅梅姐篤定,“小孩子絕不會喜歡這種黑撲撲的東西。”

  裴七,“不信走著瞧。”

  紅梅姐撫著肚子,“要我生個兒子,可別跟你似的強種。”

  “兒子自然像我,閨女約摸會像你吧。”七叔含蓄的說一句,紅梅姐眼睛一亮,問,“這話什麽意思?你不是說雙胞胎麽,怎麽又有兒子又有閨女的?到底是兒子還是閨女?能診出來了?”

  裴七叔唇角抑製不住的翹起,眼中透出淡淡光華,聲音溫柔如同今日暖陽,響在紅梅姐的耳際,“你怎麽忘了,龍鳳雙生也是雙生。”

  紅梅姐訝異至極,要不是扶著肚子,險些跳起來,被裴七叔攬住肩頭,她仍是一迭聲的問,“真的?沒弄錯?我可告訴你裴七,你要是說錯了以後我可不饒你!”

  “旁的尋常大夫不行,我還是行的。”裴七叔難得自誇一回,他的雙眸彎如新月,融融的望向紅梅姐,“的確是一子一女,龍鳳雙生。”

  紅梅姐當時激動的話都說不俐落,“你,你,你這不早跟我說。”

  “先前孩子小些,不能確定。”裴七叔將手放在妻子的腹部,聲音都輕了幾分,“現在確定了。”

  “以前雖然聽說過我祖上有雙生子的事,我其實沒親眼見到,沒想到能把這本事傳給我。”紅梅拍裴七叔大腿一記,“我說的沒錯吧,我就是兩女一子的命格!”

  紅梅姐得意洋洋,仿佛自己就是那個鐵口直斷的算命先生!

  小福笑嘻嘻的捧上燉奶,“恭喜太太賀喜太太。這是剛剛蒸好的燉奶,太太嚐嚐。”

  紅梅姐約摸是腹中雙生的緣故,胃口極好,每天上午都要補餐。裴七接過,掀開瓷盅蓋子,舀一勺送到紅梅姐的嘴邊,鮮奶裏加了雞蛋,原本紅梅姐愛吃甜的,喜歡加糖,因家中有裴七叔這個大夫在,裴七叔一向不主張吃太多糖,紅梅姐以往還不大樂意,此時吃著卻是甜滋滋的。

  兩口子正在吃燉奶,就聽到外頭白木香的清脆如百靈鳥的聲音,在說小裴秀,“走慢點兒,還沒走結實就要跑,看摔掉大牙!”

  小家夥開始出牙,表達了對咀嚼的巨大興趣,白木香循序漸近的給小家夥斷了奶,自從搖搖擺擺的學會邁步,裴秀小盆友表現出了對走路的巨大熱情,摔的鼻青臉腫都是常有的事,人家半點不怕,當時嚎幾嗓子,過幾天又搖搖擺擺的走路。

  尤其這剛會走的,特愛邁著小短腿顯示直立行走的新技能。像裴秀,她娘給他打扮的一身的小紅袍子,頭上用同色的紅帶子梳了個羊角辮,配著他那雙下巴小圓臉兒,特別喜慶。結果,他爹抱他走到半,他不依了,扭鼓著小身子非要下來自己走。

  裴如玉還有點慣孩子,小家夥人小走的也不大結實,但走的特來勁兒,倆小短腿搗騰的挺快,走的快就不穩當,用白木香的話,“還沒學會走就要跑!”

  小家夥跌跌撞撞的跑進小院,後頭跟著他那碎嘴嘮叨娘,白木香略彎著腰隨在小家夥身後,準備她兒子倘萬一腳下不穩立刻就衝出去救人,絕不讓兒子摔跤。

  小家夥可體會不到他娘的擔憂,跑到小院兒就朝外祖母去了。李紅梅高興的喚著外孫的名字,“阿秀來了!”

  小家夥撲到外祖母的腿上,小胖手抓著外祖母的袍擺蹭自己的臉,嘴裏糯糯的喊著,“外祖母――外祖母――”喊的紅梅姐一顆心都化了。

  裴七叔俯身把小家夥抱起來,拿帕子給小家夥擦擦嘴角流出的口水,笑問,“阿秀自己走過來的。”

  白木香道,“原本抱的好好的,走半路非要自己走。”

  “孩子剛學走,多走走對身體好。”

  “外祖――”小家夥喊裴七叔,兩隻眼睛卻巴巴的瞧著外祖母手裏的燉奶,李紅梅端來喂給小家夥吃,白木香撫額,“剛吃過半碗蘋果糊,娘你別給他吃了。也不知怎麽飯量這麽足,總是吃個沒完。”

  “孩子能吃還不好?這是福氣。為啥咱阿秀身子骨結實,就是吃的好,口壯。”李紅梅還要再喂,卻是被裴七叔接過瓷碗,把小家夥放在膝上喂他把剩下的小半碗燉奶吃了。

  白木香跟她娘坐在榻上,讓小福再端一盅燉奶過來,李紅梅道,“我已經飽了。”

  “娘你現在不是成天覺著餓麽,這才四個多月,肚子裏孩子正是長的時候,可別虧著了。”

  “怎麽會虧著,一瞧就是個有福的,跟你一樣。”李紅梅看不緊不慢跟過來的女婿一眼,說,“這吉時就要到了,先讓阿秀抓周,看咱阿秀抓個啥?”

  白木香大手一揮,“桌上都是吉祥物什,抓什麽都好。”

  她還聽說過有旁人家的孩子抓周為了吉利提前訓練孩子的,讓白木香說,訓練個啥子喲,一桌子東西就沒一樣不吉利的。

  小家夥吃了小半碗燉奶,乖乖的讓七外公給自己擦幹淨嘴巴。小家夥不知怎麽回事,在裴七叔懷裏格外乖巧聽話。裴七叔抱著沉甸甸的小家夥,放到抓周的桌上,溫聲道,“阿秀,選一樣喜歡的。”

  小家夥瞪著眼睛滿桌子掃一眼,他爹在旁邊引導兒子,“什麽喜歡就拿什麽。”

  小家夥瞅著最亮堂的,發揮了他娘的手速,刷刷兩下子,一手撈一個。他爹的臉當時就黑了,左手一個金錁子,右手一個金錁子。心說,我兒子以後難道要經商?!

  裴七叔更是忘了小家夥的年紀,頻頻給小家夥使眼色,示意小家夥去拿他特意放的古硯。

  白木香眉開眼笑,“我兒有財運,以後不愁吃喝!”

  李紅梅也說,“像木香,木香小時候抓周一抓就抓了個金錁子!”

  小家夥大概明白他娘外祖母在誇他,咯咯笑著把手裏金錁子給他娘和外祖母,一人一個,又刷刷兩下,一手一個銀錁子,給他爹和外祖父。他爹和外祖父接到銀錁子後很機伶的表示,“哈哈,原來是給咱們的,不是阿秀自己抓的。”

  然後,他爹他外祖父都在內心渴盼:阿秀你倒是抓個文氣些的東西啊!

  就見小家夥把桌子上一桌子東西都分完了,剩下最灰禿禿黑漆漆的硯台冷落著,小家夥戳一下再戳一下,胖胖的手指戳著玩兒。

  一向不緊不慢君子風範的裴如玉立刻大聲宣布,“好!抓了個硯台,可見以後是個做學問的材料!”

  裴七叔亦道,“嗯,是這個理。”

  什麽理喲,白木香心說,瞧瞧剛剛你們叔侄那嘴臉,我兒子抓金錁子怎麽啦!一看就有財運,一輩子不愁吃喝!當然,兒子你先時把東西都送人,最後留一硯台……做學問當然也不錯,可兒子你剛剛把東西送人是啥寓意喲,莫不是預示著以後我兒子是個敗家貨……

  不同於兒子爹抱著兒子的眉開眼笑,兒子娘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並後悔:當初真應該提前訓練一下阿秀,讓他直接抓個筆墨紙硯啥的,你這抓了送人,明顯不按套路走啊!

  等有了老二,可一定得提前做準備。

  白木香令丫環把抓周的這一套收拾起來,明年就能給弟弟或者妹妹用,待到中午,抓周宴就是自家人團團坐著吃了一席酒水,因白木香研究過密間的事,經過慎重考慮,還是讓寶貝兒子低調些,抓周宴什麽的,就不大操大辦了。

  第110章 舉報!

  白木香多寶貝自家小阿秀啊, 阿秀第一個生辰, 白木香像所有慣孩子的親娘一樣,準備的特別隆重, 光新衣袍就給小阿秀做了十身。她原還想請個獅舞隊, 在縣裏舞上三天三夜, 家裏擺他三天流水席, 給兒子慶祝周歲禮。

  是的,白木香非但不低調,她還特愛暴發特愛顯擺。

  要不是因著可能有密間的事, 她一定要這樣給自家阿秀慶祝。不過, 相對於熱鬧的生辰禮,自然是家人的安危更重要, 白木香自己是不介意有俊俏的密間小哥找自己打探情報的,反正自己也不會說,但是,她可不喜歡有人把主意打到家人身上, 尤其阿秀,這可是她的心肝小寶貝。

  於是,因為還未被確定存不存在的密間, 阿秀的抓周禮就被低調成了一席家宴。

  一家人吃個飯就成了。

  阿秀反正不論是大擺筵席還是家宴, 小孩子隻要吃飽肚子就成, 旁的孩子並不懂, 熱鬧也是大人的熱鬧。因為阿秀抓了塊硯台,裴如玉裴七叔覺得是好兆頭, 抓周宴上還吃了幾杯酒。

  李紅梅坐在炕頭喂阿秀吃東西,阿秀甭看是縣尊大人的公子,在月灣縣也是很貴重的人兒啊,吃食特別淳樸,除了他娘給他吃的果糊糊奶糊糊之類,阿秀最愛吃的是大餅醮菜汁,烙好的大餅撕成小塊,醮一點菜汁給他,阿秀兩隻小胖手捉著,吃的特別開心。

  他娘給他夾塊魚肚子上的肉,撿去細刺放他盤裏,阿秀也吃的高興。就是不會用筷子,也不會用勺子,除了湯羹奶糊,阿秀都是用手拿著吃。白木香李紅梅養孩子粗放,拿著拿唄,無非就是一天多換幾次衣裳。

  裴如玉這最好幹淨的,在兒子這兒就啥都不講究了。以前阿秀更小的時候,半宿給阿秀換尿布都是裴如玉來,還有給兒子擦pp啥的,裴如玉也沒少幹。

  看阿秀香噴噴吃一臉,裴如玉就是適時的遞手帕讓白木香給兒子擦擦臉,旁的並不大管。裴家男人向來認為,養孩子是女人的事,教導孩子是男人的事。女人粗養細養的,他們都沒意見。

  不過,雖然縣尊大人沒有給縣尊公子舉辦盛大的周歲禮,不少朋友同僚卻都還記得這事,大家算著時間,還打聽這事來著,縣尊大人說不大辦,不少人怪遺憾的。

  尤其製弩坊的兩位弓弩師,一位徐師傅一位梁師傅,他們都是好手藝,一個雕了一小串很吉利的桃木劍桃木哨的小玩意兒給阿秀,桃木有辟邪之用,家時有小孩子,就會給小孩子戴些桃木的小飾品保平安。另一個則是給阿秀做了一套小馬車,整套玩具也就半尺大小,四匹木馬都做的很傳神,後麵拉著一輛馬車,馬車的輪子是能轉動的。

  小阿秀無憂不慮的長大,從跌跌撞撞的蹣跚學步到穩穩當當的背著小胖手邁著小步子板著小胖臉兒學習他爹那八風不動的走路姿態,那樣一種矯情兮兮的裝模作樣,瞧的白木香直樂,跟她娘說阿秀,“以前特別喜歡我,現在不行了,什麽都學裴如玉。”

  “男孩子多是這樣,愛學父親如何如何。”李紅梅說,“我當年還慶幸你是個丫頭,學我總比學你爹強。”

  “看娘你這喜新厭舊的,我爹也不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白木香垂眸斂目,手中一把波斯小刀削著蘋果皮。

  “有當然是有。”李紅梅抖抖眉毛,接過蘋果哢嚓咬一口,“最大的好處就是跟我生了你。”

  “我看七叔最近有些奇怪。”白木香繼續撿第二個蘋果削皮。

  “哪兒怪了?”

  “有時瞧著好好的挺高興,一時就突然蹙眉。有時蹙著眉頭,突然又笑了。”白木香沒啥良心的把她早死的爹拋腦後,關心的說起繼父裴七叔。他爹已然入土,白木香每年清明、中元、年節燒紙,都會給他爹燒好幾個紙紮的小美人,畢竟瞧她娘這模樣,以後就是跟七叔百頭到老啦。白木香身為孝女,既不虧待老爹在陰間的日子,也很關心娘和繼父的生活。

  李紅梅嘀咕一句,“老病又犯了。”

  “七叔有什麽老病?”

  “就是他那命硬的心結。”李紅梅哢嚓哢嚓吃完第一個蘋果,接過閨女削好的第二個,繼續哢嚓,“他其實一直沒放下,自從我有了身子就一會兒高興一會兒擔憂的。我看要不哪天我帶他去廟裏燒燒香。”

  “這倒是。七叔是太看重你,才患得患失的。”

  “他這心事也重了些。”

  李紅梅琢磨一回,晚上同丈夫商量,“我想著,明天去平安寺燒個香,咱們畢竟龍鳳雙生,這福氣也不小,跟菩薩許個願,待我平安生產,你就每年做一個月的義診,連做十年,如何?”

  裴七叔輕咳一聲,“我已是許過了,隻要你平安生產,我就每年做一個月的義診,連做二十年,還要給廟裏菩薩鍍金身。”

  李紅梅問,“那你還擔心什麽?”

  “尋常等閑人家有幾個能生龍鳳胎,我這是高興的,誠惶誠恐。”裴七叔小心翼翼的覆上紅梅姐的小腹,天暖衣裳減薄,似乎能透過衣裳,感受到腹中生命的脈動。裴七叔輕聲說,“我每想到咱們一下子就要有一雙孩兒,都覺著不像真的。”

  “傻話,這是你前些年積攢的福。”李紅梅問,“我叫你給孩子娶的名字,想好沒?”

  “尚未。”

  “那先想兩個小名兒,下生後有個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