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作者:石頭與水      更新:2020-07-10 12:00      字數:6909
  衙役們拿著鐵鍬挖塌陷的地窩子,裴如玉招來周碩,與他道,“眼下你家地窩子塌了,你有打算沒?”

  周碩眉心緊皺,說,“待把我家豬刨出來,我想到城隍廟問一問道長,看能不能先寄居在廟裏。”

  “與其住廟裏,不如先暫且住到孤獨園去。嚴阿婆是個和氣人,給你們收拾一間屋子暫住著,裏頭被褥炭火吃食都是全的,如何?”

  周碩感激的望向裴如玉,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個頭。

  裴如玉讓周碩看著刨他家的豬,帶著剩餘人往別的地方轉轉,告訴大家縣裏施粥的事,城北這邊多是不富裕的人家,已經有人家商量著中午去縣衙外吃粥了。一時,街長回來,組織各家出丁清掃街道。待整個縣城走一圈,回縣衙時隻見縣衙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不大富裕的百姓們端著鍋碗過來打粥,端回家做一家子的口糧。

  章百戶心說,這裴縣尊倒的確是個不錯的好官。

  非但裴縣尊官品不錯,裴太太更是賢良淑德,章百戶見一位女子親自在施粥的帳子裏招呼大家仔細排隊,還時不時把些富戶揪出來隻給他們茶吃,肉湯也可喝一碗,粥卻是沒他們的份兒。粥要先僅著縣裏家境不好的,那些人也不生氣,笑嗬嗬的說著話。

  裴縣尊見見到帳子裏的女子連忙飛身下馬,幾步跨至帳長,小心扶著妻子,“你怎麽出來了?”

  “我在家裏也沒事,出來瞧瞧。”

  順著裴如玉的力道,白木香跟著裴如玉出了帳子,章百戶見裴縣尊幾乎把這女子護在懷裏,就知應是裴縣尊的太太。細看時,見裴太太一手扶著腰,小腹在厚實的裘衣下微微隆起,立刻大為感佩,想著縣尊太太身懷六甲都出來幫著救濟縣中百姓,當真是個極賢惠的人。章百戶忙過去見禮,裴如玉為妻子介紹,白木香笑道,“原來你就是章百戶啊,這是跟我家老爺去城裏巡視了吧。真是好心腸的小夥子,咱們北疆就是這樣,冬天就怕下大雪,不愧是陸侯身邊兒的人,就是心腸好。”接著白木香就提著清脆出黃鶯如眾的嗓子喊,“老劉老劉,中午給大家夥兒添幾個熱鍋子,尤其章兄弟他們,請他們嚐嚐咱們月灣縣有名的臘排骨熱鍋子。”

  劉牛響亮的應一聲。

  章百戶覺著,裴太太在雪沫四揚的陽光下的笑容特別溫暖,並不似冰冷矜貴的裴縣尊,即便再如何平易近人,關懷百姓,章百戶都覺著與裴縣尊是有一段距離的。裴太太卻是讓人感到親切熱情,像是自家姐姐一般。

  章百戶忙道,“您太客氣了。”

  “這是應當的。我一見小章你就覺著親切,也不知為什麽。”

  當時白木香就想叫著章百戶一道吃午飯再喝兩盅什麽的,章百戶有手下兄弟要照顧,白木香有身孕,裴如玉不想她在雪地久站,此方勸著白木香內宅歇著去了。甭看白木香跟裴家女眷處不來,她打點關係也頗有一手,當天就讓鞋鋪給了兩雙羊毛靴,章百戶手下的兵,一人一雙羊毛靴的鞋票,讓他們自己到鞋鋪領靴子去,另外,一人一身羊皮厚襖,就是孫驛丞他們發的那個。真是穿上才知道有多暖和。另則吃食炭火,都格外關照。

  待風雪消停,章百戶準備回新伊城複命,結果,卻鬧出一場不愉快。章百戶手下的兵,在街角撒了泡尿,立刻被街上巡查的衛生的大爺抓住,罰款一個大錢。

  一個大錢倒是小事,主要是忒丟人。

  這人就是不給,沒聽說過尿尿還要罰錢的,結果,就被這大爺拉扯到縣衙。最後,這錢是章百戶出的,一個大錢是小事,關鍵是,忒丟臉!

  尤其裴縣尊那鐵麵無私的一張冷臉,一點麵子都不給,“縣裏牆上有寫,不許在公共場所大小解。”

  章百戶氣地:這鳥縣尊,什麽東西!在新伊城老子們也是犄角旮旯愛往哪兒方便往哪兒方便!

  章百戶拍下一百兩銀子的銀票,皮笑肉不笑的冷哼,“剩下的不用找,留著我兄弟以後來了方便!”

  裴縣尊淡定地,“剩下的可以讓陸侯來方便。”

  章百戶咬牙:算你狠!

  第88章 回來了

  白木香覺著自己就是裴如玉的賢內助啊,裴如玉罰章百戶錢的事, 白木香知道後特意跟章百戶解釋了一回。

  “被他罰的多了, 有一回我娘在路上嗑瓜子, 一邊嗑一邊吐皮, 這是多麽愜意多麽尋常的事啊。叫那抓衛生的瞧見,還罰了一個大錢哪。”白木香說著倒碗香氣四溢熱氣騰騰的奶茶給章百戶。

  “白大姐你這樣通情達理的性情,竟然嫁裴縣尊,真可惜了的。”章百戶並不托大, 半起身接了,隻是言語神色中對裴如玉依舊無甚好感。

  “我們是自小定下的親事,也不能反悔呀。再說, 哎, 成親那會兒姐家早落魄了,在老家跟我娘織布種地過活, 裴縣尊可是剛出爐的狀元郎,春風得意, 卻是一點兒沒嫌姐家境不好, 立刻履約娶姐過門。這當然是因為姐才能出眾, 遠勝世人, 可不論他還是他們家也都是守信義之人。如今這世道,多是兩眼朝上看的,還能信守承諾的已是鳳毛麟角。”白木香喝口奶茶,拿著鐵鉗翻烤炭盆鐵絲網上的小芋頭,“先時, 我也不喜歡他這講究勁兒,覺著真是囉嗦,可你說,就這麽個人。他就是穿粗布衣裳也得一絲不苟,我有時手上沾上洗不掉的染料,他能給親自給我洗手。我說這也不能忒鐵麵無情了啊,連我娘都罰錢,可想想吧,咱們縣就這麽大,縣裏誰都認識誰,要是單不罰我娘,以後百姓們誰還信他。我娘還好,餘主簿才叫被罰的慘,咱們縣新開的糕餅鋪子,餘主簿就愛吃那裏的千層榛子酥,那酥捏重些就悉悉索索的往下掉渣,餘主簿特愛剛買了邊走邊吃,已經被罰上百大錢了。現在餘主簿都是現成買了在糕餅店裏吃。”

  “他罰來的錢,也不用在別處,都用在了孤獨園。我們縣沒人養的孩子,沒子女不能自己過活的老人,都在孤獨園裏養著。他這人,毛病是多,可他就任月灣縣縣令以來,蠲除各項苛捐雜稅,來我們縣賣雞賣鴨賣菜的百姓,都不收稅。縣裏五天一次集市,集市擺攤子也隻是按攤位大小收幾個攤位錢,多不過十個大錢,少則一兩個。你看縣裏街上開的食鋪客舍,眼下生意淡了,春夏你過來,那真是人來客往的,春夏每月一百文到三百文的治安錢,像秋冬就不收了,旁的錢更是一文不取。”白木香有些感慨,“縣衙裏外債還有兩三萬,倒不是欠別人,都是欠他的。他剛一來,修城牆修大街開孤獨園,都是自己墊的錢。”

  “他這人就這樣,講究多,心眼兒卻是好的。”

  章百戶坐著聽白大姐絮叨著裴縣尊種種愛民善舉,心下暗道,白大姐還是隻看到外在啊,她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曉得這姓裴的在帝城鬧出多大的禍事,如今怕是拿錢買個好名兒罷了!

  白木香似是看出章百戶所想,微微一笑,夾個烤的噴香的小芋頭給他,“這看人看事,一時是看不準的,不妨先存著這心,慢慢看。要是裴縣尊是裝出來的好人,能裝一輩子,也是好的。”

  “哪裏,裴縣尊既是一縣之主,自當一視同仁,我明白的,大姐。”章百戶覺著,他白大姐真才是個好人,在這兒跟他說半天,無非就是想緩和他與裴縣尊的關係。

  白木香笑了笑,給章百戶添些奶茶,轉而說起旁的話來。

  白木香送了章百戶兩塊料子,一塊大紅一塊湖藍,讓他跟他媳婦一人一件做衣裳穿。章百戶怪不好意思的,他,他現在還沒媳婦哪。白木香一向熱心,“我們縣倒是有不少好閨女,小章你喜歡什麽樣的跟大姐說,等大姐瞧瞧哪個合適,以後說給你。”

  章百戶臉帶羞紅的走了。

  難為白木香如此在中間給兩人說和,兩人對彼此的看法卻是頑固如昨,章百戶想的仍是:可惜我白大姐這樣的人才,所嫁非人哪!

  裴縣尊則想的是:還不快滾,不過仗著陸家就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混賬!

  章百戶與裴縣尊的目光在半空交匯,帶著巨大的排他性,乍一相遇,立刻劈哩啪啦火星四濺,眼瞅就有星火燎原之勢。裴縣尊目光冷硬,章百戶先錯開視線,對著白大姐一拱手,白大姐笑的燦爛,“一路平安,以後常來啊小章。”

  “大姐保重!”

  章百戶再一拱手,馬蹄騰起,帶著一幫兄弟疾馳而去。

  ——

  薄若蟬翼的金箔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的光,它那樣的輕薄,幾乎屋中流動的空氣都會引起它細微的震顫。金匠的浸濕的鬢發間緩緩滾下一滴汗珠,喉嚨裏幾乎緊張的難以呼吸,心髒砰砰而跳。但,用精細銀鑷夾住金箔的那隻手穩如泰山,輕巧準確的將金箔貼在了描繪好的布料上。

  白木香把銀鑷遞給金匠,小雀給她輕輕捶著腰,“很簡單,主要是描花樣子,上粘膠時要小心,粘膠不要上多,上多擠壓出了格,最後抖落時,花形就不對了。少了金箔粘不牢,花紋同樣會變形。”

  金匠哆嗦著接過鑷子,頂著滿頭熱汗,使勁兒的吞了口唾液,重重點頭,“記住了。”

  月灣縣是個小地方,以往金匠的主業是種田,間或給鄉人打根銅簪子之類,現在月灣縣富庶起來,他的活計也多了,家裏婆娘就不讓他再下田,收拾出個小門麵,開起金銀鋪,給鄉裏人打首飾。白木香想到她娘和七叔定親成親都得做喜服。尋常鄉下人成親,也要喜服上繡些鴛鴦牡丹的花樣,她娘跟七叔樂不思蜀的往新伊一去不回頭,白木香就提前替兩人張羅了,繡花是來不及了,整個月灣縣,繡花最好的就是窈窈,可繡花是個慢工活,不是一朝一夕能繡好的,白木香索性用貼金灑金來做,更顯華麗富貴。

  結果,金匠的手藝傳到他這代,祖上的功夫丟的七七八八,就是打金箔也是白木香指點著他打出來的,貼金都要現學。白木香在身孕身法笨重,彎腰站一會兒就覺腰酸,索性把這手藝教給他,讓金匠學著做。

  白木香說完要注意的事,就聽外頭一陣腦步響,她隔窗望去,見小財跑進來,兩眼笑彎喜盈盈的回稟,“奶奶,咱們太太和七老爺回來了!”

  白木香連忙回家看她娘。

  尚未近院門就聽到她娘由遠及近的爽快笑聲,待白木香進屋一瞧,險給屋內這明豔爽朗、滿頭珠翠、渾身綾羅的小婦人驚著,這,這,這還是她娘麽。

  未待白木香回神,就被她明豔萬端的娘一把撈在懷裏,摸脖子摸臉一通稀罕,“我可是見著我閨女了,你說把娘想的喲!還行,沒見瘦,比我們去新伊前還圓潤了些,我家外孫還好?過來,我給你跟外孫帶好東西了!”

  裴七叔笑眯眯的捧著茶碗坐在一畔,悠然的欣賞著這一室的煙火喧囂。

  白木香見她娘鋪了半炕的包袱匣子,連小炕桌兒都擺的滿滿當當,直咂舌,“我的娘誒,你買多少東西啊!”

  “都是給你們買的,我沒買多少。”

  白木香才不信她娘這話,她娘已經解開兩個藍皮包袱,一個裏頭是各種紅色衣料,大紅、水紅、櫻紅、桃紅、粉紅等鮮嫩活潑適合白木香這個年紀穿,另一個包袱裏則是湖藍、水藍、石青、玉青等適合年輕男子的料子,定是給裴如玉的。然後,李紅梅抱出個黃銅包邊的紅木匣,打開匣子外的銅鎖扣,掀開匣蓋,是一匣子的金玉寶石首飾,白木香瞪大眼睛,“這太貴重了吧?”

  “我也這麽說,可你七叔非要給你打。”李紅梅臉上的笑就沒停下過,拿起一隻金扇攢花流蘇步搖,小金扇是鏤空的,上麵的攢花是用的紅色寶石,金線流蘇的墜腳也是一顆顆打磨的黃豆大小的紅寶石,陽光下閃爍著耀眼華光。李紅梅道,“這頭麵是一整套,還有插簪、斜梳、釵、耳墜、手鐲,都是你七叔給你打的。”

  “這幾支玉簪金簪都是給如玉的,男人的簪形都簡單,可這花樣都是你七叔親自畫出來,讓金匠玉匠照著他畫的花樣打的。還有你這首飾,不是娘吹牛,拿到新伊城也沒第二份。”李紅梅掩唇笑望七叔一眼,七叔笑著溫聲說,“你也太誇大了。”

  “不是誇大,本來就是啊。”李紅梅把一匣子首飾都遞給閨女,“拿去戴吧。”

  白木香抱著沉甸甸的首飾匣跟七叔道謝,“謝謝七叔。”

  裴七叔笑著擺擺手,意思是不用見外。

  李紅梅還給外孫買了一箱子玩具回來,白木香瞧著一屋子的東西,想著七叔倒比她想像的更加身家豐厚。裴如玉聽說七叔回來,他縣裏事務不忙,也到內宅說話。晚上一家子在嶽母屋裏團團圍坐炕上吃熱鍋子,李紅梅說起在新伊城住的客棧小院,地暖多麽的暖和幹淨,飯菜如何精致可口,新伊城許多新鮮沒見過的房屋樣式,還有許多沒吃過的吃食。

  李紅梅比劃著說,“還吃到了駝峰蹄掌,鮮香至極,入口即化。”

  白木香想到駝峰就瞪裴如玉,要不是因裴如玉糊弄她,去年她也就吃到駝峰了。裴如玉含笑給媳婦夾筷子涮小青菜,“等明年我也帶你去新伊城吃烤駝峰。”

  白木香轉而說她娘,“怪道娘你跟七叔這一去就不回來了,要不是有七叔托人托回的書信,我得讓裴如玉去新伊找你們去,別丟了。”

  “我們又不比你們年輕,快馬去快馬回的,我們路上走的慢,五六天才到新伊城。到了新伊城安置下來,也要看天氣,天氣好,我們就出去走一走,買些東西,天氣不好,我們就在屋裏不出去。除了置衣料首飾各類小東西,你七叔還買了許多藥材。”李紅梅笑,“這才耽擱了些時日。冬天本就沒旁的事,出去逛一逛也是好的。”

  裴如玉道,“就是七叔你藥鋪的去寒的丸藥快賣完了,得製一些新的。”

  裴七叔頜首,“嗯,明天我就去藥堂。”

  “我也去布鋪瞧瞧,應該沒什麽事吧?”紅梅姐這才想起她其實還兼著布鋪掌櫃的身份啊。白木香笑,“這些天都是窈窈到布鋪守攤子,倒是做出兩單大生意,提成我就算給窈窈了。”

  “嗯,給窈窈吧,這也是應當的。”紅梅姐現在掌管七叔的財政大權,也就不把那些小提成放在眼裏了。

  吃過一頓熱騰騰的晚飯,畢竟七叔紅梅姐遠道回家,大家說會兒話便早些歇了。

  白木香洗漱後坐炕上撫著肚子說,“七叔平時也瞧不出用度奢侈來,還挺有身家的。”

  “看你說的,七叔與父親是一個爺爺的子孫,隻是七叔那支人丁不旺,當初分家時是平分的。七叔這些年雖懶於仕途,也並非不理俗務,祖上的家業七叔打理的極好,在帝都也有不錯的生意,他平時飲食精致,也隻是舒適便好。對族中貧困子弟多有照顧,每年都會往廟裏捐些銀米,讓廟裏幫著施舍出去。”裴如玉道,“七叔的為人,但凡認識他的,都是有口皆碑。”

  白木香說,“你家規矩多,七叔跟我娘成親這事,要不要寫信回去說一聲。”

  “這不用咱們操心,七叔自己就寫信回去了。再說,七叔肯成親,祖父、父親他們估計就很高興了,旁枝末節沒人在意。”裴如玉是真心為七叔高興,白木香幽幽的盯著他,許久沒說話。

  “怎麽了?”裴如玉問,“可是擔心嶽母?”

  “不是。”白木香“哎”了一聲,側了側身子,有些感慨,“你不曉得,我爹去的突然,他一死,留下一溜兒的青磚大瓦房,我家沒兒子,我二叔就跟得了紅眼兒鬥雞病似的,死活要把他家小兒子過繼給我爹,就是圖謀我家的大瓦房。七叔身家豐厚,他若無嗣,以後定也是過繼的。你們卻是真心為七叔考慮。”

  裴如玉失笑,“你以為族裏沒這樣的事,隻是都是些無幹緊要的人做白日夢罷了。隻有無能貪鄙之人才會有些邪念,男子漢大丈夫,尤其咱家這樣的家族,族中子弟讀族學一分錢都不用花,但有貧困的,族裏也有照顧,較之外頭尋常百姓強之百倍,若這樣都不能支撐門戶,隻知尋些斜門歪道,這樣的人早晚都是禍害。需知,錢財易得,可親人朋友是難得的。”

  裴如玉慣常冷峻淡漠,仿佛不近人情,其實這人最重感情。

  白木香將頭倚在丈夫肩上,“我給七叔也一起裁了喜袍,等貼金好了,就能一道做了。”既是她娘認定的丈夫,也就是她的長輩。七叔待她好,她也一樣尊敬七叔的。

  裴如玉明白妻子的心意,垂眸望向妻子盈白的側臉,輕輕挽住妻子的手。

  第89章 定親

  翌日清晨。

  細碎的金粉隨著晨間微風輕輕飄散, 像是落下一場小小的金屑微雪。小雀和小圓兩人抻著衣料, 白木香教給金匠如何拍去抖落多餘金箔, 漸漸的展露出衣片上貼金花卉的模樣。

  小圓小雀都伸長脖子瞪圓眼睛看向衣料上那栩栩如生,細致精巧,富麗堂皇的怒放牡丹, 與金匠一起齊齊發出小聲抽氣的驚歎, “這可太美了!”

  晨風卷走地上金粉,小圓從金箔牡丹上抽回視線, 很可惜的說,“奶奶,這些金粉就這樣飄沒了啊。”

  “是啊,好在金箔薄, 也沒有多少。”白木香示意金匠過來學著做,金匠渾身哆嗦,手還是穩的。做手藝人, 手必需要穩。

  他第一次做貼金灑金的活, 有些地方就不大細致,待全部金箔花樣出來,金匠很羞愧的垂頭站在一畔。白木香道,“這無妨,最後還要用泥金勾邊的。你學著勾邊, 七叔那一套不貼金箔,用泥金勾牡丹紋。”

  單件單裁的衣裳,再如何細致都不為過。

  白木香俐落的調金粉, 取出細狼毫粘取金泥,一筆一筆的描繪在牡丹邊緣。金匠年過三旬,正經連打銀簪的機會都很少,更別提貼金灑金泥金這些工藝,如今瞪大眼睛,不錯過大奶奶的每一個動作,一絲不苟的把大奶奶的步驟記在心裏。

  其實,按照古禮,他該叫師傅的。這些手藝,在哪個匠人手裏都不會輕傳,更不會讓你站在旁邊看,畢竟有偷師嫌疑。大奶奶卻是認真指點教導,金匠心中滿是感激。縱不能拜大奶奶為師,他心中也是把大奶奶當師長一樣待的。

  金匠畢恭畢敬、認認真真的描金,白木香帶著小雀小圓到作坊看看,街上轉一轉,這有了身孕,前三個月最需注意,不可勞累不可氣惱,三月後基本胎相穩固,最好每天都走一走,不累著就可以,這樣母體強壯,於以後生產有利。

  這些事,不真正懷孕做母親,白木香還真不曉得。

  她娘帶著小福回鋪子,窈窈就準備交接賬目鑰匙,繼續回白木香這裏當差。結果,她娘眼瞅定親在即,也沒空打理鋪子,便是窈窈繼續在鋪子做事。

  七叔則在安置從新伊購置回的藥材,她娘在藥店幫忙整理藥材,聽她娘說,七叔打算臘月初十開始義診十天,裴如玉原是打算在縣城南修座財神廟,七叔勸裴如玉修一座平安寺,保佑平安。

  七叔還打算捐一筆銀子修廟,既然七叔是捐銀子的財主,裴如玉也就從善如流改修平安寺了。